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師 (已完成)

   
陸雲 2013-6-22 03:27: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98 2796725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5 16:17
第一二六七章 暗度陳倉

楊榮猜測的不錯,王賢根本就沒有出現在居庸關下!

作為大明曾經的三軍統帥,他十分清楚,居庸關防守之強,天下無雙。而且連續在大王城、張家口、宣府打的官軍措手不及之后,居庸關的守軍已經不可能再懈怠了。硬著頭皮強攻居庸關,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在通過張家口之后,他便分了兵,讓柳升帶著大隊人馬繼續向居庸關挺進,做出佯攻態勢,自己則準備帶兩萬騎兵,借夜色的掩護,悄然穿過涿縣,向紫荊關撲去。分手時,柳升憂心忡忡,雖然知道,這是如今唯一的選擇,但王賢此舉風險實在太大了。

“公爺,還是讓屬下帶人去紫荊關吧。”柳升看著王賢,沉聲說道:“兩萬人馬實在太少,就算破了紫荊關,還得面對關內的幾十萬大軍呢!”

“哪有幾十萬,滿打滿算三十萬……”王賢笑笑,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對大明軍隊的分布自然了如指掌,原本京城有四十萬禁軍拱衛,但朱瞻基連續派兵到大王城,還增援了宣府和居庸關,如今京城之中,差不多還有二十萬兵馬,另外大興有五萬是用來防著山東方向的。

另外,朱瞻基很可能把駐守遼東的五萬軍隊撤回來,朵顏三衛已經成了歷史,也沒有必要派重兵駐防了。

“那還不是幾十萬……”柳升在風中凌亂,虧王賢還能笑得出來。

“行了,你那又不是什么好差事,我可不想跟你換。”王賢笑著擺擺手,說道:“在我看來,你這邊兒才真是危險呢。”

“哎……”柳升竟無法反駁,因為王賢說的很有道理,他的軍隊一旦到了居庸關下,就等于自入牢籠。但他們別無選擇。他們已經想盡一切辦法搜集軍糧,甚至把懷來城、獨石城,這些輔城中的軍糧也搜刮過來,滿打滿算也只有一個月的軍糧而已。如果王賢一個月內沒法解決戰斗,大軍只有斷糧的風險。到時候,樂子可就大了……

“那至少,再多帶點人馬吧?”見王賢主意已定,柳升知道無法更改,又退了一步道。

“兩萬人已經是極限了,帶的軍隊太多,沒辦法隱藏行跡。”王賢卻斷然搖頭道:“另外,接下來的硬仗,只能用忠誠精銳的老部隊,而且,只能用騎兵。”說著,他嘆了口氣,有些心酸道:“經過草原上的連番大戰后,咱們只剩下不到四萬騎兵了,這還算上吳為那一萬沒上過戰場的。”

說著他不好意思的朝柳升笑笑道:“其實,我已經把能派上用場的軍隊都帶走了,留給你的是個外強中干的泥足巨人。你不問我要人,我就謝天謝地了。”

“就憑朱勇、徐景昌那些貨,老子不打他們,他們就燒高香了,跟公爺要得著人嗎?”柳升咧嘴笑笑,一副撿了大便宜的模樣。但其實王賢知道,他這邊壓力并不比自己小。不說要牽制住二十多萬精銳官軍,單說只靠手里不到兩萬騎兵,加上兩萬多沒上過戰場的步兵,想控制住那八萬降卒,讓他們老實聽命,已經是十分的吃力了。

所以除了聚集大軍在居庸關外虛張聲勢,根本沒有別的辦法,能吸引住朝廷的二十萬精銳邊軍。

“公爺放心吧,”見王賢一臉的憂慮,柳升哈哈大笑道:“老朽別的不行,把那幫小崽子訓得服服帖帖,還是沒問題的。”柳升這話絕對不是吹牛,說起帶兵練兵,在他面前,就連王賢也甘拜下風。

當年永樂皇帝的三大營,還有如今王賢的主力四衛營,都是他一手訓練出來,成為忠心耿耿的精銳力量的。

“千萬不要死撐。”雖然對柳升有信心,王賢還是叮囑道:“我這邊要是進展不順,或者你判斷,軍隊快頂不住了,一定要毫不猶豫的向西突圍,憑徐景昌和朱勇那兩塊料,是絕對擋不住你的!”

“公爺放心吧,我知道該怎么做。”柳升說完,嘿嘿一笑道:“唉?本來是我擔心公爺,怎么說著說著,成了公爺擔心我了?”

“算了,咱倆就別擔心來擔心去了,都干好自己這一攤,勝利一定是屬于我們的!”王賢也哈哈大笑,朝柳升一抱拳道:“保重,后會有期!”

“公爺保重,后會有期!”柳升神情一肅,向王賢行以大禮。

氣氛變得十分沉肅,兩人都很清楚,此去皆是千難萬險,稍有不慎,就是個滿盤皆輸!

不過,既然踏上造反這條路,本來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再也沒有任何退路可言,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王賢最終,還是只帶了兩萬騎兵,消失在太行山的峽谷之中,。

太行山延袤千里,百嶺互連,千峰聳立,萬壑溝深。白居易詩云‘太行之路能摧車’,車行太行道,如浮滄海、帆長江,身居危險之境。王賢率軍入太行,固然千辛萬苦、危險重重,但可以借著茫茫群山的掩護,躲避官軍的耳目,而且能沿著峽谷一直行到太行八陘之一的蒲陰陘,由此而出太行。

所謂太行八陘,乃是億萬年來由山西境內的河流,沖擊太行而出的八條東西向橫谷,歷來就是晉冀豫三省穿越太行山相互往來的咽喉通道,是三省邊界的重要軍事關隘所在之地,號稱太行八陘。其中第七陘是便蒲陰陘,陘上有紫荊關,其地峰巒峭峙,仄陘內通,是山西大同通往直隸的軍事要隘。

另外,第八陘為軍都陘,陘上便是居庸關。

蒲陰陘作為大同通往直隸的咽喉要道,自然是大同鎮駐防的重中之重,在蒲陰陘上,遍布敵樓、烽火臺,一有風吹草動,常駐蔚縣和淶源的兩衛兵馬,便會以最快的速度殺到。

而蒲陰陘上的防御重點,自然還是在紫荊關上,紫荊關位于紫荊嶺,扼于蒲陰陘之上,有‘一夫當關,萬夫莫前’之險,而且與居庸關類似,也有長城和五座城堡組成了紫荊關防線。

正常來講,率軍攻擊紫荊關的難度,雖然比打居庸關小,但也小不到哪去。然而,雄關再險,體系再完善,制度再健全,也得靠人來執行。王賢之所以敢冒奇險,率兩萬人突襲紫荊關,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它的最高指揮官乃是大同鎮總兵、定國公徐景昌。

對大明僅存的這幾位公爺,王賢自然了若指掌,英國公張輔能征善戰、治軍嚴謹,能力直追靖難名將。成國公朱勇勇略不足,就算不上合格的將領了,但至少還能帶帶兵、打打仗。至于這位定國公爺,就完全是個酒色財氣樣樣精通、膽魄謀略半點全無的廢物點心了。

由于名將凋零,大明朝能帶兵打仗的勛貴已經不多了,完全值得信任的更是寥寥無幾,朱瞻基只好點了自己這位表叔的將,讓他到大同坐鎮。要是由著性子,徐景昌肯定不愿離開京城的安樂窩,但他要是不接這個差事,就別想恢復爵位,只好滿腹的不情愿到了大同。

徐景昌與朱勇和王通是同時上任的,無論如何,后兩者都盡心竭力的修繕防線、調兵遣將,防備王賢的到來。然而,這廝上任之后,卻把精力全都用在重修自己的官邸,調兵遣將,將自己京城公爵府中的器用陳設、歌姬侍女運送到大同來。他甚至動用驛傳系統,為自己運送每日的吃喝用度,頗有‘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的古人之風。

一個月來,徐公爺全都在忙活如何讓自己過得更舒適些,哪還有心思管大同的兵將城防,接到朝廷的命令,讓他們自己看著辦。大明的軍隊已經懈怠多年,主帥如此,下面人上行下效,哪里還會用心備戰?所以,紫荊關防線的松懈程度,簡直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徐景昌對此還振振有詞,他對左右說,王賢就算是回來,也只會去宣府,不可能繞到大同來,咱們沒必要太緊張……如果人死能復生,他的爺爺,那位偉大的軍事家徐達,一定會從墳墓里蹦出來,把這個孫子活活掐死,省得他給老徐家丟人。

一接到宣府的警訊,徐景昌就慌了神,按照皇帝的旨意,他必須第一時間增援宣府,集合宣大兵力將王賢圍于居庸關下。不去是絕對不行的,那就只能盡可能的多帶兵,才能防護周全于萬一。

但皇帝的旨意,并沒有說就不讓他管紫荊關了,結果徐景昌把蒲陰陘的兵力幾乎抽調一空,還從紫荊關帶走了一萬人,湊起了十萬大軍,保護著自己去支援宣府。

在徐公爺看來,自己的命多金貴啊,帶走十萬大軍一點都不算多。

結果就是,王賢的軍隊從大同鎮的防區直穿二百里,居然沒有暴露行跡!當然,這里頭有太行山的掩蔽作用,有王賢夜行曉宿的謹慎因素,更有先行的錦衣衛高手,拔除了沿途的敵樓哨所,可要不是徐景昌把兵抽調一空,錦衣衛的高手就是各個如閑云道長一般,也不可能連下十八處烽火臺,都沒有引起風吹草動。

三天后的深夜里,王賢率大軍穿越重重峽谷,終于抵達了蒲陰陘。只見那山峽上的小徑,取道于峭壁巖石間,路裁容騎。右壁峭插千霄,左則絕澗數百丈,下有怒湍以晴雷起于足下!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5 16:21
第一二六八章 都有人

見識到太行八陘的險峻危難,才知道什么叫‘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饒是將士們身經百戰、視死如歸,仍免不了一陣陣頭皮發麻。這要是被官軍堵在路上,那真就進退不得,只有死路一條了……

王賢也十分慎重,讓將士們暫時原地休息,他則站在峭壁小徑之上,靜靜地望著萬丈懸崖之下,其實黑黢黢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聽到唐河激流奔騰轟鳴的聲音。

許懷慶、莫問、吳為等人,遠遠站在一旁,不打擾王賢的靜思。從在草原決定起兵以來,王賢的心情就十分沉重,時常這樣一個人發呆。他們都知道,公爺肩上的擔子有多重,這是與全天下為敵啊!一個行差踏錯,就會帶著所有人墜入無底的深淵,萬劫不復。

這陣子,王賢時常想起朱棣,對那位視他為生死仇敵的偉大暴君,居然生出絲絲同病相憐之感。從前,王賢總是覺得,朱棣起兵是因為野心勃勃,不甘于侄兒之下,想必如今,天下人也是這樣看自己吧?

但當他也走上同樣的道路,才真切體會到朱棣當年的無奈,要么任其宰割、要么奮起反抗,皇帝根本不給你別的選擇。王賢自問對大明忠心耿耿,但真的做不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又如何能要求朱棣,就任由建文帝宰割呢?

想到這,王賢不禁自嘲的笑笑,心說,‘看來自我原諒真是人的本能,我為了能心安,居然把朱棣都引為同道了……’也不知那位恨他入骨的永樂皇帝,會不會感到有些安慰。但想來應該不會,因為自己要造的,是他子孫的反……

在這茫茫太行之間,對著峭壁下奔騰的河水,王賢思緒亂飛,他想到在京城的妹妹,在山東的妻兒父母,還有在南京的徐妙錦,自己的行為,不知給他們帶來多大的恐慌和擔憂,甚至讓他們處在隨時會喪命的危險中……

然而,木已成舟,自己只能繼續前行,只希望能盡早看到彼岸,讓他們早日擺脫這該死的擔驚受怕了……

正在沉思間,遠處侍衛帶著幾個一身黑衣的男子過來,對王賢稟報道:“公爺,他們到了。”

王賢聞聲收攝心神,看向那幾個男子,為首的兩位,一個是他的部下張五哥,另一個身材魁梧、滿面虬髯的中年漢子,竟然是多年前在廣靈縣造反的劉子進!

