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三國第一強兵 作者: 鱸州魚(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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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2013-7-12 15:38: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1149657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4-24 18:47
九六七章 奇兵突出

看到前鋒在對岸站穩了腳,江東軍士氣大振,視如雨般的矢石于不顧,潮涌般向浮橋上涌去。

跟隨孫策北上的這三萬人馬,都是這些年他橫行江表之際聚攏起來的,身上早已打上了深刻的江東小霸王烙印。

從各種意義上來講,今天這一戰都不遜于當年項羽渡漳水,在鉅鹿城下大破秦軍那一仗。

在懷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加上能夠發揮所長的戰場的雙重影響下,這支軍隊爆發出來的力量只能用恐怖來形容。

筑橋的民夫都受到了影響,手上的速度驟然加快。不管戰爭最終的勝負如何,只要把橋造好,他們就可能活著撤出戰場,而不是客死他鄉,連尸骨都不能入土為安。

借助前鋒的掩護,另外兩座浮橋先后落成,向前輸送兵力的速度,激增三倍。饒是如此,江東軍依然覺得不夠快,他們將剩余的木筏利用起來,往返于滔滔濁浪,遮天矢石之間,竟是要以此為補充,輸送兵力!

在這股狂熱的驅使下,橋頭的先鋒竟是以少敵多,將青州軍的方陣打得節節后退,騰出來的空間越來越大,更多的江東軍涌上河床,沖向敵陣。

守河岸的青州軍以民兵為主,擋不住江東精銳的猛攻倒也不奇怪。其實他們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若換成普通的烏合之眾,被抱著必死決心的江東軍這么一沖,也許整個軍陣都會被擊穿。

對此,青州軍自然無法坐視。

守險的關鍵不是完全讓敵人過不了河,而是要趁著敵軍立足未穩之際發動圍攻,形成局部的兵力優勢,大量殺傷敵人,瓦解敵軍士氣。如果輕易的讓敵軍在灘頭站穩腳跟,那么,隨著敵軍渡河的兵力的增加,形勢就要發生逆轉了。

江東軍迅猛的攻勢主要就是從陳武這一點上發動的,在規模相對有限的纏斗中勇將的作用可以發揮到最大。陳到久經戰場自然不會不明白這一點,以青州軍目前的陣容,他也是責無旁貸。

只見青州軍陣向兩側一分,身披銀甲,手持長槍的陳到帶著百余親衛沖了出來,目標直指正在人群中狂砍猛殺的陳武!

“擋我者死!”陳到大聲怒吼,長槍化作一道烏龍,刺穿迎上來的一名軍侯。右臂上挑左臂下壓,槍桿陡然一沉,竟是將敵人的身體挑在半空當做武器甩進了前面的人潮之中。

有名已經受傷倒地的江東軍試圖滾上前趁機抱住他的大腿,還沒等滾到位置,陳到已經感覺到了危險,靈活的一個閃避,手中槍鋒倒轉,準確的刺入了偷襲者的咽喉,奪去了對方最后一絲生機。

陳到厲聲冷笑,踩過對方的身體長鋒再度向前。挑飛兩面木盾刺死盾后的刀手,如猛虎下山蛟龍騰淵,硬是將江東軍的勢頭給打了回去,在人群中開出了一條通道來。

沿著主將殺出的血路,親兵們結隊涌上,將敵陣中的豁口撕得越來越大。

“賊子休得猖狂給我拿命來!”陳武眼看不好,怒吼一聲,揮刀殺上。被陳到殺得東倒西歪的江東軍頓時精神一振,明知不敵,只為拖延時間也要浴血奮戰到底。

陳武看也不看纏斗中的小兵一眼,一心頂住了陳到。吼聲未落,刀光已到了跟前,閃電般劈出一道雪練,只要砍中,肯定能將敵人剁成兩半。

陳到急速轉身,用槍刃部分側敲上去的同時,身形再閃,來了個連消帶躲。但陳武的刀法之高,比他他預料還要高出幾分,他進步揉身,刀鋒猛地畫了道弧線,居然脫離了與槍鋒的接觸,拖著電光,斜斜斬向陳到的腰肋。

這一刀若是被砍中,陳到非得被一刀兩斷不可。好在陳到亦非弱者,手中長槍雖然施展不開,但身形卻非常敏捷,腳踏連環,竟是純憑步伐躲過了陳武這必殺一刀。

占到先機的陳武一刀緊似一刀,刀刀不離陳到的脖頸和兩肋,將狂猛的力量發揮到了極致。而陳到卻也不落下風,槍走輕靈,身似游魚,將敏捷和靈巧詮釋得淋漓盡致,兩人就這么斗了個旗鼓相當。

陳武這個矛頭被擋住,江東軍的攻勢也是隨之一滯。

青州軍擺出來的是經典的長矛方陣,接戰的面積越大,才越有利于發揮威力。在接觸面只有幾十,甚至幾個人的戰斗中,槍矛陣的威力發揮不出,純憑民兵的戰力,自然不是江東精銳的對手。

不過,隨著戰線越拉越長,長矛陣的威力正在顯現出來。本來憑著陳武的突擊,還可以在矛陣中硬撕開缺口,進而擴大戰果,但陳武一旦被擋住,江東軍的推進速度立刻就緩下來了。

兩軍進入了短暫的僵持狀態。

當然,平衡不可能維持很久。

看到這一幕,孫策胸中的熊熊戰意再也無法抑制,他將甩披風向身后一甩,提起戰戟,將鋒刃指向對岸,大喝一聲:“兒郎們,隨我殺敵!”

“愿為主公效死!”霎時間,數千人的齊聲怒吼,將震天的喊殺聲都壓了過去,翻涌奔騰的波濤都為之戰栗。

朱桓這次沒有勸諫,他知道勸不住,這支軍隊的靈魂就是這位縱橫無敵的江東小霸王。他們習慣了跟隨在武功蓋世的主公身邊作戰,孫策親臨一線,還是在中軍指揮,江東軍在這兩種狀態下展現出的氣勢是全然不同的。

有孫策親臨一線,三萬江東軍的戰力可以當做五萬人,或是更多來用。若在前方廝殺的不是陳武而是孫策,即便陳到從一開始就現身,形勢也不可能比現在好,說不定反而更糟。

當初孫策在彭城舉兵南下,廣陵破笮融,渡江擊劉繇都是以弱勝強,靠的是什么?不是計謀,唯有勇氣。今天,江東軍又一次面臨著不進則亡的局面,若說有帶領大伙突圍而出,殺出生天的希望,也只有一往無前的跟在主公身后才能尋找得到了。

“嗚嗚……嗚嗚……”孫策出陣的動靜非同小可,江東軍這邊固然是士氣狂振,戰斗陡升,對岸的青州中軍也是一陣騷亂,片刻后,竟然直接燃起了狼煙!

“這個時候升狼煙?莫非還有埋伏?”身后傳來了劉備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疑慮。

“或許吧。”朱桓側頭看向劉備,眼神頗為冷淡。他一直不喜歡劉備,沒什么理由,就是一種直覺,他總覺得對方城府太深,私心太重。

雖然朱桓自己也不是純粹大公無私的人,但他和劉備是兩回事,至少他從沒算計過盟友甚至主君。劉備當年在公孫攢手下,始終是有所保留,一直惦記著渾水摸魚,給自己撈一塊地盤。后來事敗,隨許攸去了豫州,卻仍然死性不改,整天惦念著徐州盟友的家當。

在下邳為王羽所敗后,此人又投了袁術。后者待他不薄,不但給予庇護,而且還委以重任,結果到了關鍵時刻,他又是毅然反水。

那些大義什么的都是扯淡,朱桓半個字都不信,他只看結果。

現在劉備在淮南已經得到了一塊地盤,兵馬逾萬。此戰若勝,他近水樓臺,大可提兵北上,參與對中原的瓜分;若戰事不利,無功而返他也沒什么損失,他占下的那塊地盤……鄰江夏,中間隔著連綿大別山,是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方。

即便青州軍發動南征,承受最大壓力的也是占據了半個豫州和九江的江東軍,劉備仍然能得到渾水摸魚的機會。

再說這次北上,名義上是劉備出謀劃策,充當了急先鋒,可他干了什么呢?先后兩次策反不成,放的謠言也沒有奏效,身邊更是只帶了幾百親衛,完全就是出工不出力啊。

朱桓是個直爽脾氣,沒有皮里陽秋,口蜜腹劍的手段,面對劉備時,臉色自然不好看,也懶得回答對方的問題。

埋伏,確實有可能存在。江東軍在戰前很是研究過一番,認為最大的威脅來自于張遼、黃忠。

夏侯淵部在任城已經和青州軍交過手了,連吃了好幾場敗仗,潰不成軍。現在的兵馬是原來的殘余部隊加上增援部隊混雜而成,總數只有兩萬四千多,兵力雖高于前,但戰力卻值得商榷。

