[兩宋元明] 士子風流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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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3-6-7 08:35: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91 829158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2-26 14:51
第六百三十二章:鄧大人又威武


     撫使司衙門。

    身為海路安撫使司的安撫使,鄧健越來越感覺到,壓力越來越大起來。

    雙嶼港的錦衣衛百戶使曾峰每日求見,將南洋最新的情報禀告到這裡,南洋那兒,已經潛伏著一股巨大的危機。

    朝廷在雙嶼港設了錦衣衛百戶,別看只是個百戶,可是由於安撫使司的支持,如今這百戶所雖然正式的錦衣衛只有九十餘名,但是編外人員,已經高達數千,這些人或許是水手,或許是商賈,或許只是個不知名的引水員,但是這些人的足跡遍布各地,將海外所有的情報全部送達雙嶼港百戶所,再經百戶所進行甄別和整理之後,匯總傳報朝廷和安撫使司。

    南洋近來已經越來越不穩定,一方面主要是受到了大明貿易的刺激,使得佛朗機獲利甚大,佛朗機人的殖民活動原本主要集中於非洲和美洲大陸,但是由於遠東帶來的巨大利潤,使得他們開始對這一地區,越來越重視起來。

    甚至在佛朗機,西班牙放出豪言,誰在這一片水域佔據主導地位,誰就得到了通往黃金世界的鑰匙。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還在於絲綢和瓷器貿易嚐到了巨大的好處,瓷器和絲綢,得到了整個佛朗機大陸的喜愛,在不久之前,一個德國君主,用六百精騎兵換取了另一個德國君主的一百二十七件瓷器,這種交換在整個佛朗機極為常見。

    四個全副武裝的精騎兵,其中包括了他們的戰馬,他們的全套鎧甲和武器,在佛朗機,要供養四個這樣的騎兵,對於一個君主來說都是花費不菲,而一件瓷器,就能兌換四個孔武有力的騎兵,四匹戰馬·這足以讓人咋舌。

    當然,在西班牙,瓷器的價格要低一些,而德國的價格居高不下·甚至瓷器根本不用現金來交易,只進行貨物的兌換,由此可見,這其中的利潤會有多麼豐厚。 (注:六百精騎兵兌換一百二十七件瓷器的事為史實。)

    為了得到更多的貿易權,並且擴大和大明朝的貿易,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開始出現了競爭。

    這兩個海上帝國,原本經過教會的調解·所以在殖民地掠奪上,進行了某種妥協,雙方側重的地區略有不同·比如西班牙側重美洲,而葡萄牙則是在非洲和亞洲更為活躍,可是現在,教會的調解成為了一紙空文,雙方都意識到,對大明貿易的重要性。

    而要擴大貿易,以及保證自己在貿易之中得到更大的優勢,兩個海上強國不斷增強了他們在南洋的軍事實力,錦衣衛百戶曾峰就察覺到·在呂宋,西班牙人在八個月前,派遣了一支龐大的艦隊抵達那裡·他們開始爭奪一些南洋重地,如馬六甲,亞齊·還有葡萄牙人較為活躍的爪哇地區,甚至於台灣,他們也開始不斷的增強據點的實力。

    而葡萄牙人也不遑多讓,他們也加強了他們的實力,雖然還沒有和西班牙人產生衝突,但是對南洋各國的殖民活動也開始增強。

    大量的佛朗機僱傭兵也隨著兩個海上帝國的腳步抵達這裡,他們或為海盜·在這條航路上進行搶劫,或受僱於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從事更加主動的殖民活動。

    亞齊、滿喇加、勃泥、蘇祿、占城、真臘等國紛紛遭殃,同樣,大食亦是對葡萄牙和西班牙人不滿在增加,理由是他們不斷佔據沿途重要的港口,並且掌握航道,禁止大食人的貨船通行,希望藉此達成對大明貿易的壟斷地位。

    “大人,一個月前,西班牙人又襲擊了占城,他們襲擊別處還好,這占城可是咱們大明的正宗藩屬,這可是天子親自冊封的永不征伐之國,這事兒肯定要傳到朝廷,朝廷那邊,只怕也​​不肯罷休了。”

    鄧健苦笑,道:“這些傢伙,真不消停,本官還說,為何近來不見有大食商船來,原來是有人搗鬼,這件事,我會上報徐制台,你命人繼續嚴密監視吧。”

    “是了,還有亞齊、蘇祿等國的使節已經抵達了雙嶼港,都是來求援的,大人要不要見?”

    鄧健瞪大眼睛:“我見有什麼用,統統送去杭州,讓徐大人去頭痛。”

    這傢伙言必提徐大人,讓這百戶曾峰真的感覺自己的百戶所設錯了地方,還是應當設在杭州才是。

    曾峰呵呵笑道:“是,是,不過嘛,近來百戶所撥發的銀兩又不足,安撫使司這邊……”

    別看雙嶼港百戶所是在錦衣衛名下,但是靠北鎮府司撥發的那點薪俸,大家早就吃西北風了,如此龐大的機構,而且由於近來局勢緊張,招募的編外人員和眼線不斷長,這糜費自然也越來越大起來,所以百戶所名義上的鑹衛,某種程度卻是獨立,畢竟財務不自由啊,平時都指著安撫使司撥銀子告急呢,今天惹得安撫使司不高興,明天大家都得勒緊褲帶做好餓肚子的準備,所以別看錦衣衛在外人聽來駭人,可是到了這安撫使司衙門,卻一點底氣都沒有。

    “怎麼這麼多。”鄧健駭了一跳,氣沖衝的道:“每年給你們七八萬兩銀子還不夠?你們不如殺了我好了,要銀子沒有,要命有一條,你要不要?還有,平時不是給你們百戶所一條船,讓你們自己供貨販賣嗎?這每年的收益,怎麼也有數万兩銀子吧,這些銀子呢?”

    “這個······這個······”曾峰笑嘻嘻的道:“這不是大人給咱們百戶所的兄弟掙得一點外快嗎?”

    鄧健只得白他一眼,道:“再說吧,養著你們這些人,真是糟蹋銀子,一個百戶所,胃口這麼大,老子還不如多養幾條船。”

    曾峰悲劇,百戶所操心勞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咱們可是為安撫使司立過功,為大人賣過命的,現在連幾條船都不如了。

    不過但凡摸透了鄧大人脾氣的人,都曉得鄧大人說話口無遮攔,曾百戶很費解這麼一個人,居然被朝廷委以重任,不過······無妨了,以鄧大人的性格,銀子終究還是會撥的,罵幾句也無妨,他還想再說幾件事,這時有人前來禀告,道:“福建、南直隸幾個府縣的官員到了。

    鄧健朝曾峰一笑,道:“你明日再來吧,本官要見一見這些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四字說出來,說的好像他曾峰已經成了編外閒散人員,成了臨時工似得,其實曾百戶很想說,他也是朝廷命官,還是天子親師,只是這些話,只能吞進肚子裡,說了也是白說,說不得還要引來一番嘲笑。

    曾峰告辭而出。

    旋即百戶林海領著聶豹、楊松幾人進來,鄧健一見他們,頓時爽朗大笑:“諸位,諸位,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其實呢,徐制台早就來信了,說諸位將來都是棟樑,將來還要多多依仗,讓本官呢,多帶諸位在這裡走一走,看一看,來,來,來,快請坐,來人,上酒。”

    上酒……

    這裡似乎沒有上茶的規矩,招待客人難道都用酒水?

    幾個府縣的官員面面相覷,都不吭聲。

    眾人寒暄了幾句,鄧健旋即道:“諸位有什麼要問的,儘管來問。”

    楊松小心翼翼的道:“不知徐大人可在書信中提及過福建貨運的事嗎?”

    鄧健一聽,頓時頭痛,道:“這個……說實話,咱們海路安撫使司也有難處啊。”

    他隨即大倒苦水:“大家都曉得海路安撫使司看上去風光,每年獲利數千萬甚至上億紋銀,可是這安撫使司其實也窮啊,這麼多人要養活不說,還要大肆補貼糧食,更要補貼天津製造局的火器,單單這兩項,每年就得拿出兩千萬兩銀子出來,你們福建那邊,若是要運貨,安撫使司這邊,至少又得準備好一千萬的額外開銷了。”

    一千萬兩銀子,如此巨額的數目,可是在鄧健口裡說來,就好像玩一樣,不過安撫使司確實掙銀子,可是花銷也是大,這也是實情。

    倒是聶豹對購糧的事頗有興趣,不由問道:“這補貼糧食和火器,是怎麼回事,還請大人指教。”

    鄧健道:“自然是高價收糧,還有所有海船入港,若是運載了半船糧食以上,都予免稅,這裡頭的消耗可是不小。”

    聶豹卻是更加糊塗了:“就算高價收糧,可是這海運糜費如此巨大,那些番商,怎麼肯運糧來?”

    對海運的事,聶豹一竅不通,鄧健如今卻成了專家,道:“你這就不懂了,一艘海船出海,自然是裝上珍貴商貨才掙銀子,比如像牙,比如瑪瑙,比如香料,可是這些東西,畢竟是有限,你運的多了,反而價格會下降,而一艘海船的貨倉至少有幾十個,這些稀罕物,畢竟不可能裝滿所有的貨倉,可是你要是裝上壓艙石,豈不是虧了。所以許多貨船來這雙嶼港,往往都是裝上一部分稀罕物,其他的貨倉,都裝上糧食,如此一來,不但糧食是免稅,便是其他的珍奇也是免稅,把這些糧食全部賣給咱們安撫使司,勉強能值回運費,真正掙錢的,是那些香料還有像牙等物。”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2-27 15:24
第六百三十三章:這是挑釁


     鄧健說到自己的難處,倒是滔滔不絕,彷彿他一下子成冤大頭,全天下的人都在坑他。

    補貼糧食,補貼火器,又說現在的船隻出入,沒有不運糧食來帶火器走的。

    畢竟對於海船來說,承載量大,你不可能滿滿一船都是珍奇,所以運糧是為了避稅,再低價購走火器,看上去好像這火器劃不來,可是真正的利潤不在火器,而且火器低廉,而絲綢、瓷器畢竟稀少,不可能將貨倉全部載滿,與其運壓艙石回去,還不如帶一些火器回去,至少能賺回船錢。

    所以安撫使司在糧食、火器貿易上是有巨大虧損,可是在絲綢、瓷器、茶葉、玉器的貿易方面卻是暴利,至於其他一般的商品,則是依靠數量換取利潤,比如松江布,一年的交易量已經高達三十多萬匹,此外,還有海船、紡織機器等等。而最近又時新起了馬燈,玻璃亦是開始成為海貿新的利潤點。

    玻璃的技藝雖然以佛朗機的意大利技藝最為精湛,可是意大利的製造技藝卻一直處在嚴格的保密,現在大明的玻璃開始大行其道,使得意大利的玻璃生產亦是受到了衝擊,畢竟一方是大規模的生產,而另一方卻還處在傳統的手工生產,再加上大明這邊高價招募一些制玻璃的藝人,以至於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甚至親赴製造玻璃的島嶼,四處挖

    因為海路安撫使司有規定,但凡是大明朝急需的工匠,任何人若是能帶來,都可獲得懸賞。

    不少商人為了得到懸賞,在佛朗機四處拉人,在這個錢本位的時代,一切的道德都是虛偽,現如今在佛朗機,已經衍生出了許多專門以獵頭為生的商賈·但凡發現大明所需的人才,往往都會對其予以利誘,若是利誘不成,甚至會勾結一些本地的不法之徒·採取強迫的手段。