王賢向張五哥微微點頭,便把目光留在劉子進身上,面露感激的笑容道:“劉兄能不計前嫌,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盡。”

當年,劉子進打著白蓮教的旗號,在太行山中的廣靈縣公然造反,轉眼間發展到部眾近十萬,把個山西攪和的天翻地覆,弄得朝廷一點辦法都沒有。幸虧韋無缺意圖鳩占鵲巢,想要對劉子進下手。王賢將計就計、甘冒奇險,深入虎穴、與虎謀皮,在顧小憐的幫助下,逮住了劉子進,又利用傷重的張五哥,終于勸說劉子進同意與朝廷合作,干掉了不得人心的韋無缺和宋鐘,才平定了這次叛亂。

戰后,為了履行之前的承諾,并安撫白蓮教徒之心,王賢李代桃僵,用宋鐘代替劉子進解送京城凌遲處死。而真正的劉子進拒絕了王賢讓他去河套的安排,消失在茫茫太行山中。

之后若干年里,王賢偶爾從張五的口中,得知劉子進的一些情況。聽說他又落草為寇,帶著那些不愿意背井離鄉去河套的教徒,在太行山中專做些劫富濟貧的營生。不過,天下盜匪多了去了,只要不太過分,不扯旗造反,王賢自然也不會多管閑事……

當王賢決定造反時,馬上就想到劉子進這地頭蛇,說不定能派上用場。便讓張五哥先行到太行山一趟,看看能不能尋求些幫助。就算劉子進不肯幫忙,憑張五哥自己在太行山的聲望,也能找些人手幫著打探下虛實不是。

相對王賢的熱情,劉子進卻表現的很冷淡,面無表情道:“不用謝我,若非老五死纏爛打,老子才不會理會你們狗咬狗!”

王賢不以為意的微笑著,一旁的張五哥趕忙笑著解釋道:“公爺,我大哥帶了四千多兄弟前來相助,可不只是看在屬下的薄面上。”

“劉兄果然還是義薄云天!”王賢聞言大喜。沒想到劉子進居然帶來了這么多人手。“想不到,劉兄手下有這么多弟兄。”

“那是,我大哥現在是太行八陘總瓢把子,而且在紫荊關還有好多換帖子的兄弟,”張五哥笑道:“有他相助,紫荊關不難拿下。”

“哦,”王賢愈加驚喜道:“那實在太好了!”說著,他很上道的看著劉子進道:“劉兄有什么要求盡管提,我不能請你白幫忙。”

“等你當上皇帝再說吧,現在說什么都是白搭。”劉子進卻神情懨懨道:“趕緊走吧,晚了天就亮了。”顯然,他對攻下紫荊關很有信心,卻對王賢能造反成功很沒有信心。

“有勞劉兄帶路了。”王賢點點頭,不再廢話。

于是,劉子進和張五便在前頭引路,一眾錦衣衛高手緊緊跟在后頭以防萬一。再往后,便是王賢和他的兩萬騎兵,天黑如墨,又不敢打起火把,沒人敢在這種路上騎行。官兵全都牽著戰馬,小心翼翼的行走在不到三尺的峭壁小路上。

千小心、萬小心,還是不時有戰馬失足墜落,甚至有官兵猝不及防,也被連帶著墜下山崖,慘叫聲和落水聲還來不及傳上來,便已被轟鳴聲掩蓋。

將士們無法施救墜崖的同袍,只能忍著悲痛繼續行軍,同時互相提醒著,千萬不要再大意了。

在這無比陡峭的羊腸小徑走了半夜,前頭突然停下來,將士們兀然抬頭,這才看到前方兩峰對峙之間,一座宏偉的關城聳立,擋住了入關的咽喉要道。那盤踞于雄嶺之上的高大城池,在黑夜中顯得極為雄偉,就像一頭鎮守天門的神獸,凜然不可侵犯!

劉子進的人手,早就埋伏在關外紫荊嶺上,見到自家老大接應大軍而來,二當家連忙過來稟報:“壞了,當家的,馬老六那邊出岔子了!”

“什么?他怎么搞的?!”劉子進登時黑下臉來,別看他在王賢面前不卑不亢,甚至愛答不理,但那不過是自尊心在作祟。其實他肯帶著幾千兄弟趟這渾水,自然是打定主意跟王賢混,將來也好洗白自己和眾兄弟。弄好了,說不定也能撈個靖難功臣當當。

而這紫荊關就是他獻給王賢的投名狀,恰好守關的副指揮使馬陸,乃是他換帖子的兄弟,便約好了讓他設法今夜當值,打開城門,放他們進去。

在劉子進看來,有這么大的功勞,根本沒必要對王賢卑躬屈膝,他也一樣對自己感激不盡。

按照約定,這時候那馬老六就該開城門了,誰知竟出了岔子!

“剛才,他偷偷扔下一封信來,說守關的指揮使今夜親自上城樓值守,他找不到機會開城門。”二當家說著,將個紙團送到劉子進手里。

“哎,指望破鞋扎爛了腳!”劉子進神情沮喪的拿著紙團,回到王賢身旁,道:“公爺,出了點岔子,紫荊關開不了門了,咱們去拒馬河北面的小金城,我在那里也有兄弟。”

話雖如此,他卻知道自己這下惹大麻煩了,眼看天就要亮了,大軍要再渡過拒馬河,趕到小金城,太陽早就老高了,偷襲變成了強攻,就是有人幫忙,王賢的部下也得死傷慘重。

“小金城……”王賢接過那紙團看了一下,微微一笑道:“來不及了,還是就在這動手吧。”

“公爺,這城墻好幾丈高,城頭上全都是守卒,您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沒法強攻啊!”劉子進把事情搞砸了,態度也變得謙卑起來。

“呵呵,你瞧好就行。”王賢說著擺了下手,許懷慶便率領數千兵卒,悄悄摸到了關城大門之外。然后,只見許懷慶拿出一個梆子,梆梆敲了幾下。

靜悄悄的黎明,梆子聲清晰無比,城頭上的守軍都聽到了,紛紛往城下探頭張望。雖然許懷慶的人俯身黑暗之中,倒也不虞被看到,但無疑已經引起了守軍的警覺。

劉子進的人全都嚇壞了,心說這他娘的不是找死嗎?劉子進也急的想上去質問,卻被張五哥一把拉住道:“大哥,稍安勿躁,許將軍肯定有他的章程。”

“有什么章程?!”劉子進不屑的哼了一聲,誰知話音未落,便聽到扎扎的鐵索滑動之聲。劉子進一下愣住了,呆呆的看著那高懸在紫荊關城頭的吊橋,緩緩落了下來!

“什么情況?這是!”劉子進和他的手下都震驚了,想不清楚馬老六,為什么不敢給自己開門。一聽到那梆子聲,卻馬上中了邪一樣,把城門打開。

莫非那梆子能攝人心魄、驅人行動不成?

劉子進等人震驚的目光中,城門轟然落下,許懷慶第一時間一躍而起,率眾開入紫荊關內!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5 16:26
第一二六九章 套路深
紫荊關。

關城上,官兵們見城門毫無征兆的打開,自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紛紛詢問上官,為何會深夜開門?上官們也同樣一頭霧水,想要找指揮使問個明白,卻見不著他的身影。只找到在城頭的馬副指揮。

“大人,城門怎么打開了?”眾將紛紛問道。

“管那么多干嘛,大人自有主張。”馬副指揮板著臉呵斥眾將:“該干嘛干嘛去,別在這大驚小怪的。”

雖然眾將仍疑惑重重,也只能把問題憋回去,待看到一支大軍開入城中,他們反而恍然大悟,心說原來是指揮使大人得到命令,開門接援軍入城呢。

結果,城中守軍就在這種懵逼的狀態,眼睜睜看著那支大軍入城,然后搶占要地,還要繳他們的械。

“哎,干什么呢?!”眾將和他們的部下十分憤怒,心說這是哪來的軍隊,怎么還動起手來了?

守軍官兵剛要還手,就聽那些不速之客暴喝道:“都別動!我們是鎮國公的軍隊,誰要是敢動一下,就要他的命!”

說著,那些不速之客手起刀落,將幾名守軍砍死在當場!

“媽呀!”守軍官兵登時嚇掉了魂兒,這才知道,原來放進來的是敵軍!

關城中登時亂成一鍋粥,大部分守軍將士全都懵在那里,不過也有不少人,紛紛抽出兵刃,想要反抗一番。倒不是守軍將士對朝廷有多忠誠,而是就這樣被人家串門兒一樣叩開紫荊關,實在是太他娘的丟人了!

王賢軍順利入城,將天險化為烏有,全軍將士正是士氣高昂至極,見狀毫不遲疑,舉起兵刃迎了上去,與那些膽敢反抗的守軍廝殺在一起!

“不要打了!”指揮使大人出現在城頭,對自己的部下吆喝道:“本將已經決定歸順公爺!誅奸臣、清君側、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本來這時候,還有反抗心思的人就不多,聽將軍大人吼了這一嗓子,守軍將士這下徹底沒了斗志,叮叮當當丟下武器,跪在地上舉手投降。

王賢幾乎不費一兵一卒,便奪下了紫荊關,看起來比攻取張家口要塞,還要輕松十倍。但倘若沒有柳升帶著十多萬人馬替他吸引目光,沒有艱苦卓絕的急行軍,沒有在二百余里的行軍途中掩藏住了行跡,沒有徐景昌配合的調走了絕大多數軍隊,沒有城門突然敞開,他根本不可能勝的如此輕松,甚至有可能會被擋在紫荊關外,徹底陷入絕境!

要知道,僅憑王賢那點人馬,而且全都是既無攻城器械、又無攻城經驗的騎兵,哪怕關城中只有一千人,都能憑據這雄關天險,把他死死的擋在關外!

劉子進滿臉慶幸、滿心后怕的進了紫荊關,一下就看到那馬老六,在那里接受幾個錦衣衛的盤問。

看那些錦衣衛的架勢,似乎并沒有把馬老六當成自己人,反而頗有戒備審訊之意。劉子進騰地就壓不住火,走過去一把推開個錦衣衛,大聲嚷嚷道:“你們怎么能這樣?要不是馬將軍打開城門,你們還不知道死多少人呢!”

錦衣衛一臉奇怪的看著劉子進,那馬副指揮苦笑著拍了拍劉子進的肩膀,“老六,你誤會了,城門根本不是我開的。”

“啥?難道它能自己打開不成?”劉子進懵了。

馬副指揮指著遠處,站在王賢身邊的一人道:“是我們指揮使大人打開的。”

“啊?”劉子進的下巴險些驚到地上。

遠處,王賢負手站在城頭,那指揮使畢恭畢敬立在他身旁,滿眼崇敬的看著王賢道:“軍師,幸不辱使命!”

“好,你很好。”王賢贊許的笑道:“這些年來難為你了。”

“幸虧定國公調走了紫荊關的一萬軍隊,才輪得著末將做主。”那指揮使三十余歲,面龐白凈,貌若女子,說話也細聲細氣道:“能像老許、老莫他們那樣,為軍師效力,是末將多年來的夙愿!”

這時,許懷慶和莫問也走過來,前者摟住那指揮使的脖子,哈哈大笑道:“張義小妹,你丫隱藏的這么深,我還以為你鐵了心跟朱瞻基走,可把我傷心壞了!”

“的許懷慶,你敢再叫我這外號,看我不宰了你!”張義漲紅了臉,狠狠瞪著許懷慶,下一刻卻也哈哈大笑起來,與他緊緊抱在一起。還沒忘了問莫問道:“老莫,這孫子背后沒少罵我吧?!”