張遼部在先前的戰斗中連戰連勝,沒有太大傷亡,即便要回援青州去對付夏侯淵,也不需要全軍回返,大可分兵兩路。一路去追夏侯淵,配合當地的民兵將其擋在濟南;另一路則埋伏在黃河南岸,等大戰打起來之后,擇機加入戰團,突襲被大河截成兩端的江東軍。

正因如此,朱桓和劉備才會在原地按兵不動,嚴加戒備。

除此之外,敵軍還能指望的援軍,也只有從清河、陽平,乃至魏郡趕來的民兵了。這些民兵離得遠,戰力也差,根本不足為患,朱桓覺得,劉備突然跑過來提起這個話題,純粹就是沒話找話,套近乎來了。

也不怪朱桓警惕性太高,實在是這段時間,被劉備明里暗里套過近乎的江東武將很多,除了韓當、黃蓋幾個老家伙,其他人多半都被他若有若無的試探過。

目的么,無非是暗地拉攏,挖墻角唄,也難怪朱桓厭惡對方。

吃了冷臉,劉備卻沒多少自覺,自顧自的說著,一臉憂色:“休穆將軍不可大意,青州軍中多有智者,未必推斷不出今日局面,萬一設下針對性的計策,那……”

“劉使君多慮了。”朱桓不耐煩的揮揮手,做了個趕蒼蠅似的動作,冷聲道:“眼下青州精銳盡出,除非張遼、黃忠置青州安危于不顧,全軍來襲,否則還能有什么危險?”

“這”……”劉備微微語滯,眼神飄忽起來。就在這時,在目光偏移的剎那,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突然襲上心頭,他失聲大叫道:“啊!”

朱桓被他嚇了一跳,循著他的眼神看過去,臉色頓時也是慘白。

只見波濤洶涌的河面上,突然出現了一片黑影!

那是幾十艘首尖尾寬,吃水極深的戰船!

這些船不知從而來,目標卻極其明確,它們順著洪流直沖下來!

“青州水軍!”朱桓失聲驚叫。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還沒等恐慌散布開來,在和水軍完全相反的方向,又傳來了一陣低沉的號角聲。

“嗚……”那聲音仿佛龍吟虎嘯,雖被距離削弱了音量,但氣勢卻絲毫不減,前一刻還綿延在天邊不知遠處,頃刻間就到了觸手可及的地方。

號角聲漸漸可聞,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巨大。

突然,天地之間沖出一桿大旗,一桿紅底黑字的漢字大旗。它就象一柄橫亙天地的利劍,破天而出!

緊接著,黑色潮水涌了出來,無數戰旗迎風招展,獵獵生威。

緊挨著漢字大旗的是兩桿將旗,在正午陽光的照耀下,即便相隔十數里,旗上的字跡依然清晰可見。

“棚師將軍!”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4-25 12:25
九六八章 斬索毀橋

河南岸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江東將士無不色變氣沮,就算最遲鈍的人,也不可能不清楚,驟變后,局勢變得有多么兇險。

“好一招三面夾擊!”剁策停下腳步,眼中寒芒閃爍,身上殺氣暴漲。

自東而來的敵人他已經很熟悉了,自從北上之后,一直和江東兵馬糾纏不休的就是這位翊師將軍張遼。這是個相當狡猾的敵人,若非此人,江東軍強渡的時間,至少可以提前七八天。

若是正面對決,以江東軍和夏侯淵部聯合的戰力,敵人再怎么強搏,也只有敗亡一途。對方卻也清楚這一點,一直避實就虛,只是反復騷擾牽制,完全沒有決一死戰的意思。

現在,狡猾的敵人終責大張旗鼓的出現,不用說,肯定是有了必勝的把握。

單是突襲的出其不意,并不足以威脅到三萬江東子弟的安全,張遼的信心,應該是來自于順流而下的那支水軍!

江東軍雖然精擅水戰,但他們畢竟是遠道而來,軍中沒有足夠的渡船。而青州軍也是嚴防死守,早早將沿河的商船、漁船收羅一空,逼得江東軍不得不放豐水軍之利,造浮橋渡河。

現在看來,糕方收繳沿河船只還不僅是要給江東軍添麻煩這么簡單,現在這招突襲才是最終目的!

只要毀了浮橋,就如同攔腰一刀,將江東軍斬成首尾不能相連的兩段。失去了后援,已經渡河的兵馬將會徹底陷入青州軍的人海戰術之中,在圍攻中被淹沒;遭到突襲的后軍同樣很危險,即便有能力擊退來敵,也沒辦法抽出手來增援對岸的袍澤。

這一招既準且狠,正中江東軍的要害!

“除了賈文和、孔明、龐士云,之外,青州還有如此人物么?”望著如離弦之箭般沖向浮橋的船隊,羽策竟是怡然不懼,手擎戰戟,傲立橋頭威武仿若下凡的天神。

“是誰?陳到?不,不可能,無論是劉玄德的親口描述,還是刺探到的情報都說此人寡言少語,是個謹小慎微之人,練兵的手段是有的,但很難想象他會想出如此險惡的計謀。王墨?哼,泰山王家出了一個王鵬舉已經將祖上的福蔭用盡了,他若有此干才,還不早早脫穎而出?若說是那張文遠遙控指揮未免也………”

百思不得其解,羽策也不糾結,反手扯過身后披風,冷喝道:“也罷,任他千般算計我只以力擋之,待取勝之后再行計較,來人!”

“屬下聽令!”此刻雖是形勢危急,不過有孫策這個主心營在而且還是在最外側,直面敵軍水師的橋上傲立,江東軍倒還沉得住氣,并未因恐慌而陷入混亂。

聽到孫策喝令,傳令兵也是凜然上前。

“傳令下去,這座橋上的人全體停步,準備作戰,另外兩座橋上的人加速通過浮橋,其他人暫停渡河……告訴義公,讓他暫緩突進,先以求穩為上!”

“嗟!”

“后軍以休穆為主,玄德等人輔之,不來建功退敵,只需穩住陣腳即可!”

“嗟!”第二個傳令兵愣了一下,這才應諾而去。

也不怪他驚訝,羽策給前后兩軍的命令都是求穩,而敵軍的水師已經是個大麻煩了,水師之后還不知有多少后子,即便朱、韓二將都完美的執行了命令,恐怕也無法逆轉局勢吧?

總算他知道形勢緊急,容不得耽擱,倒也未作糾纏。看看身后人擠人的樣子,知道擠不過去,干脆脫掉衣甲,一個猛子扎進水里,仗著水性好,想順著浮橋游到南岸去。

他這邊才一下水,只聽得上方孫策突然一聲大吼:“起索!”

這傳令兵吃驚不小身體一僵,直接吞了一口河水下肚,回過神時,嘴里全是苦澀味道。不過他顧不及這些,因為就在他身邊十幾步遠的地方,河水突然毫無征兆的翻涌起來,那樣子,像極了志怪傳說中,某種水中怪獸現身的景象。

再下一刻,他終于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心中頓時一陣狂喜。

正從水中浮起的是一條粗大的鐵鏈!這鐵鏈足有兒臂粗細,黑沉沉的,在混濁的河水中若隱若現,難怪看起來像是怪獸。

水戰中素有鐵索橫江的手段,既可用于防御,也可用于封鎖包圍。跳水這位雖然軍職較低,卻是個頗有見識的,很快便反應過來,知道戰局再次發生了轉折。

很顯然,主公對敵軍水師的突襲早有防備,所以提前做出了反制的手段,很隱蔽的藏了條鐵索在河里。若是早把這條鐵索亮出來,渡河的速度也許會更快些,但現在亮出來,就可以還敵軍一個出其不意了。

當然,敵軍有備而來,用的船只都不是普通的艨艟,而是經過改良,利于沖撞的艦船。看吃水程度,能推斷出,船艙里還堆了重物,沖撞的力道會非常大,即便是兒臂粗的鐵索,也未必擋得住接二連三的沖撞。

主公命令兩岸的部隊以穩為主,就是因為他要趁著敵軍水師被鐵索遮攔,速度放緩的空當,率領死士登船反攻!

