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師 (已完成)

   
陸雲 2013-6-22 03:27: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98 2796706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5 18:03
第一二八七章 橫掃千軍

看到這一幕的官軍同時頭皮發麻,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的火炮,密密麻麻布滿了整個山丘,差不多有上千門那么多!

沖在前頭的騎兵們看的更清楚,那些火炮的式樣,是他們從未見過的短小精悍!

與官軍只能用來守城、攻城的巨大火炮不同,這些小炮首尾不過三尺,周身數道鐵箍,炮頭由兩只鐵爪架起,炮尾還有鐵絆,炮身牢牢的抓在地上,看起來就像是一頭頭擇人而噬的猛虎,威風凜凜!

每門小炮周圍都有三名炮手,分工熟練地填充炮彈,插上引線,點燃了火把,幾個呼吸便完成了射擊準備!顯然不知操練過多少次!

剎那間,所有官軍都升起不祥的預感,朱瞻基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他感覺自己似乎犯了致命的錯誤——王賢的中軍根本不是軟柿子,而是要人命的殺手锏!

“殿下放心,大炮打騎兵,沒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勛貴們趕忙安慰朱瞻基,也是在自我安慰道:“看著雖然嚇人,但殺傷不了幾個人!”

哪還用他們說,朱瞻基焉能不知實心的炮彈對成分散隊形的騎兵,造成不了多大的殺傷!可王賢既然敢這樣安排,就一定有他的原因!

但這時候,說什么都晚了,官軍的騎兵已經沖到了距離敵軍一里之內,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沖!

“放!”龍五爺須發皆張,用盡全身力氣暴喝一聲。

炮手們便齊刷刷點燃了大炮的引信,引信呲著火花急速的燃燒,轟隆隆的炮聲震天響起!

萬炮齊發的威勢實在太過恐怖,就連王賢軍的將士也被震得雙耳轟鳴,什么都聽不見。戰馬也被驚得上躥下跳,險些失去控制!

但所有人都顧不上自己的耳朵,目瞪口呆的看著直面火炮的那些官軍騎兵……

只見沖入大炮射程之內的一萬多騎兵,已經只剩一半之數……

所有人都無法忘記眼前的場面,地上密密麻麻躺滿了士兵和戰馬,負傷的戰馬和士兵慘叫的在地上掙扎,全身都是鮮血淋漓的彈孔,看的人亡魂皆冒!

幸存的五千人馬,也是個個帶傷!雖然驚恐萬分,但他們已是有進無退,更不敢停在原地,只能死命抽打著戰馬,想要沖過這片死亡區域,殺到山丘之下!那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此時此刻,唯一沒有震驚的一群人,就是山丘上的炮手,他們爭分奪秒的清理炮膛,重新填充彈藥,給大炮插上新的引線。

但官軍騎兵的速度實在太快,已經沖到山下一百丈距離,而裝填尚未完成!

“沖啊!”張軏也血紅著眼睛,催動后續的騎兵繼續壓上,絕不能讓官軍的火炮再逞威了!

張軏的喊聲未落,那令人恐懼無比的炮聲再次隆隆響起,王賢軍的火炮居然再次齊射開來!

那在第一次炮擊中幸存的五千騎兵,便被抹殺在戰場上!

他們死不瞑目,因為明明看到敵軍的炮手還沒有完成射擊準備!

遠處的朱瞻基心里卻明明白白,第一次開炮的時候,王賢的千門大炮肯定只有一半發射,另一半則間隔了十幾息才發射。

這是明軍再熟悉不過的分段射擊之法,只是被王賢用在了炮兵上!

他也看的清清楚楚,那些大炮炮膛中,發射的根本不是實心炮彈,而是成百上千的散彈!

“沖啊!不要停!”張軏已經瘋了,他拼命催動戰馬,向著敵軍直接發起了沖鋒!他好容易才從太子那里,爭到了這個率領騎兵進攻,將王賢踐踏成泥的機會!怎么能就這樣輕易敗下陣來?!

在張軏率領下,官軍騎兵向著王賢軍發起了更加瘋狂的沖擊!

與那些雜牌軍隊不同,他們是驕傲無比的上直衛!歸皇帝直接指揮的皇家禁衛軍!

太子就在他們身后,京城他們就在他們身后,浸入骨血的使命感,絕不容許他們向敵人低頭!

他們又向前沖了三十丈,王賢軍的大炮第三次轟鳴,又是數千騎兵消失了……

但騎兵們已經不顧一切了,他們眼中只有不斷逼近的敵軍!最前頭的千余名騎兵,在張軏率領下,終于沖到了王賢軍的三十丈內,眼看就可以殺入敵軍陣中,為死去的袍澤報仇雪恨了!

然而,此時,密集而清脆的槍聲響起來!王賢布置在山坡下的一萬步軍,向沖到近前的騎兵展開了射擊!

一萬步軍全都手持火槍,倚著山坡排成六列,同樣是一半裝填、一半射擊,威力雖然遠遜炮兵,但勝在精準!

千余名騎兵紛紛慘叫著中彈落馬,轉眼只剩寥寥數騎,張軏人馬都身中數彈,滿身是血,依然狂呼著向前沖鋒。

又是一陣槍響,王賢軍的射手補中了殘存的敵兵,陣前再無一人。張軏沖到距離王賢軍射手只有一丈距離,戰馬終于支撐不住,轟然倒地,將他狠狠的甩在地上!

張軏口鼻噴血,用盡最后的力氣抬頭看一眼山坡上的那個人,終于氣絕而亡……

張軏陣亡的同時,后續的騎兵依然在沖鋒,然而任他們如何拼命,都沖不破這槍與炮交織而成的生命禁區。區區百丈距離,戰馬沖鋒不過幾個呼吸,所有沖到這里的騎兵,卻全都被無情的抹殺!

這一切說起來很長,其實不過短短百息時間,半數官軍騎兵便陣亡在王賢軍陣前。半里見方的戰場上,層層疊疊堆滿了人馬尸首,流淌的鮮血已經形成了一條條小河溝……

剩余的官兵騎兵終于停了下來,他們的勇氣終于在恐怖的槍炮轟鳴聲中蕩然無存了。這根本不是他們所了解的戰爭,這就是單方面的屠殺!

就算他們還有勇氣沖鋒,那堆積如山的尸首,也足以讓戰馬寸步難行,成為敵軍的活靶子!

王賢立即命人吹響了號角,兩翼的山東騎兵,愣了一下,才從無邊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那是他們進攻的命令啊!

鄧小賢和楊榮趕緊收起紛雜的情緒,催動部下向官軍騎兵包抄過去!

官軍騎兵已經魂飛膽喪,勉強舉起兵刃抵抗,但攻擊軟綿無力,完全不是山東騎兵的對手!

甫一交手,幾乎是一觸即潰。紛紛調轉馬頭,瘋狂的向后逃竄……

這一逃不要緊,立即引起了連鎖反應,同樣被嚇傻了的官軍步兵也跟著調頭就跑。

看到潰兵鋪天蓋地而來,后陣的步兵也跟著逃跑。就連朱瞻基的中軍,也敗軍的沖擊下,不得不狼狽撤退。被侍衛扶到馬上的太子殿下,卻死活不肯調轉馬頭,他根本無法相信,完全無法接受,自己就這樣敗下陣來……

實在太快了,快的他根本來不及反應,甚至連一道應變的命令都沒有發出,就這樣兵敗如山倒了!

“殿下快走吧,不然來不及了!”陳蕪拉著朱瞻基的馬韁,焦急萬分的催促道。

因為過于強調步騎協同,朱瞻基的中軍也跟著過于靠前,距離王賢軍不過三里。眼看著王賢的兩萬騎兵,已經尾隨著潰兵,就要殺到他的中軍面前了!