莫問微笑站在一旁,點點頭道:“那當然,他這張臭嘴除了軍師,誰不敢罵?”

“還是有的,他婆娘也不敢罵。”張義一針見血戳破許懷慶懼內的本質,惹得許懷慶臉成了大紅布。

三位同入府軍前衛,接受王賢訓練的昔日同袍,爆發出暢快的歡笑聲。

王賢欣慰的看著三人,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奉命組建府軍前衛時,這些當時還青春正盛的家伙,那時是那樣的桀驁不馴、卻又那樣的滿腔熱血……

張義與許懷慶、莫問一樣,都是最早的一批府軍前衛軍官,但不同的是,后兩位出身武舉,他卻出身將門。當然,他不是靖難功臣之后,而是開國功臣的子孫,到了他這一代,不僅爵位全無,而且飽受靖難勛貴排擠,所以他訓練中特別刻苦嚴格,平日里也與武舉出身的軍官為伍。

他們在府軍前衛一起出生入死,參加了王賢前期所有的戰役,立下了赫赫戰功。但鎮江保衛戰后,他們遭到皇帝冷置,數年都不給他們補充兵員,使威名赫赫的府軍前衛成了空架子。

許懷慶和莫問等人,就是這個時期離開府軍前衛,加入到王賢的山東軍中的。

在當時,王賢和朱瞻基雖然貌似親密,但這些親近將領都已經感覺到,兩人之間的裂痕已經無法彌補了。

所以,要不要去山東,就成了這群將領站隊的方式。從感情上,他們自然更親近,把他們一手訓練出來,帶領他們東征西討的王賢。但太孫乃是儲君,也是他們名正言順的主上,是以那些將門子弟出身的軍官,大都留了下來。

而那些武舉出身的軍官,從心理上對和他們同樣出身微寒的王賢更加認同,而且太孫殿下表現出越來越強烈的功利思想,對勛貴將門百般拉攏,讓他們著實寒心。所以大多數武舉軍官,都決定去投奔王賢。

不過這也不是絕對,比如秦押等人雖然出身武舉,卻依然留在了朱瞻基身邊。而一些將門子弟,則毅然決然決定去山東……這些人基本上是開國將領的子弟,許懷慶等人滿以為張義也會同去,然而他卻留了下來。

張義的說法是,自己不舍得丟下府軍前衛,但在許懷慶等人看來,他這是分道揚鑣,之后便兄弟交惡、老死不相往來。后來王賢成為大都督,天下武官陟罰臧否,皆由他一言而定。王賢似乎還記恨張義當年的選擇,三年里將他連降三級,從副都督降為了指揮使,遠遠的發出京城……

在所有人看來,兩人這下肯定結下死仇了,朱瞻基自然對張義放心無比,將紫荊關交給他把守。還想要升他為都督,卻被張義以寸功未立、不敢受賞為由拒絕了,讓太子殿下對他贊不絕口,許諾戰后將為他封爵,恢復他祖父的榮光!

誰知,就是這樣一個,讓朱瞻基放心無比的將領,居然是王賢的人……

紫荊關城頭上,王賢親自為張義解釋道:“當年,他曾經寫信給我,希望我能把他弄到山東去,我卻希望他留在朱瞻基身邊……”說到這,王賢干咳兩聲道:“當時想的是,未來君上面前,總要有人替自己說話的……”

“嘿嘿……”許懷慶等人怪笑起來,他們跟了王賢多少年,怎會不知道他心機深沉、布線千里的德性。恐怕在當時,他就已經預料到,將來說不定會有和朝廷交惡的一天了……

“好吧,我是為了以防萬一。”當著一眾老兄弟,王賢也不再遮掩,兩手一攤道:“但我確實沒想到,會在洪熙朝發生這些事……”

三人讓王賢的話,一下子從美好的回憶扯回了現實。是啊,朝廷的動作來的太突然,幾乎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哪怕到了這會兒,許懷慶和莫問還會不時搞混自己的身份。難以相信,怎么轉眼自己就成了叛軍?

“哎,上了我的賊船,想要下去可就難了。”王賢笑著看看三人道:“希望你們不要后悔。”

“公爺上不負天地良心、下不負百姓華夏,待我等如手足,我等自當追隨公爺,百死無悔!”張義毫不猶豫昂然說道。

“百死不悔!”許懷慶和莫問也沉聲說道。

“我希望你們一個都不要死……”王賢滿含神情的看著這班兄弟,他這一生,福也兄弟、禍也兄弟,但他卻始終沒有后悔過。說完,王賢神情一沉道:“我們雖然兵不血刃拿下了紫荊關,終于可以順利挺進內地,但不代表接下來還會輕松,真正的血戰在前頭等著我們!”

“是!”眾將齊聲應道。'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5 16:34


大官人 第一二七零章 長驅直入

兵貴神速,對王賢軍尤其如此!大軍在紫荊關稍事休整,第二日便出關殺向京畿!

王賢本打算留張義駐守紫荊關,但這家伙憋了這么多年,哪里還肯留在后方,死乞白賴非要跟著一起出發,說哪怕當個大頭兵都行。

王賢只好把任務交給了張五和劉子進還有那馬副指揮,讓他們帶著那幫土匪,領著投降過來的幾千官軍,駐守在紫荊關。王賢之所以敢用如此不靠譜的組合,是因為他根本沒想過再回紫荊關,這跟楚霸王破釜沉舟是一個道理,橫豎回來也是個死,還不如戰死在北京。

張五和劉子進唯一的任務,就是阻止另外四座關城中的軍隊入關追擊王賢。不過想來,那些家伙也不會吃飽了撐的沒事找死,所以,兩人等于沒有任務。

這讓劉子進感到很是挫折,他本以為自己能為王賢立個奇功,然后成為他麾下猛將,率勁旅直搗京城呢。然而,事情的發展與他料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無限惆悵的目送著王賢率軍遠去,劉子進對一旁的張五幽幽說道:“你說,我要是當時對他恭敬點,會不會好很多啊。”

“哈哈,大哥你想多了。”張五卻不以為意,放聲大笑道:“如果公爺是這樣小肚雞腸之人,也不會走到今天。”說著他拍拍劉子進的肩膀道:“公爺神機妙算,你以為我們是閑子,但到時候就會派上大用場!”

“但愿如此吧……”劉子進嘆了口氣,不抱多大希望。

王賢率軍出了太行,眼前便是一馬平川,在山路中受盡折磨的騎兵們,終于可以縱馬疾馳了!

第二天,他們便到了一百五十里外的涿州。涿州城的軍隊,做夢也想不到,本該在居庸關的王賢,居然神兵天降到他們面前,登時嚇得屁滾尿流。知府大人和指揮使大人已經做好了開城投降的準備,誰知王賢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里,徑直穿城而過,大軍一路東去!

虛驚一場的知府大人和指揮使大人彈冠相慶,馬上上表朝廷,說自己英勇作戰,抵擋住了王賢的進攻,王賊見無法攻克涿州,現已繞道東去了!

王賢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人家的‘手下敗將’,依然揮兵向東,一直到了固安,才進入縣城宿營。像這種小縣城,根本不需要攻打,士紳便會直接開門相迎,酒肉米面奉上,只求大軍不要燒殺搶掠。

王賢治軍素來嚴明,自然秋毫無犯。夜里,他住在縣衙之中,與吳為并眾將領召開作戰會議。

雖然從離開大王城起,已經連續行軍近十天,但王賢依然精神奕奕。非但是他,眾將領和麾下將士也是一樣,渾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勁兒。這當然不是正常的現象,但在賭鬼身上卻很常見。說白了,王賢和他的部下,如今就是一群用身家性命做賭注的賭徒,不到開盅那一刻,那種全身心的亢奮都不會消退。

“山東方面,前幾日就應該收到我的命令,”王賢站在一副京畿地圖前,目光炯炯的說道:“按照時間算,他們應該已經到了德州,和我們在大興附近匯合!”

“哈哈,二黑那幫家伙,估計早就按捺不住了!”許懷慶等人笑起來,他們并不是孤軍深入,而是與主力部隊匯合。眾將看著地圖,大興標注了一連串的軍營,那里本就是用來防備山東方向的。看來,公爺是要匯合山東大軍后,一口吃掉大興的五萬官軍,給北京的皇帝一個下馬威!

誰知王賢頓了頓,卻緩緩說道:“接下來的行軍,由莫問全權指揮,務必在指定時間抵達指定地點。”

“公爺,那您呢?”眾將愣了一下。

“我率五千兵馬,另有要事,就和你們分道揚鑣了。”王賢微笑說道。

眾將見他又要分兵,心說咋還分兵上癮了呢?便紛紛追問王賢的去向,王賢卻笑而不語。

誰知此時,一直沉默的莫問開口道:“大人,恕末將不能從命,大軍還是由您來統領,末將帶那五千兵馬!”

王賢神情不由一沉,他知道以莫問的軍事天才,和對自己的了解,肯定已經猜到了自己的意圖。

“通州乃是京城肘腋,且關系京城存亡,朝廷一旦發現大人的意圖,必定會傾盡全力消滅大人!”莫問卻不顧王賢使眼色,自顧自說道:“大人身為統帥,身系大軍存亡,全局成敗,絕不能以身犯險!”

“什么?公爺要去通州?!”眾將一下炸了鍋,通州在京城以東,他們在京城西南,王賢若孤軍到了通州,隨時可能會被切斷后路,陷入重圍之中!

王賢狠狠瞪了莫問一眼,無奈苦笑道:“不錯,此戰的勝負就在通州,一旦朝廷獲悉我們越過紫荊關,一定會第一時間將通州的糧秣物資運到京城,如果讓他們順利完成轉運,咱們的麻煩就大了。”

“所以,您想帶人去通州,截斷朝廷的糧道?!”眾將這才明白王賢的打算,紛紛嚷嚷道:“那怎么行?太危險了!”“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我不是要當攔路虎,只是對他們進行騷擾,拖延一些時日,等山東的大軍一到,便合兵一處,攻下通州城!”王賢搖頭說道:“只要攻下通州,此戰的主動權就牢牢握在我們手中了,但前提是通州的糧草基本都在,如果讓朝廷運去了京城,那攻打通州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眾將消化一陣王賢所言,這下都明白此舉雖然十分冒險,但卻是勝負的關鍵手,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辦到。下一刻,所有人爭相請命:“大人,還是讓我去吧!”“我去我去!”

“本帥主意已定,你們不要再多說了!”王賢一擺手,示意眾人停止聒噪。

往常,他這樣一說,所有人就算有意見,也只能接受了。但這回他們卻異口同聲道:“絕對不行!”

“是啊大人,老莫說的不錯,”許懷慶高聲說道:“我們就算賠上命,大人還可以另選賢能,不會影響大局!你絕對不能冒險,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全都死路一條!”

“就是,這個賬公爺能算不明白?!”張義笑道:“您的這個決定,可不是愛護我們,而是把我們都推到了懸崖邊!”說著他一拍胸脯道:“這差事誰也不能跟我搶,我都憋了多少年了,怎么也該輪到我風光一把!”

“你在紫荊關還不夠風光啊?”許懷慶斷然搖頭,不肯相讓道:“大人南征北戰,俺老許都是先鋒官,這是俺的本職,誰也不能撈過界!”

“總得有個先來后到吧,這事兒是我提出來的,你們瞎摻和什么?!”莫問皺眉道:“而且論起智謀來,你們加起來也比不了我,我去才能更好地保存將士,完成大人的任務!”

其余幾個將領也臉紅脖子粗的,非要把任務搶過來不可。

這里頭,唯一置身事外的,便是吳為了,他是文職,帶兵打仗的事兒,輪也輪不到他。看著眾人爭執不休,他悄悄出去了一趟。等他回來時,王賢問道:“你去干嘛了?”

“我跟閑云道長說了幾句話。”吳為輕聲答道:“大人如果非要去的話,他就把您綁起來。”

“你!”王賢登時發火道:“你還想做我的主?!”

