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三國第一強兵 作者: 鱸州魚(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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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2013-7-12 15:38: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1149661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4-7 17:30
九四七章 血冷心自寒

收斂尸體,安置傷兵,撫恤死者,安定軍心,一場慘烈的攻防戰無功而果,身為主將的曹操自是不得空閑。

親衛幾次三番的提醒催促,都沒得到回應。好容易等這位一軍主將,當朝大將軍處理完這些瑣事了,卻仍然沒有吃飯的意思,而是匆匆走向了后營。看那方向,似乎還不是奔著奉孝先生或典將軍的營帳去的,而是另一個地方。

親衛們一邊在心里嘖嘖稱奇,一邊快步跟上,琢磨著到底是什么事,什么人,才能令得主公拋下受傷的愛將,也不急著與眾位才高八斗的先生們問計,而是跑來這么個偏僻角落呢?

近十萬大軍的營寨,即便不是全軍都集中在一起,也是綿延十數里的大型建筑群。從中軍到邊緣一角,只用腳走的話,足足要花費小半個時辰!

走啊走,一直走到了營寨最北面,專門給苦力、不受信任的降將駐扎的地方,曹操才停下了腳步。看他停下的位置,顯然是專為這座營帳的主人而來。

帳內點著燈,遠遠就能聞到一股濃郁的酒香以及有人高談闊論的聲音。

侍衛們更加詫異了,軍中不能飲酒,這是鐵律,除非打破了城池慶功,否則即便是奉孝先生那樣的身份,也是斷然不敢破例的。卻未曾想,在這種地方竟然有人罔顧軍令?

難不成主公特意來此,就是得到了密報,準備抓個典型來祭旗?可兵法有云:敗戰之軍,應予嘉勉。今天這一仗不能說是敗了,畢竟總體形勢還是己方有利,但終究是輸了一陣,這個時候似乎不是嚴肅軍紀的好時機吧?

曹操在路上步履匆匆,可到了地頭,卻不著急了,就那么站在帳外,似乎被帳內的談論吸引住了似的,還打手勢,讓眾人不可聲張。侍衛們當然不敢違抗命令,但心下好奇是免不了的,都往前湊著,屏息靜聽。

不聽不要緊,一聽之下,眾人都是虎軀狂震,臉色劇變。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是猛虎?”那個高談闊論者語氣中滿帶不屑,對曹操也是點名道姓,毫無尊敬之意:“孟德這人有智謀,有城府,有眼光,許子將當日的評價一點都沒錯,不過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太沒耐性,容易得意忘形。”

“這話怎么說?”一個年輕人的聲音接茬道,聽他語氣,不但沒有惶恐之意,倒是真心實意的請教上了。

“還能如何,急于求成唄。”先前說話那人不急著回答,‘咕嘟咕嘟’灌了一口酒,然后才呵呵笑道:“這其實就是氣度問題,而氣度何所來由?沒錯,無非身份使然!德祖,你且想想,曹家往上數兩輩是什么人?嗯,無妨,你不需說出口,心中明了即可……”

侍衛們聽得心肝直顫,沒人敢往上湊了,要不是不敢擅離職守,恐怕要一窩蜂的抱頭鼠竄了。雖然還無法確認帳中之人的身份,但一個大致的名頭已經浮上心頭了,名士!準確的說是名士之中的狂生!

這種人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他們什么都敢說,而且是怎么難聽怎么說。現在里面說什么呢?揭短哇!和打人臉沒區別的揭短!在曹、夏侯兩家人面前,最忌諱的就是這個話題,基本誰說誰死,只有一種人例外,那就是狂生。

沒辦法,但凡是罵的人多且兇的狂生,多半都很出名,抓過來宰殺了容易,善后就麻煩了。至少一個無容人雅量,不重視人才的名頭是跑不掉了。若是嚴重些,說不定會被冠以嫉賢妒能之名。

這是一個名聲近乎等同于權力的時代,誰沒事去捅這種馬蜂窩啊?

帳內的狂生死不了,也不怕死,可自己這些打醬油路過的可就冤枉大了。主公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軟的人,在這里受了氣,保不齊就發泄在自己這幫無名小卒身上,這種事,能躲肯定是要盡量躲的。

“因為出身不好,所以他很急于證明自己,當初他入主東郡,急于整合資源,編練新軍,以圖和青州爭鋒。邊文禮等人不過直言幾句,他便惱羞成怒,以至于悍然行兇,說到底,不是他窮兇極惡,無非是自卑使然,不敢面對現實罷了。”

說話人的語氣中帶了一股落寞和悲傷的意味:“今次也是同理,明明有王牌在手,他卻連兩三日都等不得,偏要逞強攻城。那呂布麾下兵馬雖少,卻都是百戰老卒,再加上呂布的勇武,情急拼命之下,別說圍城的這些收降納叛來的雜兵了,就算是青州精銳,一樣要吃虧。”

聽到邊讓的名字,侍衛們終于想到說話者的身份了。時隔多年,還念念不忘給邊讓討公道的,也只有那位先附張邈,再投呂布,最后又跑來仇家麾下混日子的陳公臺了。

雖然此人的觀點頗多狹隘之處,但最后那句話倒也沒錯。對付呂布,本來就是宜緩不宜急的,把這頭猛虎逼急了,就算能拿下,也得損失慘重不是?

話音未落,曹操突然有了動作,他一掀帳門,竟是直接闖了進去。

“公臺的詞鋒還是這么犀利,不過孤卻有一事不明……”不得不說,曹操的城府確實夠深,被陳宮揭短加蔑視,他居然全無怒意,反倒接著話茬直接討論上了。

“既然公臺觀天下大勢、人物如掌中觀紋,如何不知我軍現在似安實危,根本耽擱不起時日呢?魏續蛇鼠兩端,意向不明,我軍圍城、攻城已逾八日,他卻遲遲未動,難道要等到王羽兵至,青州大軍四面合圍,他才痛下決斷,棄暗投明么?”

“有客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曹操突然出現,陳宮卻也不驚訝,全無背后說壞話被撞破的窘迫,反倒是笑吟吟的舉樽相邀:“孟德,你來的正好,今日戰罷,吾便知你要來此,故而設下薄酒一席,邀得良友二三在此等候,好歹沒有辜負我這番美意。”

說著,他介紹起了在場的其他人,原來先前出聲的那個年輕人四世太尉之家的楊彪的兒子,另外兩個默不出聲的則是沛國名士丁儀、丁廙兄弟。

這幾人都是隨朝廷百官一起過來的,曹操捧出他們,只是看中了他們的家世和名聲,人還是第一次照面。

曹操是個務實的人,若是現在大局已定,眼看著就要席卷河北,雄霸天下了,他或許還有心思跟這幾個公子哥略作敷衍。但現在他憂心軍情,哪有心情和幾個閑雜人等啰嗦。

他皺皺眉,聲音中夾雜了一絲寒意。

“過去的事,對錯已經無從分辨,但現在肯定是要同舟共濟的時候!公臺,你可別忘了,若是王羽得了天下,別說邊文禮那些逝者了,恐怕天下的世家豪門都要被一掃而空了!難道你就愿意自己的子孫和草民一起讀書習武?參加什么公開選拔?選拔不中,頂多只能如孔文舉、禰正平那樣,被人當神像養著、供著,手中全無半點實權?”

這句話似乎說中了陳宮的要害,他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語氣中那股不羈放縱的意味已經淡了許多。

“吾知道你的意思,可事實擺在這里,不從內部下手,就無法速破呂布。其實當初在濮陽,你就是太急了些,要是當時不動手,現在豈不是……好,我知道你不耐煩聽這些,那我就說點實際的……”

陳宮稍一停頓,賣了個關子,觀察了一下曹操的神情,這才笑著吐出答案:“其實今天這場攻城戰,倒也不是一無是處。先前魏將軍遲遲不動,非不欲,實乃不能也。現在城里有人盯著他,他根本就是寸步難移,別說他不動,就算動了,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你的意思莫非是……”

“他需要的幫手,已經趁亂送進去了,接下來只要耐心等候便是。”陳宮悠然一笑,成竹在胸的樣子,“不出這一兩日,必有好消息傳來!你只管做好進城的準備便是!”

“原來如此,此番多虧公臺了!”曹操大喜,轉身欲走,到了門前,突然停下,想了想,轉身道:“此前種種,未嘗不如公臺所言,都是孤過于急切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師,今后還多有仰仗之處,還望公臺念在舊日情分,相助于我。”

“好說,好說!”陳宮看似漫不經心的擺著手,實則心下已是躊躇滿志了。

他和曹操的仇怨,表面上是始于邊讓等好友的死,實際上就是意氣之爭。他仗著舊日交情,和曹操入東郡時的奉迎功勞,一直覺得自己的地位應該很高才對。

結果曹操站穩腳跟后,四方名士紛紛來投,直把這個心高氣傲,勞苦功高的陳公臺排到了十名開外,這叫他如何忍得下這口惡氣?后來曹操聽從戲志才、程昱獻策,執意要殺邊讓以整肅兗州地方勢力,陳宮力勸不果,最終反目成仇。

這仇看似不小,但實際上要化解也不難,無非就是曹操服個軟,道個歉。

若是趕在志得意滿之際,曹操或許拉不下這個顏面,可現在正危險著呢,曹操也顧不得許多了。

歷史上陳宮反水,輔佐呂布對付曹操,差點給曹操帶來了滅頂之災。現在他憑借對呂布軍的熟悉,幫著曹操對付呂布,自然也是招招見血,由不得曹操不倚重。

被陳宮的計策驚到的不止是曹操,魏續更是差點嚇得背過氣去。

“曹公托我給你帶個話,只要你率部反正,立刻就是當朝的修武侯,奉車都尉……”

魏續根本沒留意對方在說些什么,看著根本沒道理出現在面前的故人,他眼前直發黑:“老侯,你怎么進來的?你知不知道現在有多危險?溫侯最恨的就是你和公臺,一旦被抓住,五馬分尸都是輕的,非得千刀萬剮了你不可!”

侯成笑笑,渾不在意的答道:“這還不簡單,不讓他抓到就行了唄。那頭猛虎現在已經自身難保了,哪還能想到對付咱?至于怎么進來的,那不是更簡單么,隨便裝個死,然后趁亂混進來就行了,還要費多大事不成?”說著,他指指身上的號衣。

進入亂世的時間并不長,各方勢力依然還是漢軍,軍服、陣型、軍樂號令,都是以漢軍的配置為基礎,稍加改動而已。

特殊一點的可能只有青州軍,戰兵的軍服都是特別訂制的,主體色調也是紅色,和漢軍一樣,但具體的樣式卻差了許多。

所以,對侯成這樣,對軍中將士、規矩都很熟悉的人來說,想渾水摸魚只是小菜一碟。特別是今天的攻防戰中,還上演了一場令萬眾矚目的龍爭虎斗,趁著這個機會,侯成幾乎是大搖大擺的混進了城。

“你進來也沒用啊!”魏續也顧不上糾結這些具體過程,嘆口氣,攤攤手道:“曹將軍許下的條件足夠好了,可不是我不想反正,實在是沒機會啊!你是不知道,別人還好,就是那個魏延最要命,他除了打仗的時候,他幾乎是有事沒事就往我這邊湊!”

“那人的名聲你也多少應該聽說過些,那就是個骨頭里挑刺的家伙啊!要是只有他一個人,或許還有辦法對付,可他身邊還有幾十個密探出身的親衛,都是隱霧軍出身的,特別擅長盯梢刺探……你混進來就是運氣夠好,那廝多少受了點傷,一時顧不上這邊,等他緩過勁來……唉,總之,你這次可是來錯了!”

魏續絮絮叨叨抱怨了一大通,侯成就是那么靜靜聽著,直到他說不出新鮮詞兒了,這才拍拍對方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兄弟,你說的這些苦處,哥哥我都是知道的……我怎么知道的?你別忘了,公臺那也是堪稱當世頂尖智者的人物啊!這點事,有什么猜不到的?”

魏續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結結巴巴的說道:“連……連這都能料得到?公臺這是要成神仙了么?”

“神仙還說不上,半仙就馬馬虎虎了。”侯成大咧咧笑道:“王羽當初就主張殺你,呂布匹夫本是無情之人,要不是看在夫人面上,你尸骨早寒了。那魏延是王羽的忠犬,你當他在軍中只是為了助戰么?”

他大搖大擺的坐上了主位,冷笑有聲:“老實話跟你說吧,這一次你就算不反水,等王羽徹底得勢了,也沒你好果子吃。王賊年紀不大,心眼也小,你數數這些年跟他結過仇的,有幾個能得善終的?”

魏續想想,也是一陣心寒。魏延來幫忙,果然是存了緊盯自己的心思,現在都被盯得這么緊了,將來還有好果子吃嗎?

不過他還是沒急著給出明確的答復,因為今天這一戰怎么看都有些奇怪。曹操圍城近十日,開始倒也猛攻了幾次,但始終沒有全力以赴,應該是還顧忌著傷亡。但今天卻突然把血本都扔出來,誰不知道典韋是曹軍頭號猛將,帶的全是曹操的近衛死士啊?

自從第一次反叛之后,魏續過去的勇悍便已蕩然無存了,現在一心想著的就是今后的榮華富貴,即便得不到,也只想保住性命就好。

曹操突然發急,會不會是戰局又有了變化呢?若是王羽最終得勢,那現在何去何從,就得仔細考慮考慮了。

侯成和魏續也是老交情了,又有陳宮事先的提醒,通過觀察對方神色,就能將他的心事猜個八九不離十。

“魏兄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或許覺得曹公不行了,但別的不說,現在的大局你總應該知道點吧?就算曹公拿不下呂布,黯然退兵,但牽制了青州的兩路主力總沒錯吧?嗯,還有水軍。”

“孫討虜麾下三萬虎賁,多有精于水戰的老卒,妙才將軍也還有兩萬精兵,青州那邊有什么?陳到,王墨,還有陸家那個沒斷奶的娃娃,這么幾個廢材指揮著三萬多民兵?擋得住么?張遼、黃忠手上倒是還有點可戰之兵,可撐死了也就兩萬人不到,這強弱還不夠分明嗎?”

“有些事也沒必要瞞你,沒錯,王羽已經來了,帶著他的烽火精騎,已經在白陘口攻關了。不過你也別顫抖得太早了,曹公料事如神,早就在那里先后布下了兩支精銳,想破口又談何容易?”