    再加上在佛朗機,大明給人的印象便是黃金之國,讓人感覺就是,人人都用瓷器,人人都吃著價格高昂的茶水,人人都穿戴著絲綢,便是房屋·都是用大量的金銀來裝飾,人人生活美好,彷彿置身天堂·這種說法,以訛傳訛,使得佛朗機人多以能前往大明為榮,人人都羨慕能揚帆出海的水手能去領略大明的風光。

    可是那些所謂的水手,一般人哪裡能夠接觸到真正的大明,他們的足跡,最多局限於澳門、雙嶼港一帶,只有獲得了海路安撫使司批准的人才能踏上那一片傳說中如夢如幻的大陸,可是這些人縱然沒有真正領略過大明的風光·卻依舊樂此不疲的在回航之後吹噓大明朝的富足。

    其實這是一種很正常的心理,人們總是寄望於這個世界上有著天堂一般的樂土,這就好像歷朝歷代的讀書人總是言必稱三皇五帝一樣·因為是天朝上國,是文明的中心,所以大家不可能意淫域外有什麼皇道樂土·既然如此,久遠的三皇五帝時期自然成為了讀書人意淫的對象,什麼君主賢明,什麼官員素來清廉,什麼百姓淳樸,反正只要這個世界存在某種醜惡,那麼就將自己想像中的世界推向另一個極端·現實中有饑民,所以三皇五帝時必定沒有·現實中有昏君,三皇五帝時自然也是沒有,現實中有貪官污吏,三皇五帝時則是人人都如包拯一樣清廉。

    這種意淫的心裡,是人類共同的愛好,佛朗機人也是如此,在這個黑暗的大陸上,有太多的壓迫和不平等,人們急需要臆想出一處人間天堂,而大明朝,恰好符合這個條件。

    於是乎,一群人忽悠下,源源不斷的登上了前往遠東的船隻,這裡頭,既有傳教士,有藝術家,還有不少,便是各色各樣的手藝人。

    當然,根據雙嶼港的規定,傳教士是別想獲得登岸的許可的,倒是各種匠人,只要通過了檢驗,往往都可以登岸居住。

    皮條客的生意,顯然做的還算不錯,只是這對鄧健來說,又是一大筆銀子。

    他大倒了苦水,讓幾個府縣的官員目瞪口呆,不過他們大致上,也對海路安撫使司和海外的藩人有了些了解。

    最後,鄧健鄭重其事的對他們道:“諸位,本官待會還有事,你們在島上可以隨便走走看看,不過,若是遇到那些滿口上帝的騙子卻要小心,這群傢伙不能去天津、寧波,一個個賴在這舟山各島,逢人就四處說上帝比菩薩好,你們是官員,不可被他們矇騙了。”

    送走了這些人。

    鄧健的眉頭皺起來。

    日子似乎越來越不好過了,按理來說,南直隸和福亍政是好事,可是對海路安撫使司,卻未必是什麼利好!怕又有一筆銀子要貼進去,數額巨大啊。

    還有南洋的問題,似乎也讓人糾結不已,看來,是該到解決的時候了,海路安撫使司是靠什麼掙銀子,無非就是靠壟斷了整個大明的貿易。可是顯然,佛朗機人希望效仿海路安撫使司,想要壟斷南洋和佛朗機的貿易,海路安撫使司的優勢就在於,自己控制著貨源,而買主們卻是一盤散沙,所以價格是海路安撫使司說了算。可是一旦佛朗機人四處阻塞航道,成為了一個壟斷的二道販子集團,那麼將來,海路安撫使司將來不再是和各國的商賈打交道,而是和佛朗機的一群強盜討價還價了。

    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如果買賣只剩下了兩個人,一個控制了貨源,一個則控制了銷路和瑪瑙、香料還有像牙等稀有商品的貨源,那麼最後,海路安撫使司甚至可能要對其做出讓步。

    海洋便是一個寶藏,卻容不下兩頭老虎,這一點,鄧健很清楚,他沉吟片刻,旋即叫了個書辦來,吩咐道:“準備寫一封書信,本官念,你來寫。 ”

    這書辦頜首點頭,道:“是,大人。”

    杭州城裡,悅來客棧的生意一向不錯,這裡車馬如龍,裝飾也是堂皇,因此成為了諸多商賈們往來的下榻之所。

    而這裡早在幾個月之前,就來了一群奇怪的客人。

    這群客人金發碧眼,說的是拗口的漢話,不仔細聽,根本難以和他們交流。而且他們深居簡出,有時,卻會出門十幾天,回來時又會暫住幾天,旋即再出門去。

    自從這些傢伙出現之後,杭州府的巡捕似乎對這里格外的關注,甚至於有許多神色不對的人,經常在這裡出入,他們身形矯健,臉色陰沉,行色也是匆匆。

    掌櫃對這裡已經對這些來客很不滿意了,倒不是說他們小氣,也不是說他們付不起房間,甚至這些人習慣了用餐或者吩咐小二辦事之後,都很大方的拿出錢來打賞,只是這些人的出現,在許多商賈之間,似乎流傳著許多流言蜚語,以至於許多從前的老主顧不肯來了。

    錦衣衛一直都在對這些人進行盯梢,巡捕對他們也格外關注,這客棧還有誰肯住?人家雖然盯梢的這些佛朗機人,可是誰曉得一不小心會探究到自己的秘密,是人就有秘密,都不希望自己惹人注意,所以大家自然對這悅來客棧望而卻步。

    而今日,客房裡發生了爭吵。

    “這是敵意,是挑釁,一旦他們准許恢復泉州的海港,我們的損失,將會難以數計,必須阻止,必須阻止他們,不排除動用武力的可能。”

    “只是……我們也必須寄望於談判。”

    “他們顯然沒有給我們談判的餘地,否則為什麼到現在還不接見我們,呂宋的王子,一直被他們待若上賓,很顯然,這是蓄謀已久的敵視行為,我認為我們應當立即知會殿下和總督閣下,讓他們做好最壞的打算。我們的艦隊應該立即到福爾摩斯來,必須讓他們感受到我們的憤怒,這樣,他們才會懂得適可而止,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我們,傷害我們的利益。”

    “可是我認為,我們還需要做最後一次的努力。”

    “那麼我寫我的信,你做你的努力好了,你依舊還不明白形勢的嚴峻,王國為了在對明貿易中分一杯羹,在福爾摩斯已經積攢了許多的力量,我們建設了港口,我們建立起了貨棧,甚至我們用重金賄賂了一個又一個的當地人,可是泉州一旦建立了港口,那麼,我們在福爾摩斯的投資,將會徹底的化為烏有,這是對我們最嚴重的警告,他們的行動已經表明了他們的態度,已經沒有什麼好交涉的了,幸好王國在此之前,派出了一支遠征艦隊,運載著遠征軍抵達了呂宋,旨在釐清我們賴以生存的航道,現在,它們就是我們的籌碼。”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2-27 15:26
第六百三十四章:插朋友幾刀


     客棧裡的爭吵終於停息,然後有人怒氣沖衝的衝了出來旋即叫了他的僕人準備好了馬車,往總督衙門去。

    坐在車裡的乃是西班牙國王斐迪南二世的密友,王國負責遠東事務的胡安.龐塞,胡安是西班牙殖民政策最堅決的執行者,他在美洲,開拓了許多殖民地。

    而如今,這個保養並不太好的紳士抵達了遠東,由於遠東龐大的貿易越來越龐大,這就使得西班牙的殖民政策不得不向東方傾斜。

    因為可以預期的是,如果能夠壟斷與大明的貿易,那麼西班牙的收益將會比征服所有大陸更加不菲,尤其是一船船絲綢抵達佛朗機之後,立即引起了廣泛的熱潮,以至於西班牙人根本就不接受金幣交易,而採用實物的方式,在他們看來,由於殖民地的掠奪,金幣的價值在不斷的貶值,而實物,才能與名貴的絲綢價值匹配。

    於是乎,精銳的騎兵,來自於各個王室最真摯的問候,都成了獲取絲綢和瓷器的渠道,甚至於土地,也可以成為換取絲綢和瓷器的重要手段,比如奢侈的法國王室,就一直在洽商用一塊有爭議的土地換取一批絲綢和瓷器。

    可是西班牙王室依舊能感覺到危機,因為絲綢和瓷器的流行,再加上其他大明商品的廣泛兜售,使得西班牙財力更加雄厚的同時,也醞釀起了一個更深沉的危機。

    奧斯曼帝國不斷的和大明進行接觸,並且希望交易更多的火器,甚至於更多的戰艦,他們希望用金幣,締造一支艦隊,以此來與西班牙角逐地中海和北非。

    除此之外,葡萄牙人似乎已經不願意遵守教皇制定的'托爾德西里亞斯條約,,這個條約將全球的土地分為了兩個半球,分別劃歸西班牙和葡萄牙兩個天主教王國所有雙方原有的殖民地保持不變,但是在各自的半球之內,不得再掠奪新的殖民地。

    葡萄牙人之所以如此,顯然也看到了大明貿易的好處他們顯然也希望控制這個貿易,所以在南洋越來越主動,甚至有通過爪哇,奪取亞齊的打算。

    各種的挑戰,使胡安意識到,他必須盡快的加快部署,一方面王國已經調來了一支規模龐大的遠征艦隊,藉此,來加快殖民地的擴張尤其是一些重要的航道,比如滿喇加的馬六甲海峽,還有亞齊、占城一帶,都必須盡快的完全控制,控制了航道,那麼將來,任何人想要通過這條航道派出船隊前往遠東與大明進行貿易,都不能忽視西班牙的存在,他們要嘛庇護於西班牙的羽翼之下許諾西班牙足夠的好處,要嘛就禁止通行,甚至西班牙艦隊會毫不猶豫將這些試圖鋌而走險的船隊徹底葬送在大海之中。

    這個計劃,就是胡安親自製定,並且得到了西班牙王室和議會廣泛支持如果能夠成功,那麼西班牙將會成為世界的主人,壟斷了東方的貿易之後,海上霸主的地位也將更加的穩固。

    只是,現在出現了一個難題,為了更有利的執行這個計劃,胡安將目光放在了台灣這個藩屬於大明朝的一個海島,是一個絕佳的跳板

    而大明朝雖然在澎湖一帶設了巡檢司,號稱巡檢台灣等地,但是事實上,此時的大琉球並沒有駐紮軍隊,暫時也沒有派遣官府管理。

    這給了胡安一個很好的機會,他在一年前,就已經做出了部署,派遣了大量的戰艦和移民在北部建立了殖民據點,並且修建港口,以供那些來往於雙嶼港的船隻停靠暫歇。

    為了經營這裡,他說動了國王斐迪南二世,幾乎動用了西班牙半個國庫的力量,在這裡經營。

    他們設立軍港。

    他們建立堡壘。

    他們大肆的遷徙移民。

    這裡,是對大明的橋頭堡,既可以以此為據點,保證西班牙商船往​​返遠東的安全,同時也可以打擊葡萄牙尤其是奧斯曼人的商隊。同時,他們最重要的目的是以此為跳板,進行走私。

    不錯,就是走私,雖然安撫使司控制住了雙嶼港一帶,可是觸手依舊不能抵達這裡,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吸引大明的走私商賈,從閩粵澎湖一帶,將大明的商品帶到這個葡萄牙人稱之為福爾摩沙的地方來,同時,他們要不斷鞏固這裡的力量,利用武力,使得安撫使司做出讓步,甚至將來,直接壟斷大明商品的銷售權。

    可是現在······該死的大明總督,居然在福建的泉州修建港口了。

    想到這裡,胡安的臉色蒼白,氣的發抖。

    如果是這樣,那麼他在福爾摩沙的努力,就切都變得沒有了任何意義。 !