只要能殲滅敵軍水師并奪下部分船只,就算浮橋勸被撞斷也不要緊。這才是主公的真正目的!

“弟兄們,準備隨我奪船,決一死戰!”滔滔水聲中,再次傳來孫策的怒吼。

“愿隨主公死戰!”看到鐵索的出現,橋上的江東軍也是士氣暴漲,瞬間明白了剁策的用意,齊齊轉身大吼,將武器對準了狂沖而來的敵船。

“這下糟了!”裴元紹臉上得意全消,代之的是一片慘白。

精心設計的這場突襲,眼看著就要被一道鐵索擋住,就算拼著撞沉部分船只來摧毀鐵索,也很難繼續摧毀那三道浮橋了。

因為要救濟南,所以四援的張遼軍兵力不會太多,若是無法摧毀浮橋,就沒辦法對江東軍造成重大打擊,令其沒有回旋的余地。這樣一來,豈不是枉費心思,甚至被敵人逆轉嗎?

“有什么好糟糕的?”甘寧雙臂抱在胸前,斟靠在桅桿上,瞇著眼笑道:“老裴啊,不是我說你,你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歡一驚一乍了,不就是條鏈子嗎?你至于這么歇斯底里嗎?看看,臉都白了。

“唉,興霸啊,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取消老哥哥我?”裴云,紹急得直跺腳:“船若被攔住,可就大事不妙了,不然,咱們先靠岸,好歹把那鐵索給去了,為后續部隊亓路也好啊。”

說是這么說,但他自己也知道這主意不靠譜。船隊順風順水的沖下來,速度快逾奔馬,唯恐沖擊力不夠,哪是說停就停得下來的?就算能順利靠岸,江東軍又豈會輕易放人過去解索?可他想來想去,也沒有其他辦法,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用不著。”眼見船頭距離鐵索已不足百步,甘寧終于直起身來,眼睛還是微微瞇著,但雄壯的身軀已是站得筆直,一股懾人的氣勢油然而生。

他擺擺手,向船頭走去,走不幾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轉頭向裴云,紹問道:“對了,老裴,借你刀子用用。”

“借刀干什么?”裴元紹完全不知道甘寧要干嘛,只覺對方舉手投足間,有一股讓人不得不聽從的力量,于是稀里糊涂的將身后背著的大砍刀解下遞過。

“嗯,不錯,夠分量。”甘寧接刀在手,掂了掂,揮動兩下,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眼看著甘寧將大刀抗在肩膀上走向船頭,裴元經突然心念一動,失聲道:“興霸,難道你要………”

說話間,甘寧已經踏足船頭,聽到裴云,紹發問,他頭也不回,輕飄飄的拋出一句:“沒錯,我就是要斬了這條破鏈子!”

“……”聽到這氣勢逼人的回答,裴元紹差點一屁股坐倒在甲板上,斬了那鐵索?那是人類能做得到的事嗎?那可是精鐵打造的鐵鏈,足有兒臂粗細,就算是鐵匠用鐵錘砸,也得砸上好半天吧?又豈是隨便拿把刀就能斬得斷的?

可他已經來不及再多說什么了,此刻船頭離攔江鐵索只有七丈許,是眨眼即至的距離,十多丈外浮橋上的情況已是清晰可見。

橋上的江東軍已經晃成進入了戰斗狀態,劍拔弩張,蓄勢以待。

更讓人心悸的是,屹立在萬人中央的那個雛壯如山的身影。裴云,紹沒少聽說過剁策的名聲,知道對方在江東也有霸王之稱,是當世群雄之中,少有的能被人拿來與自家主公相提并論的豪杰。

最可怕的還是那條粗若兒臂的鐵索,裴元紹看得頭皮發麻,不敢想象甘寧失手后,船只撞上鐵索的可怕后果。

只有甘寧冷靜如常,似乎一點都想不到會有失手的可能性。

五丈、四丈、三丈……

甘寧衣甲被河風楠動,獵獵作響。

立在對面橋頭的孫策似乎也意識到了甘寧的目的,雙目精光閃閃,有了幾分凝重之意。

他不太相信有人能一刀斷索,青州雖是猛將如云,但有可能做到這件事的人卻都不在高唐。

突然,一個名字在腦海中閃過,讓他悚然而驚,心念電轉間1孫策抬手抓向背后雕弓,口中高呼:“放箭!攔住儆……”

五步!

甘寧狂喝一聲,沖天而起,朝鐵索撲去。

這出人意表的一招,連被激起死戰之心的江東軍都被震懾,人人瞪目靜觀,幾乎忘了孫策下達的命令。

孫策的手劃摸到弓身,甘寧已經躍過最后五步的距離,肩上的大砍刀陡然躍起,化作厲芒,往下方鐵索狂劈而下。

“當!”

在千萬人的注視下,霹靂般的刀芒像一道閃電般打在鐵索上。

粗如兒臂的鐵索似乎全不受刀劈影響的當兒,倏地中分斷開,墮入濁浪中去。

裴元紹狂喝道:“殺啊!”

“殺!”青州水師士氣大振,奮勇向前。

疾若奔馬的沖艦沖過剛才鐵索攔江處,往浮橋沖去。

“殺!”孫策將手中的彎弓直接當武器扔向甘寧,然后騰身而起,如同一只憤怒的大鵬鳥撲向敵船。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4-27 18:31
九六九章 孫策兵敗

“砰!”

“砰!”

“砰!”

撞擊聲如重錘般砸在所有人的心頭,連兩岸震天的喊殺聲都為之一滯。在接踵而至的狂猛撞擊下,最上游那座剛造好不久的浮橋先是往另一個方向拉伸,但終究還是承受不住接二連三的撞擊,連不堪重負的呻吟都沒來得及發出,瞬間崩塌。

橋上的士兵們如同下餃子般噼里啪啦的落入了滾滾濁浪之中,局面混亂之極。

被前面幾艘船擋住去路,第二梯隊的沖艦速度稍微減緩,但前進的勢頭卻無可阻擋,像是緩緩倒塌的般大廈一般,互相擠壓著,向第二道浮橋壓去。

無法避免的災難面前,沒有人還能保持鎮靜。第二座浮橋上,還沒來得及通過浮橋,又沒來得及退回南岸的江東軍驚駭欲絕,他們互相推操著,慘呼著,試圖避免死亡的命運,但黑壓壓的船只依舊順著水流,徐徐地向他們撞過來。

前方的士兵努力向后退,后方的士兵卻來不及為他們讓開足夠的空間,無數人在浮橋被撞到之前己經落水,眼睜睜的看著龐大的船身向自己碾壓過來,卻無處可逃。

這一切不過是瞬息之間發生的事,岸上的人卻感覺如千百載歲月流過一樣漫長。

第二道浮橋崩塌了,卻依然無法阻擋敵船的來勢。黃河的水流實在太過湍急,就算是塊木板,放在水面沖下來,也擁有可以致人死地的沖擊力,又何況是蓄意沖過來撞人的戰艦?

已經擠成一團的船隊,無可阻擋的沖向了第三道浮橋……

在非人力所能抗衡的災難之中,也有人不肯認命,在船橋相撞前的那一剎那,幾十道身影凌空躍起,如同展翅的大鵬,直往甲板上撲去。

為首者正是孫策!

鮮紅的披風仿佛展開的雙翅,在風中獵獵飄舞,戰戟上的牙刃像極了尖牙利喙,如同凌空撲擊獵物的蒼蠅,孫策將所有的怒氣匯聚在了這一撲當中,目標正是剛落回甲板,腳步尚有些趔趄的甘寧。

這一刻,孫策針對甘寧的殺意,尚在王羽之上。

云夢澤布疑陣,牛渚口水戰,再加上今天這一次……對方成名以來立下的功勞,倒有一大半是踩在江東軍身上完成的。

鐵索沒能完成阻敵的作用,登舟奪船的計劃就落空了一大半,跳船倒是不難,難的是往急速撞過來的船上跳。

用不著回頭去看孫策也知道,能成功登船的只有最精銳的百來人,雖然船只裝載量有限,在船上的水兵不會很多,但兵力相差還是太懸殊了些。

從更實際的角度來說,若是不能盡快解決甘寧,孫策自己可能都得不到發揮的機會。

打從心里講,他是不愿意承認的,但事實證明,甘寧的武藝不比他差,水戰的適應性同樣了得,若想分出高下,非得大戰個三五百合不可。此時戰局緊急,正是爭分奪秒的時候,他哪有閑工夫和甘寧單挑?