“手下不敢,此事之后任憑發落。”吳為根本不怕他,淡淡說道。

“公爺,吳為辦的對!您要不答應,不用閑云道長,我們就把您綁起來!”許懷慶等人卻公然說道。

“你們!”王賢瞪著這幫無法無天的家伙,眾將也毫無畏懼的和他頂牛,最終還是王賢敗下陣來,長長嘆了一聲道:“你們是要讓我,一輩子良心不安啊……”

“嘿嘿,能讓大人歉疚一輩子也值了!”眾將見他終于松口,嬉皮笑臉一陣,然后又臉紅脖子粗的爭起來。

這種事情,王賢也不好開口指定,只能任由他們自己定奪了。

結果,這幫家伙誰也說服不了誰,最終決定采用抓鬮,讓老天爺來確定人選。

許懷慶便拿起桌上的紙來,裁成片片,在其中一張上用毛筆做了標記,然后全都揉成紙團,攤在手里,讓眾人挑選。

眾將神情嚴肅的從許懷慶手中各拿一個,然后迫不及待的攤開……

“他奶奶的,沒有……”第一個攤開的將領,見紙上空空如也,喪氣的把紙團一扔。

“也沒有……”第二個將領的紙上也沒有標記,恨恨的啐了一口。

其余眾將也陸續攤開了,全都白紙一張。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張義的手中,只剩下他掌心的一個紙團沒有打開了。

“不用看了,就是我了。”許懷慶把紙團往袖里一收,呵呵笑著朝眾將拱手道:“承讓,承讓。”

“你出千了。”張義狐疑的看著許懷慶,眾將也紛紛點頭,“拿出來看看!”

“看就看。”許懷慶把紙團從袖子里掏出來,一邊展開一邊笑罵道:“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去了哪里?!”

眾將死死盯著他手中的紙片,赫然看到上頭一個墨點分外刺眼!一時無人再說話。

“這下沒話說了吧。”許懷慶把紙團一丟,對王賢拱手道:“公爺,末將何時出發?!”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5 16:38
第一二七一章 通州通天下

最終,許懷慶領到了任務。

臨行前,王賢對他千叮嚀萬囑咐道:“你率軍往東北,不經大興,直接去通州。我會率主力吸引大興的軍隊,讓他們不敢追擊。”

“此去大興一百一十余里,你等今夜就要出,務必一天之內趕到,若能出其不意拿下通州最好,但沒有機會千萬不要硬來,只要威懾住官軍,讓他們耽誤幾天,我便會率軍趕到。”

“朝廷方面,一定會無比重視通州,切不可心存僥幸,若是他們派出大軍,你等切不可以卵擊石,只要騷擾,延遲他們運糧即可。”王賢沉聲說道:“還有最壞的一種情況,就是朝廷的大軍已經在通州,雖然最新的情報顯示并沒有,但戰局瞬息萬變,誰也說不準。”

說到這,王賢一字一頓道:“如果出現這種情況,你必須立即回撤,我們另作他圖!”

許懷慶咧嘴笑道:“大人還有備用計劃?”

“當然有。”王賢毫不遲疑的點頭道:“本公有的是辦法!”

“得令!”許懷慶一抱拳,便要領命而去。

“懷慶。”王賢卻又叫住他,許懷慶轉過頭來,看著自己的主公。王賢緊緊盯著自己麾下最勇猛的將領,嘆了口氣道:“你出千了。”

“哪有?”許懷慶矢口否認。

“我是賭場里長大的。”王賢卻搖頭道:“你偷龍轉鳳的手法實在太爛了。”

“嘿嘿……”許懷慶卻恬著臉笑道:“隨大人怎么說,反正我不承認。”說著他神色一正道:“而且確實是我去最合適,老莫雖然比我強,但大人離不開他出謀劃策。張義雖然也很厲害,但他畢竟好幾年沒上過戰場,咱們那幫驕兵悍將,一時不會服氣他的……”

許懷慶羅里吧嗦,還想繼續羅列為什么別人不行,只有自己行。王賢卻搖頭打斷他的話,雙目通紅的看著他,語帶哽咽道:“一定要活著回來!”

“大人放心,閻王爺不敢收我!”許懷慶哈哈大笑道:“嫌我太鬧騰!”

王賢重重的拍著許懷慶的肩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半個時辰后,王賢的大軍便悄然離開了固安縣。

天亮時,整夜提心吊膽的百姓出門一看,驚奇的現,城中已經沒了軍隊的影子,小縣城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直隸一帶,平原千里、人煙稠密,王賢的軍隊自然不可能再隱藏住行跡。很快京城便得到了他率軍出現在涿州的急報!

這天正好是冬至日,皇帝和太子等人,聞訊驚得魂不附體,好一陣子都沒法平復下來。

不過哀鳴完了,該想的轍還得想,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王賢打進京城,把這花花江山拱手相讓吧?

朱高熾勉強鎮定下心神,對張誠下旨道:“讓東廠先不要抓王賢的家人,朕不能再給他口實。”

“父皇!”朱瞻基著急道:“這不又是示弱嗎?!”

“殿下稍安勿躁,”楊士奇卻是支持皇帝的。“之前,我們以為王賢的軍隊困在八達嶺,抓他們的家人,可以徹底瓦解他們的斗志。但如今,王賢帶人突破燕云防線,兵鋒直逼京師,再抓他們的家人,只會起到相反的作用。”

“……”朱瞻基這才不再說話。

待張誠下去后,楊士奇沉聲道:“皇上也不要太過憂心,京城尚有二十萬精銳禁軍,大興還有五萬,而且各地勤王軍隊還在陸續趕到,最快的數萬遼東軍隊,差不多就在這一兩日抵京。還有陜西、山西、湖廣、江浙的軍隊也都在路上,對王賢形成合圍之勢。天下人心盡在皇上,勝算也在皇上啊!”

“是啊皇上,王賢出奇兵破紫荊關,固然讓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但對局勢其實沒有多大改觀!”楊榮也給皇帝打氣道:“而且,他的實力本來就遠遠弱于朝廷,又將十余萬主力留在關外,這本就是犯了兵家大忌!只要我們堅壁清野、固守待援,不給他可乘之機,等到援軍源源不斷趕到,就一定能戰勝他!”

“這是老成之言。”楊士奇也贊同的點點頭道:“如今天寒地凍,王賢軍隊的糧草只能靠山東供給,我們可以命江浙、河南的勤王軍,直接進攻山東,以抄其后路、斷其糧道為重!這樣,只要一兩個月的時間,王賢便會師老兵疲,到時就是我們擊敗他們的時候了!”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很好的方法,因為王賢充其量七八萬軍隊,想要進攻二十萬大軍駐守的北京城,難度不亞于進攻居庸關。朝廷只要堅守住城池,王賢一點辦法都沒有。

朱高熾也贊同的點點頭,朱瞻基卻不爽的反對道:“王賢僅率兩萬兵馬過關,氣焰已經十分囂張,如果我們二十余萬大軍卻依然龜縮不出,定然愈加助長他的威風,到時候天下人心會起變化的,不知多少州縣要歸于他的手中!”

“……”朱高熾和二楊神情一黯,他們何嘗不知朱瞻基所言極是。雖說朱家占著天下正統,但民心向來如煙,真到了大軍壓境之時,軍民必定望風而降,不會有多少替他朱家死節的。

就算最后平定了王賢,收回了這些州縣,對皇權的損害卻是不可逆轉的。天下甚至可能從此進入多事之秋……

“兒臣愿意親率十萬大軍,與王賊決一死戰!誓死捍衛父皇和朝廷!”朱瞻基愈加激昂的請戰道:“只有用最快的度、最猛烈的手段,徹底平定叛亂,才能捍衛我大明皇家的尊嚴!”

“你說的對……”朱高熾難得沒有呵斥朱瞻基,道:“但是,京師安危事關社稷,絕對不能冒險,還是按楊學士說的辦吧。”

“哎……”朱瞻基咬牙頓足,一副失望之極的模樣。

楊榮此刻也顧不上太子殿下的情緒,馬上接著道:“皇上,除了集中軍隊、加強城防,眼下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必須立即著手去做!”頓一頓,他沉聲道:“就是堅壁清野!”

“堅壁清野?”朱高熾眉頭不由緊皺,他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癡皇帝,知道這四個字說得輕松,對老百姓卻意味著破家之禍啊……

“大體分兩頭同時進行,一是,立即派官兵官差,將京畿百姓的糧食,全都搜集到北京城中。”自然,老百姓不可能乖乖交出過冬的糧食,至于官差會用何種手段搜集到糧食,就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學士考慮的范疇了。

不過,楊榮知道皇帝素來以勤政愛民自居,馬上又給朱高熾臺階下道:“國難當頭,只能讓老百姓先苦一下了,等到平定王賢之后,我們再連本帶利歸還百姓。皇上若是仍過意不去,還可以免除京畿百姓一年的賦稅,相信他們必定樂意至極。”

“哎,也只能如此了……”朱高熾憂傷的嘆息道:“希望老百姓不要太過記恨朕。”

“皇上素來愛民如子,百姓必然可以體諒君父的難處。”楊榮沉聲說道:“還有第二件事,就沒這么棘手了。便是把通州的糧食,立即運到京城來!”

“這個容易。”朱高熾松了口氣,他真擔心楊榮又提出什么更棘手的事情來,“讓兵部和戶部加緊去辦就是。”

“恐怕遠遠不夠!”楊榮卻斷然搖頭道:“通州幾十個大糧倉,還有幾十個各類物資倉庫,物資浩若煙海,如今天寒地凍,水運不通,單靠兵部和戶部的力量,一個月也運不完。”頓一頓道:“臣請皇上連夜下旨,調集京城所有車馬,立即派大軍和民夫前往通州,務必在三天之內,將通州的軍需物資全都運回京城!”

“為什么是三天?”朱高熾沉聲問道。

“因為,三天之內,王賢絕對到不了通州!”楊榮胸有成竹道。涿州在京城西南,通州在京城以東,直線路程近二百里,而且中間有朝廷數萬大軍組成的大興防線……那是之前用來防備山東方面的,雖然不指望他們能攔住王賢,但拖他幾天時間還是能辦到的。

“需要多少兵馬,多少民夫?”朱高熾點點頭,又問道。

“微臣估計,至少要二十萬民夫,同時派十萬軍隊,才能既保證度,又保證安全。”楊榮沉聲回稟道。

“二十萬民夫?!”朱高熾倒抽一口冷氣,京城如今從全國各地前來服役的民夫,只有不到十萬人,剩下的從哪里征調?

“只能讓京城百姓出力了!所有人家,不論身份,年齡十四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男子,全都要出動!”楊榮早已想好對策,馬上回答道。

“哎,只能如此了……”朱高熾嘆息一聲,這是何等一場浩劫啊!