“我不走!”朱瞻基怎能接受這樣的失敗,狀若瘋虎的嘶吼道:“那些該死的步兵為什么逃跑?他們明明可以擋住王賢的騎兵!”

朱瞻基說的一點沒錯,如果官軍步兵保持勇氣,至少擋住王賢的兩萬騎兵不在話下,那可是足足十二萬人啊!

但是,戰爭從來不是簡單的算術題,而是極其復雜的方程式,其中心理因素又是最大的變量!一旦心理崩潰,多少兵馬全都等于零!

王賢隆隆的槍炮,徹底擊潰了官軍的心理。除了潰逃,他們已經做不了任何事情,而潰逃一旦開始,就會像現在這樣,迅速蔓延全軍,誰也阻止不了!

“這仗沒戲了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陳蕪使勁扯了一把朱瞻基,想把魔怔了的太子殿下拉回現實。

朱瞻基這才失魂落魄的回過頭來,兩人卻悚然發現,就這一耽擱,王賢軍的騎兵已經像兩柄尖錐,深深插入了己方陣中!

守衛中軍的騎兵毫無戰意,紛紛策馬逃跑,留下數千沒有跑掉的步兵,簇擁在太子殿下和一群侍衛身邊,讓他們騎著馬都跑不出去……

王賢的騎兵毫無阻礙,便穿透了朱瞻基的中軍,然后完成了包抄……

顯然,朱瞻基才是他們的第一目標!

眼見被敵軍包圍,官軍步兵自然拼命突圍,但王賢的騎兵越聚越多,揮舞著馬刀瘋狂的砍殺著包圍圈中的步兵。

包圍圈越縮越緊,官軍步兵越來越少。最終,只剩下朱瞻基、陳蕪和幾十名侍衛,被王賢的騎兵里外三層圍在圈中。

一眾侍衛不甘就這樣放棄,還想殺出一條血路,護著太子殿下逃走!然而他們武功再高,也無法與陣勢森嚴的騎兵相抗,很快也被斬殺待盡。

朱瞻基絕望的看著四周的王賢騎兵,拔出劍來便要自刎!卻被一道寒光打飛了寶劍……

他苦笑一聲,看著那些騎兵分開一條通道。

王賢出現在朱瞻基的面前。

閑云跟在王賢的身后,那道寒光顯然是他的杰作。

朱瞻基眼里卻只有王賢,他垂下兩手,定定看著自己昔日最好的朋友,如今成了將自己徹底擊敗的敵人,一時竟無言以對。

王賢也定定看著朱瞻基,同樣也一言不發。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5 18:09
第一二八八章 求和

各地藩王的軍隊,以及……困死柳生他們之后,解放出來的二十多萬精銳邊軍。憑我們的五六萬人馬,你覺得能攻的下來嗎?”莫問替王賢解釋道。

“不是還有虎尊炮嗎?”二黑不服氣的反駁道。

所謂虎尊炮,便是昨日那橫掃官軍騎兵的小炮。乃是王賢根據目前的火炮水平,結合后世戚繼光的虎蹲炮,命錦衣衛六處秘密研制而來。炮重只有不到五十斤,炮身不過三尺長,一輛馬車可以運送四門,士卒也能單兵攜帶,關鍵時刻,甚至可以扛起來就走。完全克服了現在大炮笨重不能移動的缺點。特別適合隨大軍機動野戰。

而且炮膛里裝填的是一百枚五錢重的小鉛子,上頭用一個重三十兩的大鉛彈壓住,發射時殺傷范圍極大,殺傷力也十分可觀,幾門這樣的虎尊炮,就可以有效的進行戰場阻斷。數量更多一些,甚至連騎兵的密集沖擊都能擋住。

這種炮研制出來后,便作為最高機密,在青州山區中秘密生產,除了負責的龍五爺,就連二黑這樣的高層,都是昨天才第一次見識它的威力。

昨日那恐怖的千炮齊鳴,讓二黑和很多人都生出了無敵于天下的錯覺。

“那是專門用來野戰殺敵的,在攻城戰中派不上什么用場。”王賢搖頭道。

“哎……”二黑惋惜的嘆了口氣,又問道:“那為什么說不能打?”

“京城不是別處,沒有十足的理由,攻打京城會失去人心的。”莫問解釋道:“我們的旗號是‘誅奸臣、清君側’,如今朱瞻基楊榮已經被俘,如果楊榮沒有騙我們,皇帝應該很快就會把楊士奇交出來,咱們再繼續下去,只會人心盡失。沒有人心,哪有什么將來可言……”

“那打不得又是什么?”二黑悶聲問道。

莫問只說了三個字。“居庸關。”

二黑便啞口無言了……

翌日,朝廷的議和使節果然到了。

來的竟然是楊溥。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跋山涉水繞道平型關,歷經月余好容易返回了京城,就接到了這樣的任務,讓他怎能不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見到王賢時,楊溥還如在夢里,機械的向他傳達了皇帝的意思,表示只要王賢同意議和,什么條件都可以答應他,然后讓人將楊士奇的首級呈上。

王賢看著匣子里的首級,沉默良久道:“我同意議和。”

楊溥松了口氣,滿屋子的將領卻大驚失色。好容易等楊溥退下,眾將便再也忍不住,大聲嚷嚷起來:“公爺,你怎么能答應皇帝呢?!”“是啊公爺,咱們一鼓作氣,攻下北京城,天下都是公爺的,還議個什么和?!”

王賢靜靜的等待眾將發泄完了,只問了他們一個問題:“你們知道居庸關外,我們的軍隊已經斷糧多少天了嗎?”

所有人如昨日的莫問一樣,登時啞口無言了。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5 18:15
第一二八九章 無題

誰都知道,此役勝負的關鍵其實在兩點,一個是奪取通州城,另一個便是,柳升帶著十二萬軍隊,在居庸關外,為他們拖住了朝廷最精銳的二十萬大軍,這才有了他們的勝利。

王賢看著眾將,又輕聲問道:“算起來,五天前,他們的糧草應該便已耗盡。你們打算犧牲他們嗎?”

眾將全都低下頭來,就算他們不顧柳升那邊的死活。只要那二十多萬精銳邊軍一解放出來,便可立即進關,再加上陸續趕來的各地勤王軍隊,失敗的一定還是自己……

其實除了吳為、莫問等寥寥數人,能夠明白王賢的苦心。其余眾將都是似懂非懂,但既然主帥做出這樣的決定,他們也只有無條件接受了。

事不宜遲,王賢當天便讓吳為和楊溥一同返回京城,向洪熙皇帝提出了罷兵的條件。一是立即撤走宣大的軍隊,將宣府交給王賢暫管。二是封王賢為鎮南王,將秦嶺以南,兩廣、安南之地作為他的封國。封國內一切事務,朝廷不得干涉。三是山東維持現狀,官員依然由王賢委派。四是河套維持現狀,所有對河套的不利舉動,都視為撕毀合約。五是所有愿意跟隨王賢的官員,朝廷不得阻攔。

王賢本以為,必定會有一番拉鋸,除了立即撤走宣大軍隊沒商量之外,他并不打算強求朝廷立即答應下來。然而,次日下午,皇帝便讓楊溥和吳為返回通州,告訴王賢——只要他答應一件事,朝廷就可以同意他的全部條件。

而且楊溥告訴王賢,為了表示朝廷的誠意,皇帝已經下旨撤走了宣大的軍隊,廢除朱瞻基太子之位,并將他的妹妹、妹夫放了回來。

至于皇帝的那個條件,根本容不得王賢不答應,因為皇帝只要求他發誓世代忠于朝廷,永遠不得背叛。

要是不同意,不就擺明了想要造反嗎?