最好的辦法就是趁著對方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當口,一輪狂攻將其斬殺!

“興霸當心!”裴元紹眼睜睜的看著孫策凌空撲來,只覺狂風撲面,整個身體都僵住了,根本沒辦法伸出援手,只能大呼示警。

“來得正好,省得去尋你了!”猛抬頭時,戰戟帶起的勁風如利刃般割在臉上,隱隱作痛,甘寧卻不驚反喜,大喝一聲,舉刀反撩,合身猛撲。

“當!”

兩大猛人全力對撞發出的金鐵碰撞之音有若雷鳴一般,連戰艦與浮橋的碰撞聲都被壓下。

孫策凌空一個翻滾,險些落在甲板之外,落地時腳步尚有些踉蹌,顯然被反震之力震得不輕。甘寧倉促應戰,傷得更重,嘴角鮮血直流,連手中那柄大砍刀都斷成了兩截。

兩人都不在意,一心只是盯著對方,眼中狂熱的戰意如有烈火焚燒。

孫策將手中戰戟斜斜舉起,遙指甘寧;甘寧在嘴角抹了一把,從背后取下兩柄短戟,在胸前互敲,發出一聲脆響,接著,他滿不在乎的一笑,道:“再來!”

“哼!”孫策怒哼一聲,氣勢瞬間提升到極致,人隨戟走,戟化游龍,閃電般前移,帶著漫天殺氣,往甘寧卷去。

甘寧毫不示弱,雙戟一揚便迎了上去。

“當!當!當……”金鐵交擊聲驟響不絕,兩人的身形竟是已經難以分辨了,能看到的唯有戟刃所帶起片片寒光。

兩人武藝都屬當世至強,一時間竟是戰了個旗鼓相當。

孫策這邊還好,船上有地形限制,很難展開圍攻,他和隨他登船的百余死士一時間還能維持,但北岸的局勢卻已經徹底反轉。

剛剛被打得節節后退的青州民兵突然來了勇氣,吶喊著向江東軍發動了反擊。

遠方的樹林里,土丘后,數以千萬計的伏兵和援兵冒出頭來,他們豎起如林的長矛,將羽箭不要錢似的拋入空中,然后如冰雹般落下,一眼望不到頭的龐大軍陣如同巨浪,眼看著就要將過了河的江東軍吞沒。

之前的戰斗中,陳到是留了余力的。一方面是為了誘敵,更重要的是,防御作戰本來就不能一上來就全力以赴,必須留下預備隊,以防意外的發生。

現在浮橋已斷,潛渡回援的海軍已經控制了水路,正是發動全面反擊的最佳時機,自然沒有必要再做保留,盡快消滅北岸殘敵,震懾南岸敵軍才是王道。

退路被斷的江東軍本就心神不寧,對青州軍的反撲也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戰線一下被打退了十多步。灘頭的陣地本來就不寬敞,擠的人又多,這一退頓時就沒了回旋的余地。

擠成一團的江東軍變成了活靶子,在青州軍發動的飽和式覆蓋射擊下傷亡慘重。

首先渡河的部隊最重視的是速度,武裝程度有限,少量重甲部隊都在陣前與敵軍廝殺,后面的都是輕甲兵。

青州的弓箭手以民兵為主,箭術和配合都只是差強人意,不過這種時候本來也用不著什么神箭手,只要有能力把弓拉開,將羽箭拋出去就足夠了。

密密麻麻的箭雨遮天蔽日,每一次升起、落下,都會在河灘上激起片片血霧。

河水再赤!

慘烈的景象令得太陽都不忍多看,扯過一片云彩,遮住了自己的臉,不想發出更多的熱量,激起更多的殺戮。

然而,戰爭這種事,只要開始了,就不會因為任何存在的意志而轉移,能終結它的,唯有勝負!

南岸,朱桓已經顧不上為主公和袍澤們擔心了,敵將張遼已經殺到了面前。

張遼手持一根丈八長矛,直擊江東軍陣,在他身后,是數百矛戈手和千余名刀盾手組成的一個鋒矢陣,他們甩開了身后的大部隊,快速向前突進。

這是標準的攻擊陣列,張遼就是要以猛攻來阻止朱桓,不讓他采取任何能對北岸和大河上的友軍造成影響的行動。

第一波攻勢只要能堅持半柱香時間就可以了,源源殺過來的青州將士們則可以從容地擺出第二,第三道軍陣。只要攻勢一直持續下去,等到北岸和河面上的戰斗分出勝負,南岸的江東軍就唯有敗亡一途。

隨他回援的這支兵馬并不多,只有五千余眾,卻都是爭戰多年的羽林軍老兵。戰斗經驗和格斗能力皆非普通軍隊能比,配備的衣甲和兵器也是極其精良。

片刻之間,張遼已經接連刺倒四名敵將。這樣的殺戮效率,很能吸引仇恨,一名山越族的頭領策馬沖過來,手中一柄鐵蒺藜骨朵揮舞得有如風車般,看那架勢,簡直像是要直接把張遼撞飛似的。

張遼不慌不忙,搶在二人接近的瞬間,突然蹲身,矛尖向前,矛尾及地,那名山越武將收勢不及,重重地撞上了矛尖。

“噗!”戰馬連慘嘶都沒來得及發出,瞬間慘死,長矛也折成了兩段,緊接著,騎手被巨大的慣性甩飛空中,破口袋般落到張遼腳下。

沒等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山越武將從地上爬起,張遼已經扯出了腰刀,一刀梟首,將頭發往手中一挽,高高舉起。

“為國羽翼……”攜斬將之威,張遼仰天長嘯。

“如林之盛!”將士們齊聲響應,大踏步上前,再向敵陣深處突進數步。

“奉天討逆……”

“所向披靡!”

張遼將敵將人頭當作暗器丟出,腳尖同時一勾,居然將四十余斤重的鐵蒺藜骨朵踢起得飛起。隨即單手一抄,抄住了錘柄,就這么一手持刀,一手掄著鐵蒺藜骨朵,連砍帶砸著再次踏入敵陣。

幾名江東軍悍卒試圖圍攻他,卻被張遼身后的親兵奮勇截下,十余桿長矛一通猛戳,盡數變成了血葫蘆。數息過后,錐型陣列又深入江東軍陣中三十余步,橫行也擠出了一個十余丈寬的大口子。

兵強將勇,本就不是能輕易阻擋得下的,何況是三面遇襲的江東軍。錐形陣正面的江東軍紛紛退避,部分士卒在劉備帶領下試圖迂回包抄,繞到敵軍身后去。結果發現東來的這支部隊拉成了長列,不斷有人趕到戰場,然后自動補充到錐形陣后,讓他無從下手。

“主公,怎么辦?”廖化雖是第一次參加這么大規模的戰斗,但他也看出形勢非常不妙了。南岸的部隊別說迅速取勝了,能不能頂住敵軍的猛攻都還是兩說,他一下就慌了神,看向劉備,希望對方能給自己指點出一條明路來。

劉備沉默片刻,突然嘆了口氣:“事已至此,便是白起再世,孫武復生也無法反敗為勝了……”

“您的意思是……”

“臥薪藏膽,未必沒有卷土重來之日!”劉備再嘆一聲,轉身而去。

廖化聽得一頭霧水,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家主公到底弄的什么玄機。直到簡雍扯了他一把,這才回過神來。

“元儉,還愣著干什么,跟上啊!”

“咦?憲和兄,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唉,還非得要我明說么?仗已經敗了,難道還要大家死在一起不成?留得青山在,才有將來不是?”