“就算有個萬一,那也沒什么。公臺早就看得分明了,青州軍之前沒上當,不是他們穩住陣腳了,只是諸將都信不過賈文和,紛紛擁兵自重,各自為戰了。那于禁就是個木頭疙瘩,根本不知變通,被曹公略施小計,就讓大公子帶著幾萬老弱給牽制住了。那賈文和更是像個沒頭蒼蠅似的,東一頭,西一頭的亂撞,可就是沒人理他。”

“就算王羽真的拍馬趕到,那也是一萬騎對戰八萬大軍,就算那風火騎兵渾身都是鐵打的,又能逆了天么?還說不定誰救誰呢。”

“總之,魏兄弟,咱們兄弟一場,能說不能說的,我也都說給你聽了,你自己想好要怎么辦。若是打算忠誠到底了,哥哥我就在這里,你只管綁了去獻功,若不然,也得盡快動手才是!時間拖長了,你可就兩邊都不是人了!”

魏續的臉色陣紅陣白,變幻不休。他不是個很有決斷力的人,從前就唯侯成的馬首是瞻,現在冷丁再遇故人,心思一下就活泛起來了。

猶豫了盞茶工夫,他飄忽的視線終于又落回了侯成身上,沉聲問道:“可魏延那一關你打算怎么過?那廝可不是個好對付的。”

“很簡單,根本用不著對付他。”

一聽這話,侯成便知道事成了,他嘿嘿一笑道:“別忘了,他盯的是你,而不是我,不是正好能給他來個聲東擊西么?你手下那些得力的,我也都熟悉,指揮起來混不費力,再加上我在軍中好歹還有些故舊,這事不是好辦得緊么?我這里有個計較,你且附耳過來……”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4-7 17:34
九四八章 禍起蕭墻內

亂起,是在黎明之前,一天當中最為黑暗的那半個時辰。

不夠,在更早些的時候,事情便已經有了端詳。

早在一個多時辰前,魏延便接到了手下的緊急報告,說是重點盯防的那個目標突然離開了營帳,召集了十幾個手下,鬼鬼祟祟的往東門摸過去了。

魏延當即驚出了一身冷汗,沒錯,他跟在呂布身邊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盯死魏續,不讓這個不安定因素得到搞破壞的機會。雖然眼下戰事緊急,人手緊缺,但他還是安排了人手兩班倒的盯防,生怕讓那個吃里扒外的家伙鉆了空子。

得到魏續有異動的消息,他顧不得養傷休息,急忙披掛上就追了出來。

魏續是往東門去的,曹操的主力也在東門,在刀頭舔了這麼多年血,魏延焉能嗅不到其中的危險氣息?

“主公慧眼如炬,果然沒看錯人,這家伙就是頭喂不熟的白眼狼啊!溫侯也是的,明明先前都有了那事了,就算不要他的命,也不能繼續把這禍害留在軍中啊!”匯合了引路的手下,魏延一路都是罵罵咧咧。

“將軍,這事兒,咱們是不是先通知溫侯一聲?”魏延手下沒有一個大頭兵,多半都是有些專長的,其中不乏對人情世故、權謀計略很有心得之人,提醒得很是在理。

“這都火燒火燎了,哪有余暇搞這些啰嗦?”魏延大腦袋一晃,當即斥了一聲。說心里話,要不是溫侯處事婆婆媽媽的,哪會有今天這些麻煩?說不定大伙兒正在兗州,等著大舉追擊敵軍呢!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發這些牢騷也沒大用,魏續既然要動手了,那不通知事主一聲也說不過去。萬一打蛇不死,反而破壞了兩軍的默契就糟了。

“算了,這當口去打擾溫侯也是不妥,去幾個人知會循義和誠明一聲,讓他們派個人過來做個見證。”魏延揮揮手,老大不滿的嘟囔著:“還是在主公麾下做事省心,要是還在青州,哪里用得著這麼多啰嗦?”

魏延手下這些密探,很多都是資格比主將還老的,是從王羽組建諜報系統開始就加入的老人。他們當然不會和年輕的主將一樣,發牢騷什麼的對解決事情是沒有實質性幫助的。

當即有兩人躬身應命,然后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剩下的人加快了腳步快速向前。

魏續出發的雖早,可因為要隱匿行蹤,走的並不快,被魏延一行人從后面綴上的時候,距離東城門還有一小段距離。

魏延並不急著動手,他要等著捉賊捉贓。

而魏續不知是怕了還是怎樣,到了地頭,倒是徘徊不前了。魏延遠遠盯著,只見他一會兒召集隨從商議著什麼,一會兒又觀察起城防來再不就是一步三回頭的往城門走幾步,過一會兒又踱回原地,看得魏延好不焦躁。

“這廝到底在干什麼?莫不是有詐?”

“不好說。前次濮陽叛亂的時候此人也不是主謀,只是被人當刀使了,據誠明、文遠幾位將軍的說法,此人的膽魄其實有限,跟在別人后面起哄倒是有可能,但讓他自己獨當一面那就……”

“這麼說,他是事到臨頭又怕了?”

“情報不足,無法定論,現在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先將其拿下,審問一番……”

“要是能拿下某早就動手了。”對屬下的提議,魏延只能報之以苦笑。

正為難間,高順到了。兩邊湊在一起商議一陣子,仍然是一籌莫展。自古以來,這裙帶關系就是最棘手的,韓信那麼大的英雄,還不是死在婦人之手?

“誠明人呢?”高順打仗的時候敢打敢拼,從來不怕危險,可平時相處卻是個沒什麼主見的人。魏延和他商議幾句不得要領,更是記起了曹性的爽直。

“入夜后城北方向似有異動,誠明擔心出事,去城上巡視了。”

張遼擅長運籌調度,高順擅長臨陣指揮,曹性箭術精湛,觀察入微,成廉、魏越剽悍勇猛,是呂布最為倚重的幾員干將。根據幾人的特點,守城時呂布將高順留在身邊,曹性帶著預備隊坐鎮城中,隨時準備支援四方,成廉則是在其他三面城墻上來回巡視。

白天的激戰,曹性一直沒插上手,晚上早點事做也不奇怪。只是聽說城北似有異動,魏延一下子就上心了。

“城北?咦……糟了!”

思考片刻,他突然臉色驟變,失聲道:“咱們這是中計了,聲東擊西……不,不一定是城西,城北也有可能!糊涂,我真是糊涂啊!事不宜遲,循義,你先去北城門,我拿了這吃里扒外的混賬,便去城西……”

話音未落,城西方向已是火光乍現,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震天般的喊殺聲!

高順的反應稍微慢了一拍,但出現了這樣的異變,他再怎麼遲鈍,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了。

“西門,竟然是西門,這下……”

話沒說完,驚呼聲就已經被夜幕深處突然響起的戰鼓聲淹沒了。突如其來的鼓聲高亢而激烈,開始還有些零落,但馬上就在四面八方響成了一片。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越來越急,越來越響,聲聲催人老,陣陣斷肝腸!

二將臉上盡是慘然一片。

直到現在,他們依然沒搞清楚,魏續是怎麼和城外的曹軍保持聯系的,但毫無疑問,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反叛。聲東擊西,里應外合,攻了自己這邊一個毫無準備,措手不及!

要不是魏延盯魏續盯得夠緊,此刻他們自己可能也是剛從夢中驚醒,在這漆黑一片的環境中,哪還談得上應變?

“沒辦法了,循義兄,你速去召集人馬,小弟先去擋上一陣。”魏延自嘲似的搖了搖頭,臉色忽然和緩下來,眼神中閃爍的精光分明是有所覺悟的模樣。

“可是……”

“你就不要婆婆媽媽的了,城破了,咱們誰也別想活!”魏延快速打斷道:“現在是你能召集人馬,還是我?你動作越快,我活命的機會就越大,反正十成里已經死了九成九,這就是垂死一搏的事了!循義兄,小弟先走一步!”

說罷,他毅然決然的轉過身,揚刀大喝:“不怕死的,隨我來!”

沒人回應,三十二名密探、眼線用行動表達了心意,緊緊追隨在主將身后,往火光最旺盛的地方沖去。

看著好友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高順緩緩轉身,望向了不遠處那個剛剛經歷過大喜,正要開溜的同僚。

揚起了手中刀盾,高順生平第一次依靠自己的主見,做了先斬后奏的決定:“先殺內賊,再御外敵!”

“喏!”眾軍轟然應諾。

城中起火了,守軍窩里反了!城門大開,到處都有人在自相殘殺!

驚人的好消息和鼓聲一道傳遍了曹軍的大營,立刻激起了一片歡呼。就在半日之前,這座城池還是那樣的堅固,八萬大軍的猛攻,竟然連在城頭站住腳都做不到。

那些置生死于度外的守軍相當可怕,簡直就是一群亡命徒!方圓不過幾百步的小城,兩個時辰的戰斗,攻城者竟然足足扔下了五千余具屍體,傷亡的將校不計其數!

有名姓的武將就死了十六個,再加上傷了的典韋,半死不活的晏明,瘸了一條腿的呂常……這座無名小城仿佛一座無底洞,張開大口,只等著吞噬性命。

現在,這個黑洞終于開了口子,等于是老天爺把肉烤熟了給大伙送到了嘴邊上,豈有不吃的道理?豈有不砸個稀巴爛的道理?用不著軍官動員,士兵就已經打起了全副精神,爭先恐后的爭奪起先登的位置來。

白天做先登是自尋死路,現在麼,恐怕就是功名兼收了!

“主公有令,能擒殺呂布,獻于麾下者,重賞萬金,賜爵五級!”沒有多余的啰嗦,一句話鼓舞起士氣,夏侯惇帶著早就預備好的一萬精銳先行,曹操點齊其余兵馬,八萬大軍,泰山壓頂般向小修武砸將過去!

攻入西城門的過程,沒有任何波折。

圍城的曹軍一直主攻的就是東門,西門這邊基本沒動過手,這一萬精銳還是臨時調動過來的,在兵力有限的情況下,呂布當然不會再次重兵布防。

守軍人不多,更沒想到致命的一刀是從背后刺過來的,異變陡生的一刻,守門的軍官已經被殺了個精光。

剩余的守軍雖然比侯成一伙叛逆要多得多,但失去了指揮之后,他們完全無法形成合力,有人要奪城門,也有人要去報信,膽怯逃跑的人同樣不在少數。

等到夏侯惇率領大軍殺入,一切便無可挽回了。

“你來帶路!先破城中大營,鐘縉、鐘紳,你二人帶本部兵馬,分頭行事,先去拿下南北二門!”夏侯惇用手中點鋼槍指著前來迎接的侯成,叱喝著命令道。

“喏!”鐘縉二人是親兄弟,在夏侯惇麾下立過不少功勞,腦袋不見得多靈光,但沖鋒陷陣這種事卻哪次都少不了他們。

侯成則在肚里大是腹誹:有什麼好囂張的,沒有老子,憑你這莽夫也進得了城?

抱怨歸抱怨,在曹軍中呆了這麼久,他也知道對方的身份,別說他一個降將了,就算是樂進、李典那種身份,敢和曹家的親族武將叫板麼?但不論如何,這場功勞算是立下了,這就足夠了。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4-7 17:36
九四九章 殘兵血戰

“穩住隊形,結陣!”

攻其不備的突襲,又有內應打開了城門,更有城外七萬多大軍的呼應,怎么看,今夜這一仗都是無驚無險,平白送功勞的一仗。帶著五百重甲步卒,五百弓弩手沖向南門的鐘紳就是這么想的。

可結果,剛轉過一個街角,到了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幾十個影影綽綽的黑影就迎頭沖了上來,有如一支離弦之箭!

“穩住!頂住!”鐘紳身邊的親兵齊聲高喊,聲嘶力竭。雖然來的很突然,但對方的人不多,連自己這邊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只要擋住對方開頭的三板斧,就不怕他們能翻了天去。

不得不說,夏侯惇的委任是有些問題的,鐘紳兄弟都是肌肉多過腦漿的人物,當個沖將倒還馬馬虎虎,讓他獨當一面就有些危險了。

猛然遇到敵軍攻擊,身為主將的鐘紳卻下意識的去找中軍的旗號,結果看了個空。兩邊已經分開了,哪里還有什么旗號給他看?他這一發呆,整支部隊都無法在第一時間做出正確反應,只能在原地互相張望,大喊著意識流的指令,對御敵毫無幫助。

魏延本來就報了臨死搏命的心思沖出來的。他這三十多人要去擋夏侯惇,恐怕用不了一炷香工夫,就被殺得干干凈凈了。發現曹軍分兵,他就想著能不能先找個軟柿子捏,萬一成功了,說不定能打亂敵軍陣腳什么的。

結果沒想到,事情比想象中順利太多了,敵將竟是毫無防備,一門心思的趕路,自己這下突襲,直接打中了要害,讓他喜出望外。

“殺!”他左盾又刀,先用左手推翻一名甲士,右手大刀疾刺,瞬間刺穿一名輕甲弓弩手的身體。然后他將弓弩手的身體當做大錘掄起來,直接砸向附近幾名敵軍。曹軍士卒們不想傷害自家弟兄遺體,也擋不住這般威勢,只能后退避讓。

魏延大笑著向前,一步,再一步,將大刀上的累贅甩開,橫掃豎劈,直接在敵陣中殺出一條缺口來。

隱霧軍的密探們與主將共同進退,平時壓抑著的血性完全激發出來,兇狠得如同一群被逼上懸崖的野狼。他們咆哮著露出牙齒,撕碎擋路的敵軍,他們砍死驚慌失措的敵手,砍倒一面面戰旗。從地上撿起敵軍丟下的火把,將戰旗和尸體一道當做劈柴點燃,發出滾滾濃煙。

發現領軍的敵將是魏延,被打得暈頭轉向的曹兵又是一陣戰栗。白天魏延在城頭縱橫廝殺的兇悍模樣,大伙都是看在眼里的,雖然他最后還是沒敵過典將軍,可現在典將軍可不在,誰能擋得住這樣的狠人?