    本來胡安抵達這裡的使命是和大明的總督商討一下貿易權利的問題,同時順便解決一下那個呂宋王子,可是現在,他現在已經沒有了這個心思,他和他的隨員發生了激烈的爭吵,那個傢伙是個沒有理智的傢伙,可是胡安卻有理智,他雖然是以征服殖民地起家,但是他明白,對待這個龐大帝國,是不能單純動用武力的。

    馬車抵達了總督衙門,胡安命他的隨員下了名刺。

    入鄉隨俗,胡安是個很懂規矩的紳士,雖然在美洲,面對那些土人,他往往會用暴力去解決他們,但是在這裡,他卻更信奉禮儀。

    但願這一次,那位總督能夠面見自己,如果不能,那麼只好採取最直接的辦法了。

    胡安這一次運氣不錯,雖然幾次拜會,徐制台都不見他,可是今天,卻是出人意料的命人請他進去說話。

    胡安跳下馬車,抖了抖自己的靴子,隨即摘下了三角禮帽夾在腋下,旋即在門人的帶領下,進入了這座極具東方建築的府邸。

    在大堂的徐謙,似乎久候他多時,不過見他進來,並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大人。”胡安朝徐謙鞠躬。

    徐謙點點頭,道:“你懂漢話?”

    胡安道:“在抵達這里之前有一場長達七個多月之久的枯燥旅行,我在船上,學習了一些漢話,而抵達了這里之後,幾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我去熟練它。”

    徐謙不由對這個人刮目相看,這個佛朗機人簡直就是乾一行愛一行的典範,不過話又說回來,從西班牙到這裡,將近一年的航程,如此枯燥的遠航,似乎學習語言,算是一種打發時間的不錯方法。

    “本官知道你請見了幾次,只不過你也知道,本官事多,大多數時間,沒有功夫。本官不是繞彎子的人,寒暄就不必了,反正大家是初見,並沒有什麼交情,還是有事談事吧,不知你奉的是誰的使命,來這大明,又有什麼意圖。”

    胡安恭謙的道:“是西班牙國王殿下託付我,讓我向您問好。此外,是想和大人詳談一些友好的事宜。”

    “哦?是嗎?”徐謙來了興致:“具體是什麼事宜。”

    胡安正色道:“請大人務必斷絕泉州建港的念頭,因為這麼做,極有可能影響到大明和西班牙之間的友誼,當然,作為補償,西班牙將對大人的友善舉動而……”

    徐謙奇怪的看著胡安,他一直覺得,無恥是自己的專利,如果這個專利非要擴大一些的話,至多還能算上老爺子和鄧健,可是他現在,突然發現在無恥是誰發明的,已經成為爭議性的問題了,眼前這個人,居然如此理直氣壯的說出這個要求,甚至還煞有介事,彷彿是自己的恩賜一樣。

    徐謙壓壓手,笑道:“如果本官不肯呢?”

    胡安笑道:“難道大人不希望得到國王殿下和我的友······”

    徐謙毫不猶豫的搖頭,道:“我這個人對友誼沒什麼興致,就算是你想和本官做朋友,但是本官一向喜歡沒事插朋友幾刀。”

    胡安的臉色嚴峻起來,雖然他的漢話並不熟稔,對插朋友幾刀之類的話不是很理解,但是他能明顯感覺到,徐謙並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做出讓步。

    一旦如此,這對胡安,乃至於對西班牙的未來都是極大的打擊,胡安立即道:“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國就不得不採取其他的途徑,以期能夠達到這個目的。”

    “什麼途徑?”徐謙原本的主意,還是想和胡安探討一下台灣的問題,可是現在他發現,人家壓根就沒有興趣和你談任何問題,人家是來索取的。

    胡安脹紅著臉:“國王殿下的遠征艦隊·`····”

    徐謙站起來,打斷他道:“很好,送客!”

    胡安不可置信,道:“你不能這樣冒犯我,你太無禮了······”

    徐謙端起了茶盞,幾個校尉聽到了裡頭的動靜,已經走了進來……

    將胡安趕走,徐謙不由搖頭,看來自己確實沒有做外交官的天賦,這……真尼瑪是個失敗的談判!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12-27 15:28
第六百三十五章:貿易自由


     胡安一走,緊接著杭州城內,大量的商賈和士紳被請到總督衙門。

    關於這件事,徐謙需要聆聽一下以劉瑜為首的一批豪強的意見。

    自新政之後,一批士紳抓住了機會,很快就成為了浙江有數的幾個財閥,他們不但掌握了土地,並且漸漸在生意在得心應手,通過大量入股和自己籌建工坊的機遇,利用他們本身的人脈,迅速竄起。

    就如劉瑜,作為青田最大的地主,身為大明朝在浙江少有開國功勳之後,現如今,他已經身家百萬之多,擁有船塢三座,絲紡六座,並且在天津製造局的幾個工坊,都有自己的股份,同時,他還是錢糧局的主導者之一,而這一次,劉家磨刀霍霍,打算趁著南直隸和福建的新政,打算在南直隸和福建做一些買賣。

    其他人,也大多和劉家一樣,是這一次新政的最大得益者,他們現在大多都寓居於杭州,好隨時掌握動向,現在總督衙門有請,讓他們又有了幾分期待。

    只是這一次,徐謙直接開門見山,​​將西班牙的挑釁俱都說了出來。

    在戰爭之前,徐謙希望得到這些人的支持。

    劉瑜捋鬚,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非但不憂心忡忡,反而捋鬚微笑:“大人,西班牙人既然欺人太甚,應當立即給予反擊,對朝廷來說,西班牙人如此猖獗,與倭寇已經無異,大人身為直浙總督,總掌平倭事務,那麼,就應以平倭的名義,肅清海上的賊寇亂黨,各藩國按理來說,都是海路安撫使司的安撫範圍之內,他們既然欺凌大明朝的藩國那就更應當進行肅清,老夫以為,大人不必遲疑,應當立即有所動作。”

    聽聞要動武劉瑜為首的一批人竟是變得氣氛詭異起來,竟是都隱隱帶著幾分興奮。

    所謂屁股決定腦袋,當他們是大地主的時候,戰爭對他們來說,是尤為不利的,因為一旦戰爭,朝廷就要大量的徵用民夫這就使得,大量的民夫被無償的徵用,使得土地沒有足夠的人力來進行耕種而且戰爭開始之後,朝廷不免希望他們能夠提供一些官糧的支持,身為地主豪強,他們當然不希望打仗,於是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反對,甚至用動搖國本的名義,進行勸諫。

    可是現在,他們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大地主,他們是商賈商賈喜歡戰爭,一方面,如果大明能夠得勝這就意味著,將來的海貿會更加順暢,他們的商品就能更大規模的通過海路安撫使司傾銷出去,另一方面,一旦戰爭開始,那麼大量的商品就要通過戰爭消耗掉,消耗的越多,市面上對商品的需求就越多,比如劉瑜他有三座船塢,生產的都是海船一旦海戰,那麼海路安撫使司的訂單,必定要繼續增加,而且他在天津製造局的幾個火器工坊的擁有工坊,大量的火器,也將消耗。

    這一次朝廷對韃靼人大動干戈,劉瑜就從中嚐到了巨大的甜頭,無數的火器和刀劍、被服、帳篷在邊鎮的大軍消耗掉,同時帶給劉家的,是數不清的錢財。

    劉家的思路,已經逐漸改變,這當然牽涉到了他自身的利益,他從前讀書時,所謂好戰必亡的道理,早就丟進了爪哇國,什麼都是假的,真真切切的利益才是真實。

    不只是劉瑜,幾乎所有人一面倒的支持繼續清繳'倭寇,。

    他們之所以咬死了這些西班牙佛朗機是倭寇,是要規避掉一個問題,就是朝廷。

    假若這些人不是倭寇,那麼要動武,就必須通過朝廷決定是否動兵,而現在朝廷在韃靼大動干戈,顯然不可能南顧,更不可能隨意動粗,就算是動粗,沒有幾個月,乃至一年半載的爭論,也不可能頒布討伐檄文。

    可是假若咬死了他們是倭寇,按照朝廷的規矩,直浙總督就是奉命平倭的欽差,總督倭寇事務,完全可以便宜行事,直接派兵進剿,到時候回過頭知會一聲朝廷也就是了。

    至於海路安撫使司,更是負責藩國安撫事務,也有足夠的權利配合總督衙門行事。

    而且,這些西班牙人的行徑,和倭寇確實沒有多少分別,至少對朝廷來說,他們的性質就是倭寇。

    如此一來,所有的麻煩都可以規避掉。

    得到了這些人的支持,徐謙終於下定了決心,他對劉瑜道:“劉先生說的好,若是放縱這些倭寇肆虐,今日他們襲擾大明藩屬,明日遲早又要襲擾我東南三省,為未雨綢繆,本官決心進剿。”

    既然決心進剿,那麼就必須行動起來,王艮邢已經打好了招呼,明報立即發出文章,大明諸多藩屬!國經出現大量倭寇,疑似是倭寇的殘餘,在東南被肅清之後,已經開始為禍藩屬各國,他們殺戮藩屬國臣民,並且襲擊海路安撫使司的商隊,上月時,一艘海路安撫使司的船隻在途徑大琉球時,至今不見踪影,海路安撫使司已經進行徹查,疑似和這一夥倭寇有極大關係。

    那一艘不見踪影的海船上,載著三百多名海路安撫使司的人員,其中漢人就有一百七十多名,甚至還包括了海路安撫使司的兩個正式武官,三十多個官兵。

    這種文章,最容易引人聯想,事實上,這艘海船為什麼出事,暫時也沒有徹查出什麼結果,畢竟海上有許多的危險,颱風、礁石,都可能導致船隻葬送海底,只是在文章的前頭,就已經提出足夠的暗示,一下子,浙江這邊便鬧開了,肯定是倭寇搗的鬼,一定要嚴懲。

    對於倭寇,東南三省可謂深痛惡絕,襲擊杭州的事還歷歷在目,平時燒殺劫掠更是讓人心有餘悸,現在又有倭寇的消息,自然吸引了所有的關注。

    而且在文章的最後,幾乎十分肯定的說,倭寇如今侵擾藩國,積蓄力量,假以時日,必定捲土重來。

    還想重來,這自然是不為人接受,於是乎,要求肅清倭寇的民願高漲起來。

    與此同時,在杭州和寧波的如意坊,俱都出現了詭異的現象,各種商品的物價,又開始了一輪新的增長,貨物又成為了稀缺品,在未來戰爭的利好之下,所有的商賈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商賈叫囂,一定要給倭寇一個教訓,​​要徹底肅清,要出動所有的力量,為了達到肅清目的,可以不惜動用直浙所有力量。

    叫囂的同時,他們毫不猶豫開始瘋狂的生產,春天來了,雖然訂單已經應接不暇,但是可以肯定,新的戰爭之下,必定還有一筆更為豐厚的訂單。

    海船製造等行業又開​​始緊俏起來,幾個大商賈,毫不猶豫的興建更多新的船塢。

    天津製造局那邊,似乎也受到了波動。

    似乎這一次,不打也是不成了。

    一封奏書送到了朝廷。

    而在朝廷這邊,沒有經過太多的討論,就已經給了批复。

    聖旨很嚴厲的訓斥了徐謙,說是徐謙身為直浙總督,擔負平倭重任,既有倭寇踪跡,本就該便宜行事,不可貽誤戰機,何須請示?