看看劉備灑然而去的背影,再回頭看看拼死搏殺的江東眾將,廖化心頭一陣迷茫。

他接受劉備的招攬,是因為聽過對方的名聲,對其屢敗屢戰,從不氣餒的精神非常敬佩。可是,若劉備每次的卷土重來都是這樣來的,見勢不妙,就及早開溜,那……

廖化第一次在思考,自己會不會做了錯誤的選擇呢?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4-27 18:32
九七零章 歲不我與

勝負已分,但激戰仍在繼續。

血與鐵的碰撞充斥著大河兩岸的每一個角落。沒人能置身事外,無論是為了勝利還是生存,都必須豁出所有的勇氣和力量拼搏到最后一刻。

江東軍的奮戰不再是為了逆轉戰局,北岸的已經部隊開始撤退。撤退的方式很沒效率,危險性也是極高,大部分人就是抱著一塊木板往河里跳。

用這種辦法和黃河的激流對抗,可謂是九死一生之舉,不過憑著超強的水性,也不是沒有成功的希望,但真正的危險還是來自于人。

因為最先分出勝負的就是河面上的戰斗。

和孫策一起登船的江東死士雖然善戰無畏,但甘寧帶來的海軍將士也不是善茬,即便在平等的條件下廝殺,也要經過一番龍爭虎斗方能決出高下。此刻眾寡懸殊,結果自然不用多說。

除了旗艦上甘寧仍然在和孫策激斗不休,其他船只上的戰斗都已經徹底結束了。青州水軍很快將目標轉向了其他地方,他們放下船帆,減緩船速,以船身對準兩邊河岸,拋出一波波箭雨,落在河水中,落在河岸上,激起片片血浪。

從北岸后撤的江東軍,首先要面對的就是這樣的剿殺。任由他們水性再好,身在水中也變成了活靶子,即便運氣好,逃開了弓弩的攢射,也很難從戰艦的沖撞中逃生。

青州軍動用的船只超過了兩百,將十數里的河道擠得滿滿的,船隊沒有一味向前,而是在戰場的中央來回巡航仿佛一座座移動的堡壘。

盡管如此,從北岸撤退的將士還是毫不退縮。因為他們心里很清楚,逃生的機會多么的來之不易,那些仍在死戰,為其他人斷后的袍澤面對的才是真正的兇險。

北岸青州軍的攻勢極為兇猛,簡直讓人懷疑,他們和不久前還被打得節節敗退的部隊是不是同一支。整個戰線上,到處都是閃亮的矛鋒,仿佛無數只憤怒的蜜蜂,又像是布滿荊棘的叢林,密密麻麻,無處不在!

每一輪攢刺都能對江東軍造成大量殺傷,腹背受敵的江東軍亦無復先前之勇,無力發動反撲,只能以血肉為墻,為身后的袍澤贏得逃亡的機會。

隨著傷亡的加重和逃亡者的增多,他們的抵抗也會越來越力不從心,眼見著就要陷入全面的崩潰了。等到陣列崩清,北岸沒一個人能逃得掉。

身在南岸的江東軍相對來說,是最安全的。

三萬江東軍被攔腰截成兩段,南北岸各有一萬四五千的兵馬。張遼的攻擊雖然兇猛,占得了先機和上風,但受限于羽林軍兵力有限,一時還沒辦法將優勢轉變為勝勢。朱桓若想逃,還是可以且戰且退,以承受一定損失為代價,來保會主力。

不過,朱桓不想逃,也不能逃。

主公孫策還在敵船上,北岸的袍澤也在努力求生,他無法對此視而不見。所以,他只能在青州軍的兩面夾擊之下,承受著巨大的傷亡,努力為主君和袍澤們保住歸路。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劉備那一小撮人的離去倍顯突兀。

雖然正在激戰中的眾將都無暇留意,但戰場上卻有那么一些人專門就是干這個的。

“有人逃了……………奇怪,怎么就那么百來個人?潰逃不應該是這樣的吧?”

“升平,你可真夠遲鈍的,這當口開溜的,肯定不是江東軍嫡系啊!別忘了,那劉玄德最擅長的就是這個不然怎么有本事每次兵敗都能逃得性命呢?主公當日曾有言,此人若有死戰之心,未必大器晚成,就是這個道理。”

“孫討虜英雄蓋世,卻與這等人為伍,未嘗不是敗因啊。”。

說話者就在北岸遠處的一座山丘上。光從語意來分辨,或許會把他們當做一群飽學儒士,但只有聽到聲音,就絕對不會有這樣的誤會,對答雙方的語聲中分明都是稚氣尚存。

“不管怎么說,咱們這次應該是立了大功吧?”字為升平的少年兩眼放著光。

“算是吧。”回應比他預期中差了不少,作答之人看起來都有些沒精打采的。

“子家,你們這是怎么了?立功有什么不對嗎?咱們雖然沒上戰場,但叔至將軍也說了,這一戰,咱們參謀團的運籌之功當為首功,他會就這么上奏君上!你們不會不相信叔至將軍吧?他平時話不多,卻是個一諾千金之人。”

“升平啊,你真不是一般的遲鈍吶。你還看不出乎家在煩惱什么嗎?此戰過后,天下很快就要太平了,可咱們這些人年紀、閱歷還都不夠,除了這一次是特殊情況,否則根本上不了戰場,等到天下重歸太年,這一身所學不就要束之高閣了嗎?”

此言一出,頓時引發了眾多共鳴。除了有點遲鈍的高堂隆目瞪口呆,少年老成的陸遜沉默不語,剩下的少年們竟是很整齊的嘆了口氣。

“唉!”

“日月逝矣,歲不我與!”

“壯志未酬,天下已平,惜乎哉?唯恨不平矣!”

“恨父母不早生我十載,也好博個青史留名納!

高堂隆被一群同學嘆得直心慌。

之前王羽傳信眾將,讓他們各自為戰,給高唐守軍還有個特別的說明,即:以陸遜為主,臨時從書院中選拔一批學員出來,組成參謀團來參贊軍務。

陳到自然無有不從。他性子平淡隨和,本來就不是很喜歡抓權,既然主公欽點了一幫人來幫忙動腦筋,他正好省事。

命令發到書院,整天紙上談兵,憋得滿肚子火的學員們頓時歡欣雀躍,最終,經過擇選,選出了包括陸遜、高堂隆、盧毓在內的十八名學員。

這其中陸遜是王羽點名的,盧毓則是當朝名將,已故名將盧植的兒子。只有高堂隆不是專攻軍事的,他的特長是天文,書院特意推舉他出來,主要是為了預測天氣,監控水文變化。

專業如此,高堂隆對建功立業什么的自然沒太多概念,可看看同學們的神情,他倒是能體會一些。英雄無用武之地,確實是人生一大悲哀啊。

他試著安慰道:“也沒你們想的那么快吧?遠的不說,就說曹操吧,君上都說此人乃是當世少有的名將,這一次能不能擊潰他還未可知呢。再說,那夏侯淵兩天前就奔著臨淄去了,萬……我是說萬一,戰事不就要綿延下去么?”

他挖空心思的想著,好容易又想出一條理由來:“還有啊……還有,對了,就算都打贏了,可天下未平之地還很多呢。荊州、益州,還有江東和淮南,搞不好會變成三分天下都說不定呢。”

“升平啊,正所謂術業有專攻,你既然無心于兵事,就不要勉強自己分析天下大局了。”

盧毓再嘆口氣,拍著高堂隆的肩膀說道:“君上輕騎南下,兵鋒直指修武城,以風火騎兵的戰力,即便不能速勝,也能牢牢牽制住曹軍。軍師,文則都是知兵之人,離得又進很近,不會不去響應“………”

年輕人的表現欲望都很強,盧毓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其他人給打斷了。

“你想想,四路大軍齊頭并進,曹操倉促間哪里來得及渡河?用不著一個照面就打敗他,只要讓他的主力大軍無法過河,這一仗就贏了七八成了………………”

“荊州新附未久,若是以洛陽、潁川為屏障拒敵,或許還能支撐些時日,可洛陽一破,曹操又要拿什么來支撐?1

“至于夏侯淵,更是不值一提。升平你可別忘了,子敬將軍早就在青州嚴加防備了,既然文遠將軍這次只帶了五千羽林回援,那么,漢升將軍身邊跟著的,就是雷霆軍全軍,一萬五千精銳戰兵!子敬將軍在前面阻擋,雷霆軍隨后掩殺,那夏侯淵‘……嘖,死定了!”

“曹操主力覆滅,此間的江東精銳怕是也片甲不得歸。僅憑江東區區之地,又拿什么來阻擋我大軍南下?更別說江東軍內部還生了分歧,有人只想偏安一隅,卻不知江東的所謂天險,于我驃騎軍來說,早已是通途大道了。此等鼠輩,滅之何難?”

“也就是益州表里山河,自成一統可能會有點麻煩,不過頂多也只是耽擱些時日,不足為患。”

高堂隆被一群人說得啞口無言,想一想,好像還真的是這么回事,他張張嘴,突然冒出一句:“那,那你們只好盡早換科目,學點太平盛世也能應用的學問了。”

盧毓等人又是氣惱,又是好笑,仔細想想,說不定還真要應了高堂隆的戲言,心下也都是郁悶得要命。

“那也未必。”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陸遜突然開了。,眾人都是精神一振。

在這群人當中,陸遜的年紀不是最長的,學問也未必最好,但他的見事之明卻是眾人公認的第一,聽到他出言反駁,眾人心中都是希望重燃。

“諸君當知,中原太平,不代表沒有用武之地。未來的國策中,開疆拓土或許會是主題。”

“可亊……”,盧毓皺著眉說道:“按照君上目前的布局,似乎四疆都有諸侯鎮守了吧?要開疆拓土,卻要往何處去呢?”