“敵將休得猖狂,有俺鐘紳在此!”鐘紳終于回過神了,發現自己被幾十個敵軍嚇住,整個陣型都被打亂了套,一時間也是惱羞成怒,揮動手中畫戟便沖了上去。

“憑你也配使畫戟?”魏延本來就是奔著他來的,一看鐘紳殺過來,也是不驚反喜,一邊揮刀迎上,一邊大聲嘲諷。

“你找死!”鐘紳大怒,畫戟一抖,分心便刺。

眼看畫戟疾刺而來,兇狠非常,魏延卻是不慌不忙,左手盾牌一甩,砸進鐘紳身后的親兵群中,腳下踩了個弓箭步,竟是不退反進,直接迎著畫戟沖了上去。

鐘紳沒想到敵人敢冒這種風險,一時沒提防,只覺眼前一花,竟是失去了敵人的蹤影。心中大叫不好,正待撤戟后退時,眼前又是一片寒光閃爍,只覺勁風臨體,心中再叫一聲:吾命休矣!

說起來很復雜,在旁觀者看來,就是眨眨眼的工夫,兩道身影交錯而過,然后鐘紳便鮮血狂涌,推金山,倒玉柱,直接摔倒在地。

“不堪一擊!殺,殺光他們!”魏延揚刀前指,眾軍奮勇殺上。

曹軍人數雖多,但主將被敵人一個照面殺掉,而其他方向傳來的也盡是廝殺聲,跟預想中一面倒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心里一下就慌了。

因為是巷戰,狹窄的街道也不利于展開圍攻,千余人竟是被幾十人打得節節敗退,不得不吹響了求援的號角。

類似的戰斗在城中隨處可見,濮陽軍老兵很多,逼到生死一線的時候,不怕死的也是比比皆是。找得到隊伍,就找隊伍,找不到隊伍,三三兩兩的也敢沖向大隊人馬。

魏延以三十三人突襲千人敵軍,很多邊軍老兵干脆就是一個人沖向夏侯惇的大隊,借助房屋和黑暗的掩護,亡命一搏,這種飛蛾撲火似的攻擊竟是屢屢奏效。想殺掉一名老兵,總是要用幾倍的人命去換,搞得夏侯惇這樣的猛將都有些心驚肉跳了。

這些亡命者的犧牲并沒有白費,正是靠著這樣積少成多的拖延,高順搶在夏侯惇之前抵達了軍營,將陷陣營集結了起來,并迅速發動了反擊。

夏侯惇的兵力更多,但陷陣營最擅長的就是混戰。在巷戰之中,長矛大戈都難以施展得開,而鉤鑲這種武器卻是如魚得水,兩軍的交戰很快演變成膠著狀態,戰場開始向周圍延伸開來,整個城池幾乎都被卷入了戰火。

新的一天,就在這樣的序幕中展開。

“還沒拿下?”

“連其他三座城門都打不開么?城中一共只有五千兵了吧?以元讓將軍的本事,怎么會打成這種僵持局面?”

“時間拖得越久,恐怕就越難收尾啊!”

“不對啊,明明都打成這樣了,守軍為何不突圍?他們還存了僥幸心不成?現在他們還能指望什……”

議論聲戛然而止。

說到眼下最敏感的話題了,時間。

這場轟轟烈烈的中原大戰,最后的懸念就在時間上,誰能率先解決眼前的對手,進而完成戰略部署,就有可能取得最終的勝利。

橫亙在曹軍面前的難題,就是城內的這支殘兵,拖的時間越長,就越危險。萬一青州的哪路兵馬趕在城內戰斗尚未解決時趕到,那形勢就不好說了,萬一來的不止一路兵馬,后果真是難以想象啊!

眾人停止議論,不動聲色的觀察起曹操的臉色來。后者沉吟不語,臉色倒還算鎮定,可就在這時,城內突然響起了不屈的呼喊,如同朝陽般不可阻擋,穿透了震天的廝殺聲,壓過了喧天的鼓號聲,震耳發聵!

“攻營陷陣……”

“所向披靡!”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4-8 16:57
九五零章 八方云動

晨曦微露,雄雞報曉,一輪紅艷艷的太陽爬上了蘇門山的頂峰,河內的原野上,盡是一派郁郁蔥蔥的景象,令人沉醉。可無論是土生土長的百姓,還是途徑偶遇的客商,都無暇駐足觀賞美景。

眾所周知,就在共縣西南方不足五十里的小修武,正有十萬大軍云集!更可怕的是,在共縣西北,同樣是不足百里的地方,也有一場激戰正在進行之中。

兵兇戰危,誰敢在這種地方停留?

其實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從西北方向正有大股大股的煙塵滾滾而來。如果以群雄討董作為亂世的標志,河內是最先遭受兵災的地方,這里的百姓對戰爭有很深刻的了解,就連垂髫小兒都能說出,那煙塵代表著什么!

疾行而來的大隊人馬……

數量至少也有五六萬……

看那速度,這支部隊很可能是由純騎兵組成的!

雖然只隔了一座太行山,但河內百姓遠沒有上黨的鄰居那么彪悍。對這支氣勢洶洶的大軍,他們什么也不敢做,甚至連城門都不敢關,只是顫抖著祈禱,希望對方只是過路的,而且時間很緊,沒空進城駐馬,否則,就只能等著滅頂之災的來臨了。

關城門是沒用的,除非有把握守住,否則半途而廢的防御只是徒惹禍端罷了。自開戰以來,觸怒了領軍的將軍而招致屠城的例子還少么?單是河內一郡,就已經先后有五六座城池被屠戮一空了,其中就包括清水河下游的獲嘉城!

因為離小修武很近,故而獲嘉被曹將軍當成了取糧屯兵的前哨陣地。因為曹軍的名聲不佳,縣令聯合城中親青州的大戶,閉城死守,拒絕獻出城池,結果招致了滅頂之災。

在那之后,河內各地的百姓再也不敢輕易關城門了,也不敢隨意站隊,只盼望著這場大戰快點分出勝負,還大伙一個太平。

微小而本分的愿望,看起來卻是那么的遙遠。

所以,當煙塵急速靠近的時候,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到發現大軍沒有停留的意思,毫不減速的從穿城而過的官道上疾馳過去的時候,如釋重負的出氣聲更是響遍了全城。

“這應該不是曹將軍的兵吧?這么老實……”一個上了點年紀,農夫打扮的老頭顫巍巍說道。

“誰知道呢,他們又沒把旗號打出來,興許只是趕路太急,城門也是大開著的,沒礙著他們的事,沒空閑搭理咱們吧?”接話者撇了撇嘴,給出的答案也是模棱兩可。

“你懂什么?你數數這是多少兵?多少馬?曹軍的主力都在小修武城下呢,沒事跑到共縣來干嗎?還是從北邊過來的?哼哼,傻了吧?哥哥我教你學個乖,這是驃騎將軍的兵,他老人家從并州回來了,這是奔著小修武,去解圍呢!”

一個穿著綢袍,說話卻像是土匪的中年人露出了不屑的眼神,指著正魚貫急行的騎兵,大聲說道:“用不著旗號!你看看這甲,看看那馬上掛著,肩上背著的家伙,再看看這兵的精氣神,除了青州風火騎兵,還能是誰?”

“驃騎將軍回來了?”最先說話的老頭眼睛瞪得溜圓:“那這是又要打大仗了吧?老天爺吶,可千萬別把咱們也給卷進去啊。”

“放心吧,驃騎將軍既然回來了,天下還能有誰是他的對手?這仗啊,嘿嘿,眼瞅著就要打完了,天下啊,眼看著就要太平嘍!”

口口相傳,關于這支過路騎軍的消息迅速傳播開去,等到騎兵完全通過城池后,大半個共縣都陷入了歡騰之中。

對在亂世煎熬的百姓來說,誰坐天下,本也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過上太平日子,就算辛苦點也無所謂。如果在這個基礎上,再能攤上一個愛民如子的仁君,那就真的是老天保佑了。

過路的騎兵并沒有留意這些善禱善頌,所有人都很急,最急的就是呂綺玲!她一馬當先的沖在最前列,赤兔渾身都是熱汗,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直往地上掉,那汗水竟是通紅的,看起來讓人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玲兒,你慢一點,慢一點!著急不是辦法,要是跑到地方,馬都累壞了,咱們就不是去救人,而是去送死了。”這時候,沒人能勸得住這個悍妞,想勸也追不上,王羽也只能親力親為了。

“父親被圍在孤城已有十日!昨天曹賊還發動了全面攻勢,父親他,父親他……”以呂綺玲的性格,能看到她軟弱的一面可是相當不容易,王羽看在眼里,卻只有心痛。

他溫言撫慰道:“沒事的,昨天的攻勢不是已經被打退了嗎?以現在的速度,午時前咱們肯定能趕到小修武,岳丈勇武蓋世,又有循義、文長相助,沒那么容易被曹操傷到。為將者,逢大事須有靜氣,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是要沉著對敵,這樣才有勝算。”

“可是……”呂綺玲勉強止住悲意,卻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孔明不是說,咱們的兵太少,倉促進兵太危險,要等聯絡上留守的幾路兵馬才……”

王羽馬韁交到左手,右手一擺,笑道:“孔明一向謹慎,會這么說不奇怪。不過這次為夫可沒有意氣用事,行險一搏的意思。看起來咱們兵少,其實呢,反過來說才差不多……”

王羽有意賣了個關子,就是想轉移妻子的注意力,他果然成功了。

呂綺玲不解的眨眨眼,被繞得有些迷糊了。

“可是咱們昨天夜里才破口,信使都沒來得及派出去,除了文則之外,張叔父、文和先生到底在哪里都搞不清楚,難道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奇兵嗎?”

“我又不是真的小天師,沒有撒豆成兵的法術,哪來的奇兵?”王羽呵呵一笑,意味深長的回答道:“玲兒,你不要忘記了,為夫最后發出的命令是什么?”

“讓眾人各自為戰,自行采取最有利的行動?”

“沒錯。”王羽點點頭,解釋起深層含義來:“你想想,若非信任文則他們,我豈會頒下這種命令?同樣的,若非出于對我的信任,眾將怎么敢真的自行其是?”

“你是說……”

“很簡單,咱們雖然昨天才破口入境,但最初開戰可是在三天前,夏侯尚、臧霸的援軍應該也是兩天之前啟程的,這么大的動靜,文和、文則他們心里能沒數么?就算他們的消息不夠靈通,可你別忘了,俘虜的口供說的是:隱霧軍被打散,文長進城時只帶了幾十名親衛。”

呂綺玲眼睛一亮:“李校尉會設法報信?”

“十一從為夫在孟津起兵就跟著我了,論起知我心意,恐怕比父親他們還勝出幾籌。”

王羽點點頭,成竹在胸的說道:“放心吧,十一肯定不會讓我失望的,我一造出來的隱霧軍,也沒那么容易被打散。現在咱們看起來人少,等正式開戰后,覺得自己勢單力孤的肯定是曹操!”

被他強大的自信心所感染,呂綺玲的情緒終于緩和下來,用力的點點頭,放緩了馬速。

此刻,距離曹操定下的破城時限,還有不到一個時辰,但城內的激戰卻仍然沒有停歇的跡象。即便不看那些流水般傳至中軍的戰報,也能從激烈的廝殺聲,和陣陣響起的戰號聲中,感受到守軍不屈的意志和兇悍的戰力。

“曹公乃是當朝大將軍,奉天子以令諸侯,是天下正朔所在,眾望所歸!并州軍的兄弟們,你們困守孤城十余日,卻無一兵一卒的救援,可見叛逆終究是叛逆,只顧自己,根本不理會盟軍死活,何必非要給他們殉死呢?不如早降,早點降了吧!”

實際上,曹操定下的兩個目標都沒能實現。

雖然城中亂戰一起,守軍大部分都顧不上守衛城墻了,但亂起時,曹性和成廉分別在南、東兩處城門巡視。在這兩人的帶領下,數百守軍眾志成城,竟是硬擋著優勢敵人的內外夾擊,堅持了兩個多時辰!

“降你奶奶!這里只有斷頭將軍,沒有磕頭烏龜!”面對四面八方傳來的勸降,成廉破口大罵,揮刀猛斬:“侯成,你這卑鄙小人,有本事你站到爺爺面前來,看爺爺不千刀劈你!”

“成廉,看看那是誰的旗子?是與典將軍齊名的虎癡許仲康啊!你死到臨頭了,再冥頑不靈,怕是想留個全尸都難。”看到成廉殺得渾身是血,勢如瘋虎的樣子,侯成哪敢上去放對,只是遠遠的躲在人堆里叫喊。

“死了也要拉你墊背!”成廉這樣的宿將,在激戰中也不會忘記觀察戰場,用不著侯成提醒他也看到了。

一支非同尋常的隊伍正從攻城大軍那洶涌的人浪后面分出來,為首的是一名魁梧不在主公之下的大漢,后面則是約為三百多,兵器、鎧甲都各有特色的家伙。一個個身材高大,滿臉殺氣。

早在呂布和曹操爭奪東郡的時候,成廉就聽說過,曹操身邊有一支宿衛軍,是由從各地重金招攬來的游俠兒,江湖異士組成。這些人自由慣了,不是很能適應服從軍令,所以很少上陣,主要的任務就是保護曹操,其主將就是威名在外,名震兗豫的虎癡許褚。

成廉當然不會小覷了對手。

若是陣列而戰,這幾百江湖異士起不到多大作用,說不定連普通的重甲步兵都不如。但現在這場面,倒是正適合他們發揮。

許褚是奔著東城門來的,而自己身邊……成廉左右看看,發現開戰前的幾百好兄弟,還能站著的也只有三十多人了,至于能揮得動兵器的……他無心再數。

“不知道誠明怎么樣了。”成廉抬起頭,向遠處的城頭看去。曹性跟自己的處境差不多,不過曹性的指揮才能更強些,面對的也不是曹軍主力,表現應該比自己強。

成廉看到,敵軍的云梯又豎了起來,扒住了城墻。無數曹軍士卒螻蟻般爬上云梯,慢慢向上移動。守軍的冷箭和石塊不停地打下去,把爬得最快的那個人打落塵埃。他依稀看到了老伙計的身影,那張大弓不斷的開合著,將最具威脅的敵軍一一點殺。

“他們爭什么呢?”成廉突然覺得敵軍的行為十分荒唐。仿佛在爭先恐后地奔向絕路。據說螞蟻搬家也是這樣,只要領隊的螞蟻向前爬,前方哪怕是油鍋,其他螞蟻也毫不畏懼。這個瞬間涌起的荒誕想法讓他一分神,差點被一支流矢射中面門。

“管他爭什么?老子是要先行一步的了,哈哈!”成廉突然笑了,用力端平了手中的長槊。這條長槊浸淫了他二十多年的春秋,自打立事起,就沒間斷過練習。

父親說,弓馬上的本事,才是真本事,男兒處事,用不著其他念想,只要馬槊精熟了,就不愁得不到功名。這話的意思和姑爺那首詩好像差不多,那詩怎么說的來著?嗯,功名只向馬上取,方是英雄一丈夫!真是好詩啊,不知死了的功名,也能算是英雄丈夫么?