    無論是宮裡對朝廷,依舊對倭寇有一種痛恨和後怕的心理,當時倭寇襲擾杭州,引得天下震動,這倭寇的危害,足以讓宮里和朝廷支持直浙那邊,奉行斬草除根的措施。

    無論是動用多少人力物力,無論需要多少時間,必須做到斬草除根。

    總督衙門,接到了朝廷旨意之後,徐謙命人拿來了紙筆。

    他瞇著眼,坐在自己的書房裡,沉吟了片刻,隨即筆鋒動了起來:“告大明各藩各族軍民人等書…···”

    這一封書信,自然是寫給亞齊、呂宋、爪哇、占城、琉球人等的,手握筆鋒,徐謙突然發覺,他似乎陰差陽錯的成為了亞洲的解放者,他甚至頗覺的好笑,若是百年之後,自己會以什麼面目出現在別人的心裡呢?

    徐謙的文章,這一次沒有之乎者也,因為這不是寫給朝廷和讀書人看的,你要指望那些藩國的軍民理解你的話,還是少用一些生澀難懂的詞句更妥當。

    “倭寇掠奪土地,殺害百姓,罪孽種種,罄竹難書,本督奉大明天子命,告知爾等,大明絕不坐視倭寇侵犯大明屬國,大明絕不縱容暴行在藩地發生,大明保證一切藩屬宗室的權益,大明自今日起,決不姑息任何一個強盜賊子,所有藩國,都有和大明通商的自由,大明保護任何一個無辜的弱者……踐踏貿易自由者,殺無赦······ ”

    一封文章終於寫完,旋即請了王艮來,請王艮翻譯各種文字,交由舟山錦衣衛百戶所,令他們佈告各國。

    第一章送到,最近更新有點遲,起的有點晚了,爭取改正,主要是天氣太冷啊,躺在被窩裡不想起來,給點激勵吧。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3-12-29 21:56
第六百三十六章:迫在眉睫


    餘杭縣。!

    新軍悉數集結起來,總督衙門已經下達了命令,令陸炳所部,立即開赴福建泉州一帶。

    已經操練一年之久的新軍,如今已經洗髓換骨、煥然一新,萬餘新軍做好了準備,旋即沿河而下,一路抵達青田縣,再走陸路,進入福建。

    一封封命令,自總督衙門出來。

    兩個月之後,雙方都已經做好了戰爭的準備。

    既然戰爭不可避免,西班牙人似乎也決心破釜沉舟。

    只是這一次的賭注實在太大,以至於胡安都覺得心驚肉跳,根據他們一年前的從海路安撫使司那邊得到的情報,海路安撫使司擁有艦船一千多艘,當然,對此,胡安並不畏懼,因為在他看來,海戰從不是靠船隻的數量,而在於新式戰艦的多寡,西班牙在這方面擁有無以倫比的優勢,他們調往遠東的遠征艦隊,足足有三十多艘最新式的炮艦,並且擁有數十艘的戰艦護衛。

    近百艘的規模,再加上六千精銳的西班牙皇家軍團,這樣的力量甚至足以在任何新大陸大顯身手。

    不過問題依舊還是出現了,雙嶼港雖然同意和西班牙商賈繼續貿易,但是先進的炮彈卻在禁運之列,這使得他們的給養有了一些不足,依靠這些先進的炮彈,西班牙皇家艦隊確實戰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只是現在儲備不足,那麼接下來,只能依靠實心彈了。

    「我們的水手比他們更熟練,我們的炮船船速比他們快一倍以上,他們雖然用商船武裝了起來,但是船體的結構和速度都遠遠不能和我們相比,據悉,一年前,他們也曾想要效仿製造我們的炮艦,但是他們至多·下水了十艘,而且,他們的水手絕對沒有時間來熟悉最新式的艦船。」

    「他們個子矮小,面黃肌瘦·不是我們的對手,我們一個,可以打他們十個。」

    「主的榮光庇護著我們,他們卻是一群愚蠢無知的邪教徒,他們甚至沒有信仰。」

    「所以……我們必勝!」

    反反覆覆的宣傳起了一定的效果,台灣、呂宋的西班牙人陷入了某種狂熱之中。

    一個月前,大量的艦隊開始人員開始輸送到了台灣·胡安決心在這裡,靜候著海路安撫使司的艦隊。

    「我們可以憑藉著這個海峽,去打擊他們·摧毀他們,並且在這裡,與他們決戰,給予他們堅決的打擊。」

    胡安無時無刻不在鼓動,事實上選擇他眼中的福爾摩沙來決戰,確實是有利的,一方面,這裡是橋頭堡,另一方面·這裡威脅到了泉州,只要他們願意,就可以隨時襲擊這座曾經的世界第一港口·明軍一定會投鼠忌器,不得不選擇在這裡和自己進行決戰,而在這裡·他們可以以逸待勞。

    他必須用一場偉大的勝利,來迫使那個傲慢的總督對王國妥協,小打小鬧,對胡安來說是很不值當的,因為這裡距離西班牙本土實在太遠,若是一直這樣拖延下去,對遠征的艦隊來說·並沒有太多的好處。

    胡安敏銳的感覺到,他必須一戰。

    只是·一封封告各國軍民書,卻是經過各種手段,已經在各國流傳起來。

    大明朝,終於要向紅夷宣戰了。

    各國頓時大受鼓舞,反抗運動也開始劇烈起來。

    各國的王室看到了希望,在他們心目之中,天朝上國的實力毋庸自疑,只要他們肯出擊,這些紅夷人,自然土崩瓦解。

    大量的抵抗運動一下子讓胡安感到不妙-,在數天前,在呂宋有一支抵抗軍突襲了公主港附近的一處堡壘,殺死了一百多名士兵,和三百多個僑民。

    這是西班牙不能忍受的重大挫折,胡安預感到,如果這一次戰爭失利,西班牙失去的可能不只是一支艦隊,又或者是數十艘王國的艦船,西班牙失去的,可能是整個遠東。

    消息終於傳來,根據雙嶼港傳來的消息,在半月之前,海路安撫使司的艦隊果然出動。

    這說明,西班牙艦隊的艦船對泉州附近的騷擾起了作用,明軍果然是不堪西班牙艦隊的威脅,決心主動把握戰機了。

    「發現他們,消滅他們!」

    胡安興奮了,他有過太多次戰爭的經驗,和奧斯曼人的戰爭,和殖民地反抗軍的戰爭,他的血液又重新沸騰了。

    而且據聞,那個總督,已經抵達了泉州,似乎要總督戰事。

    如果······消滅了這支大明的艦隊,再突襲泉州,如果順利的話,胡安覺得自己,似乎可以在福爾摩沙,和這個年輕的總督進行一次新的對話了。

    「出擊,·以在澎湖一帶,等待他們,他們對這裡的海域較為熟!悉所以必然不會想到,我們會在這裡等待他們,就在這裡,給予他們致命一擊!」

    做出了決定之後。

    位於台灣的北部,西班牙人建設的瑪麗公主港口,一艘艘艦船揚起了風帆,漆黑的船身劈開了海水,鼓起的巨帆上,猩紅的十字觸目驚心

    胡安登上了瑪麗公主號,躊躇滿志的迎著海風,站在甲板,扶著船舷,耳邊的海風嗚嗚吹過,他碧藍的眼睛,自信的背後,卻帶著些許隱隱的憂心。

    瑪麗公主港是不允許本地的藩人和漢人進入的,西班牙的士兵蠻橫的將這裡設為了無人的區域。

    不過有一種人,卻可以暢行無阻,就是西班牙人。

    畢竟艦隊的補給,還需要商人和腳力,這些西班牙僑民都住在港口附近。

    一個叫加文的西班牙商賈此時在港口裡的酒館裡招待幾個醉醺醺即將出航的水手,水手們穿著西班牙皇家海軍的軍服,雖然嚴令飲酒,不過他們依舊抵擋不了這個誘惑,畢竟艦船還需要補給,沒有七八個小時,他們所在的艦船也不可能起航,趁著這個時間,好好的醉生夢死一番,對水手來說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加文招待了幾個水手之後,回到了他的房間。

    在這陰森森的小房間裡,他拍醒了趴在桌上酣睡的兒子小艾文,吩咐道:「立即傳出消息,報知百戶閣下,告訴他們,艦隊已經起航,西班牙的艦隊將會出現在澎湖,對,就是在那裡,他們會伏擊前往泉州的一切船隻,其中就包括了安撫使司的艦隊,此次出動的艦船有七十三艘,其中戰艦四十三艘,補給艦九艘,除此之外,還有救援艦和一部分的運兵船,他們旨在海戰之後,突襲泉州。」

    小艾文打起精神,用鵝毛筆蘸了墨水記下了這些消息,隨即道:「可是現在正常的船隻不能出港,怎麼樣傳達這個消息呢?」

    加文笑了,道:「你去北部的周先生,周先生在那兒教書,他會有辦法。」

    小艾文站了起來,道:「是的,父親。」

    加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要小心。」

    「我明白。」

    目送了兒子離開,加文又重新進入了他的酒館老闆的角色,他出去和幾個水手嘻嘻哈哈的上了酒,隨即站在了櫃檯後,認真的打量著每一個進出的人。

    他是西班牙人,準確的來說,他是十分正宗的卡斯蒂利亞人,沒有人比他的西班牙血統更加純正。

    只是他毫不猶豫的成為了錦衣衛百戶所的線人,因為他曾去雙嶼港,很不幸運的購買了一大筆錢糧局的股份。

    沒有錯,錢糧局在雙嶼港也設立了機構,出售股份,以獲取商賈們的投資。

    加文看好錢糧局的收益,所以幾乎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本錢,他當然清楚,錢糧局的收益取決於海路安撫使司,至少很大程度上依賴於它,若是海路安撫使司完蛋,那麼加文也將一無所有。

    作為一個合格的商人,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利益最大的一方,甚至他隱隱聽到傳聞,如果大明的戰爭勝利,錢糧局的收益將更加驚人,他幾乎可以將錢糧局的股份理解為戰爭債券了,既然他已經下了賭注,自然而然,他也就將寶壓在了海路安撫使司身上。

    「上帝保佑,讓海路安撫使司的艦隊徹底消滅它們吧!」

    加文心裡默默的祈禱,然後在胸口劃了個十字,他並不認為自己的道德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他只是爭取自己最大的利益,更不必說,海路錦衣衛也已經許諾,如果戰爭結束,那麼他和他的家人將得到進出大明的許可,從此在黃金國度裡定居,自己西班牙······它的成敗,似乎從此以後,都和自己沒有關係了。

    加文祈禱的時候,又一支艦船,在獲得了牧師祈禱之後,意氣風發的駛出了海港,朝著大海的深處,朝著早已制定好的目的地飛馳而去。

    「勝利!」

    「勝利!」

    船上的貴族和水兵一起發出高呼!