“皇上,臣等這就去著手了!”時間不等人,楊榮、楊士奇立即告退,朱瞻基也顧不上吃餃子了,一起離開了乾清宮。

幽深的宮室中,一下子寂靜無比,沒了太子和大學士等人的聒噪,朱高熾感到愈加的驚恐不安。心里的重負,又加重了他的病情,咳嗽聲不斷在梁柱間回響,張誠趕忙給皇帝端了藥,扶著他起身回龍床歇息。

誰知不起身不要緊,一起身,皇帝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一下子就暈厥了過去……

“皇上皇上!”宮殿中,忙亂的一幕再次上演,“太醫,快傳太醫!”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5 16:41
第一二七二章 張三瘋

皇帝一聲令下,整個北京城都陷入了混亂。

順天府、宛平縣、大興縣的官差,拿著戶口名冊,在保長、里正的帶領下,開始挨家挨戶的征集民夫。

老百姓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官差從被窩兒中拖起來,胡亂穿上衣服,集中到大街小巷上。到了大街上,官差換成了全副武裝的官兵,更不會告訴他們要去干什么,便驅趕著滿心恐懼的百姓出了城。

寬闊的官道上火把照天,滿臉稚氣的少年、白發蒼蒼的老者,推著車,挑著擔,在浩浩蕩蕩的大軍押送下,連夜趕往五十里外的通州。

這天夜里格外寒冷,不知多少人凍死在半路上,押送的官兵卻毫不在意,只一味驅趕他們趕緊趕路。

天亮時分,第一波出發的民夫已經抵達了通州城,而最后出發的民夫,才剛剛離開北京城。

通州城自古便是大運河的終點,雖然永樂皇帝疏通了通惠河,使運河的船只可以直抵京城積水潭,但畢竟運力有限,而且京城也無處修建占地廣闊的成片糧倉,所以從南方解運而來的漕糧等物資,都會在通州卸船入倉,然后京城需要多少發運多少。

為了管理通州的百余國庫,朝廷在通州設立了倉場衙門,由一名戶部侍郎坐鎮,負責天下漕糧的收儲轉運,還有四衛軍隊專門負責保護,通州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洪熙以來,朝廷重農勸桑,鼓勵生產,每年解運京城的糧草都達四百萬石之巨,滿足京城軍民的消耗之外,每年還會結余百萬石,加上今年尚未消耗過半的糧草,如今通州城中,一共存糧六百余萬石,如果全都運回京城,足夠全體軍民吃上十八個月!

只要有糧食,北京城就是不可攻陷的,整整一年半時間,足夠把王賢耗到兵敗人亡了!

所以,這確實是如今朝廷成敗的關鍵!

楊榮親自負責這次押運,統領十萬大軍的則是豐城侯李賢。出城前,太子告誡李賢,務必對楊榮言聽計從,絕不可擅作主張,其實李賢本身也沒什么主張,自然也樂得一切聽楊榮調配。

楊榮深知事關大局成敗,自然無比警覺,派出無數斥候,嚴密監視著四下的風吹草動。由不得他不警覺,王賢的大軍就在京城百里以外,運輸卻需要很長的時間,王賢的軍隊隨時可能會殺到通州,要是擋不住他的進攻,這些糧食,可就全都落到王賢手里了!

誰知怕什么來什么,當天上午,便有斥候飛馳來報,西南方向發現大隊來路不明的騎兵,正向通州殺來!

“來的怎么這么快?!”楊榮神情一緊。

李賢更是嚇得失聲問道:“難道大興防線這么快就失守了?!”他是靖難名將豐城侯李彬之子,和朱瞻基關系極好,因此才被委與重任。但他根本沒上過戰場,此刻聽到王賢殺到的消息,登時慌了神道:“那可如何是好?!”

“不要慌,如果大興告急,早就稟報過來。王賢來的這么快,他的軍隊必然不多,”楊榮鎮定下來道:“咱們只管運咱們的糧食,其余事情交給護送的軍隊。”

“好。”李賢一想也是,通州和北京之間,足足有十萬軍隊呢,王賢的兵馬只要不多,估計也不敢輕舉妄動。

兩人便下令讓軍隊進入迎戰狀態,然后就在通州焦急的等待著后續的消息。

那支出現在通州西南方向的軍隊,正是許懷慶率領的五千騎兵。

昨天夜里,王賢大軍北上,遼闊平坦的華北平原,極其適合騎兵奔馳。天亮時分,大軍便抵達六十里外的大興!

大興是京城的倚郭縣,號稱天下首邑,北京城的一半兒都是歸大興縣管轄,其位置的要緊性可想而知。朱瞻基掌權之后,為了防備臥榻之側的山東方面,在京城以南方向設立了三道防線,前兩道是滄州、廊坊,第三道便是大興。

這道距離京城南門僅八十里的大興防線,就是京城最后的屏障了,自然是布防的重中之重。朱瞻基派出五萬大軍,又征伐了數萬民工,從大興縣最南端的榆垡鎮,到最西面的長子營,修了一段六十里長、一丈余深的溝壕,在壕溝外廣布鹿寨拒馬,壕溝內側則修建了密集的敵樓、望哨。一有風吹草動,分駐在壕溝沿線的五萬大軍,便可第一時間趕到。

王賢大軍出現在涿州的消息,昨日便已經傳到了大興,深夜里,朝廷又下了嚴旨,命守軍官兵戰至最后一人,也絕對不能讓王賢越過大興防線。另外,太子殿下也將親率五萬兵馬,火速前來坐鎮,最晚一天就能趕到。

大興的守將張軏,乃是張輔和張輗的三弟。這貨當初乃是漢王一黨的急先鋒,漢王初次作亂時,他曾經奉命奪取南京城門,還險些把當時還是太子的朱高熾捉住。后來,漢王兵敗,張軏自然被捕,但有張輔和張輗在,他還是保住了性命,自此被關在家里,足不出戶。

為了對付王賢一黨,朱瞻基也真是不嫌棄,連這種被仍在犄角旮旯多少年的貨色,都翻出來委以重任。當然,太子殿下也不是沒有道理,怎么說他也是老張家的血脈,帶兵打仗的本事還是過硬的,更重要的是,他恨王賢入骨,是絕對不會倒向王黨的!

得知王賢出現在眼前,張軏就處在無比亢奮的狀態,別人怕王賢,他可不怕。他把自己這么多年不見天日的原因,全都怪罪在王賢身上,他迫不及待要斬下王賢的頭顱,以泄心頭只恨!

是以張軏連夜巡視大興防線,督促所有的敵樓望哨全都瞪大眼睛,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能放過!還下令所有將士枕戈待旦,一有軍情必須立即趕到!這貨本來就有些變態,被關了幾年更是愈加殘暴,此番出山后,不知打殺了多少膽敢忤逆他的官兵,麾下將士噤若寒蟬,哪敢對他的命令有絲毫懈怠。

是以王賢的前鋒軍隊,一出現在壕溝附近,望樓的哨兵便第一時間點燃了烽火,數里外駐扎的一衛軍隊立即趕來,其余遠處的軍隊也馬上出動,須臾便會趕來。

王賢和莫問并騎在隊伍前列,見狀神情凝重,都沒想到官軍的反應居然如此迅速。

時間不等人,根本來不及另作他圖,兩人便一面督促手下將士趕緊搬開路障,一面親自下馬,和士卒們一起,冒著嚴寒,扛著兩三丈長的圓木,沖到壕溝邊,鋪設過溝的橋梁!

這時候,最近的那一衛兵馬還未趕到,敵樓中駐守的五百官兵,看到王賢他們居然要架設橋梁,竟不顧一切的沖了出來,想要阻止架橋!

張軏早有嚴令,誰讓王賢從他們的防區突破,所有駐防的官兵,統統都要斬首!沒有官軍敢懷疑那瘋子的兇殘,拼上命也不能讓王賢從他們這里過去!

王賢手下的將士早就等著了,馬上用密集的彈雨弓矢阻擊官軍!官軍損失慘重,卻依然堅持用火槍和弓箭還擊,同樣射倒了!

這出乎意料的激戰,顯然彰示著之前庖丁解牛般輕松的戰斗,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王賢這邊,剛剛架好了一根圓木,便被冒著箭雨沖過來的官軍士兵拼命推了一把。雖然那官軍馬上被射成了刺猬,可那圓木也滑入了壕溝!

如是數次,王賢軍依然無法搭橋,一時間將士們竟束手無措。

王賢面色鐵青,他知道自己輕敵了。雖然一直提醒自己要小心謹慎、如履薄冰,但自大王城以來,每戰攻無不克,將敵人玩弄于股掌之間,還是不由自主滋生出了輕敵的情緒。

王賢本以為,今夜寒冷無比,官軍也料不到他會來的這么快,很可能縮在堡壘中不出來,正可以趁黎明前的黑暗,用錦衣衛六處研制的快速架橋工具,只需要很短的時間,就可以架設起橋梁,偷偷越過壕溝。只要過去壕溝,也就無所畏懼了。

誰知官軍居然用無數火堆,把六十里的防線照耀的亮如白地,根本不給他們可乘之機!而且反應速度居然如此之快,搶在他們架橋之前就沖了出來!

王賢根本顧不得檢討,那一衛兵馬已經近在眼前,要是再耽擱下去,這橋就架不成了!

急的他直跳腳,吼道:“這樣可不成!”

他身后的心慈心嚴對視一眼,揮手示意幾位師弟跳上了圓木,心嚴自己也跳了上去,對扛著圓木的將士高喝道:“把我們送過去!”

將士們神情一振,嘶吼著扛著圓木沖到了壕溝邊,然后猛地向前一擲!

那沉重的圓木凌空飛起,幾個和尚居然穩穩的站在上頭,跟著圓木一起飛向對岸!

“射,射下他們來!”那五百官軍已經只剩一半,但援軍近在咫尺,他們怎會前功盡棄?看到有和尚跟圓木一起飛過來,顧不上驚訝,領隊的副千戶便指著他們高喊道:“不能讓他們過來!”

弓手們再也不管對面,紛紛把箭支射向圓木上的那幾個和尚!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5 16:45
第一二七三章 為有犧牲多壯志


                  


圓木上,幾位和尚紛紛揮舞兵刃格擋箭支,但他們身體絲毫不敢晃動,只要一動就會掉下壕溝!

雖然擋住了大半弓箭,還是有幾支箭射到了他們身上,兩個和尚要害中箭,猝然摔落壕溝。就連心嚴也肩頭中了一箭,身子猛地一歪,但他反應極快,居然從圓木上縱身一躍,一個追云趕月,便穩穩的落在了壕溝邊。

心嚴也不管身上的箭傷,帶著肩膀的箭支,怒吼一聲,揮舞著金剛禪杖,將面前的官軍掃倒一片!其余幾個和尚也紛紛落地,協助心嚴一起,與百多名官軍戰在一處!

惱羞成怒的副千戶,指揮射手拼命攻擊那幾個可惡的和尚,心嚴等人應付眼前的敵人已是十分吃力,哪里還有躲避弓箭的余地。轉眼間,幾人都身中數箭,全身鮮血直流,卻仍然屹立不倒,死死擋住了官軍的去路!

雖然他們只有寥寥數人,卻讓那些官軍無法前進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明軍架設起橋梁,大隊兵馬沖了過來!

這時,那一衛兵馬也殺到了!但王賢軍已經過來,干掉殘存的敵兵,便背對浮橋,組成了一道堅固的防線,用弓箭和火槍攻擊敵軍。對沖過來的敵軍,則有長槍和斬馬刀伺候,把那一衛兵馬,死死擋在防線之外!

他們身后,又有幾道橋梁架設起來,大軍正加緊時間,源源不斷的過橋,越來越多的王賢軍將士加入戰團,徹底穩住了防線!

這時,許懷慶和他的五千騎兵也過了河,在馬上向王賢重重一抱拳,便帶著部下向東北方向殺去!

莫問組織著將士們用最少的兵力纏住那一衛敵軍,讓盡可能多的騎兵上馬,去攔截已經近在咫尺的敵軍后續部隊!

騎兵只有騎在馬上,才會發揮出戰場王者的威力來!

有莫問在,王賢可以暫時不理會戰局,來到一眾師兄面前。

只見心慈滿面哀容坐在地上,心嚴躺在他的懷中,全身上下都是鮮血,氣息微弱游絲,已經到了圓寂的邊緣。

“師兄……”王賢悲愴無比,他萬萬沒想到,才剛踏入京畿,就猝然折損數位師兄。尤其是面冷心熱的心嚴師兄,多少年來,一直默默的守護在他的身旁,不知多少次保護他于危難,誰能想到,竟要就此永別了。

王賢跪在心嚴身旁,兩行熱淚奪眶而出道:“是我被勝利沖昏了頭,輕敵冒進,都是我害了你啊……”

心嚴卻吃力的綻出一絲微笑,嘶聲道:“師弟不必如此,這就是戰爭……”說著,他的臉上竟浮現出滿足的神情道:“師傅的徒弟們,終究六根不凈,青燈古佛坐化圓寂,不如這樣戰死沙場,馬革……裹尸……”

說完,心嚴合上了雙眼,氣息全無。

心慈等人神情一哀,雙手合十,默默地誦念著佛經,送他們的師兄最后一程……

這時,莫問已經指揮騎兵,沖垮了那一衛兵馬,將他們下餃子似的趕到了壕溝里,之前下馬阻擊的將士們,抓住機會脫離戰團,紛紛上馬。沒有時間給他們過多的哀傷,王賢等人流著淚水,帶上心嚴和幾位師兄的遺體也上馬而去。

張軏率大軍趕到,王賢和他的騎兵部隊,已經擺脫了那一衛殘兵的糾纏,遠遠地橫亙在張軏大軍和京城之間!