成廉有些迷惑,但也只是一剎那的事兒,眼中恢復了清明,他揚聲大笑。

“五原的小子們,跟老子沖!”大笑著,猙獰著,成廉將手中的長槊指向前方,在他指著的方向,一個猥瑣的身影正在人群中到處流竄。

羽箭如冰雹般從天空中落下,在狹窄的街道中砸起一片片的血霧。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有活人,也有尸體,有守軍,也有曹軍,但無一例外的插滿了尖刺,生命的跡象迅速消失。

顯然,弓箭手無意區分敵我,只是簡單的將箭雨覆蓋下來,將一整片區域變成死亡地帶!

一名曹軍的鐵甲步卒顯然還沒有完全氣絕,在來自地獄的冰雹中艱難地探起頭,一寸寸地向前爬,身后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

至死戰意尚存,怎么也算是一條好漢了,但從天而降的羽箭卻毫不在意,沒有憐憫,也沒有傾佩,只是無情的落下,砸在他的鎧甲上,直到最終有一支把細密的甲葉穿透!

“曹操瘋了!”高順在臉上抹了一把,滿手都是血,可臉上還是黏稠得難以睜開眼。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道傷口,他只知道,他還能繼續戰斗下去,不過這個時間恐怕不會太長了。

仗著地利,陷陣營一直死死的纏住了夏侯惇的主力。而曹性和成廉的奮戰,也使得曹軍的主力遲遲無法占據有利地勢,這就是守軍能堅持到現在的原因。

但夏侯惇顯然被逼急了,竟然直接發動了無差別的覆蓋攻擊。陷陣營是一支輕步兵,靠著嫻熟的技巧和配合,在近身纏戰中威力十足,但本身的防御力并不高。曹軍這招同歸于盡,正好擊中了陷陣營的要害。

先前的戰損還在可以承受的范圍之內,可從現在開始,恐怕就要倍數于前了。

“他不會無緣無故的發瘋,說不定援軍馬上就要到了。”魏延的狀況比高順還糟,后者的長處在于指揮,魏延卻一直都在身先士卒,能支撐到現在沒掛,已經是萬幸了。這貨天生樂觀,眼看就窮途末路了,居然還笑得出來。

“嗯。”他的樂觀沒能影響到高順,后者是個很理智的人,仗打到這個份兒上,援軍到不到已經沒多大差別了。援軍來,自己會戰到最后一口氣,援軍不來,自己同樣要拉足夠的人墊背。

魏延還要再說什么,卻猛聽得東城門方向歡聲大作,抬頭看時,正見成廉的將旗被砍倒,一名魁梧武將一手持刀,一手拎著首級,正在高聲大叫著什么,鼓舞士氣。在其身后,數不清的弓弩手正登上城墻,張弓搭箭!

“橙子已經……”魏延心中一酸,他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成廉那幾百人不是鐵打的,能堅持兩個多時辰已經是奇跡了,但他還是止不住的悲傷。

“這里守不住了,去北門,與主公、誠明匯合,要死也死在一起!”高順斷然說道。

“走!”魏延也不拖泥帶水,暴喝一聲,人隨刀走,在密集的鐵甲陣中,生生撞出了一個豁口。身后,高順舞刀殺上,揮舞著鉤鑲,將從側翼和斜后攻向魏延的兵器統統擋開。

登上東、西二門的曹兵開始從馬墻上向北門涌動,城內的曹軍也追著魏延、高順向北門殺去,這場慘烈的攻城戰,終于進入了尾聲。

曹操的臉色稍雯,喃喃自語著:“時間,應該是搶出來了,可這一仗的損失……”

圍在他身后的幕僚有的聽見了,有的沒聽見,但卻沒一個人應聲接茬。為了對付呂布這幾千兵馬,八萬大軍足足死傷了近兩成,而且還是有內應的情況下,這要是沒有內應的話……更要命的是,這仗還沒打完呢!

不過,能這樣解決掉呂布,也不失為一件好事,中了計還這么猛,要是正面對戰還了得?劉子楊在襄邑敗得確實不冤枉,三萬淮南雜兵,對上這等虎狼之兵,被一擊而潰,好奇怪么?

這些話顯然是不能當著主公的面說的,那是自找不痛快,所以,這話茬沒法接。

更何況,這時間到底搶沒搶出來,也是兩說呢。夏侯伯仁和臧宣高去了兩天半,本來是一天一回報,可從昨天起,消息就斷了,誰能保證沒出意外?

忽然,遠處傳來劇烈的馬蹄聲!

曹操和幕僚們都是一愣,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幾乎同時扭過了頭去張望。在當空的紅日下,他們看見了一名衣破甲殘的騎士!

“主公……”

“伯仁,你的兵馬呢?宣高,公達他們人呢……”曹操的聲音抑制不住的帶了顫音,形容狼狽的那個人居然是夏侯尚,這意味著什么,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末將無能,罪該萬死,沒能守住山口,被王賊用了煙熏之計……”聽著夏侯尚的述說,曹操突然覺得陽光變得異常刺眼,晃得他頭腦發昏,眼前發黑。

“宣高將軍為了讓末將脫身報信,拼死斷后,沒于陣中,公達先生和眭將軍不知去向,恐怕也是兇……”

“那你怎么有臉回來!”曹操猛然飛起一腳,踹在族侄的心口上,直接把人踹翻。

“末將該死,末將該死……”夏侯尚強忍痛楚,翻身爬起跪下,大哭道:“末將留得這條殘命,只是擔心主公不備之下,被王賊所趁,青州兵馬也是兼程趕來,怕是頃刻便至,末將遠未先銳一小卒,與王賊決一死戰吶!”

“主公息怒,現在最要緊的是整軍備戰啊!”郭嘉率先出列,眾幕僚紛紛附和。

“……罷了。”曹操仰天悲呼:“天要亡我乎?天要亡我乎!”不等眾人再勸,他的語氣已是轉為堅定:“我命由我不由天,便是天要亡我,我也要逆了這天!傳我將令,整……”

“報……”一句話沒完,遠處又是一騎快馬從南面疾馳而來,馬上的傳令兵老遠便揮動著令旗,叫得聲嘶力竭。

“……”連通正發誓要逆天的曹操在內,所有人都呆住了,這個時候的急報,不可能是好事。王羽已經來了,比這更糟的恐怕只有……

“啟稟主公,大事不好!就在昨天,封丘的羽林軍突然全軍西進,向陽武城發動猛攻!大公子措不及防,麾下的兵馬亦非善戰之軍,陽武半日易手,大公子沒于亂軍之中。羽林軍不做耽擱,長驅直入,直奔汴口而來!”

曹操耳朵里‘嗡’的一聲,什么都聽不見了。

為了牽制于禁,他留下了長子曹昂和三萬老弱。本以為于禁沒什么決斷,沒有確定的消息前,會一直固守封丘,可以輕易的瞞天過海。誰想到他竟然料錯了,于禁不但主動大舉進攻,而且后續的行動也果斷得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不是于禁,而是徐晃或太史慈了。

汴口就在沁水入河口的對面,是距離修武最近的一個大渡口,于禁奔這里來了,不但是要來助攻,而且還有切斷曹軍的退路意圖。

折了個兒子,加上這樣的壞消息,就算曹操承受能力再強,也是搖搖欲墜了。

“報……”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還沒等他詳細詢問,又是一騎快馬自東而來。

“……”曹軍眾將已經麻木了,覺得不可能有什么壞消息,能帶給他們更多的打擊。可等到信使到了面前,上氣不接下氣的稟報軍情時,眾人的心頓時又是一沉。

“啟稟主公,大事不好!昨天早上,一支兵馬出了朝歌,直奔修武而來,打的是賈詡、關平的旗號!隨之而來的還有水軍,船只極多,船帆遮天蔽日,幾乎截斷了整個河面!李將軍料定敵不過,只能且戰且退,請主公早做防備!”

四面楚歌……

曹操心頭浮現出的只有這么一個念頭。王羽自北,于禁南來,賈詡東出,再加上青州的黃河水軍主力,城中的呂布還領著殘兵血戰……別說迎戰,連撤退都成問題了!

“呵呵,呵呵呵……”曹操突如其來的詭異笑聲,把所有人都嚇到了,心中只道,主公莫非是氣得恨了,失心瘋了嗎?

“算人者,人恒算之,古人誠不我欺也。”曹操當然沒瘋,心理素質要是那么差,他就不是曹操了:“事到如今,別無他策,唯有置死地于后生,決一死戰!趁著青州兵馬尚未形成合圍,將其各個擊破!”

“臣等愿效死力!”將為軍之膽,雖然四面楚歌,但曹操斗志尚存,眾將也不至于未戰先怯了。呂布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都能死戰到底,自家主公梟雄之姿,難道還能遜色于一介武夫么?何況,如主公所說,此戰,未必就沒有勝算呢!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4-9 17:10
九五一章 龍戰于野

風吹起,帶著濃濃的血腥氣息。

“夏侯將軍的部眾被高順的陷陣營切斷,戰死兩千人,損傷不下五千!”

“裨將鐘伸被青州魏延陣斬,千余勁卒損失近半!”

“裨將鐘縉遭遇呂布……”

隨著城內的局勢漸漸控制住,軍報不斷地送入中軍,曹軍文武們的臉色越來越陰郁。半夜厚戰,倒是突襲的一方吃了大虧,進城的一萬兵馬,現在可戰之兵僅存四千不到。要不是及時投入了更多的精銳力量,甚至有可能被守軍一口氣趕出來!

整個戰場完全陷入混戰的局面,雙方對拼的是人命而已。城內守軍的傷損也不小卻依然斗志不減。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更讓人絕望的現實是,此刻,曹軍已經隱隱被圍困住了!

于禁攻曹昂,賈詡出朝歌,水軍西進,都是一整天之前的事。這樣的緊急軍情,按說應該用最快的速度送過來,但曹操這兩天壓根就沒見過任何飛鴿傳書!

那幾個報信的信使也不是第一批,而是駐守在汲縣的李典發覺有異,派了一整隊的五十名騎兵才把信送過來。

毫無疑問,是隱霧軍在作祟!那支作風詭異的兵馬在開戰之初只是示了一次警,曹營眾人都覺得對方名過其實,現在看看,對方的長處根本就不在正面對敵上,他們總是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給予敵人重擊!

若是昨天就得到消息,大軍本來是有機會安全撤離的……

“眾將各歸本隊,聽我號令!”

“把所有的井闌和梧車推前一百步,不惜代價,盡量遮蔽住兩翼!”

“重甲步卒居前,騎軍居中,弓弩手都去兩翼,不用理會身后,一直推進,覆蓋戰場!”

“今日,孤與全軍將士,在此決死一戰!”

只有曹操不動聲色,一條條軍令有條不紊的發出。

眾將轟然應諾,在一陣鐵甲鏗鏘聲中慨然而去。幕僚們互相看著,都是憂上眉梢。

這場攻防戰相當之慘烈,十天下來,八萬大軍已經折損了近兩萬,再扣除正在城中圍攻呂布殘軍的萬余人馬,城外可用于對敵的還有五萬左右。

曹操的命令很有針對性,他就是準備用這五萬兵馬迎戰王羽的騎軍。戰術沒有太大問題,先穩固住兩翼,陳重兵于中軍,王羽若急于救人,強沖中軍,就有機會憑借軍力上的優勢,率先擊潰青州精騎。

問題是,王羽到底會不會這么沖動。

現在的形勢可說是一目了然。

青州四路大軍水陸并進,基本上形成了合圍之勢。曹軍連走都走不了,呂布的殘兵斗志尚存,會形成一定牽制,而王羽的騎兵也是轉眼便到,這個時候撤軍,被人從后面追上的一刻,就是全軍崩潰之時。

易地而處,幕僚們八成會定下以呂布為餌,騎軍在外圍牽制,拖延時間,等另外三路兵馬各自就位,再發動總攻。

如果是那樣,曹操可說是插翅難飛。甚至都用不著真刀真槍的開打,只要三面圍定,截斷水路、糧道,六萬曹軍就只有生生餓死的份兒。

明明有這么省力的辦法,王羽還會不管不顧的直接攻陣救人么?

疑慮與不安的氣氛籠罩了中軍,卻沒影響到軍中的將士,五萬大軍應令而動,兩翼緩緩而前,一只驕傲的大雁展開了雙翼。

差不多就在同時,一聲低低的號角也從遠處傳來,宛若虎嘯。

比起曹軍的號角,遠處傳來的號角聲低沉了許多,不算響亮,反而有些壓抑。

然而,這一聲低低的角聲,卻如同驚雷般在曹營文武心中炸響,一種窒息般的感覺充斥了胸口,久久難以平復。

伴著角聲,一股龐大的煙塵出現在遠方的曠野上,看不到人,更數不清人數,只能從那股洪流般滾滾而來的煙塵中稍加推測。那煙塵遮天蔽日,將途中一切青綠色吞沒,讓人充分感受到了他們帶著的死亡氣息!

“來了!王鵬舉,你終于……”曹操猛然抬起頭,拿慣令旗的手,緊緊的握在了刀柄上,手背上盡是虬起的青筋。

話音未落,殷紅如血的大旗已經在塵頭上冉冉升起,在艷陽的光亮下,龍騰虎躍的徽記竟是如此的清晰!再下一刻,曹操虎軀猛震,在風雷般的鐵蹄聲中,他竟然聽見了歌聲。

“長風起兮天蒼蒼。”

天火焚兮野茫茫。

迎風火兮奮霜刃。

安亂世兮路漫長。”

蒼涼的曲調,粗狂的詞意,仿佛來自遠古時代的呼喚,狂霸之氣撲面而來,充斥了整個天地之間!

“長風起。”

天火焚。

迎風火兮安亂世。

洗兵條支海上波,放馬天山雪中草。

秦家筑城避胡處,漢家烽火燃不息!”