在派人確認了宣大軍隊已經撤走,柳升等人安全后,王賢痛快的答應了簽約。楊溥回京城復命后,又帶回了皇帝的旨意。朱高熾說,為了讓盟約更有約束力,應立碑將盟約刻上,讓后世子孫,永遠不得違背。并將親自為王賢舉行冊封鎮南王的典禮。

眾將擔心王賢的安全,不同意讓他進京。楊溥卻告訴王賢,皇上說為了讓你放心,在通州城外舉行大典也可以。

這下誰也沒有反對的理由了,雙方便約定五日后,在通州城外舉行冊封儀式,屆時皇帝將御駕親臨……

京城,得知王賢同意和談,上直朝臣,下至百姓,全都長長松了口氣。

皇宮里,張皇后、朱瞻埈和黃淮等一干大臣,卻全都跪在龍床前,哭求皇帝不要犯險出城。

“您的身子骨都這樣了,禁不起任何折騰啊!”

“是啊皇上,沒必要非得御駕親臨,讓鄭王殿下替您去冊封完全沒問題啊!”

“是啊父皇,就讓兒臣去吧……”朱瞻基被擒被廢,鄭王朱瞻埈便成了皇位第一繼承人,自覺也該承擔起責任來。

“他不行,朕必須親自見王賢一面,才能了了所有的恩怨。”皇帝卻主意已定,讓眾人退下,只留下鄭王道:“朕命不久矣,如果哪天我死了,你就繼位吧。”

“兒臣才淺德薄,不堪大任。還請父皇為江山計,從弟弟們里另選賢能,擔此重任吧!”朱瞻埈聞言哭泣道,要是往常,皇帝說要把位傳給他,他非得樂得手舞足蹈,但眼下這副爛攤子,卻真讓他望而卻步。

“你確實不成器,但總比你幾個弟弟要強……”朱高熾卻不容他推辭,緩緩道:“將來多多倚靠宗室,總要把朱家天下保住。”

朱瞻埈見推辭不得,只好伏地痛哭……

轉眼便是會盟當日,皇帝在五千羽林軍的護衛下,駕臨了通州。

王賢親率文武,出城十里迎接,雙方的將士劍拔弩張,全都緊張到了極點。然而,當老太監張誠扶著病弱的皇帝,出現楸王賢面前時,場面卻一下子緩和下來。

君臣二人相對而視,皆都難掩心潮澎湃……畢竟他們曾經是那樣的同心同德,一同經歷了那么多的艱難險阻,怎么可能沒有感情?

“皇上!”王賢作勢要拜,朱高熾哪能讓他下跪,趕緊讓人扶住他,眼含熱淚道:“朕對不住你啊!仲德……”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王賢也神情哀傷道:“微臣也有錯處,但當初抗旨不遵,只是不想前功盡棄,萬萬沒有背叛皇上的意思!”

“朕知道,朕知道,是朕受了身邊人的蠱惑,才會自斷股肱,自作自受啊……”朱高熾拉著王賢的手,打量著依然英姿勃發的王賢,嘆氣道:“朕知道,怎么封你都無法打消你心頭的疑慮,所以朕親自來了。”

“微臣相信皇上,也會信守承諾。”王賢一字一句的說道。

說完了該說的話,兩人便攜手登上高臺,冊封儀式正式開始,告祭完天地之后,皇上又親自將冊封王賢的金冊、金寶交到他的手里。然后皇帝和鎮南王一同立碑為誓,向天賭咒永不背約,生生世世永為君臣。

儀式結束,皇帝已經十分疲憊了,卻仍強打著精神,對王賢說道:“朕的身體你也知道,你啟程之國那天,朕不能再相送了。”

張誠便端過來一個龍紋銀托盤,上面有一個銀制酒壺,兩個金杯。

看著那銀壺金杯,王賢的瞳孔縮了一下,便聽皇帝微笑道:“就在這里給你餞行吧。”

說著皇帝吃力的抬手,握住酒壺,想要往杯中斟酒,但竟然連這么簡單的動作都完不成,壺里的酒灑在了托盤上。見托盤銀亮、酒液剔透,王賢身后提心吊膽的衛士,終于松了口氣。

王賢趕緊接過酒壺,替皇帝往兩個杯中斟酒。

朱高熾苦笑道:“哎,廢人一個了。”

“皇上春秋正盛,安心調養些時日,便會痊愈的。”王賢說韠,端起一個酒杯,奉到皇帝手中。

皇帝欣慰的接過,王賢也舉起了酒杯。

皇帝舉杯向王賢示意,與他虛敬了一下,將手一抬,自己先飲去了杯中酒。然后將杯底亮給王賢,含笑看著他。

王賢深吸一口氣,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見王賢飲了酒,皇帝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卻并不暢快,反而帶著絲絲的悲涼和痛苦。

王賢眉頭微皺,卻見皇帝臉色一變,竟低頭猛然咳了起來!

“皇上,保重龍體……”王賢正要勸說,卻見皇帝抬起頭,正一臉怨毒的盯著自己,嘴角還掛著一絲黑血。

只見皇帝顫抖著伸出手,戟指著王賢,用盡了全身力氣,嘶吼道:“你,大膽王賢,竟敢在酒中下毒,謀害君父,天下人……人人可誅之!”

話音剛落,皇帝口中便噴出一蓬鮮血,直接濺在了王賢新穿的王袍上,直挺挺摔倒在張誠懷中,口鼻不斷涌出鮮血,卻仍不肯閉上雙眼,死死的瞪著王賢。

“來人,快來人啊,王賢把皇上毒死了!”張誠驚恐的尖叫聲中,場內登時一片大亂。雙方衛兵全都撲了上來。

大內侍衛叢中,突然沖出一道虛影,持劍閃電般朝王賢刺了過去!這是絕頂高手才能達到的身手!

只聽一聲冷哼,王賢身邊一人拔劍迎了上去,竟硬生生擋住了那刺客!

“閑云!”

“胡灐!”

“王爺,咱們中計了!”見閑云道長擋住了胡灐,幾名護衛趕忙護著王賢撤:“我們趕緊離開!”

王賢正待開口,突然血氣上涌,哇的一聲,竟也吐出一口鮮血,直挺挺的昏了過去。

看到這一幕,洪熙皇帝才閉上了眼睛……

侍衛們趕忙把王賢背出了高臺。二黑等人本在場外警戒,聽到里頭大亂,趕緊率軍沖殺進來。恰好看到王賢吐血倒地的一幕,所有將士登時就瘋了!把那些跟著皇帝而來的王公大臣盡數屠戮,又將那些羽林軍包圍起來,一個不留,全都殺掉!

高臺上,胡灐見事不好,想要逃走,卻被閑云一劍刺中肋部,登時提不起氣來,猝然摔倒在地。

閑云挑斷了胡灐的手筋腳筋,便任由將士將其捆了起來。

胡灐難以置信的死死盯著閑云,之前纏斗時,閑云分明還不是他的對手,但那最后一劍,卻將他絕頂高手的身手,展露的淋漓盡致!