“沒那么簡單。”陸遜搖搖頭,輕聲說道:“各位請想想,置諸侯于邊疆,使其對外征討,令中原安享太平……………以君上的英明,會行此種無謀之舉么?吾雖不敢斷言未來,卻可以肯定,看上的考慮肯定不會這么簡單。”

一句話將眾人說得沉思不已,陸遜緊跟著又是一抬手,言出驚人:“何況,這一仗也未必能徹底覆滅江東精銳,若是孫策脫險,將來南征,恐怕還是要經歷一番苦戰呢。”

少年們大驚抬頭,循指望去,正見一彪人馬從南面急速趕來。兵不算不多,只有兩三千的樣子,但陣列最前方的那桿‘周’字大旗卻看得少年們心頭猛跳。

周瑜,江東第一智將周公瑾!

此人既已來此,想盡滅江東軍于此的目標怕是要懸了。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4-29 13:52

九七一章 月下煮酒

月光如水一樣透明,籠罩在滾滾東去的濁浪以及平靜的原野上,動與靜完美的結合在一起,形成了很奇特的氛圍。

王羽斜躺在軟榻上,仰頭凝望,整個夜空是如此的透明清晰,繁星點點,將整個夜空點亮,看得人心神迷醉——在充斥著現代文明,自然環境被破壞殆盡的后世,哪能欣賞得到如此純粹而美麗的景觀呢?

今夜星河別樣明,不知此身在何鄉。

此情此景入目,只要大醉一場,什么都不想就最好了,只是這個愿望似乎有些難以實現。

“孫策雖然得周瑜及時救援,逃出生天,但江東的三萬精銳折損大半,在張遼諸將的追擊下,能逃回淮南的應該只有數千殘兵。由于在北上之前,江東軍內部就起過紛爭,可以推斷,孫策若是有重整旗鼓,卷土重來的打算,很可能會進一步激發內部矛盾,生出動亂……”

“文則將軍三日前與帶傷上陣的曹將樂進會戰于魯山,大勝之,進而攻占了魯陽,荊州的北大門已經徹底敞開。曹操緊急從荊州調兵,以大將文聘為主將,在宛城設下了新的防線……”

“同日,坦之、文武二位將軍過嵩山,攻克轘轅關,曹軍的抵抗非常微弱,坦之將軍回報,只需文則將軍牢牢牽制住南陽曹兵,就有希望在旬月之內克定潁川全境。”

“領內經濟狀況尚算良好,值得注意的是北方的貿易……”

“中原開戰后,平胡侯暫時停止了對外的軍事行動,做好了南下赴援的準備,不過度遼侯卻在加緊用兵,利用春夏季節,胡人須得分散放牧,無法集中兵力的弱點,遼東軍迅猛出擊,繳獲極多,同時對糧秣的需求也是大增,若是敞開了供應,或許會影響到接下來的戰事……”

“不過,由于北貿的商品以牲畜牛馬為主,若是進行完全貿易,領內的肉食供應和耕種效率,以及交通運輸效率都會得到一定程度的提高……”

“傷兵的治療工作進展順利,基本治愈率可達到六成五,其中有七成二左右可以在三個月內復原,重新進入戰斗序列……醫務署目前最大的課題不是治療傷員,而是要抑制瘟疫,為此,下官采取了如下措施:一、調動更多的輔兵,對戰場的尸體進行及時處理,二……”

“孔融、鄭玄等大儒聯名上奏,曰:為天下計,請君上早做打算,以安士民之心……”

王羽看著此起彼伏加入匯報工作行列的嬌妻們,很是無語。

突然間,一種前所未有的惘悵襲上心頭,一句詩文脫口而出:“剪不斷,理還亂,似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詩句剛開了個頭就吟不下去了,被王羽突如其來的感慨所驚,他的幾位嬌妻都閃動著美眸看了過來,如水目光中充滿著驚訝,同時還有那么幾分若有所思。

“相公,怎么突然如此感傷?莫非遺憾沒能親手擒下孫伯符嗎?”貂蟬放下手中軍報,細品著詩中意境,話才出口,便覺得自己的猜測不夠靠譜了。

自家相公與孫策是那種英雄重英雄,沙場爭高下的關系,哪會有這種斬不斷,理還亂,糾結于心的情感呢?

“我知道的,相公他啊,肯定是覺得今后沒仗可打了,所以心中寂寥,于是突生感慨。”

雖然突然間結識了一大群姐妹,但馬云騄卻絲毫不覺生疏,還是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要我說啊,這都是他自找的,南陽和潁川明明都dǎ得熱火朝天,淮南也是烽煙蔽日,到哪兒還沒有熱鬧看?偏偏在河陽這里坐等,這不是自尋煩惱么?”

她噘著小嘴,一邊說,一邊偷眼觀察王羽臉上神情。

別看王羽在河陽這里悠閑自在,月色佐美酒,光看不盡,嬌妻美妾擁著,把酒臨風爽著,其實這天下遠還沒到太平的時候呢。若非烽煙四起,哪用得著在這種時候還要貂蟬念軍報呢?

這幾天馬云騄可算是開了眼。從前在西涼,消息閉塞,來來去去就是那么點事。

要么韓遂下個檄文,說一堆老生常談,似是而非的大道理,號召大家一起反漢,成功了,就當個盟主,一幫人前呼后擁的去三輔打場秋風,失敗了,自家老爹就趁機拉攏一幫人去打韓遂……

除了這兩大主題之外,還有很多小波瀾,今天楊秋和候選為了爭地盤鬧得不可開交,明天閻行又和成公英為了爭女人大打出手……用自家相公的話來說,這幫人就是窮折騰,越窮就越要折騰,越折騰就越窮。

對此,馬云騄深以為然。

就是因為這么窮折騰,西涼人一直游離于中原之外,要不然老爹怎么會被曹操一拉攏,就興沖沖的帶人去打并州了呢?不是他自視過高,只是他對青州的強悍根本就沒概念。

西涼各部兵馬聯盟東進之前,大伙兒還都以為天下還是董卓被趕出洛陽,中原群雄混戰的局面呢。所以大家才對東進興致勃勃,認為只要西涼人團結起來,就算奪不到天下,搶塊地盤當幾年土皇帝還是綽綽有余的。

哪曾想,就在他們走出西涼之前,天下格局已定了呢?

馬云騄倒不在乎西涼軍的成敗,她只是覺得悶得慌,明明天下這么大,世界這么精彩,可自己卻要到現在才稍有所覺,實在是太遺憾了。

她和呂綺玲還有些不一樣,她不在乎是不是能在戰場上證明自己。說心里話,打架雖然很有趣,但打仗就沒多大意思了,戰場上又是血,又是殘肢斷臂的,很滲人的。

馬云騄只是在想,若能隨軍同行,東征西討一番,不就可以順路將大半個天下走過一遍么?

她雖然天真爛漫,心機不多,但對自身的現狀和將來卻有著很清晰的認知。

不出意外的話,不久之后,自己這位相公可能就要一步登天,成為九五之尊的天下之主了,那么自己呢,八成就是個貴妃什么的。

身份什么的倒是無所謂,問題是,嬪妃不能離開天子的左右,而天子又不能經常出門——這種說法并不完全準確,小丫頭這幾天沒少向幾位博學多才的姐姐請教,據說,除了少數幾個皇帝之外,有漢四百年,大多數天子都是一輩子沒出過都城的!

聽了這個,小丫頭第一次煩惱起來。她很后悔,早知道自己就不答應嫁給相公了,說是天下之主,很威風的樣子,實際上根本就是個囚徒么,連家門都不能出,這日子還有得過?