曹操知道這首戰歌,在烽火騎兵成軍之后,這首戰歌便傳遍了大半個神州。曹操一度還有些不屑,覺得王羽的才華名過其實,雖屢有名篇問世,但這首戰歌實在稱不上有什么文采,還不如直接從《九歌》里抄錄一首過來呢。

不過,在真正面對的一刻,曹操卻是心神震顫,難以自已。

他隱隱有些明白,王羽為什么放著那么多名篇、大才不用,偏偏做出這么一首文辭淺白的戰歌了。王羽不是要彰顯才華,也不是要借此來煊赫軍威,他只是單純的將自己的志向宣之于眾,讓萬千將士和他擁有共同的目標!

馬蹄聲動地而來,萬千勇士慷慨高歌著奔向戰場……

長歌聲中,大地開始顫抖!

蒼茫河水激蕩著,更加的洶涌澎湃!

煙塵越來越近,越來越過……

突然,一匹紅如烈火的戰馬從地平線上跳了出來!仿佛天上的紅日墜落人間,紅盔紅甲的騎士持戟而起,矯健如龍!

“父親!”長嘯聲宛若龍吟,穿透了喧天的廝殺聲,傳遍了整個曠野。

“是少公子!”神射手多半都是耳聰目明之人,即便身處激戰漩渦的最中心,曹性依然敏銳的發現了城外的異變,轉頭一看間,一股狂喜止不住的涌上心頭,他大聲歡呼:“主公,是少公子回來了!姑爺和少公子回來了,咱們還沒輸,沒輸!”

呂布猛然回首,虎目中流嘀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虎軀劇震。

他看到了,看到了愛女和愛馬,如熊熊烈火般耀眼。女兒似乎急不可耐的要發動沖鋒,卻被隨后出現的玄甲騎士攔下,在玄甲騎士身后,無窮無盡般的騎兵大潮躍出地平線,無懼無畏的高唱著戰歌,如同一片燎原的火焰!

玄甲騎士抬起了手,看起來像是要止住兵馬,觀敵定策。

遠遠看著,曹操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

說來也怪,就在片刻之前,他最盼望的就是王羽馬不停蹄的發動進攻,好憑借先期的布置破敵。但這一刻,他卻突然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敵軍出現的太快,太猛,還沒交戰,便已用氣勢將己方壓倒。

曹操甚至在懷疑,如果對方就這么一鼓作氣的沖下來,自己精心布置的雁行大陣,是不是會被一鼓而破。

這一刻,他寧愿敵人謀定后動了。

然而,事與愿違,玄甲騎士的那個動作并非停步的命令,停下的只有歌聲。戰歌聲停下的那一剎那,玄甲騎士用手中長槊前指的同時,一聲震天的狂吼暴喝而出。

“踏陣……”

“無歸!”萬千勇士同聲吶喊,氣沖霄漢!

霎時間,馬蹄聲由緩轉急,煙塵仿佛殺氣般狂涌而起,遮天蔽日!

沒有絲毫的猶豫或躊躇,王羽在抵達戰場的第一時間,發動了全軍突擊。

“踏陣……踏陣!”

騎軍放緩速度的地方是個緩坡,平緩的斜坡剛好讓戰馬得以充分加速,馬蹄聲砸得地動山搖。戰馬在加速狂奔,騎兵們狂喊著回應,熱血沸騰,心神激蕩,根本不在乎眼前圍上來的敵軍數量到底是自家的幾倍。

主公槊鋒所指,就是弟兄們的目標所在!

主公槊鋒所指,也是勝利和輝煌的所在!

不需要懷疑,不需要猶豫,不需要思考,這一刻,只需要奮勇向前!

所向披靡的戰績,帶來的是信心和驕傲,別說前方只有五萬敵軍,就算是五十萬,五百萬,也沒什么好怕的。

除了郭嘉等幾個久經沙場,沉得住氣的,其他幕僚都被嚇得魂飛魄散,恨不得不顧一切地吹響號角,命令各路兵馬快速向中軍靠攏。

曹操倒是還沉得住氣,沒有發出亂命,只是傳令全軍,要求將士們嚴格遵守既定戰略,繼續推進,壓縮戰場空間,就能獲勝。

“嗚……嗚嗚……”但傳令兵卻沒有他這么鎮定,凄厲的角聲如同瀕危的野獸所發出的哀鳴,聽得人心驚膽戰。有些膽小的武將聽在耳朵里,非但腳步沒有加快,反而本能地緩了下來,一雙眼睛也開始四下里逡巡。

曹操沒想到己方的表現竟是如此糟糕,迫不得已,他只能改變戰術。

“子和!文烈!”

“末將在此!”曹純、曹休應聲出列。

“帶你們的人馬迎上去,即使無法戰勝,也務必要銼動敵軍鋒芒!”曹操最初的打算是以重甲步卒的密集陣列,配合兩翼的弓弩先消耗敵人,然后再發動騎兵反制。可現在青州軍的氣勢太盛,此消彼長之下,前軍有直接被擊潰的風險。

被逼無奈之下,他只能提前祭出虎豹騎這張王牌,放棄好整以暇消耗敵軍獲勝的念頭,集全軍之力,血戰到底,再顧不上考慮要如何保存實力突圍。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4-12 13:49
九五二章 趙云弄巧

戰鼓聲一陣密似一陣,從陣列的各個角落里不停地響起,此起彼伏。各色戰旗在空中飛舞,五彩繽紛,讓人眼花繚亂。傳令兵就象勤勞的蜜蜂一般,在大軍擺下的陣勢里進進出出,忙忙碌碌。

陣勢開合處,密密麻麻的騎兵潮水般涌了出來。

轟鳴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霎時間傳遍平原,響徹云霄!

兩支萬人規模的騎兵相向沖鋒,無疑是冷兵器時代最恢宏壯觀的場面。

雷鳴般的馬蹄聲已經徹底壓倒了鼓號聲和廝殺聲。劇烈的震動,令得城池都跟著抖動起來,被鮮血浸透,變得有些松軟的土塊整塊整塊的落下,甚至有士卒一時沒站穩,從城頭直接跌落!

曹操屏住了呼吸,曹營眾文武都是神情肅穆。

正沖殺過來的青州騎兵排成了整齊的隊列,雖然一直在緩緩加速,卻給人一種不急不慢的怪異感覺。遠遠看上去,就象迎面撲來的洶涌波濤,起伏之間,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之聲,其磅礴的氣勢,雄渾的力量,好象都要隨著這驚天動地的一擊徹底爆發。

“好整以暇,強兵本色……”曹操臉色蒼白,喃喃低語。

他覺得命運真的是很不公平。

自己生在冠蓋之家,少具異才,名聲播于中原,連許子將眼光那么高的人,都贈言為:治世能臣,亂世梟雄。

自己不像袁家兄弟那樣紈绔氣過盛,不能容人,鼠目寸光;也不像公孫瓚、呂布那樣過度驕傲,不肯納諫,不會用人;家世更是比劉備、陶謙之流好上千倍、萬倍。若有足夠的時間來籌謀布置,自己也能開辟出一方新天地,打造出一支天下無敵的強軍來!

可惜,自己最缺的就是時間。

以雍涼邊軍為主體的虎豹騎很強,這些彪悍的戰士本來就擁有精湛的騎術和各種戰斗技巧,配上重金打造的精良裝備之后,更是如虎添翼。毫不夸張的說,這些精銳戰士單獨拿出來,完全不遜于包括青州軍在內任何一支軍隊。

然而,就是這樣一支強軍,在大戰之初的騎兵戰中卻是一敗涂地,完全不是敵軍的對手。

對此,幕僚們都感到疑惑不解,武將們則是羞愧難當,可曹操卻沒有這樣的情緒,因為他很清楚差距在哪里。

時間!時間太少了,以至于自己根本來不及完成整訓。現在的虎豹騎和大半年前的西涼軍沒有根本性的變化,他們的裝備變強了,打的旗幟不一樣了,但骨子里還是那支只重個人勇武,不重視戰術配合的軍隊。這就是前期騎兵戰落敗的原因。

即將進行的這場騎兵戰或許會有些不同。因為是正面對沖,毫無花甲的硬碰硬,勇氣和戰力才是根本,戰術配合應該居于次要地位才對……按照常理而言,是這樣沒錯。

但曹操深知,現在面對的這個對手,這個一直若有若無的壓制著自己的對手,從來都是個不走尋常路的,若是以常理揣測,很容易被對方打個措手不及。

不過,他現在也想不出其他辦法,步兵對抗騎兵的戰術都相對死板,而且布置好了就很難再做進一步的調整。青州軍來得太快,攻勢太猛,曹軍沒辦法完全覆蓋住戰場,限制對方機動。一旦王羽耍點新花樣,將重兵都放在正面的雁行大陣一樣有可能被擊破。

所以,以騎兵克制騎兵是唯一的辦法,就算不能正面擊敗敵人,至少要限制住敵軍機動迂回的空間,這才是唯一的制勝之道。

曹操的反應不可謂不快,調整的新戰術也不能說不精準,然而,看著好整以暇的青州騎兵大陣,他還是非常不安,總覺得馬上就會有事發生。

“子龍何在……”兩軍相距五百步,王羽開始點將。

“趙云在此!”

“為我前驅!”長槊一抬,五尺長鋒指向了對面的虎豹騎。

“敢不效死!”趙云大聲應命,催馬舞槍,沿著隊列中乍閃即逝的通道,飛速奔向隊伍最前列。正午的光照下,他銀甲銀槍,白袍白馬的身影仿佛一道亮麗的閃電。

方悅、秦風緊隨其后,各執一面大旗,分別是‘常山趙’的將旗以及‘風’字軍旗。

“青州的先銳是趙云!”曹軍中軍的敵樓上,瞭望手聲嘶力竭的高喊著,將最新的變化傳達給主將。

“距離三百步……”

“敵軍前后開始分離……輕騎在加速!他們在加速,鐵騎維持原速,隊列分離開了!”聲音陡然凄厲起來,仿佛夜梟垂死的尖叫一般,聽者無不動容。

“他們要干什么?純以輕騎應戰?給鐵騎打開道路,讓他們能以最強的狀態沖陣?不,這不可能,純輕騎是打不贏虎豹騎的!虎騎足足有兩千多鐵騎,豈是輕騎能奈何得了的?”程昱非常驚慌,話說得又快又響,不仔細聆聽的話,很難分辨出他到底在說什么。

“是詭計吧,一定有什么詭計吧?”正式脫離,準確說是背叛張楊不久的董昭也是倉惶大叫。他快被心中的悔意逼瘋了,原本是想找顆大樹的,結果還沒來得及享受大樹底下好乘涼的幸福,大樹就已經搖搖欲墜了。

早知如此,當初選擇另一邊該有多好……

“只有這么點距離了,兩下對沖,轉瞬及至,還能有什么計謀?說別的都沒用,步卒大陣趕快推進上去才是正經!”

“不行!步卒推進太快,陣型就破壞了,而且那些櫓車、井闌根本就走不快!”

“那要怎么辦……”

曹營眾幕僚多是久經沙場之輩,即便面對的對手是王羽,原本也不至于如此驚慌。可之前那幾個壞消息給他們帶來的心理壓力太大了,從平分秋色,甚至還占些優勢,一下變成四面楚歌了,這種反差造成的心理打擊是非常恐怖的。

本來心里就沒底,青州軍的戰術又顯得有些不合常理,幕僚們自然難免動搖。不單是后面觀戰的幕僚,連臨陣指揮的曹純、曹休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反倒是為了戴罪立功,沖在前列的夏侯尚毫無畏懼,血紅的雙眼中,只有對面的敵人。

夏侯尚死死的盯著敵陣,估算著距離,等待著最后沖刺那一刻的到來!

大軍陷入如此窘境,幾乎可以說完全是因為他的無能。若是沒有王羽的主力,青州軍另外三路兵馬的圍攻,只是給主公提供各個擊破的機會而已。結果,就是因為自己沒擋住王羽,現在整支主力大軍都陷入了死地。

這一刻,他終于理解臧霸請命斷后時,臉上流露出的釋然神色是何來由了。打敗仗的罪責,終究是難以彌補,屈辱,本也只有鮮血才能洗刷!

“舉……盾……”

“今日一戰,不死不休!”他拼命鞭策著戰馬,越沖越快,將其他騎兵都甩在了身后!在他的激勵下,位于前列的曹軍騎兵也進入了狀態,他們從馬鞍下摘下騎盾,將圓盾豎在馬頸前,上身前傾,將身體縮成一團,躲在騎盾的保護之下。

騎射,是疾風騎兵的看家本領。現在距離已經不足百步,而對面的騎兵也已經開始舉弓了,與對方對射是以短擊長,直接舉盾撞過去,進行近身戰才是最有效率的戰術。

然而,就在虎豹騎前鋒舉起盾牌的一剎那,對面引弓的疾風輕騎突然帶轉戰馬,斜斜的向戰場的兩側奔出!

“加速……加速啊!”夏侯尚不驚反喜,狂吼出聲。

眾所周知,疾風騎兵的前身是白馬義從,除了白馬之外,前者完美的繼承了后者的一切,優點如此,同樣包括缺點。白馬義從的缺點就是攻堅能力較差,出戰時候總是喜歡靠著騎射在兩翼騷擾殺傷敵人,最后匯合主力鞏固戰果。

疾風騎兵這兩年戰績彪炳,但大多都是在較弱的對手身上,或是依靠奔襲取得的,很少打正面硬碰硬的仗。現在,他們顯然是要故技重施。

讓他們展開陣型,變成雁行陣,以輕騎在兩翼殺傷,鐵騎中央推進。這樣的戰術的確很有威脅,只可惜,為了隱藏這個意圖,他們變陣太晚,不可能來得及完全將陣型展開。趁著這個機會發動猛攻,就有機會擊潰敵人!