“兵不厭詐。”閑云冷冷丟下一句,便縱身而去……

得知皇帝遇害,京城群臣正亂作一團,卻見朱瞻埈在張太后的陪伴下,出現在金殿之上。

張太后親自宣讀了大行皇帝的圣旨,原來皇帝在出京前已經立朱瞻埈為太子,并將皇位禪讓于他。

朱瞻埈失聲痛哭道:“父皇早料到賊子可能會下毒手,為了蒼生社稷,卻義無反顧出城與他見面。賊子果然喪心病狂,鴆殺君父于當眾!朕對天發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想起先帝的諸般好處,群臣也抱頭痛哭起來,紛紛含淚表示要與王賢勢不兩立,一定要為先帝報仇雪恨!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5 18:30
最終章 盛世曙光

的宗室王爺,也一股腦捎回京城,為禍地方近六十年的宗藩皇親,終于被一掃而光,天下官民無不額手相慶。大軍所到之處,鄉紳百姓居然夾道歡迎,可見這些寄生蟲有多不得人心!

王賢此舉可謂一舉四得,一是收買了天下人心,二是消除了宗藩的隱患,三是節省了一半的國庫開支,四是為他的下一步掃平了障礙……

正統元年臘月,朱允炆從廟里出來,下旨給王賢加九錫。這下就是傻子也明白,皇帝要把皇位禪讓給德王了……

不少人開始上表勸進,王賢卻不為所動,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恢復生產、鼓勵工商、解除海禁、廢除編戶等一系列方針的推行上。

這些方針都是王賢針對十幾年里切身體會到的弊端,深思熟慮推出的舉措,可謂對癥下藥。三年之后,天下大治、五谷豐登,交趾平定、四海來朝……

而這時,生命已經走到盡頭的朱允炆,再次提出要將皇位禪讓給王賢。

這一次,跟三年前的情況大不一樣了,王賢已經徹底征服了天下人心,官民百姓早就只知有德王,而不知有皇上。

而且朱允炆唯一的兒子朱文圭,已經被朱棣父子關成了不辨牛馬的白癡,也沒有子嗣,所以皇位禪讓給王賢,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天下文武一同上書勸進,成千上萬的耋老士紳到京城跪求德王殿下順從民意,王賢終于勉為其難,同意接受禪讓,定年號為‘鼎元’,但不改國號,依然是大明天下。

隨后便是登基大典,冊封后妃。

王賢一共冊封了一后三妃。林清兒為皇后,寶音琪琪格為皇貴妃,靈霄為賢妃。但熱愛八卦的人們,卻津津樂道于,那位被封為貴妃的徐氏徐娘娘,到底是不是徐妙錦……

登基后,王賢自稱,在位六十二年勵精圖辟,政治清明、國泰民安,自由寬松、文化昌明,工商鼎盛、國富民強,開疆拓土、萬邦來朝、史稱鼎元盛世。

全書完




邊看邊貼...終於把它看完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20:07
後記

  呼,總算寫完了。王賢的故事講了很久很久,終於算是比較圓滿地畫上了句號。

  2013年6月17日到今年,終於可以長舒一口氣了。從沒想過,一本書會寫三年三個月之久。但這實在不值得誇耀,反而是一件讓人頗為難堪的事情。

  這三年裡,發生了太多的人和事,彷彿之前三十年都沒經歷過那麼多。喜怒哀愁、得失成敗、悲歡離合,一天就像一年,一千天就像一千年那麼久……

  欲說還休、欲說還休,真是天涼好個秋。

  不過,這篇後記的主旨,其實是想萬分誠摯地向書友們道個歉,感謝大家這麼長時間的容忍,容忍我那些斷更、少更的日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以後不會這樣了。

  是的,以後不會這樣了。往後的一千一萬個日子,我會把最大的精力都奉獻給大家,不能說寫出最好的作品,但一定盡我所能,寫好寫多,讓大家開心。

  新書的話,已經準備了一段時間,大概要下個月和大家見面了。這次的準備時間是從沒有過的長,準備工作也是從沒有過的仔細用心,總之是盡我所能,想要寫一本好書出來給大家看。

  至於新書寫甚麼?我已經想的很明白了,到了這個歲數,其實創作的黃金期可能只剩十來年,我得珍惜每一天,不能再重複自己。我得寫一些一直想寫的東西,我得讓將來回頭看看自己的作品,感到自豪而不是慚愧,也得讓讀者覺得,沒有浪費時間和金錢……

  就這樣吧,下月見,不見不散。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20:07
求諸位施主饒命。

  呃,貌似大家對這個結尾反應很大啊,實在超出俺的預計了。

  說俺爛尾,急著開新書的,俺要冤枉死了,俺這次的新書是要慎之又慎的,根本不敢著急,十二月能開就不錯了。

  這個事兒是這樣的,其實,這個結局,並非我一開始計劃中的。三年前的大綱,是王賢和朱高熾君臣始終,然後小黑對王賢下手,被王賢反手制住,然後王賢去安南當他的鎮南王。

  但這三年裡,我改變了很多,也經歷了很多事情,越來越無法接受這個結局,大概寫到草原的時候,大家應該可以看到我的各種糾結,最後我實在忍不住改了結局,管他娘的了,他媽娘的。憑甚麼給你朱家當狗,老子就讓王賢當一把皇帝!

  這下樂子可大了,大家應該都知道,作品修改結局是大忌,會引起很多連鎖反應,總之寫到最後,我感覺之前那種雲淡風輕的心境蕩然無存,就是滿心的邪火想要發洩出來。

  事實上,後十萬字王賢兵變這一段,是我後加上去的。只用了一個禮拜,天天十幾個小時的寫作時間,最後一天直接通宵達旦,根本停不下來,一口氣寫到了結局。然後整個人筋疲力盡,徹底鬆了口氣。

  實話實說吧,我感覺結尾就得這樣,不能細寫,因為王賢怎麼說都是造反啊,洪熙怎麼說也是仁君啊,這要是細寫的話,怎麼可能讓他這麼輕鬆的當上皇帝?書裡的人物已經死的散的差不多了,他要跟多少新出來的人物鬥爭啊?我不想展開寫,因為這跟我全書的基調不一致,會越寫越彆扭。

  但無論如何,大家是大爺,我是伺候大爺的丫鬟,各位大爺想看甚麼番外?我再給大家寫一些免費的番外,算是給大爺們賠不是了,成不?

  再不成,那就只能給大爺們侍寢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20:08
外一篇——南洋的風

  當風平浪靜時,無垠無際的南洋,就像碧綠的翡翠一樣迷人。雲層如棉絮一般,掛在蔚藍的天空中,在海面上投下一片片微小的陰影。一大群海鳥從雲層中衝出,待辨明了方向,便歡快的朝海面俯衝而下。

  通常,這樣遠離海岸線兩三千里的地方,是看不到海鳥的,尤其是在這沒有凜冬的南洋,鳥兒更不會冒著力竭的危險飛臨大洋深處。但這些海鳥足有成百上千隻,而且飛的如此歡快輕盈,沒有任何疲倦。

  這時,一支龐大的艦隊,也從雲層的陰影中駛出。足足有兩百餘艘不同用途不同大小的遠洋海船,組成一個方圓十幾里的超級編隊,航行在這遠離大陸兩千多里的海洋深處。

  海鳥成群結隊跟著這支龐大的艦隊,一路從南京出發,經過泉州、廣州、交趾,又一路向西,已經快兩個月了。當它們落在那些海船上,會得到水手們熱情的招待。遠洋的水手把它們看成吉祥的象徵,據說有海鳥跟隨的船隊,不會遭遇海神的怒火。

  在艦隊中央,那艘長達百丈的旗艦上,一名身材高大,有著古銅色皮膚,沒有鬍鬚的中年人,將一把小米灑在甲板上,微笑看著那些飛來爭食的小精靈。直到此刻,他才徹底相信,自己過去幾個月的經歷,不是一場隨時會醒過來的美夢。