當然,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后悔也晚了,接下來的大戰就是自己最后的機會。

馬云騄這兩天也是穿針插線,得空就吹一通耳邊風,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敦促王羽趕快動身,去荊州也好,去淮南打江東也罷,總之就是要把握最后的機會好好瘋上一把。

只可惜,她的見識有限,也說不出什么大道理,幾次勸說,都是無法動搖王羽分毫。這一次同樣不例外,聽了她的話,王羽既不氣惱,也無意反駁,連仰頭望天的姿勢都沒變。

小丫頭一下子變得垂頭喪氣了。

馬云騄那點心思本來也瞞不過什么人,蔡琰放下手中團扇,輕輕在王羽肩上一推,微嗔道:“相公,你就不要逗云騄了,欺負小女孩可不是英雄所為哦。”

“她在說,我也認真聽著,怎么就變成欺負人了?”王羽笑一笑,坐起身來。

雖然沒怎么認真經營過,但他的后宮的和諧,卻讓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年紀最長,認識自己也最早的蔡琰成了公認的大姐,后來者,即便是桀驁不馴的呂綺玲,對此都毫無異議。在蔡大姐的領導之下,姐妹們各司其職,精誠合作,倒是把個水晶宮建設得有如官署衙門一般。

有利亦有弊。

好處在于省心,家宅安定,用不著看宮斗戲;壞處就在于女孩們的注意力被工作分散了,就像貂蟬,本來是個歌舞雙絕的明星范兒,現在卻越來越有暗影女王的氣場了。

就像今夜,自己明明只是想帶著一群嬌妻美妾出來賞月散心,是個浪漫之夜,結果話沒說上兩三句,立刻跑題到了政務軍情上。

沒有軍情政務可以匯報倒是也有,不過馬云騄的心思顯然不在賞月上,甄宓更要命,她雖然沒開口,但那雙媚意驚人的眼睛卻是會說話的,被那雙美眸盯著看了大半夜,王羽也是七上八下的厲害。

洛神就是洛神啊,這才幾歲啊,這身上散發出來的嫵媚已經有若實質了,就算是柳下惠復生,恐怕也抵擋不住這樣的誘惑,要化身成猛獸了吧?就算他真能,再加上大小喬又如何?

“我不喜歡走形式,這輩子也沒正正經經發過什么誓言,可沒想到就是這唯一的誓言,卻也沒人當真。呵,皇帝么?人人趨之若鶩,我卻棄如敝履,我若要當皇帝,當也就當了,又何須如此惺惺作態?”

王羽灑然一笑,忽作狂態:“如此良辰美景,怎能盡說俗事?曲來,歌來,舞來,今夜當一醉方休!”

眾女互相看看,都非常驚訝,她們見慣了夫君在沙場上的霸氣,也見識過兒女情長時的溫柔,現在這樣的狷狂抒詠的模樣,大家卻都是第一次見到。

情由心生,是功至巔峰而來的寂寥?還是舉世無敵,亦或不被理解的寂寞?

即便是與王羽相處時間最長,心思也最為剔透的蔡琰也無從得知。她只是在想,縱是百煉精鋼,也有剛極易折之時。其實很多人都忽略了,這個男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一直擔負著天下的興衰呢。

纖手拂過瑤琴,發出流泉飛瀑般的叮咚聲,像是個信號,甄宓挽起裙裾,腳步輕盈的走到正中空曠處,挑起了自己的纖足,向后昂起,月光如水一樣的照耀在她的身上。

貂蟬清越的歌聲適時而起,伴著滔滔水聲,久久回蕩在河岸兩畔。

“明月即使有,把酒問青天……”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4-29 13:53
九七二章 席卷勢成

時代的大勢卻不會因為他的意興闌珊而終止,亦或放緩腳步。

開元三年唯一的主題,唯有不盡的征戰和烽煙。

在青州后勤系統充沛的供應之下,取得了中原大戰勝利的驃騎軍各部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在稍事休整補充之后,便馬不停蹄的發動了第二波狂猛攻勢。

這一輪攻勢中,率先建功的是在中原大戰中表現不多的徐州軍。

幾乎就在王羽和曹操在河內展開決戰,孫策強渡黃河的同時,張頜采納龐統計策,使了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他自己帶著徐州軍主力與孫權的江東軍在沛國進行拉鋸戰,暗中由龐統、徐盛率領三千騎馬步兵長途奔襲,三日間迂回八百里,奇襲鐘離,一舉奪城!

因為不需要騎馬作戰,所以就不需要節省馬力,這三千兵馬的行軍速度,比疾風軍還要快上三分,孫權麾下謀臣、武將雖多,卻沒一個人想到此節,竟是被龐統一擊得手。

鐘離失守,對江東軍而言,可說是個致命的打擊。

鐘離位于淮河中游,自古為通衢要地,是連接淮南和豫州的重要樞紐。占據此地,等于是將江東軍攔腰截斷,正在沛國于張頜纏戰的孫權部一下子就陷在了死地。他們不但無法得到后方輸送的補給,連南歸的路也被斷掉了。

留守淮南的賀齊、呂蒙聞訊大驚,立刻集結了短時間內能集結到所有的力量反攻鐘離。形勢危急。他二人甚至將壯女都編練入伍,然后也談不上什么指揮。 這二位都不是無謀之人,但這種時候他們實在也想不出其他辦法了。糧道被截,后路被斷,別說是沒有孫策主持大局,群龍無首,就算孫策插翅飛回來,也不可能扭轉乾坤。

當年秦趙的長平之戰,趙軍最后崩潰的唯一原因,就是后路被斷,軍心崩潰。

唯一能改變這個悲慘事實的。就是盡早拿下鐘離,為此,賀齊、呂蒙可以付出所有能付出的代價。

一場慘烈的攻防戰就此展開。

雖然心知龐統有備而來,不會很容易對付,但賀齊還是抱有一線希望——龐統來的太急,攜帶的輜重肯定不會太多,拼消耗還是有希望的。

然而,殘酷的現實很快讓他大失所望。

守軍的物資異常充沛,完全看不出是一支輕兵遠襲的部隊。從攻城戰一開始。城頭的箭雨就沒中斷過,打到最激烈的時候,城頭上竟然傳來了床弩和投石機特有的聲響!

直到這時,賀齊才恍惚記起。鐘離一帶,貌似也是屬于睢安所轄,青州軍在這一帶有著相當牢固的根基!

仗打到這個份兒上。賀齊已經絕望了。接下來幾天的圍攻,與其說是在努力奮戰。還不如說只是麻木的履行職責,盡一份人事而已。

而天命……

攻城戰進行到第五天。前方終于有消息傳回來了,在隱瞞了三天之后,孫權最終還是沒能保守住秘密,全軍崩潰。賀齊能做的,只有設法接應孫權,一起逃回江東了。

孫權能控制住自己人,卻防不住張頜天天派人在營外喊話,等到糧草供應跟不上,不得不削減軍中用度之時,流言也被徹底坐實。 比孫權、賀齊更倒霉的是孫策,他在冀北戰敗而歸,倒是沒有灰心喪氣,還想著和弟弟匯合后再重整旗鼓。卻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前腳才踏入沛縣,就得到了弟弟戰敗的消息,直接就是一口血噴出。

要不是周瑜臨危不亂,指揮若定的接過了指揮權,或許這支殘兵在沛國就徹底交待了。周瑜到底是周瑜,手段高強,在如此惡劣的形勢下,他硬是在張遼、黃忠、張頜、魯肅四大名將的圍追堵截下沖出了生天,。

夏侯淵沒能完成突襲臨淄的目標,他在東平陵就遇到了魯肅和黃忠的前后夾擊,一場激戰,他和黃忠宿命般的遭遇在戰場上,經過了一場龍爭虎斗之后,被老將斬于馬下。

結束了對夏侯淵軍的清剿,黃忠、魯肅急速西進,意圖救援高唐,結果走到半路就接到了捷報,于是再次轉向,與張遼在魯縣匯合,大舉南下追擊。

雖然沒能拿下孫策,但這場被后人稱為‘中原大逃殺’的軍事行動還是相當成功的。

在這一戰展開之前,淮南、豫、兗二州大部都已淪陷,反青州聯軍甚至一度攻到了黃河南岸。而截至到這場浩大的攻勢到達極限,暫時告一段落的時候,青州軍已經盡數收復了失地,除了汝南西南地區之外,青州軍已經將整個中原切實的掌控在了手中。

這場軍事行動一直進行了三個月,因為要集中人力秋收,影響到了補給的輸送,奮勇追擊的將士們這才停下腳步。兵鋒所至的終點,同樣也是之后南征的起點,就在九江郡的合肥。

東線打得暢快淋漓,西線戰場同樣高歌猛進。

徐庶、徐晃的動作很快,在王羽南下七天之后,就完成了休整,于晉陽城誓師出征。

一支在短時間內連續經歷了多場戰斗,其中還包括了兩場慘烈的大型會戰的軍隊,能如此迅速的重整旗鼓,盡復舊觀,不得不讓人對青州的后勤系統發出驚嘆。

事實上,冀州北部和幽州的戰爭動員早在數月之前就開始了。在不影響正常生產的前提下,田豐召集了人數高達五萬,經過一年以上民兵級別的軍事訓練的男丁做為預備役。為的就是隨時向前線補充增援。

徐庶部就是青州動員能力的第一個受惠者。

隨著三萬預備役士兵的抵達,大量的糧草器械也隨之而來。徐庶要做的,只是制定總體戰略。其他人也是各司其職,很快就完成了出兵前的準備。

準備充足,士氣高昂,勝利的前提應有盡有,進兵焉能不勢如破竹?