王賢將悲傷掩在心底,指著遠處的數萬大軍,對手下將士高喝道:“把他們死死纏在這里!”

將士們哄然應聲,敵軍雖多,但局面已經不復之前的兇險。騎兵的機動能力,是步兵遠遠無法企及的!他們有一百種辦法,能把這些官軍折磨的生不如死!

其實,根本不用王賢操心,張軏也絕對不會理會那奪路而去的五千騎兵,自打看見王賢的身影那一刻,他的眼里就再也沒有其他人,抽出寶劍指著前方,滿目猙獰的咆哮道:“殺了他!”話音未落,便率領數千騎兵朝王賢撲了上來,步軍將士緊隨其后,向王賢發起了猛攻!

迎接他們的,毫無疑問是鋪天蓋地的箭雨和火槍,官軍士兵割麥子似的,倒了一茬又一茬,張軏卻毫不理會,依然率軍猛沖,眼看就要沖到近前。王賢的軍隊卻潮水般向后退卻,一般退,一邊用弓箭和火槍對他們繼續射擊,張軏再悍不畏死,卻始終無法摸到王賢的影子,反而膝蓋還中了一箭。

“將軍!”親兵見他中箭,趕忙圍了上來,卻被張軏一把推開。只見他伸手握住箭桿,居然猛地將那雕翎長箭拔了出來!

眾將士震驚的目光中,張軏血紅著雙眼,撕心裂肺的吼道:“繼續追!”

受到主將的激勵,所有將士抖擻精神,繼續窮追不舍,王賢的騎兵依然堅定不移的敵進我退,只用弓箭和火槍殺傷敵軍。雖然造成了不小的傷亡,但大興的軍隊陸續趕到,官軍反而越來越多,依然死死咬在他們身后!

王賢便帶著他們在大興縣內兜起了圈子,卻也不敢太過靠近北面,雖然不知道朱瞻基會帶軍增援,但經過方才的慘痛教訓,王賢已經不敢再有絲毫大意!他要盡量保全自己的軍隊,就不能再讓他們冒任何的風險……

不過無論如何,在這廣闊的華北平原上,王賢這支騎兵總是有輾轉騰挪的空間,所承受的風險,遠遠不能與北上的許懷慶相比……

想到許懷慶,王賢一下愣住了,看這邊苦戰的情形,恐怕通州方面,也絕對不會如料想的樂觀……

王賢死死纏住大興的軍隊,許懷慶則率領五千騎兵長驅直入,轉眼便到了距離通州二十里外的馬房寺,就看到官軍的斥候成群結隊。再往前,更是煙塵漫天,顯然敵軍的數量超乎想象!

“將軍,壞了。”前來接頭的錦衣衛,印證了許懷慶的擔憂:“昨天楊榮和李賢,帶領十萬大軍,驅趕二十萬民夫,連夜趕往通州,向京城轉運糧草。”

許懷慶和一旁的將領,登時陰云密布,他的副將張大海咬牙切齒道:“楊榮這個老狐貍,壞我們的大事!”

雖然他們已經預計到,朝廷可能已經開始轉運通州糧草,但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么大的陣勢——十萬大軍護送,這是要把全程都變成銅墻鐵壁!二十萬民夫運送,恐怕三天不到就能把通州的糧食搬完!

“將軍,怎么辦?”將領們紛紛看向許懷慶,因為按照上峰的命令,如果出現眼前這種極端情況,他們應該毫不猶豫的撤走……

許懷慶面沉似水道:“怎么辦?用蒜拌!”

眾將跟他南征北戰多少年,知道這是自家將軍準備拼命的口頭禪。

“如果讓官軍把通州的糧草都運回京城,”許懷慶陰沉的目光掃過麾下將士,洪聲說道:“整場戰爭,我們必敗無疑!”說著他雙眉一挑,重重捶一下自己胸口道:“這就是公爺派我們來這里的原因!”

麾下將士呼吸漸漸粗重,臉上的恐懼猶豫漸漸退去,聽他們的將軍怒吼道:“這個差事,是老子拼命爭來的!所以我就是死,也要把它完成!”說著,許懷慶對面前的錦衣衛沉聲道:“替我告訴公爺,俺老許去也!”說罷,雙腿一夾馬腹,提槍高喝道:“是漢子就跟我上!”

許懷慶沒有王賢那么多大道理,更不懂莫問那些玄奧的統兵之道,他就只有簡簡單單八個字‘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但簡單不代表不好用,甚至更合士卒們的胃口,多少年來,他一直秉持這八個字,從來沒有絲毫違背,麾下的將士早就視他為父兄,心甘情愿跟著他赴湯蹈火!

見自家將軍沖出去,將士們也爭前恐后的緊隨其后,朝著煙塵騰起的方向殺了過去!

官軍斥候見到許懷慶的兵馬,壓根兒就沒想到是敵軍,還傻乎乎的上前盤問:“你們是哪部分的?”

話沒說完,就被滾滾鐵騎碾成了肉醬,遠處的斥候這才知道大事不妙,趕忙紛紛逃竄,分頭向京城和通州方向稟報。

許懷慶根本不理會那些斥候,率軍直插官軍中路!

永通橋東距通州八里,西距京城三十里,是由通州入北京城的咽喉要地。通常,糧船是由橋下的永通河入京,如今天寒地凍,河水結冰,運糧車隊只能走陸路過橋。因為橋面狹窄,橋上僅容兩輛糧車并行,自然擁堵不堪,大量糧車在橋西聚集等候過橋。

此刻,一萬余官軍將士駐守于此,一面警惕的守衛著這條咽喉要道,一面氣急敗壞的疏通橋面。可是,就算民夫聽他們的,拉車的牲口可不怕他們,咴咴叫著尥起了蹶子,把橋面堵得更厲害了。

正亂成一鍋粥,忽然又有斥候狼狽疾馳而來,厲聲稟報道:“敵軍殺過來了!”

頃刻間,橋上橋下的軍民全都愣在那里,齊刷刷朝斥候奔來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支鐵騎裹挾著滾滾煙塵,朝他們殺了過來!

“媽呀!”第一個回過身來的民夫,丟下大車,抱頭就跑。下一刻,所有民夫全都驚慌的抱頭鼠竄,運糧的車馬歪的滿地都是,還把官軍沖得七零八亂!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5 16:48
第一二七四章 孤膽英雄

永通橋,在此處負責的是一名副都指揮和一名戶部侍郎,后者急的直跳腳,拉著那名副都指揮大叫道:“快點攔住他們呀!”

副都指揮氣急敗壞甩開那名戶部侍郎,咆哮道:“你先讓老百姓別亂跑!亂七八糟讓我怎么打仗?!”

戶部侍郎卻苦笑起來:“不會影響到你打仗的……”原來,這會兒工夫,老百姓已經跑的七七八八,永通橋附近只剩下那些官兵的身影了。

“趕緊給我頂住!”副都指揮揮舞著寶劍,讓手下官兵趕緊迎上敵軍,他自己卻騎在馬上,紋絲不動。

許懷慶的騎兵已經沖到近前,官軍將士才勉強列陣完畢,便被王賢軍的火槍弓箭,射的死傷一片!

火槍弓箭開路,許懷慶高舉著宣花大斧,徑直殺入敵陣,大斧翻飛,十幾個官軍便身首異處!他麾下的將領也個個身先士卒,帶著手下騎兵向官軍猛沖猛打!五千騎兵銳不可當,殺的官軍哭爹喊娘,陣型轉眼就被攔腰截斷!

那副都指揮在橋上指揮,但他穿的衣甲鮮明,實在惹眼。許懷慶突破敵陣后,便徑直朝他拍馬殺來!

副都指揮嚇得趕忙招呼親兵攔住敵將,無奈許懷慶太過勇武,官軍將士竟無他宣花大斧一合之敵!

副都指揮眼看著親兵被殺的屁滾尿流,那名敵將沖到自己近前,哪還認不出,來的是如今大明第一勇將——開天斧許懷慶!

認出許懷慶的剎那,副都指揮最后一絲勇氣也徹底消失,那可是能在萬軍從中,斬殺朵顏大統領達爾罕的絕世猛人啊!副都指揮哪敢重蹈達爾罕的覆轍,竟撥轉馬頭,逃離橋頭,徑直向西逃命去了!

見主將居然臨陣脫逃,戶部侍郎氣的破口大罵,然后也趕緊跟著跑了……

許懷慶縱馬越上橋頭,輕蔑的瞥一眼,在親兵簇擁下逃竄的二人,便回頭關注起戰局來。

毫不意外,官軍將士本就被

的魂不附體,看到主將脫逃,這下哪還有一絲戰意,也紛紛丟下兵刃,四散逃竄!

王賢軍的騎兵趁勢追擊,剛剛殺出了二里,卻聽橋頭主將鳴金,只好意猶未盡的折回,放任敵軍逃走。

橋頭上,許懷慶看著滿眼的糧秣物資,冷聲道:“都燒掉!”

眾將肉疼不已,但也只能照辦,紛頭帶著麾下將士,將糧車集中到一起。然后,點燃火把扔了上去,天干物燥,又都是易燃的糧食,大火登時熊熊而起。

張大海伸出舌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嘖嘖惋惜道:“要是把這些糧食帶回去,公爺肯定很高興……”自出征蒙古以來,王賢的大軍就處在缺糧的狀態,看到這么多白花花的糧食,被付之一炬,實在是暴殄天物。

許懷慶看著遠處疾馳而來的官軍,瞥一眼張大海,冷聲道:“少廢話,趕緊轉移!”

張大海縮縮脖子,使勁吸了吸空氣中糧食的焦香味,猛地一揮手道:“走!”。

永通橋距離通州只有八里,那副都指揮和戶部侍郎,一口氣就跑了回去。

兩人狼狽萬狀的跪在楊榮和李賢面前,顫聲稟報遭到襲擊的經過。

“啊!”李賢大驚失色,悚然轉頭望著楊榮道:“不是說只有小股軍隊嗎?”

楊榮面沉似水,那戶部侍郎趕忙答道:“敵軍兵馬確實不多,只有五千騎兵。”

那副都指揮一聽,這是要把自己往死里坑,趕忙搶著說道:“可他們是王賢精銳中的精銳,許懷慶所率的沖鋒營啊!就連朵顏人和韃靼人,都被他們殺的屁滾尿流……”

楊榮厭惡的瞥一眼那為了減輕罪責,拼命夸大其詞的副都指揮。這時,又看到東面騰起的滾滾黑煙!楊榮登時心如刀割,重重一拳捶在箭垛上,“多少民脂民膏,居然付之一炬!”

“啊!”李賢這才明白,原來那黑煙是糧食被燒了,趕忙問兩人道:“這得多少糧食?”

“從通州發運的糧食,大半都堵在那里……”戶部侍郎小聲道:“起碼有十萬石以上……”

“這么多?!”李賢也驚得跳腳,這么大的損失,自己是要擔很大責任的。趕忙看向楊榮道:“閣老,趕緊暫停發運吧!得先將那五千騎兵干掉再說!”

“不能停!”楊榮臉色難看至極道:“那樣正中了敵軍的下懷!”楊榮十分清楚,王賢的目的是讓他不堪騷擾,停止運糧。但楊榮更清楚,自己是絕對不能停下的,一旦等王賢的大軍趕到通州,掐斷了京城和通州之間的通道,通州城就一粒糧食也運不到北京!