    第二章送到。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3-12-29 21:59
第六百三十七章:光榮的作死


   嘉靖九年二月十七。!

    一封捷報傳到了泉州。

    早已在這裡呆了七月的直浙總督徐謙接到了捷報,旋即如釋重負。

    西班牙兵敗,全軍覆沒。

    戰果還是喜人,不過徐謙並不覺得意外,一方面是錦衣衛的情報收集十分賣力,另一方面,則是海路安撫使司被西班牙人嚴重的低估了實力,事實上,近三百艘戰艦組成的安撫使司艦隊在澎湖一帶遭遇了西班牙艦隊,隨即,便給予了西班牙人致命一擊,雖然在操練上,或許安撫使司艦隊不及西班牙人,但是在絕對實力和技術上,卻已經遠勝他們的對手。

    而隨後,新軍登陸台灣,攻佔瑪麗公主港,並且將其命名為台北,擊潰了島上的所有西班牙人。

    放下捷報,徐謙將手放在背後,隨即拿起了一份奏書。

    奏書裡只講了一件事。

    嘉靖皇帝在大高玄殿就寢時,卻突然有宮女作亂,幾乎要嘉靖皇帝勒死。

    這個事件發生之後,朝野已經震動,而嘉靖頓時也變得喜怒無常起來,所有牽涉此事之人,已經統統處死,而接下來,一些大臣也已經遭殃,這些人之所以遭殃,理由很簡單,是因為他們上了奏書,直言不諱的說,這件事之所以發生,並非是有人密謀,而是因為陛下沉迷丹藥,而且對宮中侍女多有虐待,以至宮中人心喪失。

    徐謙看到這裡,不由歎了口氣,這些大臣,雖然說了實話,可是很不幸,他們觸犯到了天子的逆鱗,所以……必須死。

    而更讓徐謙無語的是,戶部尚書梁騰,居然也參與了這個事件′隨即廷杖,在廷杖之中,杖斃。

    對梁籐,徐謙其實並沒有太多的交情·只知道他和自己是同黨,平時相互之間都有一些關照,可是徐謙萬萬沒有想到,梁籐就這麼死了,而且還是橫死。

    他的心,不由抽搐了一下。

    對梁籐,他瞭解的不多·至少在他的印象之中,他沒有想到梁籐會做出這樣的事,甚至於梁籐的行為讓他很是不解·你做你的官,何必要觸犯天子的逆鱗呢,這樣做,對你來說,又有什麼意義?

    「京師······還有什麼消息?」徐謙慢悠悠的問。

    一旁的周泰道:「據聞梁大人上書之前,痛心疾首,對他的家人說,若是不能讓天子痛定思痛,那麼勸諫就沒有任何意義·唯有讓天子感覺到痛,才能期待天子能知錯即改,所以·他已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他的兒子梁鴻,已收押入詔獄·現在生死不明。」

    徐謙吁了口氣,道:「想辦法,救出來。」

    周泰不由道:「大人···…這……陛下盛怒之中,這個時候設法營救,只怕······」

    徐謙深吸一口氣,他慢悠悠的道:「所以才需要想辦法,想盡一切辦法·營救之後,立即安排他出海·屆時在各藩國,安撫使司都將駐紮軍隊,給他一筆銀子,讓他在那裡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周泰愣了一下,點點頭,隨即又生出一絲狐疑,道:「安撫使司要在各地駐紮軍馬?」

    徐謙道:「佛朗機人是敗了,可是誰能保證他們不會捲土重來,到時候,不必我們主動提出,各國也會希望安撫使司駐軍,到時候,讓他們各自拿出一塊土地來,交由安撫使司打理吧。

    周泰很是不解:「可是卑下有兩個疑問,這其一,安撫使司哪裡有這麼多軍馬?其二,他們剛剛趕走了佛朗機人,難道就心甘情願,將土地贈予我們?」

    徐謙總算是輕鬆了一些,笑道:「安撫使司不需要這麼多軍馬,只要象徵性的駐紮數百官兵就足夠了,藩國們也不希望大明駐紮太過官軍,他們要的,是一種許諾,只要有明軍在那裡,一旦他們遇到了危險,就可以得到當地明軍的馳援,而一旦這些明軍也招到了別人的襲擊,那麼大明肯定不會坐視不理,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意思就是,他們未必需要數千數萬人真真切切的保護他們,需要的卻是大明某種程度的許諾。至於土地,他們當然心甘情願,因為大明和佛朗機人的性質不同,佛朗機人在他們的國土上建立堡壘,目的就是侵吞蠶食他們。而大明不會,相比起佛朗機,他們對大明的信任遠遠要高得多。土地對他們來說既重要又不重要,就算是割出十分之一的土地,其實對他們來說也無妨,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地位,大明若是能保證各國王室的安全,他們會欣然同樣這樣的做法

    徐謙吁了口氣:「至此之後,南洋將全部落入大明的私囊。」

    「至於那西班牙佛朗機呢?據聞他們的實力依舊雄厚,大人不怕他們捲土重來?」

    徐謙笑了:「不怕,西班牙這一次大敗,整個佛朗機的均勢就徹底打破了,到了那時,佛朗機必然會迎來一次曠日持久的戰爭,甚至連大食人都去參與進去,這個時期,正是火器兜售的最佳時期,讓天津製造局那邊,做好準備。」

    徐謙的猜測是正確的,西班牙曾經一家獨大,至少此前處於咄咄逼人的勢態,而現如今實力受到了極大的損害,葡萄牙人必定會對其產生覬覦之心,而法蘭西人,也一直垂涎於西班牙的巨大財富,也極有可能會想在這一次時局動盪中分一杯羹,至於大食,西班牙一直在爭奪它的北非地區,而這一次,只怕也會毫不猶豫的進行清算。

    佛朗機的事,徐謙顧不上,不過一旦戰爭,天津製造局的春天就到了。

    徐謙吁了口氣,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戶部尚書會是誰接任,這才是本官最擔心的問題。」

    周泰道:「據聞,戶部尚書似乎已經有了人選,多半,會讓楊一清兼任。」

    內閣大臣兼任尚書,這是大明朝的傳統,比如楊廷和兼任吏部尚書,而按理來說,戶部身為天下第二大部,這戶部讓楊一清兼任倒沒什麼不可以。

    只不過,徐謙卻是笑了,道:「楊一清接任不了多久的,時局已經變了,楊一清固然是天縱之才,可是想要管好戶部,卻是癡人說夢,就不說催繳官糧的事還沒有著落,單單說現在的戶部,已經比之從前複雜了許多。本官聽說,為了支持邊鎮的戰爭,戶部在數月之前又發行了一筆債務,為數四百萬兩,你可知道,戶部今年籌款了多少?足足一千萬兩銀子,這一千萬兩銀子,單單每年的利息就是五十萬,而朝廷以往每年三百萬的用度本就捉襟見肘,更不必說,將來還要還上本金了,催繳官糧是得罪天下的官員,可要是還不清這筆帳來,就是得罪天下的貴族。你可以得罪天子,但是一旦你得罪了這些人,得罪了牽涉如此廣泛的利益,莫說是楊一清,便是楊廷和,也必然要垮臺。」

    周泰皺眉,他顯然不能夠理解,此時的戶部只不過是朝廷由小政府變為大政府的縮影。

    其實道理很簡單,新的經濟形式改變,開始牽涉進了朝廷,而朝廷像以往一樣,依舊只是希望靠修一修縣學,賑一下災來混日子,顯然是不可能了。單說養兵,從前朝廷養兵,花費幾乎微乎其微,為何?無非是因為衛所制,一到戰時,朝廷撥點糧食,再撥付一點銀兩打賞也就是了。可是現在不同了,現在動兵的成本比從前高得多。而且隨著地方農業經濟逐漸的難以支撐,政權不下縣的朝廷對地方的控制力已經越來越微乎其微,從前治理地方靠的是鄉紳,可是現在地主都接二連三的破產,那麼又該怎麼辦?

    再如治安問題,由於人口大量聚集於城市,單靠以往的那些差役,是不可能維持城市治安的,於是專職的巡捕就必然出現,政務也會隨之進行細分,許多職責越來越多,職責越多,就意味著官吏會越來越多,單單這一大筆供養費用,也不再是朝廷能夠承擔的起。

    再加上鄉間人口的減少,大量的人口進入城市,這使得大多數人對交通的依賴性越來越大,新政的地方都開始修河、修路,其他各省,亦有人開始效仿,只是錢從哪裡來?

    每年三百萬兩銀子的開始,幾乎已經不足一提,甚至於錢糧局一年的開支,都已經超過了千萬,這還只是浙江一省,將來必定越來越多,而朝廷的國庫,靠著這些可憐的銀子,又能有什麼作為?

    於是乎,他們為了維持下去,就開始借債,借了第一次之後,心有餘悸,覺得可怕,但是花錢的時候很開心,時間一過,他們發現,錢又沒了。那麼怎麼辦?是節衣縮食,回到過去,甚至比過去的時候更糟,還是飲鴆止渴?

    徐謙斷言道:「所以,楊一清用不了多久,必定會請辭,楊一清雖然管過馬政,甚至是閣臣,但是放眼這朝廷,已經沒有人能夠勝任戶部尚書一職了。」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3-12-29 22:11
第六百三十八章:天子殺人


周泰愕然,既然楊一清到時候要辭去戶部,那麼接下來誰來接替呢?

    他隨即抬眸看了一眼徐謙。

    徐謙的臉色卻是淡然,吩咐道:「立即去信給安撫使司,就說,此次大捷,或許朝廷不會關注,可是本官卻有重賞,所以立功的將士,各自將功勞報上來,再有,傷亡的人也要撫恤。海路安撫使司好應當再接再厲,立即出兵南洋各國,清除所有佛朗機人的勢力。」

    「要發出自由通商公告書,重申一下海路安撫使司維持自由通商的決心,趁著這次機會,好好告誡那些心懷不軌的人,誰敢破壞自由通商,便是海路安撫使司的敵人。」

    「再有,拿一封書信給黃公公,請他務必將近來宮中的動向傳報過來,這很重要。」徐謙在最後,加重了語氣。

    「是。」周泰頜首點頭,連忙去了。

    而接下來,卻有一個客人在這臨時的行轅裡等候徐謙,葡萄牙的使節路恩爵士已經久候多時。

    西班牙戰敗的消息一傳出來,路恩便立即趕來這裡,懇請直浙總督徐謙會面。

    徐謙來到了這一個小廳,朝他勉強露出笑容,道:「不知先生來見本督,所為何事。」

    路恩忙不迭站起來,看向徐謙的眼神,帶著幾分敬畏,連忙道:「王國命我來,是希望讓大人能夠明白,王國和大人的目的一致,都旨在維持通商的自由,王國能夠理解大人對西班牙人的採取的緊急措施,而且我代表國王,希望大人能夠接受國王殿下最誠摯的善意。」

    既然勝負已經揭曉,而且根據消息,海路安撫使司展現出了無以倫比的實力,那麼葡萄牙人現在的重心,就是痛打落水狗了·也就是說,接下來在非洲甚至是在美洲,葡萄牙人很希望能夠接管西班牙人的屬地。既然如此,他就必須爭取得到這個總督最大的善意。

    徐謙頜首點頭·道:「你們佛朗機人也不都全部是不講道理的,只不過,自由通商就意味著與大明貿易的國家和平共處,貴國盤踞爪哇,而爪哇恰好已向大明稱臣,不知貴國打算怎麼處置?」