看到這樣的變化,并從瞭望手口中得到了確認,曹操也長舒了口氣。

如果只是這樣的變化,那的確就沒什么好怕的了,即便有騎射的掩殺,三千鐵騎也不可能把近萬虎豹騎盡數吞下,就算他們能做到,也不可能在步兵大陣推進到戰團做到。

“此戰若勝,也許……”不自覺間,曹操竟然將心里話說了出來,可見他現在的情緒是多么的激動。

“此戰若勝……”夏侯尚也在喃喃低語,可以洗刷恥辱的,或許不單是自己的鮮血。

然而,就在這時,夏侯尚眼前陡然閃過一片耀目的白光!仿佛天上的太陽突然墜落下來了似的,亮閃閃的光芒利劍般刺過來,眼睛又疼又澀,什么都看不見了。

“這是……什么妖法?”夏侯尚連聲怒吼,至死的一刻仍然是滿腔怨憤。死在敵人手上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他沒想到,竟然死的這么憋屈,連殺死自己的兇手長什么樣都沒辦法看清楚。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4-12 13:50
九五三章 輕騎開路

疾風騎兵的伎倆說穿了沒什么了不起的,就是利用前軍的掩護,讓對面的敵軍看不到身后的情況。等到他們將離合之兵的優勢發揮出來,快速向兩翼疏散時,跟進的白馬精銳就被亮出來了。

白馬收集不易,能充當戰馬的白馬更少。公孫瓚當年的三千騎積攢了好多年,如今的青州勢力雖然更龐大,也不可能超出太多。

不過王羽還是保留了純白馬的騎兵編制,并且規定,只有斬首超過五級的精銳老兵才能獲此殊榮。

秦漢時期有個二十等爵的制度,由商鞅首創,最低是公士,最高是列侯。按照規定,只要士兵能在戰場上斬得敵軍甲士首級一枚,即可賜爵一級。以此類比,疾風騎兵中有資格騎乘白馬的戰士,都可以被稱為大夫!

這些精銳當然都是軍官,平時作戰都是分散帶隊,但這一次,趙云卻反其道而行之,將絕大部分的精銳都集中在了一起。

這些精銳騎兵白馬白袍,身上穿著的半身板甲打磨得亮閃閃的,如同一面面銀鏡。

時逢夏日,午時,也正是一天當中,陽光最強烈的時段。

兩相結合,帶來的效果就是無比強烈的閃光。也是疾風騎兵的前軍動作太快,太整齊的緣故,這一下突如其來,就像是有人一下扔出了成百上千枚閃光彈似的,晃得人睜不開眼。

沙場爭鋒,瞬息萬變,哪怕是最微小的失神。也會帶來致命的結果,何況還是在兩支將速度提到了極致。相向對沖的騎兵?

中軍敵樓上的瞭望手見證了這驚人的一幕。

那突如其來的閃光,就像是傳說中的仙法賜福。敵軍的戰力得到了超乎想象的增持,兩軍發生接觸的那一瞬間,閃著光芒的白馬騎士們化成了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劍,所到之處,摧枯拉朽,擋者披靡!

因為太過震驚,瞭望手發了好一會兒愣,這才在軍官的提醒下,慌慌張張的轉述了前方的戰況。只聽了開頭的兩句話,曹操便將牙咬得‘咯咯’亂響,心中大恨。

千防萬防,到底還是被算計了!

不通兵事者可能會覺得,青州軍占的便宜不是很大,但曹操身經百戰,如何不知道這其中的奧妙?沒錯,被青州軍這一手直接影響到的,只有前面兩三排的騎兵而已。可問題是,騎兵不比步兵,即便是再怎么密集的陣列,頂多也只能是疏密有致。

前排的騎兵可以壓著速度。保持密集陣型,保證最初一擊的沖擊力。可后面的不可能跟得那么緊,必須要拉開一定距離。以免和前面撞上。

如果不出意外,雙方的第一輪碰撞將會是各有勝負。就算虎豹騎吃點虧,形勢也不會一面倒。前面出現的空白。自有后續的騎兵添補,隨著戰事的進行,雙方會互相消耗,形成混戰。這正是曹操所期待的。

可現在情況變得棘手了,密集列陣的前軍暫時失去了視覺,戰力銳減,而青州軍卻可以用最強的姿態,連續面對多重敵人。往輕了說,這就是個先后手,可問題是對手不是普通人!

被那個最擅長尋找破綻,把握戰機的趙云搶到了這樣的先手,后果是很嚴重的!

在二馬交錯的一瞬間,趙云的銀槍在夏侯尚喉間抹過,顧不上檢驗戰果,他一馬當先的沖入敵陣。

“跟上,不要戀戰!”他大喝大喝,左手猛揮,緊接著又是一劍削掉了眼前的半個腦袋,白馬化成了一道白色的閃電,從噴泉似的血水中一下穿了過去,竟是滴血未沾!

騎兵的沖擊依靠速度,二馬相錯的瞬間交換不了幾招。馬身錯開后,敵手是生是死,那是身后同伴的事情。你的眼睛只需要盯住正前方,盡量在第一時間將看得到的敵人砍倒。

第三名對手年齡與趙云差不多,雙眼中明顯蘊藏著恐懼,顯然是個新兵。

經驗不足的菜鳥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血戰時的最佳狀態是什么也別想,他卻想得太多。趙云提臂揮劍,將刺向自己梗嗓的長矛托過頭頂。然后劍光一閃,借助戰馬的慣性貼著槊桿滑過去,將對手的手指、肩膀和脖頸一并斬斷。

右手的銀槍也沒停著,趙云左右開弓,將另一名敵軍刺落馬下。

“盡快殺穿他們,給主公開辟出道路來!”趙云大喊著命令。現在的態勢不錯,但不能認為這樣就高枕無憂了,威力無窮的鐵騎也有很多局限,輕騎的任務就是消除所有的不利因素,保證鐵騎能毫無保留的釋放出所有的威力來。

就像是風和火,沒有風的幫助,火是無法迅速蔓延的,只有在強風的吹動下,星星之火,方可燎原。

趙云揮劍砍翻一個對手,接著又卸下一支胳膊,擎在右手的銀槍更是迸射出點點星光,所過之處,曹兵紛紛落馬。再抬頭時,前方和左右兩側已經沒了友軍,入目處盡是帶著猙獰和恐懼的面容。

趁著敵人被先前的兇猛沖殺嚇住,一時間不敢上前的空當,趙云微微側過身,用眼角的余光觀察了一下身后的情況。

結果讓他很滿意,靠著陽光反射搶來的先手,弟兄們順利的在沖擊的過程中,將魚鱗陣變換成了標準的楔形攻擊陣型。

這是個最利于突擊的陣型,再加上在方悅、秦風的率領下散至兩翼,同樣結成楔形陣的騎兵,疾風騎兵如同變魔術般完成了陣型的變換,從一柄大刀一下子變成了三叉戟!

中路以趙云自己為矛尖,狂突猛進,把虎豹騎往兩側擠壓過去,兩翼的騎兵則是逐漸和中軍拉開距離,拿起弓箭,將一箭雨從側面射向收不住腳。也來不及轉向的敵人。

趙云很滿意,曹休則是慌了手腳。

慘重的損失還在其次。若是目前的態勢一直持續下去,豹騎的陣型很可能直接被趙云打穿掉!雖然不認為趙云能用同樣的手法擊穿身后的虎騎。但曹休也有身為當世名將的驕傲,豈能任由敵人在自己的地盤上馳騁縱橫?

“隨我來,先殺趙云!”眼前的激戰也容不得他去仔細推敲其中關竅,也不需要。靠著敏銳的戰場直覺,曹休迅速作出了判斷。只有遏制住趙云這個矛頭,才有可能擋住敵軍的沖勢。

他離開了中軍,帶著所有的親兵突入人群,迎著勢不可擋的敵將沖了上去。

虎豹騎也被主將的勇猛激起了士氣,奮勇發動反擊。

不斷有人落馬。不斷有人被馬蹄踩成肉醬。但敵我雙方卻沒有任何人退縮。死亡就在眼前,所有人視而不見,每當擋在自己面前的戰友倒下,立刻沖上去填補他的位置。

激戰以最迅猛的速度進行著,每一刻都有數以百計的勇士落馬,每一刻都有無數兵器交擊,每一刻都有無數的生命在凋零。

雙方都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勇士,雙方都堅信自己代表著正義。雙方一同滾入泥土,肩膀挨著肩膀。手臂擦著手臂。雙方的熱血一同染紅了大河北岸的曠野。

夾在雙方將領之間的騎兵都快速地撥馬避開,騎戰需要速度,擋在自家主將面前只會幫倒忙。幾十步的距離瞬間被馬蹄拉近,曹休清楚地看見了敵將白袍上那星星點點的血跡。

他暗中估算著剩下的距離。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給我死吧!”在即將踏入交戰距離前的一刻。曹休發出了霹靂般的一聲大喝,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開弓放箭的動作。在一個呼吸都不到的時間里,將握在手心的羽箭射了出去!

連珠箭。三連射!成品字形射向趙云!

曹休心知自己的武藝比不上對方,硬拼只是白白送死,但他對自己的箭術有足夠的信心,一門心思要暗算趙云。

在他想來,面對這么突然的一擊,趙云就算能避得過,也得受點傷,至少也會手忙腳亂。自己的親兵都是精銳戰士,趁著這個機會圍攻上去,怎么也將其斬成肉醬了。

曹休的親兵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在他暴喝的那一瞬間,三十余騎將馬力催動到了極致,刀槍并舉,只攻不守的殺了上去。

他們都是死士,報了必死的決心,一心只盯著趙云,哪怕被后續的青州騎兵踩成肉泥也無怨無悔。

冷箭與圍攻配合的天衣無縫,幾乎同時殺向趙云,在他周圍布下了一張天羅地網。怎么看,都不會再有生存的機會。曹休甚至都不打算觀察戰果,急忙忙的兜轉戰馬,要避開趙云身后的大隊人馬。

然而,還沒等他握住韁繩,便看到了令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銀甲白袍的身影像是化成了幻影,在馬背上連續兩個閃動,竟是接連避過了必殺的兩箭!總算是第三支箭的角度足夠刁鉆,取的是腰胯間的死角,無可躲避,但這毒蛇般的一箭,竟是被趙云用空出來的左手凌空抓住!

趙云抖手將奪來的羽箭當作暗器甩了出去,刺翻了一匹高速奔來的戰馬。馬背上的曹軍在坐騎倒地的瞬間騰空而起,鷂子般向趙云頭頂撲落。趙云卻理都不理,抖動銀槍,如瑞雪紛紛般迎向左右來敵,將其刺落塵埃。在他身后,兩柄長槊高高舉起,凌空將那個勇悍飛撲的敵手刺了個對穿。

“進!”這次趙云沒能躲過去,被瀑布般的熱血淋了滿身,他揮手掃了一把,將自己的血和敵人的血抹落塵埃。然后頭也不回,繼續向前。

獨力突前不是徒逞個人之勇,而是以自己為刀鋒,身后的弟兄們為刀刃,利用嫻熟的配合打開局面。要是誰以為只要圍攻自己,就能擋住大軍的勢頭,那就大錯特錯了。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4-12 13:52
九五四章 追悔莫及

文烈!”撕心裂肺的呼聲在多處同時響起,曹操對親族將領的重視,在某種程度上,確實有促進凝聚力的效果。眼見曹休的將旗傾倒,步了夏侯尚的后塵,曹、夏侯兩姓的將領無不悲慟欲絕。

騎兵對攻的攻防轉換太快,戰斗也太激烈,沒有前方、后方的區別,兩下一沖,兩邊的前鋒就分別殺到對方的后軍了。在這種情況下,將旗傾倒也屬正常,不能代表著軍隊的潰敗或主將的身死。

不過,以目前的態勢來看,曹休十有已經殉難了。

他的中軍是迎著疾風騎兵的鋒銳撞上去的,碰撞之后,青州軍的鋒矢大陣前后拉得有點開,隊列也變得松散了些,但整體陣型依舊完整。而豹騎卻像是撞上礁石的潮水一樣,一下被撞碎,被壓迫著向兩側分流開去。

戰爭中有一個基本慣性,前進的方向總是很容易向弱勢方轉移,兵圣他老人家說兵形象水就是這個道理。說白了,有軟柿子的話,誰愿意去往石頭上撞呢?

先前豹騎全力反撲,那是有曹休領頭。現在,最勇猛的主將和他的親衛已經被敵人踩在了馬蹄下,氣勢頓時為止一滯,難以遏制的恐懼頓時散播開來。雖然不至于沒了戰意,但騎兵們都不愿意繼續往趙云槍刃上撞了,都指望著從戰線的其他地方打開缺口。

殊不知這個苗頭一起,很快就變了味。開始騎兵們只是想避強擊弱,結果變了方向才發現。前方根本找不到合適的突破口。

鋒矢陣的兩翼是兩個斜面,從正面沖過去的話。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對面敵騎的長槊,側面同樣會受到威脅。

近處。是斜面前方的騎兵,側擊過來的長刀馬槊;遠處,則是一波接一波的箭雨!

如果曹休還在,或許有辦法做出調整,但曹休一死,各自為戰的豹騎完全找不到破局的方法。即使有一些眼光在水準以上的武將,也沒辦法將自己的觀點傳達給所有人,只能是被人潮裹著,身不由己的與敵人擦肩而過。

曹休還有兩個副將。夏侯尚身死,其兄夏侯德還在,不過在這種時候,他卻只是通過號角傳令,命令軍隊保持現狀,等到了敵軍后面之后再重新整隊,來個銜尾追殺。

但很顯然,他這個命令有些想當然了。

繞到敵軍后面反轉追殺這種事不是完全沒有實現的可能,但那得是非常精銳的部隊。事先有所布置才行。在當年的高唐大戰中,趙云就曾用這一招對付過匈奴騎兵,可豹騎最匱乏的就是彼此間的默契,根本沒辦法完成這么高難度的戰術配合。

對來自中軍的命令不以為然。一些人干脆自行出擊,試圖以勇氣來感召同袍,繼續奮戰下去。可少數人在面對結成陣勢的敵人時。顯得是那樣的無力,就像是一顆小石子。砸進了茫茫黃河水中似的,連濺起的水花都看不真切。

鋒矢陣中伸出了一排排的長槊。從不同的角度,像是參差不齊的鋸齒,但殺傷力卻無可置疑,撞上去的勇士紛紛濺血落馬,墜入塵埃。

此外,還有不少人已是直接殺向了秦風、方悅的側翼。那兩路騎兵的人數不多,各自只有千余人,但造成的殺傷卻很不小,不能置之不理。

各自為戰的結果就是,就在曹操等人悲慟于曹休、夏侯尚慘死的片刻工夫,豹騎的整個陣型都變得亂七八糟,一團散沙了。

疾風騎兵的數量和豹騎相差不多,即便戰力超出,也做不到摧枯拉朽的直接將敵軍斬殺殆盡。可豹騎的陣勢這一亂,疾風騎兵竟是毫不費力的開辟出了一條道路來!