  一名白髮蒼蒼,同樣沒有鬍鬚的鷹面老者,站在中年人身後不遠處,目光不善的看著那些海鳥,似乎在盤算,要不要抓兩隻清燉或紅燒,安慰一下被海魚和乾糧徹底敗壞的胃口。

  「只是抓兩隻的話,不會觸怒海神吧。」不過江湖越老膽子越小,他面對喜怒莫測的大海,還是保持著幾分畏懼。

  「最好不要。」一個俊美如女子的年輕僧人,不知何時出現在老者身邊,搖頭笑道:「據說海鳥是媽祖娘娘的使者。」

  「哼。」老者聞言不悅道:「韋無缺,你甚麼時候成了善男信女?」

  「小僧已經皈依好幾年了,還請稱呼小僧法號如花。」那年輕僧人居然是在永樂朝翻雲覆雨的韋無缺,如今他白衣依舊,樣貌也沒有改變,但眉宇間的戾氣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祥和從容,他笑著看看那老者道:「倒是趙公公,如今還放不下嗎?」

  「哼哼……」這位趙公公,竟然是當年的東廠提督,永樂朝的第一大太監趙贏,當年趙王敗落,他便不知所蹤。朝廷一直追捕,卻始終沒有他的下落。趙贏聞言冷笑道:「當了這麼多年喪家之犬,咱家可沒你那麼灑脫。」

  「不灑脫又如何,」曾經的韋無缺,如今的如花和尚微微笑道:「如今德王殿下澤被海內,萬民稱頌,身邊高手如雲,能人輩出,哪怕武功蓋世如公公,還能報得了仇不成?」

  「哼!」趙贏被堵得一頓腳,但還是洩氣道:「咱家確實報不了仇,不然幹嘛搭鄭和的船,遠遁海外,去開一片天地!」

  「德王殿下實在是胸懷廣闊,小僧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還會讓鄭公公帶領船隊出海。」如花和尚滿臉欽佩之色,要說這天下誰最服氣王賢,他絕對算一個。那是一次次鎩羽而歸換來的啊。

  「咱家更意外的是,鄭和居然答應了。」趙贏看一眼身前的中年人道:「咱家以為他這種一根筋的傢伙,會忠臣不事二主呢。」

  「鄭公公已經盡忠了。」韋無缺也看向那中年人道:「想必,也像貧僧一樣,徹底拜服在德王殿下面前了吧。」幾年前,韋無缺就率領明教向王賢自首,並在慶壽寺落髮為僧,還得王賢親賜法號如花,據說是取『如來拈花,迦葉微笑』之意。韋無缺對此十分驕傲,自此便徹底拋棄了過往種種,成了一心向佛的如花和尚。

  但他這和尚還是脫不了邪門,竟公然宣稱自己心中的佛祖乃是德王殿下,多年來一直致力於到處宣揚王賢的大恩大德,弄得王賢很不好意思。這次募集人手出海,便將他踢到船隊中,讓他擔任隨船的僧侶,得個眼不見為淨。

  「其實,他並沒有要求我臣服……」那中年人自然就是鄭和,聞言他拍了拍手上的米粒,望著煙波浩淼的大海,輕聲說道:「本來,我以為,自己會被囚禁終生,因為我根本沒打算,向他俯首稱臣。」

  「難不成,是他求著你出海不成?」趙贏難以置信的看著鄭和。

  「雖然這樣說有些過分,但實事確實如此。」鄭和歎了口氣,思緒回到了半年前。

  半年前,鄭和已經被關押了六個年頭了。

  他是在西苑的密道中,和永樂皇帝一起被迷煙熏暈的。等他醒來時,已經被五花大綁,關在了一處地牢中。除此之外倒也沒遭甚麼虐待。這一關就是半年,半年後,他又被裝進密不透風的囚車,本以為自己要被處決了,誰知囚車一走就是半個月,等他從囚車下來,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山東。

  然後,又是一段漫長的羈押,但這次條件要好很多,他被關在一座宅院中,還有幾個軍士伺候。他甚至可以通過那些軍士,瞭解外界的情形,才知道永樂皇帝已經被趙王所弒,太子殿下在山東起兵平亂,很快便攻下了京城。

  如今坐在龍椅上的乃是朱高熾,而非永樂皇帝指定的繼承人朱瞻基,至於永樂皇帝必殺的王賢,也榮升為世襲罔替的鎮國公,自己如今就被軟禁在他的地盤上。

  鄭和雖然對內裡的情由一無所知,但也能猜到,這一切王賢在搗鬼,至少先帝之死,他絕對逃不了干係。鄭和雖然很想為先帝報仇,可事到如今,徒之奈何?

  讓鄭和沒想到的是,這時王賢居然急流勇退回了山東,而且很快就和他見了面。

  會面的氣氛絲毫談不上和諧,若非王賢身邊有高手護衛,鄭和拼上命也會和他同歸於盡。王賢並沒有為自己的行為多做辯解。當然,以雙方今時今日地位之懸殊,對方也確實沒有辯解的必要。

  王賢毫不諱言,他那些大逆不道的舉動,終究瞞不過天下人,在朝中肯定要成為眾矢之的,不如回山東躲躲風頭。

  鄭和本以為,這不過是一次勝利者對階下囚的炫耀,只冷冷聽著他在那裡誇誇其談。直到王賢問了他一個問題——你還想出海嗎?

  饒是鄭和已心如死灰,還是一下就瞪起了眼睛。他怎麼能不想出海呢?那讓他魂牽夢縈的大海啊,那讓他熱血澎湃的遠航啊,是他的一生所愛。只有在波瀾壯闊的大海上,他才會忘記身體的殘缺,才會找回真正的自己,才會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但他眼裡的光芒一閃即逝,且不說自己情感上能不能接受,這個先帝仇人的邀請。單說朱高熾和他倚重的那班文臣,多年來就一直旗幟鮮明反對下西洋,認為這是空耗國帑民力的亡國之舉。如今,朱高熾已經當了皇上,那班文臣也把持了朝政,怎麼可能再讓他出海呢?

  「聽說,當今聖上的登基詔上,已經言明不再下西洋了。」鄭和穩下心神,冷冷說道。

  「事在人為嘛。」王賢卻語氣堅定道:「華夏的未來在海上,如果我們就此閉關鎖國,一定會落後挨打的。」

  「哦?」鄭和被王賢的論斷震驚了。哪怕是他這樣的航海家,依然沒法將航海的意義,提高到攸關國運的程度。

  王賢卻堅信自己的判斷,沉聲道:「國策並非一成不變,大明的艦隊終究會再次揚帆遠航,只要你願意,艦隊的總督就依然是你。」

  「等到真能出海那一天再說吧……」鄭和根本沒法一口回絕,只能模稜兩可說道。

  王賢似乎很滿意他的答覆,之後的日子裡,時不時便會過來,與鄭和長談,話題總是圍繞著航海展開。鄭和依然深恨著王賢,但並不拒絕對他講述,自己數次下西洋時的所見所聞,以及那些在航海中產生的匪夷所思的猜想。

  讓鄭和震驚不已的是,王賢居然有豐富的航海知識,天文地理方面更是遠勝自己。比如,王賢告訴他,正如他所猜測的,大地是個球形。所以船離岸後,先是船身逐漸消失在波浪中,只剩下桅帆,繼而桅帆漸漸消失。

  雖然王賢的說法可以解釋他長久以來的疑惑,但鄭和還是難以相信,人類所生存的大地,居然會是一個雞蛋樣的星球。王賢也不多作解釋,只是微笑說道:「做一次環球遠航吧,如果你一直向西航行,最終又回到起點,就是最好的證明了!」