    路恩有些猶豫,事實上·王國可沒有給他任何放棄爪哇的權限,只是現在,他必須便宜行事了·與其被人像落水狗一樣的趕走,還不如給自己留有一些體面,他立即道:「王國已經決定撤走所有的軍事力量,但是,我們將加大和大明的貿易,但願我們能夠和睦共處。」

    徐謙笑了笑,隨即道:「很好,是了,能否請你幫個小忙。」

    但凡是人·都怕麻煩,所以一提到幫忙二字,大多數人臉色都不會太好看。只是徐謙讓路恩幫忙·卻是讓這個外國友人頓時心花怒放,幫忙就意味著這位總督大人似乎並沒有將所有的佛朗機人混為一談,至少·總督大人還分得清西班牙和葡萄牙,這樣就避免了一棒子被打死的可能,路恩忙道:「願意為大人效勞。」

    徐謙吩咐了一個人,那差人立即拿出了一沓厚厚的單子,徐謙交給路恩,道:「這些西班牙人,對本官頗有些幫助·這都是一些在大明的西班牙工匠幫忙草擬的,如果你們能夠將這些人全部召集到大明·只需要能召集八成的人手,從此以後,大明可以考慮讓你們壟斷佛朗機的絲綢生意。」

    路恩聽到壟斷,眼睛頓時亮了,連忙打開名冊,這名冊琳琅滿目,竟有兩百之多,甚至有不少,路恩竟都認得,其中有精通航海術的貴族,也有擅長某種技藝的工匠,不但有西班牙人,還有不少的葡萄牙

    葡萄牙和西班牙崛起之後,更看重的是商貿和掠奪所帶來的財富,對於工匠,倒是並不關注,也正因為如此,他們並沒有抓住歷史機遇,最後反而背後起之秀的英國人超越,路恩雖然也明白徐謙召集這些人才的意圖,不過想到絲綢的壟斷,便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是他有些擔心,不由道:「可是······其中有不少人,他們在西班牙和葡萄牙生活的很好,甚至有不少都是貴族,只怕他們未必願意千里迢迢的趕來遠東。」

    徐謙微微一笑:「你們佛朗機的戰事即將發生,這一場大戰,只怕沒有三五年是不可能結束,在這種環境之下,想來很多人希望來這裡試試運氣,至於你們怎麼許諾,那是你們的事,你能辦到嗎?」

    路恩心裡一驚,因為西班牙遠征艦隊覆滅之後,確實各國都在磨刀霍霍,無論是法蘭西,又或者其他各國,此時都已將!西班牙當成了一塊肥肉,他幾乎可以肯定,等到回到佛朗機時個新的聯盟即將結成,甚至戰爭已經開始爆發,畢竟現在的西班牙,佔據著歐洲西段的一角,同時還擁有北非和南意大利的諸多領地,他們在遠東的失利,已經遭受了重創,而且不可戰勝的神話已經破滅,不懷好意的鄰居們,自然開始覬覦於它積攢了數十年的巨大財富。

    只不過這個大人是怎麼知道的?莫非……在佛朗機內部,有高層人士,為這位大人刺探消息。

    想到這裡,路恩立即謹慎起來,他連忙道:「一定會如您所願,大人,我告辭了。」

    送走路恩,徐謙終於鬆了口氣,至於佛朗機的大戰,自然和他無關,不過一旦起了戰事,那麼許多生產力都會破壞,工匠都會背徵召起來投入戰爭之中,徐謙幾乎可以肯定,戰艦和火器的需求將會大大增加,畢竟佛朗機人就是如此,打起仗來總是一窩蜂,不拉攏七八個盟友,然後打個天昏地暗,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對西班牙來說,這種國運之戰,更是會投入百分百的力量。

    他現在唯一關心的,就是京師,陛下最近如何,宮裡發生了怎樣的變化,朝廷接下來會如何,在這變革的前夜,現在的京師,一定非常有趣吧。

    心裡這樣想著,徐謙微微一笑,他回到書房,全神貫注的坐下,隨即翻出了一張從京師送來的報紙。

    紫禁城依舊如昔,可是在這靜謐的宮室之內,卻多了幾分肅殺之氣。

    宮裡並沒有安生,昨天夜裡,已經有侍衛捉拿了一個妃子,而今兒清早,這個妃子就已經被處決,隨即,十二監裡發生了許多不可思議的變化。

    在大高玄殿,那張天師擬出了一個個的名單,名單出來,隨即便有御馬監的太監前去拿人,這些從前不可一世的貴人,又或者是頗有些頭臉的太監和小宦官們,被拿住之後,就再沒有回來。

    陛下的心情越來越壞,宮女作亂之後,不但使他的疑心越來越重,再也不相信身邊的人,同時,也讓天子惱羞成怒。

    沒錯,就是惱羞成怒,發生了這樣的事,怎麼會沒有人指使,是誰指使,是誰背叛?

    而且外朝,又怎麼會收到風聲,又怎麼會有人上書言及宮闈,這本就是嘉靖的逆鱗,所以嘉靖理所當然的感覺到了羞憤,當殺死了一個人之後,他查問御馬監的太監,是否所有參與此事的人都已經清除乾淨,御馬監自然回答,已經全部清除,再沒有其他人。

    可是到了第二天,嘉靖一覺醒來,又突然想起一個人來,然後,在大高玄殿,他找張天師,讓張天師卜卦,中者立即處死,不中者亦是處死,總而言之,嘉靖陷入了一種不斷自我否定的情緒之中,甚至到了最後,御馬監的掌印太監,也一併拿住,他的屍首就在今早運出宮去的,黃錦心裡頗為體恤他,命人花錢給他葬了。

    掌印太監的死,或許對身為提督太監的王公公是一次機會,不過對黃錦來說,他已經感到恐懼了。

    陛下對自己雖然還是信任,可是信任是一回事,案子又是另外一回事,這個案子,顯然是沒完沒了了,牽涉的人之多,可謂空前,這宮裡的太監都處在一種不安的情緒之中,所有的人都來找黃錦,可是黃錦只能苦笑以對,找他有什麼用,再如何賭咒發誓,再如何打探消息,他也決定不了下一刻是誰死誰活。

    唯一能左右的,就是大高玄殿的張天師,天子這幾日,都在大高玄殿,問這張天師是否這是他的一個劫數,而張天師自是模稜兩可,最後的結果就是,死的人越來越多。

    黃錦小心翼翼的趕到了大高玄殿,進了正殿,吃過了丹藥的嘉靖慵懶的抬起了眼皮子,他的眼眸似乎有些恐懼,每一個人接近他的時候,他都是這樣的恐懼,所以黃錦不敢過份接近,遠遠拜倒,道:「陛下……」

    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續。


紅丸案要現身了?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3-12-29 22:12
第六百三十九章:瘋狂時代


    黃錦說話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看嘉靖的臉色。!

    嘉靖的臉色如一灘死水,古井無波,似乎微微鬆了口氣,隨即雙眸微微闔起,淡淡的道:「朕不是說過,朕這幾日,要參悟天道,讓你不要來打擾嗎?」

    黃錦忙道:「是外朝的事,奴婢覺得滋事不小,所以來稟告一下。」

    嘉靖依舊闔目,並不急於問外朝的事,反而想起什麼:「張安死了沒有?」

    張安就是御馬監的掌印太監,也是興王府的舊人,雖然和黃錦關係未必多好,可是此時此刻,黃錦的心底生出了寒意,道:「奴婢早起的時候,看到有人抬了他的屍首從東華門出去了。」

    嘉靖冷哼一聲:「這個混賬,朕讓他徹查宮中亂黨,他卻是如此怠慢,若非是張天師有推演之術,只怕這亂黨餘孽不知什麼時候,會要了朕的性命。說不準,他也是亂黨,否則,又怎麼會如此包庇他們。」

    痛斥了一句,嘉靖慢悠悠的道:「怎麼從東華門送出去,如此的招搖?是誰辦的事?」

    黃錦嚇了一跳,聽這語氣,嘉靖又要殺人了,黃錦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也知道,如此放縱下去,遲早有一日,刀會架到自己脖子上,於是連忙道:「並沒有招搖,是隨著糞車一起出去的,肯定無人知道。」

    嘉靖滿是殺機的臉上,才緩和了一下,慵懶的問:「只是現在張安既然已經死了,誰來繼續查辦宮中亂黨,黃伴伴,這件事,就交給你吧。」

    黃錦老臉僵住了,查辦亂黨?張安才剛死呢,這亂黨早就死絕了,還怎麼查?到時候無非就是濫殺無辜濫殺倒是沒什麼,可問題是,要殺到什麼時候才夠,黃錦忙道:「奴婢在司禮監裡事務繁雜倒不是不肯為陛下效命,只是眼下戶部尚書剛死,朝野一片混亂····…」

    嘉靖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就讓御馬監提督太監來辦吧,是那個姓王的嗎?他倒是為朕辦了不少大事,就交給他去辦。

    黃錦不由苦笑,卻只好道:「是。」

    嘉靖旋即又道:「是了你方才說外朝出了事,又出了什麼事?」

    黃錦道:「這一來,是內閣那邊請宮裡挪用一些庫銀。」

    所謂庫銀卻非國庫,而是內庫。

    聽到這裡,嘉靖顯出了幾分不耐煩的道:「他們還要銀子,他們真當朕是開善堂的?每年的歲入全部給了他們難道還不夠7內庫現在存銀多少?」

    黃錦道:「上年撥了五百萬兩紋銀的軍費,又修了幾座宮殿,還有勇士營採買了一批火器,所以眼下存銀不過七百萬兩。」

    嘉靖冷冷的道:「一兩銀子都不給了,今日給他們一些,明日又給他們一些朕的道宮怎麼辦?這些人得寸進尺,不知進退。」

    說到這裡,嘉靖猶然顯得不夠解氣道:「從前的時候,朝廷每年三百萬紋銀的開支,依舊極少有虧空怎麼到了現在,朕每年內庫補他們的不足,反而這銀子越來越不經用了?」

    黃錦道:「據說是楊閣臣接掌了戶部,讓戶部查了一下帳,發現前任戶部尚書花錢大手大腳,這國庫不但庫銀蕩然無存,還賒欠了一千多萬紋銀現在各省都在嗷嗷待哺,都等著朝廷撥銀邊鎮那邊······」

    「混賬!」嘉靖冷笑,目光幽幽:「他們倒是打的好算盤,前任戶部尚書已經死了,他們倒是好,正好把所有的干係都往死人身上推,然後伸了手,找朕要錢,朕有金山銀山嗎?他們虧空,是他們的事,總而言之,朕不管,把話傳出去,可要是出了什麼事,朕首先要的,就是這些人的腦袋,不要以為朕不敢殺人!」

    說出殺人時,嘉靖臉色平靜,可在這平靜之下,卻是醞釀著一股危機。

    黃錦連忙道:「奴婢這就吩咐……」

    「不必吩咐,你親自去內閣,親口告訴他們,就說朕說了,要錢沒有。」

    黃錦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是,是,奴婢去親口告訴他們……親口告訴他們……」

    嘉靖眼眸一張,冷酷的看向黃錦,突然道:「怎麼,黃伴伴,你很熱嗎?為何流了這麼多汗。」

    「我······奴婢······」黃錦呆住了,就彷彿是行竊被人發現,他愣住了,縱是他如何聰明,再如何能言,此時也像被電住了一樣,一動不動。

    嘉靖旋即莞爾笑了,道:「是啊,開春了,天氣越來越熱了。」

    「是,是。天氣太熱了,奴婢還尋思著呢,今年似乎比徑年熱一些。」黃錦連忙順著嘉靖的話道。!