聽到瞭望手的示警,曹操再按捺不住,親自登上敵樓,俯瞰戰場。

只見一道亮白色的光,正如離弦之箭,高速地撕開己方的防線。

對方來勢之快,仿佛風雷乍動,縱然拉長的陣線中有無數的漏洞可以打擊和切斷,可是被打散的豹騎完全被其不顧一切的突進所震撼,根本無力組織起有效的反攻。驚恐不安的戰士們像是被利刃劈開的海潮一樣分散開去。

“不如暫緩攻城,先集中精兵良將來抵擋青州兵馬吧?”

“那怎么行,只差最后一把勁就能拿下呂布了,這個時候放棄,可不光是前功盡棄那么簡單。以呂布的虎狼之性,搞不好會被他反咬一口也未可知呀!”

“那怎么辦?文烈、伯仁將軍先后陣亡,豹騎已經被……總之,現在調勇將回援還算是亡羊補牢,若是再被青州軍沖破幾道防線,那可就……”

“公仁兄慎言,慎言吶!”

敵樓下傳來幕僚們低沉而激烈的私語,曹操卻連發怒的力氣都沒有了。

到了此刻,他也止不住的后悔起來,早知如此,就不應該把許褚和典韋這兩大猛將都調去攻城。許褚也是虎豹騎的副將之人,時常會領軍出戰,若和趙云針鋒相對的是許褚,也許形勢就不會變得這么糟糕了吧?

不過現在說這樣似乎也有點晚了。從城內傳出的軍情顯示,許褚、典韋已經攻上了北城樓,正率兵圍攻呂布。魏延和高順的人馬被夏侯惇堵在了城下,呂布身邊只有曹性和兩百不到的殘兵,強弱懸殊至此,應該很快就能傳來好消息才對。

是暫緩對付呂布,集中力量對付青州軍?還是先肅清身后,抓幾個活口什么的,回過頭來威脅王羽?曹操一時間也拿捏不定了。這種時候能為他解憂的,當然只有郭嘉。

“奉孝,你怎么想?”

“主公,臣以為,城內的殘兵已不足為患,而仗已是如火如荼至此。即便抓到一兩個活口,恐怕也是于事無補。何況以呂布的性情,他既然血戰至今。恐怕也不可能……”

郭嘉稍稍停頓,給曹操留下消化理解的時間,然后語重心長說道::“不如早調精兵良將來援,以免萬一啊!”

臨陣運籌并非郭嘉所長,但分析戰局倒是問題不大。前方形勢不妙,而曹營中最能打的幾名武將卻還都在城里,多少有些本末倒置了。

“……”曹操低頭不語,猶豫不決,過了好一會兒。才猛然抬起頭來,眼中精芒閃爍:“奉孝言之有理,就這么辦罷!”

“嗚嗚嗚……”

聽到城外傳來的號角聲,夏侯惇等人先是一愣,既而都是大吃一驚!

“這是主公要求攻城部隊暫緩攻勢,撤兵回援的號令?”侯成不確定的看向新主子夏侯惇。

“沒錯,若非如此,這號角聲也不會這么急促!”夏侯惇面沉似水,點點頭。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可是,王羽的援兵不是剛到不久么,也就是一頓飯的工夫,就打得城外的五萬大軍難以招架了?這。這怎么可能呢?”侯成一陣心悸氣短,心跳得像是打鼓一樣,氣也有些喘不上來了。

“當初他入濮陽的也不過數百騎而已。結果如何?”侯成慌不擇言,一時卻是忽略了夏侯惇的感受。令得后者大為不滿。

“末……末將不是這個意思,末將只是。只是……”

夏侯惇冷喝一聲,打斷侯成:“行了,少說廢話,你帶三千人圍住高順、魏延,某親自出手,去會會他呂布,先讓仲康他們回援便是……就這么回復主公!”交代幾句,夏侯惇帶了百多名親衛,提著點鋼槍,往城樓去了。

在此之前,夏侯惇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高順和魏延身上,陷陣營這支兵馬太難啃了,在巷戰之中簡直是如魚得水。要不是使出了無差別射擊的絕招,恐怕現在都圍不住他們。

在他想來,陷陣營這么逆天的部隊應該是特例,呂布軍的主力是騎兵,在巷戰中應該施展不開,呂布在北城樓堅持這么久,應該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才對。知道援軍到來,呂布肯定會帶著殘兵抱成一團死守,以拖延時間,等待城外打出結果,所以典、許才久攻不下。

夏侯惇倒是不會自大的以為,自己能完成典韋、許褚聯手都沒完成的事。他只是打算調兵遣將,至少能把呂布困在城頭,不讓主公擔心就可以了。

誰知道他這邊剛一露頭,守軍一聲唿哨,呼啦啦沖上來二十余人,其中有人呼喝了一聲,戰刀向前指了指,所有人刀槍并舉,猛撲了上來。

夏侯惇雖驚不亂,帶著一隊親兵迎了上去,雙方立刻展開了激戰。

撲上來的這群守軍衣甲皆碎,連手中的兵器都是揀來的,看起來狼狽不堪,但個個如狼似虎,完全就是以命搏命的架勢。憑借高超的武藝,夏侯惇快速用長槍捅死了兩名敵手,身邊的護衛同時也倒下了兩個。

陣型一下子露出了缺口,這幫悍卒也立刻抓住了這個轉瞬即逝的戰機,不顧生死地涌上前,將夏侯惇身后,還在甬道上努力向上攀登的親衛沖了個七零八落。

“弓箭手上來!”夏侯惇驚怒交集,他沒想到敵軍竟然還有反撲的力量,竟是連城頭沒登上去,槍法在甬道上也施展不開,被打得步步后退,只能召喚城下的弓箭手助陣。

弓箭手快速搶上前,弓弦響處,數以百計的羽箭升上天空,傾斜的甬道上像是下了一陣雨。

有人被冷箭射中,居然在倒下的瞬間撲向了夏侯惇的親衛,抱著對方一同栽下了城墻。有人身中數箭,血流滿身,卻依然揮動著兵器,大呼酣戰,力敵數人亦不落下風……這波反撲,竟是就這么將甬道給截斷了!

夏侯惇雖然驚異于這些悍卒的兇悍,但他自矜身份,當然不會回身去和一幫小卒纏斗,只是回頭看了一眼,便轉身登上了城頭。

和預想的情形大相徑庭,城頭正在進行的,是一場對攻,典韋、許褚肩并肩的對戰呂布的一桿畫戟。守軍和攻城者也是針鋒相對,三百步長的城頭上,到處可見捉對廝殺的身影,兵器交擊聲不絕于耳,怎么看都是勢均力敵的架勢。

可夏侯惇分明就了解過,城頭的呂布軍怎么也不可能超過三百,而己方,單是許褚帶過來的宿衛就有三百多了!

更讓他驚訝的還在后面呢,看到夏侯惇的身影,許褚竟露出了喜色,大聲招呼著:“元讓將軍來得正好,速來助戰!”

夏侯惇差點呆住了,他怎么也沒法理解,城頭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呂布在這種時候竟然不采取死守戰術,反而發動了反擊,而攻勢又是這般兇猛。

這一發呆,卻是差點要了他的老命。

“小心!”一支冷箭像是憑空出現似的,與許褚的示警聲幾乎同時到了面前。箭來的隱蔽,角度也極其刁鉆,等夏侯惇驚覺過來的時候,已經沒了躲閃的余地,勉強側了一下身,但終究是沒能避過……

“啊!”夏侯惇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他用手捂著左眼,箭桿夾在指縫之中,鮮血涔涔而下!

半柱香的時間后,曹操得到了這個壞得不能再壞的消息。

夏侯惇傷目之后,依然不肯退后,精神可嘉,但肯定是壓制不住呂布了。三大猛將竟是反被呂布牢牢牽制住,即便以曹操的老謀深算,郭嘉的絕頂智謀,一時間也都是失聲無語。

“子和,子和,千萬莫要令孤失望啊!”最終,曹操也只能望北悲呼,將希望寄托在了另一名族侄身上。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4-13 13:10
九五五章 箭嵐破甲

曹操擺下的雁行陣,除了發揮遠程兵種攻擊之外,最大的好處就是覆蓋面較大,可以用來遮蔽戰場,尤其適合限制騎兵的機動力,達到包圍敵軍,聚而殲之的目的。

但也有一個壞處,就是陣型拉得太開,力量相對不集中,敵軍若采取堅決的中央突破戰術,便很難抵御。

曹操乃是兵法大家,當然不會不了解其中利弊,但以目前的形勢來說,這是唯一的辦法。

現在青州的幾路兵馬正從各個方向包抄過來,時間就是生命,根本沒有給他穩扎穩打的時間。防守穩固的方、圓或沖軛陣機動力都很差,王羽根本用不著沖陣,只要利用機動力來回牽扯,調動,就足以拉出救人的空當來。

等王羽和呂布匯合,從容展開牽制,那曹軍這八萬大軍就真是窮途末路了。

所以,曹操果斷擺出雁行陣,就是逼王羽硬拼一場。能擊敗王羽,甚至擒殺王羽固然是最好,即便不能,也要在這一戰中大幅消耗風火騎兵的戰力,讓對方無力追擊。命令騎兵反沖,正是為了彌補戰線過長的弱點。

五千輕騎,兩千鐵騎可不是擺設,就算青州軍再厲害,也得付出相當的代價,花費相當的時間才能取勝,之后也無力繼續沖擊步兵陣列了。可他們萬萬沒想到,趙云根本沒打算多做殺傷,直接來了一招亂陣,然后硬生生在千軍萬馬之中開辟出一條通道來。

開戰至今,五千豹騎的傷亡尚未足千,但其戰力已經無效化了。既擋不住前面的輕騎,也沒辦法切斷敵陣之間的聯系,反倒是和青州軍兩翼的輕騎混在了一處,使得己方兩翼的一萬多弓弩手投鼠忌器。

不過曹操還沒有絕望,因為輕騎后面還有曹純的兩千鐵騎,許褚、典韋雖然被突然發瘋的呂布牽制住了,但西涼降將龐德也是一把好手,更是精于騎戰。

曹操不奢望單憑鐵騎就可以完成阻攔任務,不過鐵騎在對輕騎的戰斗中應該是占據絕對上風的,他唯一的期望就是不要再出現任何意外了。

曹純沒有辜負曹操的期望,沒有急于報仇,指揮著兩千鐵騎排成整齊的魚鱗陣,穩步前壓,一點破綻都沒留下。遮天蔽日的煙塵中,疾風騎兵狂飆如風,虎豹騎的陣列卻穩重如山。

“準備……”龐德策馬沖在陣列最前方,揚聲發令。

在龍山之戰被打散后,他本來是要設法歸隊的,結果還沒等他繞過青州軍的戰線,就得到了馬超投降的消息。

雖是父業子承,但龐德對自家那位少將軍還真就沒多少忠誠可言。他是個思想很正統的人,和同樣崇尚傳統的馬騰相處起來倒是相得益彰,和桀驁狂妄的馬超根本沒有共同語言。聽說馬超已經投降,他二話不說,直接便南下投曹來了。

即便到了現在,他也不后悔。

士庶之別,上下尊卑,這是世間不可動搖的鐵則!無論是什么人,只要膽敢觸動這條鐵律,就是他龐某人不共戴天的仇敵!為了維護人間正氣,他百死不辭!

“平矛!”虎騎前兩排的兩百騎兵,都是追隨龐德南下的西涼兵。隨著龐德一聲令下,他們再次祭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戲,兩丈四尺超長騎矛如林而起,筆直的指向了對面的疾風騎兵!

在并州,他們吃了敗仗。可這一次,他們身上的不再是靠不住的紙甲,而是貨真價實的鐵甲!而敵軍也沒有了能排出撒星陣的步卒。

龐德很有信心,這一仗,將成為西涼男兒的雪恥之戰!

后隊的豹騎同時感受到了前后兩面的壓力,一個個都是魂飛魄散,慌不迭的往兩翼逃開。

騎兵沖陣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速度太快的人會死在敵人的刀下,速度太慢的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同袍或許認識你,但同袍的馬蹄一定不認識你。

很快,在虎騎和疾風騎兵之間便空曠起來,龐德清楚的看到了對方的動向。他有些疑惑,下意識的將面甲往下拉了拉,生怕是自己看錯了——面對銅墻鐵壁般的鐵騎陣列,青州騎兵竟然在取弓!

他們瘋了嗎?別說射程力量遠遜的騎弓,就算是步兵強弓,在五十步開外,也奈何不了鐵甲啊!在兩軍對沖的時候玩騎射,純粹就是自尋死路吧?

“準備!”可他的確看到了趙云在取弓抽箭,就在百余步開外的地方,就在狂飆的戰馬上,一字排開的出白馬騎士們動作整齊的抽出了彎弓!

龐德猛地回過神來,的確不是自己花了眼,因為敵軍又一次完成了變陣!

“望……”距離又近了十余步,趙云有條不紊的發出了第二道指令。

標準的弓弩指令,是命令射手瞄準的意思。騎射手紛紛搭箭,舉起手中彎弓。弓只是半開,扣箭的右手貼近了面頰。

“盈……”這是射擊前的最后一道指令,盈,即是拉滿弓,如盈月的意思。正是在這時,龐德突然發現了一件怪事,讓他驚駭欲絕的怪事!

正常的開弓動作,都是右臂用力,向后拉扯弓弦,可敵騎卻是以左手向前推動弓身,一次把弓推滿!

龐德年紀雖輕,見識卻不差,他知道這種特殊的推弓法。只有那種制作精良,硬得不像話的弓,才需要用這種方法拉開。這和撅張弩是一個道理的,弓硬到一定程度,弓弦就拉不動了,反是推動弓身更容易些。

只剩下一個命令了,龐德的全身都繃到了極點。

再一次的,在龍山之戰中那種不祥的預感再次籠罩了全身,他實在不愿意相信,敵軍的騎射能傷得到身后的鐵騎,可這種感覺卻如跗骨之蛆一般,怎么都揮之不去。

他看到,趙云也親自開弓,平素的微笑蕩然無存,透過煙塵,龐德能清楚的看到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睛,正冷冷的注視著自己,注視著自己身后的銅墻鐵壁!

那眼神,仿佛呼嘯而來的不是跑發了性的戰馬;不是交疊如鋼鐵的荊棘;不是熱血沸騰下擇人而噬的野獸;不是高速推進的墻壁……而是送上門的獵物!

“風!”趙云暴喝出聲!