說著,楊榮深深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兩人,那副都指揮倒也罷了,戶部侍郎乃是他的得意門生。但這時也顧不了那么多了,楊榮嘡啷一聲,拔出天子劍,指著二人道:“你們都已經立過軍令狀,人在糧在,糧失人亡!怎么還有臉活著回來?!”

二人登時亡魂皆冒,那副都指揮拼命磕頭如搗蒜,“閣老饒命,閣老饒命……”

那戶部侍郎還好些,只是流淚道:“我對不住老師,老師再給我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

“沒機會了……”楊榮長嘆一聲,仰頭道:“我給你們機會,誰給大明機會?!”說著把手一揮道:“把他們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軍士們撲上去,按住兩人的肩頭便往外拖,兩人涕淚橫流的哭喊掙扎,“饒命啊,閣老……”“老師,饒命啊……”

聽到弟子令人心碎的哀聲,楊榮眼泛淚光,狠心別過頭去,待聽到兩聲慘叫傳來,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看也不看軍士呈上來的首級,便揮手道:“拿去,給押運的官兵傳看,再有丟失糧草、臨陣脫逃者,不要勞煩本官動手了!”

兵士應聲下去城頭,一旁的李賢面無人色,沒想到大半輩子溫文爾雅,連雞都沒殺過一只的楊閣老,關鍵時刻,居然爆發出比那些見慣了

的武將,更兇狠的殺氣!。

楊閣老殺人立威、傳首全線,登時讓全體將士徹底丟掉了最后一絲僥幸,只得拿出十二萬分的小心、十二萬分的勇氣,保護運糧的隊伍。

然而,許懷慶的騎兵實在太厲害了,在幾十里的運輸線上神出鬼沒,總是可以找到護送官軍的薄弱環節,便狠狠咬上一口,嚇得運送的民夫一哄而散!許懷慶就趁著混亂,率軍殺入敵陣,放一把火便逃之夭夭,根本不給官軍主力包圍他們的機會……如是再三,屢試不爽!

官軍也想派騎兵對付騎兵,不奢望能消滅掉敵人,至少把他們驅趕開來。然而,同樣是騎兵,水平卻是天壤之別,許懷慶的騎兵,帶著官軍騎兵在平原上兜幾個圈子,便將他們遠遠甩在后頭。等官軍騎兵好容易跑回來,便見己方的步兵已經慘遭蹂躪,糧車熊熊燃燒開來……

無奈之下,官軍只好停下了腳步,用糧車結成一個個車陣,來抵御侵略如火的騎兵。這下情況果然好了很多,有沉重的糧車首尾相連,許懷慶再也無法隨意突破官軍的陣地!官軍靠著車陣的掩護,在箭林彈雨下生存的幾率大大增加!官軍甚至可以靠著車陣,向許懷慶他們開弓還擊起來!

許懷慶幾次嘗試著突破,全都無功而返,只能遠遠用火箭攻擊糧車,自然收效甚微……張大海等人氣的胡子直翹,破口大罵道:“十萬大軍,卻像王八一樣縮著,丟不丟人?!”

官軍卻顧不上害臊,保住糧食就能保住命,至于臉面,誰愛要誰要去吧!

許懷慶卻不怒反喜,哈哈大笑道:“縮頭烏龜很好!咱們到處轉轉,誰敢伸出就打爆它!”

果然,通州城的楊榮聞訊,差點沒背過氣去!運糧的隊伍全都龜縮在路上,誰運糧食去京城?!

很快,整條去京城的官道都被堵塞住,更多的隊伍根本出不了城,糧車已經塞滿了整個通州!

“閣老,這樣下去,三天時間肯定遠遠不夠啊!”李賢見狀憂心忡忡道:“還得想辦法,趕緊把那些該死的騎兵攆走才行!”

楊榮瞥一眼李賢,意思很明白,你才是領兵將領,這難道不是你的責任嗎?

“哎,”李賢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心說我多這句嘴干嘛?但楊榮手里有天子劍,由不得他推脫不前,只好硬著頭皮道:“我愿率一萬……哦不,兩萬騎兵,前去消滅……哦不,驅趕敵軍。”

楊榮點點頭,勉強笑道:“那就有勞侯爺了。”

說著,楊榮有意無意的晃了晃手中的天子劍,嚇得李賢臉色煞白,不敢再廢話,磨磨蹭蹭去點兵準備出征了。

看著李賢的背影,楊榮搖頭嘆氣,大明的武將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開國時名將如云、如日中天;靖難時,就已經調零的差不多,但好歹朱棣的武將集團還在水準之上。到如今,直接就是充斥著定國公、李賢這樣百無一用的二世祖了!

唯一強大的,只有王賢和柳升為首的一群遠征將領,還全都反叛了朝廷……

想到這,楊閣老目光不由越過通州戰場,遠遠地望向京城,心中暗嘆道:‘首輔大人,你是在自毀長城啊……’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5 16:53
第一二七五章 斷橋

興,王賢已經與張軏的大軍纏斗了大半日。

這時,兩軍素質的差距就體現出來了,王賢麾下將士遠道而來、久戰不休,卻依然可以保持旺盛的戰斗力,而張軏的軍隊只全力追擊了大半天,就已經累得筋疲力盡,越發跟不上王賢的腳步。

王賢甚至可以讓軍隊稍稍停下來歇歇腳,等一等后頭的追兵,這勢頭發展下去,拖都能把張軏的軍隊活活拖死。

“公爺,可以趁機打他們一下了!”張義等人紛紛請戰道:“打垮大興的軍隊,以免腹背受敵!”錦衣衛已經將朱瞻基率軍南下的消息,送到了王賢軍中!

王賢卻不為所動,繼續不緊不慢的向東移動,似乎要和張軏纏斗到底。

將士們正大惑不解之時,便見數騎快馬,打著許懷慶的旗號,從北面疾馳而至。

那幾匹快馬被引到王賢面前,馬上騎士顧不得下馬行禮,便大聲稟報道:“公爺,楊榮帶著十萬大軍,護送二十萬民夫,已經開始將通州的糧草運往京城!”

“什么?!”王賢震驚的神情大變,失聲問道:“許將軍現在何方?!”

“我家將軍已經率軍殺上去了!”

“這個混蛋!”王賢破口大罵一聲,便黑著臉陷入了沉默。

周遭眾將全都不敢出聲,唯恐打擾到王賢的思緒。

此時此刻,王賢徹底難以保持平靜的心情。他不得不再次檢討,自己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太過輕敵冒進了!

“大人,您的策略是正確的,敵強我弱,我軍沒有別的法子,只有盡快破關而入,拿下通州,才能徹底扭轉戰局!”見王賢似乎要鉆牛角尖,莫問連忙沉聲說道:“如果我們不在第一時間攻破張家口,用十余萬外強中干的大軍,吸引住官軍主力,星夜偷渡紫荊關,咱們就會被死死的困在河套!時間一久,將士思歸,軍心散亂、不戰自敗!”

“嗯……”王賢點了點頭,嘆息一聲道:“我們確實別無選擇。”

“而且官軍也不可能全是飯桶,至少楊榮楊士奇等人,盛名之下無虛士。”莫問又勸慰道:“我們能想到通州是京城的命門,楊榮、楊士奇自然也能想到!既然,通州事關京城存亡,他們動用十萬大軍押運,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是啊,我不該小瞧了天下英雄!”王賢說著,卻笑了起來道:“這樣才有意思嘛!逐鹿中原,怎能沒有高手對局?!”

“公爺,您就下決心吧!上刀山、下火海我等眉頭都不皺一下!”張義等人見主帥振作起來了,全都高聲嚷嚷開了。

“抱歉諸位,是本帥太過冒進,才會讓你們身陷險境!”王賢向眾人歉意的笑笑,眼前的局面確實兇險無比,山東的援軍尚未趕到,王賢卻帶著兩萬人馬,殺入駐軍二十余萬的京城左近,無異于在刀尖上起舞!

眾將聞言,剛要勸慰王賢,卻見他眉頭一挑,話鋒一轉道:“但要想以弱勝強,只能兵行險招!咱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只能行險到底了!”

“不和他們糾纏了,大軍立即北上通州!”王賢咆哮起來,向他的將士們下達命令!

眾將聞命一震,都明白主帥是要孤注一擲了!

因為一旦大軍選擇北上通州,若無逆轉乾坤的神來之筆,很快就會被太子、張軏、楊榮的三路官軍重重包圍了!

然而眾將卻毫無懼色,反而興奮無比的嚎叫起來:“是!”

在一連串不可思議的大勝后,他們所有人都堅信無比,自己的主帥有一雙可以看透戰局表面,直抵勝負根源的慧眼!一定可以指引他們擊敗強敵,取得最終的勝利!

在這股瘋狂乃至盲目的信任下,一萬五千騎兵立即調轉馬頭,向北疾馳而去!

臨行前,王賢讓人給山東方面的援軍去了口信,讓他們見機行事……如今戰局之復雜、結果之難測,已經不是凡人可以預料的了,他也只能給出這樣一道模糊的指令,讓二黑和鄧小賢他們自己去判斷了。

通州。

在楊榮的嚴令之下,李賢率領城中兩萬騎兵迎戰許懷慶。

這下,護衛糧草的禁軍將士,只消打起全部精神,護衛運糧隊伍的安全即可。驅趕許懷慶五千騎兵的任務,全都交給了李賢的兩萬騎兵。李賢的軍隊由虎賁、驃騎等衛的精銳騎兵組成,縱使能力不如許懷慶的部下,但仗著人多、又是生力軍,緊緊咬在他們身后,還是不成問題!

這下子,許懷慶和他的五千騎兵再也不能如入無人之境了,他們甚至很難再接近官軍的運糧隊。兩萬騎兵實在太多,而且分成數隊,包抄、阻截、支援各司其職,根本不給他們可乘之機!

看到戰局的變化,官軍的押運隊歡呼起來,對許懷慶的畏懼一下子減輕了許多。在楊榮使者的催促下,紛紛準備再次上路……

“這樣下去可不行!”許懷慶心急如焚,一時卻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正在此時,幾十名錦衣衛從橫刺里殺出,來到許懷慶面前。

許懷慶一看為首的是張棟,登時眼前一亮道:“你小子怎么來了?!”

張棟乃是葫蘆谷幸存的錦衣衛新丁,時萬的衣缽傳人,數年來成長極快,已經成了錦衣衛的一名指揮使。王賢知道他本分謹慎,把吳為等人調出京城后,便留他在京里暗中率領潛伏下來的錦衣衛相機行事。

顯然,張棟也知道最危急的時候到了,居然帶著他麾下的密探,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

“將軍,俺來支援你了。”張棟向許懷慶呲牙一笑,露出八顆雪白的牙齒。

“你就這點人?!”張大海看著張棟身邊那點人馬,心說就算各個都是絕頂高手,也沒什么卵用啊!

“還有五百人馬,都是錦衣衛的精英密探,”張棟淡淡道:“俺讓他們埋伏在遠處,隨時聽候將軍調遣!”

“還是杯水車薪……”張大海撇撇嘴。

“太好了!”許懷慶卻大喜道:“你小子手里有多少炸藥?!”許懷慶不問有沒有,直接問多少,顯然已經猜到張棟此行原本的目的。

“很多……”張棟果然答道:“原本,我們是想混入運糧隊,狠狠的炸上一票!”說著有些不好意思的憨笑道:“誰知晚來一步,官軍已經讓將軍打成了縮頭烏龜……”

“夠不夠炸橋的?!”許懷慶打斷張棟,沉聲問道。

“什么橋?”張棟謹慎的問道。

“永通橋!”

“沒問題。”張棟信心十足道:“那種橋只要在特定的位置爆炸,一炸就倒,用不了多少炸藥!”

“有多余的炸藥,就盡量破壞永通橋左右的冰面,破壞的范圍越大越好!”許懷慶沉聲吩咐道:“快去吧!半個時辰后,我就帶軍殺到!”