  鄭和又一次被王賢挑動的熱血沸騰。

  這種情況已經不知多少次了。比如王賢說,自己到過的紅海,並非海洋的盡頭,沿著非洲大陸一直南下到非洲大陸的盡頭,然後一路北上,就會到達傳說中的歐羅巴。若是從中國往東航行,就會抵達面積遠超大明疆土的一片大陸……

  每次和王賢聊完,鄭和就抑制不住想要立即出海的衝動,這衝動是那樣持久而猛烈,漸漸的連那刻骨的仇恨,都被它沖刷的越來越模糊……

  鄭和不知多少次捫心自問,如果王賢真能重新發動遠航,自己會不會答應出海?每次的答案都是一樣的……會。

  但讓鄭和失望的是,突然有一天,王賢回京了,這一去就是四年,後來傳來的消息更是讓他沮喪不已。王賢居然和朝廷開戰了,而且把朝廷打的一敗塗地。雖然他後來抬出了建文帝,但是司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

  半年前,鄭和終於被錦衣衛送到了天津,在大沽口他看到了一支比自己原先的艦隊,還要龐大一倍的遠航船隊。已經成為德王的王賢,邀請他一起參觀這支艦隊,然後就在這片甲板上,對他笑道:「孤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到了你來回答孤的時候了。」

  鄭和目光無比複雜的看著王賢,心中激烈的天人交戰著。

  王賢扶著欄杆靜靜凝望著海面,好一會兒輕聲說道:「我聽到南洋的風在呼喚,呼喚著大明的艦隊……」說著王賢轉過頭,看著鄭和道:「呼喚著世界上最偉大的航海家。」

  鄭和的呼吸明顯急速起來,如果對方不是犯上作亂的奸賊該多好,那將是他最好的主上和知己。

  士為知己者死,可是忠臣不事二主啊!

  「我希望你能再次出航。」王賢並不惱火,只是柔聲說道:「你知道,這不是為了我自己,是為了大明,為了整個華夏。未來五百年,大明能不能繼續領先,就看能不能征服遙遠的海洋了。」

  說完之後,王賢便離去了,臨走前留下了艦隊的都督帥印,又吩咐左右,如果鄭和不答應,就還他自由。

  甲板上只剩下鄭和一人,他憑欄遠眺著一望無際的海面,隨著波濤的蕩漾,一顆心漸漸熱血澎湃起來,眼淚不知不覺盈滿了眼眶……

  。

  南洋的風突然刮起,吹的風帆獵獵作響,鄭和回過神來,目光終於不再迷離,對他的部下高聲喝道:「全速航行!」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20:08
外二篇——金陵春

  正統元年三月三,煙花風箏飛滿天。

  金陵城的鮮花競相綻放,無數的紅綢和繡球將這六朝古都妝點的喜氣洋洋。金粉蕩漾的秦淮河上,一艘艘披紅掛綵的畫舫正穿城而過,船上的樂工歌姬吹奏起歡快的樂章,岸上更是熱鬧非凡,煙花齊放、爆竹喧天,一座接一座的綵樓間,應天府的官兵和北京來的四衛營將士,被滿城看熱鬧的百姓擠得東倒西歪。

  金陵城有好些年沒這麼熱鬧了……

  自從永樂皇帝遷都以後,那些刀光劍影的廟堂紛爭,似乎徹底遠離了這座六朝古都。哪怕過去一年裡,那場無異於改朝換代的戰亂,似乎也沒有影響到金陵城的安逸平靜。

  金陵城的百姓,經歷的實在太多太多,早就見怪不怪了。自從朱棣攻入金陵那天起,他們就已經無所謂這天下由誰來當家了。只要不影響到他們的生活,管他皇帝姓朱還是姓王呢。

  甚至很多金陵人都認為這是報應,誰讓你朱棣先作亂在先,還把京城遷到別處去?尤其是後一點殊為可惡。金陵城裡沒了朝廷的衙門,還有那些王公貴族,雖然日子一下子閒適安逸了許多,但人們心裡總是多多少少有些落差,就像被遺棄了似的。

  當然也有人歡迎遷都,至少玄武湖畔、天香庵中那位國色天香的徐真人就是如此。自從皇帝離開金陵後,籠罩在她頭頂十幾年的烏雲,終於散去了。徐妙錦終於可以自由自在的享受人生了。

  春天時,她會帶著一干女伴去金陵城外踏青;夏天時,她們會去求雨山避暑;秋天時,她們會穿上獵裝,像男子一樣打獵;冬天時,則會去湯山的香泉洗凝脂,日子過的快樂自在……

  可是午夜夢迴,她總感覺心裡空蕩蕩的,對那個人的思念,並未隨時間而淡化,反而如烈酒一般,時間越久,就越醇濃。只消輕呷,就讓人*蝕骨,不知今夕何夕……

  但她只能強迫自己壓抑這份思念,因為她很清楚,兩人能有那樣一段時光,已是老天對自己的恩賞了。再有非分之想,只能給他和他的家人帶來滅頂之災……

  尤其是葫蘆谷事變後,徐妙錦愈發明白,皇帝之所以對王賢下黑手,其中或多或少有自己的原因。皇帝的女人沒人能動,皇帝求之不得的女人,就更沒人能染指了,哪怕只是個嫌疑,也足夠唯我獨尊的皇帝,將其從這世上抹殺了。

  徐妙錦真不知道,以為王賢死在山東的那些日子,自己是怎樣熬過來的。她滿心的悲痛和憎恨,恨不得立即動身去山東尋找王賢,恨不得立即去北京殺了朱棣——可是她卻甚麼都不敢做,甚至連一點悲傷都不敢流露出來。

  因為她知道,這種時候,那位永樂皇帝一定在盯著自己,只要自己有一點不合適的異樣,就會坐實和王賢的嫌疑。雖然她真想就這樣,讓天下人都知道,傳聞是真的,自己是王賢的女人!可是她不能,因為王賢還有妻兒老小,她不能再給那些可憐的人,增加一絲不幸了……

  於是她只能強顏歡笑,依舊呼朋喚友、泛舟採蓮,表現的沒有一絲異樣。只有鄭繡兒知道,她度過了多少個無眠之夜,流下了多少斷腸淚……

  鄭繡兒幾乎能看得出來,徐妙錦一天天的消瘦下去。若非半年後,王賢死而復生的消息傳來,她怕是就要香消玉殞了……

  得知王賢沒死,徐妙錦不顧身子孱弱,在道祖面前跪了三天三夜,叩謝道祖保佑,讓王賢死裡逃生。徐妙錦又痛下決心,徹底和王賢斷絕聯繫,以免再給他帶來災難。

  徐妙錦相信聰慧如王賢,肯定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一定會認同自己的做法。雖然每次看到他的來信,她都會無比痛苦,不知多少次想提起筆來,向他訴說自己的思念和愛戀……可是她都強忍著沒有回信。

  王賢卻好像一點都不明白,依然一封接一封的寫信,甚至還在三年前殺上門來。若非徐妙錦以死相逼,那霸道的傢伙,肯定直接破門而入了。

  那日門外,王賢無可奈何的歎道:「難道我們見一面都不成嗎?」

  當然不成,因為徐妙錦十分清楚,雖然自己心裡已經堅決的不能再堅決,但只要一和他見面,自己一定會迷失在他熾熱的目光中,一切都會拋到九霄雲外……那樣,只會害了他。

  徐妙錦顫抖的身子貼在門上,淚水奔流不止,她硬著心腸,強迫自己說道:「我們還是斷了吧……」

  「不行,朱棣已經死了,這世上沒有人能阻攔我們了!」門外,王賢卻斷然說道。

  「就算他不在了又如何,他的子孫依然不會允許我們在一起的。」門內,徐妙錦搖著頭,黯然說道。

  「不會的,你就安安心心的等著,風風光光嫁給我那一天吧!」門外,王賢高聲宣佈著自己對她的所有權,好像要讓全天下的人都聽到一樣。「誰敢阻攔,我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你可不要胡來啊!」徐妙錦急的直跺腳,一汪心湖卻都化成了蜜水……

  今天,便是德王殿下駕臨南京,迎娶徐妙錦的日子!