此時兩邊只剩下了最后百步的距離。兩百張彎弓齊振,同樣數量的羽箭帶起尖嘯,撲面而來!再過片刻,另外兩百支羽箭被仰天射出,一場毫不停息的箭雨落下,把龐德和他的鐵騎徹底覆蓋進去。

箭雨,不,或許應該稱之為箭嵐!轉眼間便跨了百步的空間,到了眼前的箭嵐,如狂風,如怒濤,無可躲避,無可阻擋!

龐德奮力招架,可心卻越來越冷,因為身遭傳來的,不單是情理之中的金屬碰撞聲,還有大量利刃入體的‘噗!噗!’聲——鐵甲,竟然被射穿了!

好容易擋過第一輪箭雨,龐德抽空左右顧盼,發現沖在最前面,由上百鐵騎組成的陣列已經變得稀稀落落了,至少有五十騎栽落馬下,人馬身上都插滿了羽箭,尸體堆成了一座山丘。

后軍卻毫無察覺,中軍傳來的號角聲依然一陣急過一陣,拼命促戰。

實際上,現在沖勢已成,想停也停不下來了。后軍的鐵騎沒有受到同袍尸體的困擾,也沒被箭嵐嚇住,眼睛直盯著前方,前仆后繼的沖上來,沖上來,沖鋒的勢頭越來越猛!

這股大潮不是龐德能擋得住的,他顧不上分析敵人的弓到底有什么古怪,也顧不上思考新的策略,只能順應潮流往前沖,希望能盡快越過這最后的幾十步距離。

然而,對面又傳出了新的指令,直接斷送了他最后的希望。

“轉!”剛進行過一輪殺戮的騎射手們收弓俯身的同時,撥轉了馬頭,斜向跑了出去,把位置留給了身后的同袍。

“望!”

“盈!”

“風!”

號令聲聲中,箭嵐一陣一陣地投射出去,越來越多的鐵騎栽落戰馬。現在不光是龐德,連在后面觀戰的曹操也發現古怪了,騎射手用的弓箭,不是一般的弓箭,而是能射穿鐵甲,匪夷所思的利器!

面對這樣的力氣,虎騎依然展現除了令人驚懼的斗志,他們無一人后退,奮勇前沖,想依靠勇氣越過這道人為的天塹。可任由他們如何催動戰馬,這短短的幾十步距離都仿佛是咫尺天涯一般,怎么都越不過去。

不是他們跑得慢,而是敵人的變陣太快了!

完成一輪射擊的騎兵直接向斜刺里拋開,就像是展開的蓮花似的,花瓣一層層由里向外的綻放開去,中心的花蕊卻遲遲不肯露出真容。

前排跑開,后排齊射,距離縮短的速度遠遠跟不上傷亡的速度,只是數息工夫,龐德便痛苦的發現,隨自己南下的二百好兄弟,已經死的一個不剩了。

這不奇怪,就算是龐德自己,身上也插了四五支雕翎,雖然無一射中要害,但入肉卻都極深。若非龐德仗著過人的武藝避開要害,他現在也應該是遍地尸體中的一員了。

“啊!”他握住了一支射在大腿上的箭,大吼一聲,奮力將其拔出。

鮮血狂涌,龐德卻看都不看一眼,腿上的傷,影響不到他的戰力,但若不看看敵軍的箭到底有什么古怪,他真是死都沒法瞑目。

這種箭比普通羽箭略長,箭尖呈黑藍色,冷森森的令人想起某種動物的牙。龐德感覺此箭遠比自己平常用的箭沉重,而且箭桿都用油浸過,又韌又滑。再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箭頭是四棱型的,每條棱兩側都刻有極深的溝槽。

破甲錐!

一個名詞浮現在腦海中,龐德滿腔悲憤。

破甲箭不是新鮮東西,但此物制造不易,根本沒辦法在戰場上大規模應用。一點不夸張的說,用此物殺人,和用金銀砸人的耗費幾乎等同。

還有青州軍用的那弓,不用抵近觀察,龐德也知道,那不是一般的弓,恐怕是某種特制的強弓,否則射程和勁道不可能這么強!

再一次的,自己敗在了青州的豪闊之下……

不知過了多久,漫長且傷亡慘重的沖鋒終于結束了,但龐德卻心如死灰,因為一直到最后,虎騎也只追上了零零落落的十幾騎,大部分輕騎都及時轉進了。他即將要面對的,是排著更加厚重的陣列,從漫天煙塵中涌上來的烈火騎兵!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4-16 17:06
九五六章 鐵騎踏陣

天下至強的兩支鐵騎的碰撞,本應是無比壯觀,充滿了激情和熱血,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的大場面。然而,由于趙云和他的輕騎的攪局,卻變成了徹底的一面倒。

急射,

轉向,

變陣。

疾風輕騎將離合之兵聚散自如的特點發揮到了極致,一切都是在短短數息間完成。在這個過程中,輕騎們平均每人至少射了兩輪箭,有那眼疾手快的,比如趙云,甚至連開了四次弓!

疾風軍的常規編制總共四營,八千騎。在之前一連串的戰斗中,損失了超過兩成人馬,這一戰剛開始的時候,共有六千三百騎左右。側翼,做為誘敵、掩護的部隊各有千余騎,中軍剩下四千多輕騎,也就是說,疾風騎兵總計射出了八千多支破甲錐!

雖然虎豹騎的鐵甲也堪稱精良,但在鋪天蓋地的箭雨面前還是不夠看。疾風軍無愧于騎射無雙之名,雖然在疾馳之中,但命中率還是高得嚇人,八千多破甲錐,走空的要比命中目標的少得多!

發動沖鋒的兩千虎騎,最后頂著箭雨沖到烈火鐵騎面前的已經不足半數,陣型更是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完全不成模樣。這些幸存者也并非毫發無傷,身上多半都插著幾支箭,鮮血長流。

騎兵的集團沖鋒一樣要講究陣型。虎騎的陣型亂了,士氣也被打沒了,要對上的卻是人數高達己方三倍,一直養精蓄銳至今的生力軍,勝負可想而知……

沒有預想之中的絢爛、宏大,只有摧枯拉朽般的暢快淋漓!

整齊有序的出疾風輕騎大隊完全散開,分為左右兩支圍繞著虎騎側突出去,箭雨從兩側射來,持續對虎騎造成殺傷。一直壓著速度的鐵騎則是驟然加速,如一道長墻般整齊,如海潮般兇猛!

“左右是個死,和他們拼了!”

龐德大概是幸存者中傷勢最嚴重的一個,他從一開始就策馬沖在最前方,吸引了相當數量的射手的注意力。此刻,他魁梧的身軀上少說插了二十多支羽箭,渾身浴血,讓人觸目驚心,可他卻恍若不覺,猶自大呼酣戰,躍馬橫刀。

“好一個龐德,好一員西涼猛將!”雖是臨陣之際,王羽還是由衷的贊了一聲。

在他印象中,龐德就是典型的猛將形象。這種人讓他獨當一面肯定不行,但用來身先士卒的斬將奪旗,絕對是一把好手。

在青州軍中,這個類型的武將,能與龐德一較高下的恐怕也只有一個太史慈了。趙云武藝雖高,但他為人冷靜,行事低調,勇則勇矣,彪悍勁卻比龐德差了一籌。

事到如今,王羽也不覺如何惋惜,一定要說有什么遺憾的話,那就是沒機會看到太史慈與龐德的公平一戰了。

龐德的悍勇的確激勵了不少人,百余騎應聲集結起來,正面直沖上前。

“龐令明在此,誰敢來戰!”龐德早就看到了領軍沖鋒的太史慈,于是高呼著挑釁,想用激將法激太史慈單挑,用自己的犧牲,為后隊贏得喘息的機會。

沒有回答,唯有馬蹄聲烈。

只是瞬息間,被鐵甲包裹,已經看不出本來模樣的黃驃馬就已經逼到龐德面前。龐德全身戰栗,卻已來不及做出其他反應,只能看著兩道寒光接踵裂空而來,激起的氣流似乎已經割到了他的面頰。

先是直刺過來的長槍,一點寒芒直奔咽喉要害而來,大驚中的龐德橫過刀柄,使勁全力,由下而上的招架。

剛架住這一槍,斜劈過來的畫戟也到了。月牙刃閃著耀目的光芒,以斬破蒼茫之勢劃破虛空,剛好趕在龐德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一刻劈在刀桿上。

只聽“咔”的一聲吹響,光弧毫無阻礙的從刀柄中間劃過,精制的刀柄被一刀兩段!

龐德面如死灰。

對方的招數太快,力量也足,而他的體力在先前的沖鋒中消耗太多了,根本不足以面對這樣的對手。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對面的一槍一戟快速回旋,又一來了一記直刺和斜劈。招數并不復雜,只是簡單的縱劈,只是一招比一招更快,更凌厲!

龐德在絕望中拔出腰間長劍,奮力反擊,劍戟凌空相切,脆薄的佩劍在長戟的強勁下崩成了碎片。被佩劍微微彈開的月牙戟只是凌空一震,而后再次閃電般劈落!

千鈞一發間,龐德身體向前猛一撲,順勢滾身下馬。戟刃落下,他那匹白馬發出了震天的哀嚎,鮮血從馬鞍中間噴涌出來,馬鞍斷作兩截,白馬背上一道血痕。那一刀切斷馬鞍之后,更劈入馬身一尺!

拔出畫戟,太史慈完全沒有回頭或追擊的意思。他早就不是那個只會逞勇斗狠的莽夫了,和龐德的高下,哪有戰爭的勝負重要?

自己沒能徹底解決敵人,自然有身后的袍澤們料理,自己要做的,就是向前,不斷的向前,踏平所有敢于擋在主公旌旗面前的一切!

“大漢虎賁……”太史慈暴喝,槍戟再次化成了風暴,秋風掃落葉般將追隨龐德反沖的騎兵打下馬。

“天下無敵!”帶著驕傲和榮耀,騎兵們用盡渾身的力氣吶喊著。

第一次喊出這個口號的時候還是在界橋,當時青州的騎兵加起來也只有不足千人。可從那一天開始,青州的騎軍就沒打過敗仗,當弟兄們齊聲吶喊時,無論什么樣的敵人,都只有顫抖的份兒!

現在,戰號變了兩個字,代表的意義也更值得自豪了。

老輩人常說,在大漢朝強盛的時候,只要聽到漢騎的馬蹄聲,無論是草原和大漠都會為之顫抖。無論匈奴人、鮮卑人還是西域各國,都只有腹地求饒的份兒,沒人敢面對大漢的天威。

時過百年,往事已矣,輝煌不再,令人扼腕。

不過,誰又能想到,重鑄輝煌的一天,竟然這么快又來到了呢?打造一個新的大漢,將威名象陽光一樣撒播出去,令普天之下都奉華夏的正統……這一戰的意義又豈同尋常?

“端槊……”王羽的吼聲穿透面甲,傳遍中軍。被他強拉在身邊,無法加入前鋒陣列的呂綺玲舉起號角,奮力猛吹,將滿腔的牽掛和憂愁化成高亢的號角,龍吟虎嘯般響徹全軍。

“嗚,嗚……嗚嗚嗚!”女孩突然明白,父親為什么在看到援軍到來之后,沒有收縮防守,拖延時間。或許這就是父親的驕傲吧,馬上取功名,生死何等閑,生也罷,死也罷,夢也罷,醉也罷,只要將所有的精彩都綻放出來,足夠精彩就足夠了!

踏著角聲,鐵騎將士們將三千支長槊整齊的端平,以堅定而沉穩的步伐向前推進。他們帶起滾滾煙塵,如怒龍般撲進了虎騎的陣列。

倉猝迎戰的虎豹騎就像碰到了菜刀的豆腐般,霎時間,四分五裂!雪亮的槊鋒一排排的刺過去,攜帶著戰馬狂奔的力道,毫不費力的將敵人刺落馬下。

被刺穿的曹軍,整個人從馬鞍上被挑飛起來,于半空中灑下一股股熱血,在馬槊回彈的瞬間,被甩向前方。僥幸被鐵甲保護住了的也好不到哪兒去,在三千鐵騎的大潮中,即便是龐德這樣的勇將,落馬之后也無法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來。

沒有慘叫聲,沒有呻吟聲,甚至也聽不見失去主人的戰馬所發出的哀鳴,所有聲音在一瞬間被沉重的馬蹄聲和鎧甲鏗鏘聲吞沒!

天地間仿佛失去了顏色,只剩簡單冰冷的紅與黑。赤紅色的鐵甲,閃亮的槊鋒、紅色的旗幟、紅色的戰馬,還有暗紅色的血液在灰白色的大地上匯流成河……

曹操從沒見過如此犀利的攻擊,他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是真實。數息之間,他沒有發布任何應對命令,只是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前方,看著自己精心打造的精銳部隊前仆后繼地倒于對方馬蹄下。

他像一個剛剛上戰場的新丁,大腿小腿同時發抖。他像一個已經脫離了軀殼的靈魂,望著層層疊疊的尸體,無喜無悲,無哀無樂。

突然,他的靈魂又回到了身體里,嗓子眼發甜,一股滾燙咸腥的東西直沖腦門。

“全軍前進,跟他們拼了!”他噴出一口血,喊得聲嘶力竭,滿臉是淚。

“轟!”

雁行陣的中央位置突然傳出一聲巨大的轟鳴,震得一陣地動山搖。當太史慈率先沖破敵陣時,發現敵軍的軍陣突然憑空變高了。

那是曹操打造的另一支精銳,由樂進率領的三千鐵甲長矛兵。

起初這些鐵甲步卒都是半跪在地下的,以長達兩丈八尺的巨型長矛結成密密麻麻的長矛陣。此時他們將重達十七斤的長矛奮力舉起,沉沉落下,每一支都壓在前面袍澤的肩膀上,密集的長矛陣就這樣形成。層層迭迭的矛鋒構造了一片鋼鐵荊棘!

這是標準的步兵對抗騎兵戰陣,就像一個縮卷起身體的鋼鐵刺猬,令敵人無從下口。如果再配合上兩翼弓弩的掩殺,便可說是攻防兩全了。

騎兵的主要任務是延遲敵人,牽制敵人,讓敵人無法隨心所欲的機動,后面的雁行大陣才是曹操真正的王牌!

望著前方密布的荊棘,太史慈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高高舉起右手長戟,縱聲狂呼:“弟兄們,隨我踏陣!”

“踏陣!”

“踏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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