“呃……”張棟還想說什么,一聽只有半個時辰,趕緊調頭就走,爭分奪秒的去準備了。

有了張棟相助,許懷慶信心大增,對麾下將士大聲道:“孩兒們,打起精神來!讓他們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騎兵!”

將士們轟然應聲,抖擻精神,紛紛回頭望月,使出看家的騎射本領,朝身后的追兵射擊起來!

李賢和他的兩萬騎兵,剛剛掌握了主動,正待一鼓作氣擊潰這五千騎兵,就突然遭到他們的迎頭痛擊!沖在前頭的騎兵慘叫著連人帶馬摔倒在地,后頭的騎兵猝不及防,還被絆倒了許多,這讓他們惱羞成怒,拼命策動戰馬追上去,也用弓箭和火槍還擊!

畢竟是大明的王牌精銳,李賢部下的火槍,雖然遠不如許懷慶一方,但騎射功夫卻不相上下。一旦發起狠來,許懷慶他們還真是棘手不已,只能拼命催動戰馬,和敵軍拉開距離。

見不可一世的許懷慶居然被迫后退,讓李賢等人分外振奮,亢奮的催促部下窮追猛打,就算不能消滅他們,能把許懷慶遠遠的攆走,也是天大的勝利了!

然而許懷慶卻偏偏不肯遠遁,只是沿著官道向東撤退,李賢無奈,只能跟在后頭追下去。不過,他也不太擔心,還有十里八里就到通州了,許懷慶能逃到哪去?

就這樣一追一逃,到了永通橋,許懷慶的五千騎兵迅速過橋!李賢想也不想,便帶著部下上了橋,誰知他是剛剛通過橋面,就聽到身后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幾乎同時腳下猛的一顫,一股兇猛的氣浪,裹挾著碎石冰屑,向他背后猛撲過來!

李賢身邊的將士紛紛哀嚎著落馬,幸虧周圍全是親兵,替他擋住了爆炸的沖擊,讓他沒有被掀翻下馬……

饒是如此,李賢依然被震得兩耳嗡嗡作響,眼前一片漆黑。待他好容易恢復了視力,便見逃竄的許懷慶等人已經調頭殺了回來!李賢不由自主倉皇回頭一看,登時肝膽俱裂——只見身后十丈近遠的河面上,飄滿了人馬浮尸和大塊的碎冰……而那原本橫跨河面的永通橋,只剩下兩岸的橋墩,不見了河上的橋身……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5 17:17
第一二七六章 鳴鏑

見永通河被炸為烏有,尚未過河的一萬多名騎兵,此時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有人下馬救護被炸傷的袍澤,有人在河邊團團亂轉,想要設法過河。然而,長達數里的冰面都在爆炸中皸裂破碎,戰馬只要一踏上去,就會失足落入河中,一時竟被困在了對岸!

只能指望已經過河的數千騎兵了,但這些家伙,一半被炸得頭暈腦脹找不到北,另一半被反撲回來的敵軍,嚇得魂飛魄散,戰力十停去了五停。在李賢的驅使下,他們勉強結陣迎敵,卻哪里是一擊得手、士氣如虹的許懷慶等人對手!

甫一交戰,官軍便被殺的潰不成軍,李賢見勢不好,哪里還敢等對岸的大部隊繞過來,趕緊在親兵的保護下奪路而逃。

李賢雖然打仗不怎么樣,但身上的盔甲十分名貴,又精心打理的锃亮,在冬日的夕陽下熠熠生輝,讓許懷慶不花什么精力,便牢牢鎖定住這家伙,跟在后頭窮追不舍,把個李賢追得亡魂皆冒,幸好胯下戰馬神駿,距離又短,這才險之又險的逃回了通州城!

許懷慶追到通州城下,見李賢進了城,這才耀武揚威的率軍折回,去對付那些群龍無首的官軍騎兵!。

此時天色漸黑,看著鎩羽而歸的李賢,楊榮的一張老臉比天色還黑。

看到殺氣騰騰的楊榮,李賢忍不住冷汗直冒,小聲吩咐周圍親兵道:“待會兒他要殺我,你們可千萬得攔住……”親兵們點點頭,緊緊握住刀柄,李賢這才敢到楊榮面前,面臉愧色道:“閣老,末將盡力了,無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你的兩萬騎兵,全都被殺光了嗎?!”楊榮不可思議的看著李賢,要真是這樣,這仗還怎么打?

“那倒沒有,我軍不過是不慎中計,主力完好無損,只是,只是……”李賢面紅耳赤的說不出話來。

“只是主將被人家追著屁股攆回了通州!你怎么不找塊豆腐

死得了?!”楊榮怒不可遏的咆哮起來,把李賢罵成了豬頭,但他也知道,李賢是殺不得的,對方地位比自己高,和太子的關系比自己近,而且軍隊也都聽他的……壓住滿腔的怒火,楊榮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得知并非敵軍的戰斗力強橫到無可匹敵,而是用了計謀所致,這才松了口氣,冷冷瞥一眼李賢道:“你守好通州城,老夫親自出城主持戰局!”

“天都黑了,您明早再出城不遲。”見楊榮不殺自己,李賢感激涕零,忙討好的說道。

“不行,已然來不及了!再拖到明日,黃花菜都涼了!”楊榮讓人牽來戰馬,翻身上去,還不忘千叮嚀萬囑咐李賢道:“如今戰局云詭波譎,你要時刻瞪起眼睛,守好通州城!萬不能再有差池!”

“閣老您放心去吧,我保證不會再上當了!”李賢拍著胸脯,指天發誓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但愿你吃一塹長一智……”楊榮嘆了口氣,如有可能,他也不想用李賢守城,但身邊實在無將可用。而且換了別人,李賢肯定不服,肯定讓守將處處受制,反而會出亂子……

楊榮又帶了兩萬兵馬出城,這會兒通州只剩下李賢的一萬兵馬,加上原先駐守于此的四衛兵馬,一共三萬軍隊駐守,雖然不算太多,但綜合敵我態勢,卻不用有任何擔心。

王賢的山東軍隊還遠在滄州,就算他突然離開大興,孤注一擲殺過來,想憑眼下的一萬五千騎兵,攻破城高墻厚、設施完善,駐守三萬大軍的通州城,無異于癡人說夢!

唯一讓楊榮放心不下的,就是李賢這蠢貨了,他只能叮囑留在通州的戶部尚書李昶,千萬替李賢多張心眼兒,不要讓他再被坑了。

盡管如此,在夜色中離開通州城時,楊榮還是忍不住心潮澎湃,這可是大明有史以來,頭一次文官統兵啊!這在文武涇渭分明的洪武、永樂年間,是根本不可想象的!這很可能也將成為大明劃時代的分

若非如此,楊榮也不會對李賢退讓。若是和李賢鬧僵了,對方不同意他帶兵,楊榮還真沒辦法……

出來通州城,楊榮便恢復了冷靜,他知道將來怎樣,全看眼前這一仗,自己若能贏得漂亮,自此文官領兵再無阻礙。若是贏不了,乃至輸的難看,則萬事皆休……

排除一切私心雜念,楊榮一面命大軍小心行軍,一面讓人去聯絡李賢帶出去的騎兵部隊,還給龜縮在各處的運糧隊下令,讓他們不要管糧車了,全軍向自己靠攏,準備集中兵力,連夜絞殺許懷慶的五千騎兵!

原本楊榮還擔心,許懷慶會借著夜色的掩護遠遁,但前方傳來的消息讓他松了口氣,那廝居然還在永通橋一帶游弋,似乎鐵了心要死死釘在通州和北京之間!

“既然這么想死,老夫就成全你!”楊榮花白的胡須在夜風中飄曳,冷冷盯著遠處的永通橋方向,下令各部從四面八方合圍,務必要讓那該死的幾千騎兵插翅難飛!。

只剩橋墩的永通橋,許懷慶正和他的將士加緊休整。雖然被火燒過,但殘余的糧食到處都是,士兵們甚至直接用雪白的大米喂馬,讓生死相依的伙伴美餐一頓,好有力氣陪他們繼續殺敵!

許懷慶手里拿著干糧,一邊吃,一邊在寒風中巡視軍隊,他雖然很清楚楊榮的大軍正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卻沒有一點要撤走的意思。

麾下將士也同樣清楚自己的處境,卻一個個面無懼色,在那里大聲說笑著,甚至有人唱起了那激勵他們南征北戰的軍歌,歌聲在夜風中飄得很遠很遠,一直傳到官軍耳中。

看著滿面疲色,卻斗志昂揚的部下,許懷慶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對一旁的張棟道:“你確定楊榮出來了?”

“確定。”張棟神色凝重的點頭道:“我親眼確認過了,確實是他親率大軍出城,應該就在對面數里之外!”

“嗯。”許懷慶將最后一口干糧咽下,拍了拍指縫的碎屑,冷聲道:“要是搞錯了,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將軍放心,”張棟永遠是那樣的一板一眼,淡淡道:“你懷疑什么,都不必懷疑錦衣衛的專業。”

“好。”許懷慶點點頭,便攆人道:“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去給公爺報信!”其實許懷慶本是打算借著夜色與敵軍周旋的,但聽到楊榮親自率軍出城,便果斷改變了主意,要留在八里橋,會一會名震天下的楊學士!

“早就已經派人去報信了,”張棟綻出一絲微笑道:“消息是俺帶來的,要是拍拍屁股就走,那不成了坑人了嗎?”

“別扯犢子,你在這兒有個屁用!”許懷慶瞪了張棟一眼:“不趕緊滾蛋,待會兒就走不了了!”

“屁也有屁的用處,至少能熏人。”張棟憨厚的笑笑道:“將軍,你指揮不著俺,就別白費力氣了。”

“滾你娘的蛋!”許懷慶兇神惡煞的瞪著張棟,張棟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良久,許懷慶爆發出一陣大笑道:“成,到了陰間,你那死鬼師傅要是找我算賬,你可自己說清楚!”

“呵呵,俺師傅不會的……”想起時萬,張棟一臉尊敬道:“他老人家當年被留在后方,卻毅然違反軍令,去葫蘆谷用自己的命,救出了公爺一行……”說著,語帶哽咽,目光卻愈加堅定道:“俺不能給他老人家丟臉!”

“有你這樣的徒弟,他還不得高興的詐尸!”許懷慶重重拍了拍張棟的肩膀。

這時,張大海走過來,沉聲問道:“將軍,咱們還是往西挪一挪吧,這里距離通州太近,真有什么事兒,楊榮掉個腚就能回去!”

“正因如此,我才有信心把那老狐貍釘在這里!”許懷慶卻斷然搖頭道:“姓楊的生性謹慎,他不會離通州太遠的!”

“距離這么近,公爺就是想下手,恐怕都找不到機會。”張大海憂心忡忡道。

“不要小瞧了公爺,他既能大開大合,也能在螺獅殼里做道場!”許懷慶卻一點都不擔心道:“只要咱們做好自己該做的,其它全都不用擔心!”

“是……”主將如此篤定,張大海也只好把擔憂憋了回去。

這時,斥候從遠處飛馳而來,厲喝道:“北面有敵軍,已經到了數里之外!”

“上馬!迎敵!”許懷慶雄壯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將士們立即起身,使勁咽下最后一口干糧,紛紛上馬列陣。

“夜戰,視線受阻,很容易敵我不分!”許懷慶騎在戰馬上,對他的將士耳提面命道:“不要太依賴弓箭火槍,要相信自己手中的斬馬刀!更不要臨敵退卻,記住,所有面向你的都是敵人!”

“是!”將士們轟然應聲,跟著他們的主將,迎著北面的敵軍殺了過去!

“跟隨我的鳴鏑!鳴鏑所向,便是你們兵鋒所指,有進無退,直到戰至最后一人!”

許懷慶的暴喝聲,居然能壓住轟鳴的馬蹄,帶著他的將士們向漫山遍野的敵人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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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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