    嘉靖卻是高深莫測的笑了笑,道:「有一句話不是說心靜自然涼嗎?再熱,只要心靜下來就不畏酷暑,況且,這還不是酷暑呢,你心思太雜了。」

    黃錦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嘉靖的話裡頭一語雙關,而一向對嘉靖瞭若指掌的黃錦居然發現,自己現在根本參不透嘉靖的心思,他喉頭滾動了一下,想到了張安,想到了前幾日橫死的那個貴人,這些人,曾幾何時,哪一個不是和自己一般在宮中呼風喚雨,哪一個不是舉足輕重,可是說死就死了,死的如此淒涼,便是死了,還是拋進糞中,用糞車運出去。

    黃錦發覺自己很恐懼,一種從心底深處的恐懼佔據了他的心頭,他心亂了,根本不知道嘉靖的話裡,是不是對自己蘊含了殺機,陛下說自己心不靜,這是什麼意思,是察覺自己害怕,還是以為也牽涉進了亂黨,陛下說自己的心念太雜,又是什麼意思,是說自己身為秉筆太監因為公務的關係,所以管的事多,還是說自己有什麼其他心思,甚至……

    黃錦連忙磕頭,哭訴道:「陛下……奴婢該死······奴婢······」

    嘉靖瞇著眼,眼仁看向黃錦的方向,幽幽的燭火映射進他的眼眸深邃之處,更令他神秘莫測,他淡淡道:「去做事去吧。」

    「是,是······」黃錦並沒有如釋重負的心思,也不覺得自己逃過一劫,一點兒慶幸的心思都沒有,依舊提心吊膽猛地磕了個頭,碎步出了宮殿。

    一出宮殿,他警惕的向後看,彷彿自己的脖子後有一把刀,有一柄利刃,當看到的只是虛空時,他才鬆了口氣,大大的喘了幾口粗氣之後,就忙不迭的往往內閣方向去了。

    「陛下口諭……」黃錦到了內閣,將嘉靖的意思傳達。

    此時的他,已經定下了心神,不管如何,他畢竟是秉筆太監,絕不能讓自己看上去六神無主。經歷過太多跌宕起伏,黃錦畢竟不是普通

    可是當黃錦將陛下的口諭說出來的時候,內閣兩位大臣已經色變。

    其實他們預料過,陛下可能會發怒,最後可能和內閣討價還價,可是想不到,這一次直接斷然拒絕,甚至連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

    楊一清不由苦笑連連,他現在是當家,從前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可是現如今,才曉得戶部尚書的難處。

    由於大量白銀的流入,使得物價暴漲,所以眼下朝廷的所謂歲入,甚至不及五年的兩百萬兩銀子,也即是說,從前你拿著三百萬兩銀子買到的東西,可是現在,卻未必能買到。

    而且浙江新軍還有未來的南直隸新軍以及福建新軍紛紛籌建,從前衛所制度的時候,朝廷不必花一文錢,就可以養數十萬上百萬的大軍,可是各省的衛所看到新軍籌建,人家拿錢發餉,不免不平衡,所以或多或少,總是用各種名目要錢。還有浙江那邊,現在四處修建學堂,像是天女散花一樣砸銀子,各省看了,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一個個打著各種幌子,要嘛是說某處河段年久失修,恐有河堤崩潰之憂,又以縣學老舊的名義到處要錢。

    這些倒也罷了,眼下的戰事,簡直就是個無底洞,而梁籐在的時候,花錢很大方,各省要銀子,只要有名目,往往都肯撥銀子,內閣這邊見戶部准了,也就照批,沒了銀子怎麼辦?借!反正六百萬兩銀子是借,再加幾百萬也是借,戶部已經習慣了大手大腳的花錢,各省也習慣了各種名目的要錢,最後,這個虧空越來越大,甚至到了膛目結舌的地步。

    半年的時候,朝廷的開銷,竟是超過了以往的三年。

    不只是如此,由於物價飛漲,官員們也是人,尤其是那些清流官,一個個要求漲薪俸,他們倒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於是朝廷幾次都漲了薪俸,他們的薪俸漲了,那些有爵位的自然不滿,你們給自己發銀子,我們怎麼辦?

    於是乎,大家都漲,再然後,大家開心了,都說戶部好,都說朝廷好,可是現在,楊一清卻是傻了眼。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3-12-29 22:13
第六百四十章:升賞



    戶部的情況,已經惡化到了刻不容緩的境地,難道繼續!發債?

    楊一清可不這樣認為,因為他明白,這是飲鴆止渴,別人可以這麼做,但是他不能,他是四朝老臣,一身清名,不能因此而毀於一旦。

    想到這裡,楊一清不由苦笑,很是為難的看向楊廷和,道:「楊公,戶部危如累卵,陛下既不肯出銀接濟,又當如何?」

    楊廷和做了這麼年的閣臣,對政務可謂老道,只是現在,他卻是為難了。

    為難的原因不是他智商不夠,而在於他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在新的事務出現時,很多睿智無比的人物,往往都是乾瞪眼,正如在後世,許多所謂的『後輩,,那些所謂的『名臣,,到了清末時期,大多數還不是成為了小丑一般的人物。

    畢竟他們這一輩子,所接受的知識是舊有的方式,看到的東西也是舊的體系,他們是舊體系之中的得益者,也是這個體系中最為睿智的人,他們熟稔了這個體系的規律,知道這個體系裡發生了什麼事應當如何解決,可是一旦出現了新的事務,他們就發現,自己竟是束手無策了。

    楊廷和現在,就是這麼個心思,數年之前,他確實有底氣,認為天下的事,無非就是一個規律而已,他熟稔了內閣運行的道理,所以很是清楚遇到問題怎麼去解決,只是眼下這個問題,他卻發現,似乎是個死結。

    「這個簍子,本是王學捅的,可是現在,卻是讓邃庵給他們收拾。」楊廷和也不由發了一通牢騷,道:「眼下,這燙手山芋,看來是不能接了·只是,燙手山芋應該傳給誰?何不如傳給張子麟?」

    楊一清此時明白了楊廷和的心思,既然是個燙手山芋,那就不能在自己手裡爆炸。

    楊一清搖頭道:「張子麟未必肯接·再說他是刑部尚書。」

    楊廷和苦笑:「其實老夫有個人選,徐謙現在不是直浙總督嗎,這些偽學之人,夠資歷升任尚書的,只剩下徐謙了,他在直浙折騰的也差不多了,不是最新有一份捷報傳來嗎?說是又蕩平了倭寇·不如讓他入京吧,與其放在地方,不如放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至少······也讓人放心一些,而且······戶部的這麼多債款,想來多是他的授意,梁籐這個人,沒有這樣的膽子,不是徐謙在背後挑唆,也借不出這麼銀子來,現在,就讓他來主持戶部·若是做不好,正好借此機會,彈劾他誤國誤民·可要是做的好,正好解決了這戶部的賒欠問題,邃庵以為如何?」

    楊一清道:「就怕養虎為患。」

    楊廷和不由莞爾笑了:「到了如今·想不養虎也不成,若是如此下去,吃虧的是邃庵,你的一世清名,豈可葬送在這裡?」

    楊一清遲疑了一些,心思也動搖起來。徐謙之所以能成勢,最緊要的是這幾年在地方上放開了手腳·仗著天高皇帝遠,在直浙一帶大展拳腳·培植了不少多少親信,現如今羽翼已經豐滿,若是繼續讓他在直浙呆上幾年,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在這種情況之下,還不如召回朝廷,至少這是天子腳下,還不至於讓他胡作非為。

    想到這裡,楊一清沉吟片刻,道:「眼下也只能如此,只是他剛剛升任直浙總督,用什麼理由將他召回,陛下那邊,會肯嗎?」

    楊廷和瞇著眼,道:「這卻不難……」

    他手裡拿出一份奏書,道:「這份奏書,是新近的捷報,徐謙剿滅倭寇,殺賊一千三百人,又調兵破了大琉球,言大琉球上生活的多為大明子民,請朝廷設台灣府,兼由福建布政使司管轄,這······就是大功一件,只是這種天南地北的事,說大是大,說小呢也是小事一樁,他這功勞也是可大可小,本來老夫想要壓著,可是現在看來,是該讓人鼓噪一下,讓大家曉得這位直浙總督又立新功了。」

    楊一清明白了,道:「楊公的意思是,借此造勢,將這徐謙的功績狠狠的鼓噪上去,而後,宮中必定要升賞,藉著這個機會,說動陛下,調徐謙回京?」

    楊廷和淡淡的道:「宮中之變發生之後,陛下已經如履薄冰,對大多數人,都已不再信任,只怕這個時候,陛下夜裡也睡不著了,陛下多疑,唯獨沒有疑心徐謙,這個時候我們只要肯讓徐謙入京,陛下那邊,肯定很好說話,至少,陛下現在需要徐謙。

    聽到這裡,楊一清的臉色掠過了一絲怒意,歎道:「可笑,可歎,陛下多疑!卻是疑心忠臣,寧願相信奸佞。」!

    楊廷和道:「因為奸佞會投其所好,而忠言總是逆耳,這件事,就這麼辦吧,要快一些。」

    楊一清頜首點頭。

    用不了多久,一封封奏報便經過內閣轉入宮中,功勞的大小,確實是人說了算的,有的功勞固然大,可是若是被人認為沒有絲毫影響,眾口一詞之下,大多數人的心裡,都會不以為然。可是有些邊邊角角的功績,若是對了胃口,又或者正好迎合了某些人的心理,大家一起誇大之下,就一下子變得卓著起來。

    直浙平倭的功勞就是如此,俘倭寇五千,殺賊一千餘,這無論如何,都不算是小功,況且設台灣府,也算是開疆拓土,況且台灣府上多為漢民,將漢民重新歸化,又有諸多的文章可做。

    嘉靖看了一份份的奏書,想不到在直浙,徐謙不聲不響,又立了大功,這幾日緊張的情緒,才稍稍緩和了一些。

    在這個時候,終究有一股暖意注入他的心田,他不由笑道:「這個傢伙,事前為何不通報一下,如此大的動作,朕竟是不知道?」

    黃錦答道:「陛下,其實徐謙早已上書了,只是內閣覺得這是小事,所以一直壓著。想來現在是壓不住了,所以······」

    嘉靖冷哼一聲,旋即打起精神,道:「不過······這也算是好事,如此功勞,是該重賞了,否則不知道的,還以為朝廷吝嗇,況且北邊戰爭頻仍,直浙那邊也可立為榜樣,讓那些個丘八們好好看一看,看一看直浙是如何奮發有為的。」