  金陵城的百姓徹底沸騰了,誰不想看看名滿天下的王大官人,和名聲不亞於他的徐妙錦,喜結連理的盛大場面?

  往日裡寵辱不驚的金陵百姓,此刻卻全都興奮的眉飛色舞。他們是真沒想到,居然能看到徐妙錦出嫁的一天。這實在是秦淮河畔諸多愛情故事中,最讓他們激動的一個了。

  「想不到,想不到,原來傳聞是真的!」

  「怎麼會想不到,是你不願相信罷了,不然朱棣能把王賢往死裡整?」

  「沒想到,王大官人還是笑到了最後,這下再也沒人能阻攔他倆在一起了!」

  「誰說的,我就堅決反對!」一名公子捶胸頓足,如喪考妣道:「誰想娶我的夢中情人,除非從本公子的屍體上踏過去!」

  人群爆發出一陣陣哄笑聲:「那你倒是去攔王駕啊!」

  「我,我……」那公子登時洩了氣,垂頭喪氣道:「我打不過他們……」

  哄笑聲更大了,直到一陣悠揚的琴聲響起,人群才漸漸安靜下來,便聽一個宛若天籟的女聲唱道: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今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德王殿下騎著高頭駿馬,在這琴歌聲中向玄武湖畔前行,眼前的人群變幻成一副副過往的畫面,畫面的主角始終是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絕代佳人……

  初見時的驚為天人……

  大運河上的旖旎風光……

  天香庵中的暗夜幽會……

  南京城門的生離死別……

  海島上的驚魂時刻……

  皇宮中的生死瞬間……

  無數次的情難自禁,以及三年前的隔門不見……

  到了終於可以正大光明迎娶她的這一天,兩人已經等了整整十年了,十年啊!人生最美好的一段光明,全都虛耗在這毫無希望的等待中!

  不知不覺,王賢已是淚濕眼眶。當他看到天香庵的大門終於敞開,玉虹橋上俏立著的那位身穿大紅嫁衣,國色天香的女子時,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

  王賢飛身下馬,朝玉虹橋上快步奔去,徐妙錦也終於拋開了一切,在萬眾矚目之下,朝王賢飛奔而來,兩人在橋上緊緊相擁,喜悅的淚水灑在波光粼粼的玄武湖上,泛起五彩的漣漪……

  小白菜立在徐妙錦身後的橋頭,看著兩人緊緊相擁而泣,也早就哭成了淚人。

  從此,永遠,在一起。

  要把,失去的光陰,全都補回來。

  也願,全天下的有情人,能終成眷屬。
本帖最後由 kelvin12354 於 2017-3-29 19:11 編輯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3-25 20:08
外三篇——盛世白蓮

  正統三年五月,山東已經入夏,幸好今年雨水充沛,還不算太炎熱。

  濟南城的氣氛卻無比火熱,全城的官吏軍民全都熱火朝天的行動起來,滿心激動的準備迎接德王殿下的駕臨。如今這天下已經是德王的,這是三歲孩子都知道的實事。可能外省的人們或多或少還有些非議,這山東一省的千萬民眾卻全都無比擁護王賢。

  在這山東地,誰敢說王賢半個不字,一定會被群起而攻之,老百姓對王賢的愛戴,甚至比在他的家鄉浙江還要強烈。不只是因為這裡是王賢的龍興之地,更因為他一手結束了山東的戰亂,還百姓以太平;又締造了山東如今的繁華,讓百姓過上了富足的生活。

  老百姓就是這樣可愛,誰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他們就報以最誠心的支持。只可惜古往今來,能做到這一點的統治者實在寥寥。

  距離王賢重建山東正好十年,十年時間,這片苦難深重的大地,已經看不到戰亂饑荒的創傷,取而代之的是民和俗靜、家給人足、牛馬遍地、餘糧委田的安樂景象。

  不分四時,大運河和各條官道上,充斥著絡繹不絕的商隊,將天下百貨和搶手的山東商品運進運出。山東人的生意,甚至做到了海外,每天都有海船發出,將大明的茶葉、瓷器、絲綢、棉紡織品販往朝鮮、日本甚至南洋,換回無數的金銀、香料……短短十年時間,山東的富庶甚至已經趕上了江浙,甚至超越也指日可待。

  這絕對是一個奇跡,別忘了,江浙一帶這些年的發展也很迅猛。唯一的區別只在於江浙一帶增加的財富,集中於富戶巨室,百姓的生活改善並不大。而山東則是雨露均沾,老百姓得到了更多的好處。所以這裡才會變得更有活力,也更有前途。

  這要歸功於王賢對山東一系列的改革,首先他設立巡撫負責制,以巡撫為地方最高行政長官,改變了過去三司分立、政出多頭、疊床架屋的虛耗局面。建立了一個更有效率的行政機構。然後他推行了攤丁入畝,用土地稅取代了人頭稅,大大減少了百姓的負擔,使百姓可以更自由的選擇謀生方式。

  同時,他又推行『農商並舉』,鼓勵工商業發展,並將山東全省的苛捐雜稅一掃而光,還將錦衣衛六處積累的技術力量轉為民用,從各方面都極大的促進了工商業的繁榮。而工商業的繁榮又促進了基礎農業和經濟作物種植的發展,這才使山東十年就實現了騰飛。

  千餘名精騎護衛著長長的車隊,行駛在從德州到濟南的官道上,好一片旌旗蔽日、金戈輝煌。

  在隊伍中央,最大最豪華的馬車上,前來迎接的山東巡撫魏源,正在向德王殿下匯報三年來的改革進展。

  雖然在奏章中,已經對這些事情知知甚詳了。但聽一聽魏源當面匯報,還是可以幫助德王殿下更準確的把握山東的脈絡。

  所以王賢聽的十分認真,直到魏源把該說的都說完了,他才親手為這位自己改革的急先鋒斟了一杯雪泡梅花酒,笑道:「魏師傅這些年辛苦了,來,孤敬你一杯。」

  魏源趕忙起身雙手接過,連稱不敢。王賢笑道:「你我師徒一場,不要拘謹。」頓一頓道:「且孤這酒也沒那麼好喝,喝完之後,老師要擔更大的責任了。」

  「王爺的意思是?」魏源一愣。

  「儲大學士不知跟孤提了多少次,想請魏師傅入閣,他願將首輔之位虛席以待。」王賢微笑道:「按說早就該把老師調到京城,但山東的事情,誰做都不放心。而且老師也得積累相關的經驗,才好主政全國,推行改革!」

  「這……」魏源聞言怦然心動,天下的讀書人誰不想登閣拜相?而且他知道,德王殿下這次回山東,是為登基做一些程序上的準備。雖然朱允炆已經下了明旨,要將皇位禪讓給德王。但這種事情,不能人家一讓就要,還是得先避讓一下。避無可避了,才能勉為其難的接受。

  顯然,德王打算一登基,就在全國範圍內推廣他的改革。自己要是當上這個首輔,肯定就是改革的執行者了。魏源熟讀史書,自然知道歷來的改革者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如是一想,滿腔的豪言全都卡在嗓子裡,魏源竟一時語塞。