    他沉吟片刻:「調撥內帑五十萬兩,獎賞有功將士,只是徐謙的功勞,內閣那邊擬定了沒有?」

    黃錦道:「奴婢聽說,內閣那邊似乎沒有動靜。」

    嘉靖怒道:「豈有此理,請楊廷和覲見,朕要親自過問,朕知道,他和徐謙不睦,可是如此怠慢功臣,未免太顯得他小家子氣,既然他想壓著,想要拖延,那麼朕就親口問他。」

    黃錦頜首點頭,連忙去請楊廷和。

    楊廷和來的倒是快,進殿之後還未行禮,嘉靖便興師問罪:「近日有奏書傳報,說是直浙又剿滅了倭寇,自此倭寇徹底釐清,這件事,內閣知道嗎?」

    若是知道,嘉靖自然還有後話,可要是你說不知道,嘉靖必定會勃然大怒,呵斥說這麼大的事,內閣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楊廷和平靜的道:「老臣知道一些。」

    一些二字,模稜兩可,進可攻退可守。

    嘉靖似乎也聽到了弦外之音,挑了挑眉:「那麼,內閣為何不對相關人員進行升賞?」

    楊廷和苦笑道:「內閣有難處。」

    「難處?什麼難處?」

    楊廷和正色道:「其他人都可升賞,可是若是其他人員俱都重賞,而直浙總督卻不封賞,似乎不妥。」

    「直浙總督為何不升賞?」嘉靖沉眉。

    楊廷和道:「陛下想來也知道功勞不小,而直浙總督主導此事,功勞自是不小,可問題在於,升該如何升,賞又如何賞?若是再升,就肯定要入朝,以他的資歷,必定要擔任尚書,只是尚書暫時沒有空缺。可要是單純的進行賞賜,又有不妥,因為一旦賞賜,而其他相關人員都升,唯獨直浙總督只給一些財帛賞賜,似乎又是不妥。只是要封爵,顯然又有難處,他的父親已有爵位,父子若是都封爵,這封爵豈不是也是不妥,微臣的難處就在這裡。」

    嘉靖倒是無詞了,升沒地方升,六部尚書的位置都滿了,總不能打發他去南京擔任尚書,這就不是升了,顯然是貶謫。可是要賞賜,無非就是財帛之類,可是相關人員肯定要陞遷,反而功勞最大的只是賞賜一些金銀,顯然也不妥當。至於封爵,總不能說兒子立了功勞,所以給父親加爵吧,就算給徐謙加爵,加了有什麼用,徐昌現在是侯爵,若是給徐謙封一個伯,等徐昌一死,這侯爵世襲罔替,就是給徐謙的,徐謙這個伯爵就成了空頭支票。

    似乎……還真有些道理。

    只是,嘉靖彷彿看出了楊廷和的心思,他顯然是藉著這個為難,所以故意想拖延此事,嘉靖感覺,楊廷和在糊弄自己。

    於是嘉靖冷冷一笑,道:「依朕看,升賞也未必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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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章:升任尚書


    楊廷和假裝狐疑的看向嘉靖,道:「還請陛下示下。」

    嘉靖站起來,在殿中負手轉了幾圈,隨即道:「戶部尚書梁籐不是剛死嗎?」

    「可是······」楊廷和道:「陛下,楊一清兼任戶部尚書,這個旨意陛下已經准了。」

    嘉靖近來很不安生,每日處在猜忌之中,不但將這猜忌從內宮擴大到了外朝,而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他對內閣的信任度也降到了冰點,此時越來越感覺到自己四面楚歌,越來越孤立。

    此時突然想起了徐謙,猛地有了主意,他見楊廷和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心裡冷笑,道:「那是權宜之計,戶部群龍無首,所以需要有個人來主持大局,楊愛卿畢竟年紀老邁嘛,他在閣裡已經事務繁雜,若是再兼個戶部,只怕首尾不能兼顧,他年紀大了嘛,朕總該體恤他。況且徐謙在直浙辦的錢糧局就很好,讓他升任戶部尚書吧,反正該歷練的,也都歷練夠了,就是你吏部的功考,也不得不否認徐謙做的不錯,楊先生以為如何呢?」

    見嘉靖落入自己的『圈套』,楊廷和卻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只能點頭道:「陛下說的有道理,只是這直浙總督,當遣何人接任?」

    楊廷和可不是傻子,自然不會白送一個尚書給徐謙,所謂捨得捨得,有捨才有得,想做尚書,先把直浙總督交出來。

    嘉靖皺眉,道:「楊先生有什麼高見?」

    楊廷和正色道:「陛下,鴻臚寺卿王道中······」

    又是他,上次楊廷和本就想讓這王道中接替方獻夫,而現在,卻用來接替徐謙。

    楊廷和其實早就做好了盤算,讓徐謙入京,再釜底抽薪,讓王道中督撫直浙藉著這個機會,好好的治一治直浙的風氣。

    嘉靖倒是無可無不可,雖然他對王道中反感,可是想到徐謙即將回京而且楊一清辭去戶部尚書拱手讓給徐謙,這也算是內閣的一次讓步,因此,他這一次沒有激烈的反對,只是沉吟道:「王道中可以勝任嗎?」

    楊廷和道:「完全可以。」

    嘉靖頜首點頭,道:「既然如此,那麼就如此頒布旨意吧速召徐謙回京,命王道中赴杭州上任。」

    楊廷和鬆了口氣,道:「老臣遵旨。」

    目送走了楊廷和嘉靖的眼眸卻是掠過了一絲疑色。

    楊府。

    一頂轎子停在了楊一清的府上。

    來人並沒有遞上名刺,只是從轎子裡出來,在外頭張望的楊家主事便飛快上前,道:「王大人,我家老爺恭候你多時了。」

    來人便是鴻臚寺卿王道中,算起來,還是楊一清的門生,只不過因為平時關係並不緊密,所以走動倒是不多。

    其實這種事倒也常見比如楊一清曾主持過兩次會試,按理來說,當時兩科的官員都是他的門生免不了他呼他一聲座師,作為主考官的,也不可能和所有人都打交道一般都會看中幾個好苗子,才會有一些交道,甚至提供一些幫助。

    很不幸的是,王道中在當時,並沒有被楊一清看中,只是現如今,因為他現在的職責關係卻和楊一清的關係開始緊密起來。

    王道中是個不苟言笑的人,他頜首點頭旋即由府中主事領進了裡廳。

    見了王道中進來,楊一清並沒有其他舉動,等到王道中行了禮,楊一清才笑起來,道:「子誠啊,上次見面,似乎還是你們鴻臚寺來內閣交割歲末的公文,老夫當時想和你好好說幾句話,只是公務繁雜,所以至今還有些掛念,來,坐下說話。」

    王道中欠身坐下,微笑道:「大人客氣,下官末學後進,能聆聽大人教誨已是福分。」

    寒暄過後,楊一清突然淡淡的道:「近來的風聲你聽說了嗎?」

    王道中道:「似乎朝廷有意讓下官去直浙?」

    楊一清不由呵呵一笑:「是,事情已經定了下來,就等朝廷旨意下來了,老夫請你來,就是想聽聽,你有什麼想法,你不必有什麼顧慮,有什麼說什麼。」

    王道中遲疑了一下,道:「直浙的事,下官多有耳聞,有人說是人間天堂,有人也說是面目全非,可是不管如何,為政者不能在乎眼前,而應當看長遠。」

    「何謂長遠?」楊一清想不到王道中竟有侃侃而談的意思,倒也打起精神。

    王道中正色道:「就說這新政興商貿吧,興了商貿固然去是百姓得利,人人歡欣鼓舞,這是近利。可是因此而傷農,這就是長遠。農耕不興,則社稷不穩。商貿不興,則百姓不富,這裡頭就有一個取捨,世上總沒有兩全其美的事,因此,先賢們才說,農為國本,這即是說,他們認為,百姓可以不富,但是社稷不能不寧,若是因此傷農,最後有銀而無糧,到時一旦天災,就要釀成人禍,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所以下官以為,直浙新政如此矯枉過正,長遠的害處卻是不小,這是下官的一些淺見,還請大人海涵。」

    楊一清連忙點頭,鼓勵道:「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見識,不錯,老夫也是這樣認為,直浙有一些人,只顧著眼前的蠅頭小利,而忘了根本,別看現在歌舞昇平,就怕將來出事,一旦出了事,不但社稷動盪,而且百姓也要流離失所,你我都是朝廷命官,難道能坐視不理嗎?」

    王道中正色道:「其實微臣已經準備好了奏書,就是為了彈劾……」

    楊一清搖搖手,微微笑道:「彈劾有什麼用,你不要總是書生意氣,眼下四處都是鬧哄哄的,學爭在爭,禮議也在爭,國本同樣還在爭,爭來爭去,最後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所以老夫的意思呢,是不爭。」

    「不爭?」王道中一時糊塗。

    楊一清莞爾笑道:「不爭,但是要做,比如徐謙,他就是先做出來,最後才引起爭議,結果朝廷在爭,他卻在浙江大力倡導他的新政。所以呢,這種彈劾的事沒有必要去理會,老夫請你來,就是希望你能在直浙有一番作為,革除掉一些地方上的弊政,正本清源,至於惹出什麼爭議,這卻是無妨,你放心,朝廷裡頭,有老夫和楊公在,總能為你壓著。」

    王道中終於明白了楊一清請自己來的目的,他當然清楚,這是楊一清讓自己去做先鋒,這種事做的好了,自然好說,可是一旦做不好,就可能丟到前途。

    楊一清挑了挑眉,道:「子誠莫非不敢?」

    王道中臉色冷靜,他歎了口氣,道:「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下官此去直浙不知凶吉,不過大人言盡於此,下官也不得不表個態,下官是反對新政的,在京師的時候是反對,在鴻臚寺的時候也是極力反對,現在此去浙江,擔負直浙總督,也是反對,下官的心思不會變,昨日不會,今日不會,明日也不會。」

    楊一清大喜,道:「楊公果然沒有看錯人,社稷危如累卵,要的便是你這樣的敢言敢為之士。」

    王道中忙道:「大人謬讚。」

    楊一清算是徹底放心了,他現在終於明白,楊廷和為何非要點選王道中不可,這個人······確實可以用,用的好的話,正好用來過河拆橋,姓徐的就算升任了戶部尚書又有什麼用?戶部尚書,終究還是在內閣之下,不可能繞過內閣,去做自己的事,沒有內閣的批准,他徐謙什麼事都別想辦成。可是直浙總督可以發揮的餘地就大了,欽命總督一方,掌握軍權,節制治內百官,甚至直接插手民政、刑獄,這是獨立之權,別看戶部尚書比直浙總督更體面,可是在權利的配置上,還真未必及得上總督。

    「是了,你此去浙江,便是闖入龍潭虎穴,徐謙在直浙經營多年,羽翼已豐,切不可掉以輕心,老夫一直和楊公商量,無論如何,也要助你一臂之力,這一方面呢,會調一支軍馬正好去浙江駐紮,名義上自然是替換新軍,新軍立了大功,陛下也頗為欣賞,所以想抽調入京,讓京師各營軍馬好好觀摩效仿,可是必須有軍馬前去換防,人選,老夫已經想好了,到時你若是有什麼難處,盡可以去找劉總兵。還有……老夫從前管馬政的時候,也有一些幕友,這些人公務案牘上的事頗為老道,也可以隨你一道去,至於你還要什麼,也儘管來提,只要能辦到,老夫盡量予以滿足。」

    王道中頓時鬆了口氣,他怕就怕到了浙江四面楚歌,可是現在看來,似乎內閣早有安排,連忙道:「這就足夠了,下官一定不負大人期望。」

    第二章送到,求月票啊,悲劇啊,老賊又追上來了,這個月是吃肉還是喝湯,就看這幾天了,請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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