  王賢瞭然的看著魏源,正色道:「孤知道你的顧慮,雖然試點十分成功,但山東的情況終歸特殊。且不說,山東文武官員都是我們一手栽培起來的。而且多年的饑荒戰亂,讓山東的高門豪紳幾乎一掃而光。老百姓也都窮到了極點,再加上白蓮教的全力支持,這些不可複製的條件加在一起,才有了山東的奇跡。」

  魏源聞言不禁重重點頭,他真擔心德王殿下會盲目樂觀,不顧各地的實際情況,來個全國上下一刀切。

  「區別對待肯定是要的。」誰知王賢卻目光堅定道:「但全面改革是不容商量的!山東十年辦到的事,全國二十年辦到成不成?」頓一頓,不待魏源回答,他便鏗鏘有力道:「二十年不行就三十年,這批人辦不到就換一批人,誰敢阻撓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孤就不信,山東能辦到的事,別處就辦不到!」

  感受到王賢堅如磐石的決心,魏源還能再說甚麼,只好正色道:「臣下願為主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難為你了魏老師。」王賢歉意的拍了拍魏源的手臂。

  魏源受寵若驚的直起了身子,他早就徹底忘記,對面的這位殿下,曾經是他一手提拔的門下小吏了。忙恭聲道:「其實以殿下今時今日取得的成就,足以讓所有人閉嘴了。」

  王賢卻哈哈大笑道:「我的魏老師,你以為孤也像永樂皇帝那樣,是為了證明自己配的上那個位子?」

  「臣下不敢……」魏源連忙擺手道。

  「實話實說,孤之所以要坐那個位子,並非因為我想要。」卻聽王賢一字一句的沉聲說道:「而是那個位子需要我來坐!老天讓我來到這個世上,就是要讓我給大明朝領一程路!」

  魏源一點不覺得王賢這話狂妄,之前的種種早就證明,這位殿下確實有先知之能,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遠方。

  「這些方方面面的改革,孤都要推行下去,並讓它們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再大的狂風暴雨也動搖不得!」王賢目光炯炯的看著魏源道:「魏先生,你要擔負起自己的責任來,內閣絕對不是擺設,而是要總理國政的方方面面!」

  魏源重重點頭,他感到自己的責任重如泰山。但聽了王賢下一句話,他整個人都懵在那裡。

  「將來,大明的國政都歸內閣總理。孤的子孫只能任命閣臣,最多再加一個否決權,但不能直接插手國政!」只聽王賢振聾發聵道:「我的魏老師,孤的想法能不能成萬事法,就看你們這第一任國務內閣的表現了!」

  魏源的兩耳嗡嗡作響,一顆心怦怦直跳,一直到了濟南城,他都如墜雲裡霧裡。翻遍二十一史,哪見過這樣在擁有絕對權威時拱手讓權的君王?恐怕只有上古的堯舜了吧?

  但出於臣子的本能,他還是不斷的向王賢進言,希望他不要衝動,威福出於主上,才是國之大幸啊!

  王賢不再多說,他知道魏源肯定在猜測,自己這番話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有意試探。這也難怪,換了任何人都會懷疑自己這話的誠意。

  此時也沒必要再多說,只要王賢自己清楚就行。

  距離濟南城還有四十里,官道上就出現了前來迎接的山東百姓。人們扶老攜幼,捧著香燭鮮花,半夜就從城裡出發,只為能最先向德王殿下致以他們最誠摯的敬意。王賢也讓人打開車窗,向百姓揮手致意。還收下百姓進獻的鮮花茶果,並回贈以精美的禮品。

  這些百姓無疑是聰明的,因為隊伍再向前十餘里,寬闊的官道便被人山人海所堵塞,人們望塵拜舞,爭相一睹德王殿下的天顏,擠過來擁過去,一個個全都擠得臭汗淋漓,帶來的東西也被擠得稀爛,就連德王殿下的馬車,都差點被擠掉了車輪。

  為了避免造成踩踏,隊伍只能原地停留,直到山東都司的官兵趕到,和四衛營的將士協力,從人群中開出一條道兒去,德王殿下的車駕這才繼續通行,等到了濟南城,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濟南城登時熱鬧非凡,爆仗開了鍋的稀粥似的響個不停,人流如潮、萬頭攢動,就是上元節狂歡也沒有這般熱鬧。王賢不忍拂了百姓的意,只好讓車隊緩行,一直保持微笑,向左右揮手致意,等到了行宮,天都黑透了。

  王賢感覺自己的腮幫子都要抽筋了,實在沒有興致和一班山東的官員敷衍,便讓魏源他們今日不必伺候,都回家歇著去吧。

  魏源等人一走,王賢扶著陪自己回山東的顧小憐下車。這些年,王賢遍請天下名醫,依然醫不好顧小憐的眼睛,顧小憐又執意不肯接受冊封,讓王賢對她愈發憐惜,幾乎走到哪裡都要將她帶在身邊。

  王賢扶著顧小憐,走在景色優美的庭院裡,輕言細語說著話,顧小憐突然抬頭,微笑道:「賽兒姐姐在前面呢。」

  王賢順著顧小憐所指的方向,果然看到月影花蔭下,立著那個白衣飄飄的女子。

  「民女拜見王爺。」唐賽兒向王賢福了一福,微笑著上前。

  「太好了,你果然來了。」王賢笑著向唐賽兒點頭致意,兩人目光交錯,神情都有些複雜。

  唐賽兒和顧小憐打過招呼,便上前替下王賢,扶著她繼續往裡走。二女曾經都是白蓮聖女,唐賽兒對顧小憐還有過救命之恩,感情自然非比尋常。

  王賢雖然已是天下在手,但仍有些不知如何面對唐賽兒,陪著聊了幾句,便逃也使得先行離去了。見他這樣,唐賽兒氣不打一處來,又顧及顧小憐在,也不好發作出來。

  顧小憐眼睛雖然看不見,感知卻比尋常人敏銳許多,掩口吃吃直笑道:「賽兒姐姐想說甚麼就說吧,憋著多不好。」

  「你說我是老虎還是甚麼?讓他看見就跑!」唐賽兒見瞞不過顧小憐,無奈的苦笑起來。

  「他是怕把持不住,只好落荒而逃了。」顧小憐調笑道:「誰讓賽兒姐姐美的迷死神仙呢。」

  「看我不撕爛你這張嘴!」唐賽兒受窘,伸手去呵顧小憐的癢,待她求饒才罷手。良久,唐賽兒有些低落的嘆了口氣道:「我們都越不過三哥那道坎兒……」

  「賽兒姐姐……」顧小憐安慰的握了握唐賽兒的手,她很清楚,王賢雖然甚麼事情都敢做,偏偏在這件事上不願越雷池半步。

  「還是說說你吧,為甚麼不許冊封,沒有個名分算怎麼回事?」唐賽兒反握著顧小憐的手,換個話題道。

  「我是個瞎子……」顧小憐一臉自傷的回答道。

  「說實話。」唐賽兒翻翻白眼。

  「……」顧小憐沉吟片刻,輕聲道:「我不希望我的身份,給一些人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就知道……」唐賽兒瞭然的嘆了口氣道:「確實,如今的大明朝,已經不需要白蓮教。」

  「朝中一些不識進退的東西,一直嚷嚷著要把白蓮教定為國教,」顧小憐點點頭,低聲道:「他們自恃從龍有功,很是不把朝綱法度放在眼裡。」

  「是,他們是甚麼貨色,我最清楚不過。」唐賽兒頷首道:「王賢早晚得把他們都踢出朝堂。」說著憐惜的看著顧小憐道:「只是苦了你。」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顧小憐卻笑著搖頭道:「我很幸福,很滿足,前所未有的喜樂安康……」

  花園湖中,有白蓮盛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本帖最後由 kelvin12354 於 2017-3-29 19:1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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