十日平河東,然后兵分兩路,徐庶率軍攻陜縣,克弘農,切斷南陽與關中的聯系。從正面壓迫;徐晃率兵由蒲坂津渡河,掃蕩關中以北。

留守關中的曹洪、鐘繇幾次接戰不利,又得了曹操的吩咐,干脆搶在被青州軍徹底合圍之前,逃出了長安。

前后只用了一個多月,關中大部已然平定,只有陳倉、散關一帶還有曹洪、鐘繇殘兵活動,但于大局已經沒什么妨礙了。

由于馬超和西涼諸將的降服,西線剩下的問題唯有益州而已。

相較于東西兩線。荊州戰場的進展稍微有些緩慢。

得到疾風騎兵的配合后,關平在潁川打得很順手,只用了不到一個月時間,就徹底肅清了殘敵。將主力集中在昆陽城,與魯陽的于禁軍對宛城的文聘形成了夾擊之勢。

面對氣勢洶洶的驃騎軍,文聘根本沒做取勝的打算。只是在宛城虛應故事的對峙了半個多月,然后就搶在驃騎軍全力發動之前棄守而走。

文聘其實是個很圓滑的人。他才不會為了一個連面都沒見過幾次的主君,或是被人捧起來當傀儡的皇帝效忠死戰呢。

青州的騎兵之強。可不是開玩笑的,在平原地帶和驃騎軍會戰,別說取勝了,可能連投降的機會都找不到就直接被踩成肉醬了。

曹操沒想到文聘這么不中用。他原本還指望著靠文聘撐一段時間,好趁機騰出手來擺平身后的劉表呢,結果文聘的一萬五千荊州精銳竟是連一個月都沒撐到就退下來了,根本沒給他留出足夠的時間來。

無奈之下,他只能暫緩對江陵的攻勢,一面走馬換將,將已經和他綁在一條繩上的蔡、蒯兩家推上前線,同時再從損失慘重的班底中,再挑出幾個勉強能用的出來,沿著淯水,也就是后世所說的白河布下多重防線,準備死守到底。

蔡瑁、蒯越心里后悔得不得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但現在他們也沒退路了,就算明知前途一片黑暗,也只能拼命死撐。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青州軍進兵速度不算快,育陽、新野、朝陽一路且戰且退下來,居然讓他們撐過了六月。

雖然這兩個月之中部隊的損失也很大,但總比被打得一敗涂地,全軍覆滅強得多。人和人就怕比,和倒霉的江東軍比一下,他們的戰績已經相當輝煌了。

更加值得慶幸的是,攻占朝陽之后,青州軍突然按兵不動了,仿佛不知道再前進百里,就是荊州的重鎮襄陽一樣。

駐兵鄧縣,做為最后一道屏障的蔡瑁、蒯越很是松了口氣。雖然不太明白,曹公為什么會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后,突然露出了將死般的神情,臉色灰暗之極,但他們很清楚,自己的家族有保住的希望了。

其實他們不是特別怕王羽,雖然是敵人,但他們對王羽的名聲多少有些了解。這位少將軍雖然善戰,卻不是一味求戰之人,殺戮最盛的都是對外,對異族,對中原的諸侯、世家,他其實還是有些人情味的。

蔡、蒯兩家的確對青州相關的方面出過手,卻沒能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只是成就了甘寧的名聲。這樣的罪過,還是可以用功勞來償還的。當然,這得有個溝通的過程才行,現在青州軍突然放緩攻勢,不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么?

私下里商議一番,兩人派出了使者。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4-30 19:32
九七三章 天心難測

按照年初制訂的計劃,蒯、蔡二人也是要來洛陽走一朝的,不過,計劃中的目的和眼下肯定是天差地別。

計劃中,他們要來朝見天子,接受枚封,而現在,他們是來服軟求饒的。

養尊處優慣了,連曹操都曾倒笈相迎,擺出極高的接待規格,冷丁變成要低聲下氣的磕頭哀告,兩人還真是挺不適應的。

可沒辦法,形勢比人強,這時候再不服軟,整個家族怕是都要玉、石俱焚,萬劫不復了。

只不過,在進城的時候,兩人不但沒有垂頭喪氣,反而興致勃勃的討論得火熱。

“異度,我覺得這次有戲。”蔡瑁信誓旦旦的說著:“你想啊,之前那位一直駐馬河陽,為什么咱們一到,就改成在洛陽接待了?這是多明顯的暗示啊!勸進,肯定是勸進!把握住這個機會,就能立功贖罪!”

“只有這點證據沒法說明什么吧?”俐越搖頭不迭,一臉的不贊同:“要說勸進,在你我之前可也不少了吧?論名聲,孔文舉、楊文先,還有鄭康成那些個,又有哪個比你我差了?”

“不同,不同的……”蔡瑁一邊搖頭,一邊打手勢讓車夫給出城的車馬讓路:“阿福,避著點,別和人爭道!”

由于沒經歷激戰,洛陽城很快就恢復了,繁榮更勝從前,除了直通皇宮的谷、夏二門之外,其他十座城門都是滿負荷的運轉,到處都是車水馬龍,人氣鼎沸的景象。

先出后進也是這里的規矩之意,不過,要是有荊州的熟人看到蔡瑁主動讓路,肯定會翹舌不下,蔡家這個混世魔王居然也有這么謙恭禮讓的時候?

由此可見,人的性格固然有天生的因素,但最能對其造成影響的還是環境使然。

“你說的那三位,名聲確實不小,可他們是什么身份啊?”蔡瑁扳起手指,一一計數:“孔文舉,就是祖上有點蔭庇,一幫讀書讀壞了腦子的儒士瞎追捧;鄭康成?呵,那不就是個老書蟲么?除了他那些弟子,誰買他的帳?再有弘農楊氏……”

他突然露出一個滿是嘲意的冷笑:“弘農那地方幾年打了多少仗?現在還有什么弘農楊氏嗎?他就是個破落戶啊!”

蔡瑁深吸一口氣,不無自傲的做出了總結:“這世道,要當天子,那些讀書人肯定是靠不住的,必須得靠咱們這些真正有實力的世家出頭才行!不然你以為那位干嘛耽擱這么久呢?”

蒯越微微頷首,不置可否的答道:“德琺兄所言,確實也有些道理,不過……”

“還有什么不過的?到時候你只管看蔡某來說,若是說中了,你就跟進,萬一錯了,你就當不認識我,如何?”蔡瑁老大不耐煩的跺了跺腳,俐越的遲疑固然讓他不爽,更不爽的則是車駕在城門口等得太久了。

沒人出來迎接也就罷了,這都小半個時辰了,居然連城門都沒進去,這讓人如何能不郁悶?

“德佳兄言重了,你我兩家同氣連枝,這時候還分什么彼此?小弟只是在想,那位從來一言九鼎,既然他當日曾經當眾立誓,這出爾反爾恐怕……...”

俐越壓低聲音,急促說道:“這些虛名什么的倒還罷了,可政策總不會變吧?他現在已經封了四路諸侯出去,特別是遼東那二位,據說,公孫度在夏天之前,已經基本掃平了高句麗,已經站穩了腳跟,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向夫余、高車開戰了呢!”

“你再仔細想想,那位若是違喏稱帝,那這幾路諸侯又要如何自處?他們還敢肆無忌憚的向外用兵么?難道他們就不知道飛鳥盡,良弓藏的道理嗎?當年信布彭越殷鑒不遠,難道就沒人引以為戒么?”

韓信、英布、彭越合稱漢初三大名將,最后的下場也是一模一樣,都是因為謀反被族誅。雖是罪名鑿鑿,但天下明眼人多得是,又有哪個會看不出,這就是所謂的功高震主呢?

有念及此,側越當然不敢隨便下結論。

“若事情到了那個地步,就算開頭幾年太平無事,將來肯定又是一場削藩、清君側的混戰,那位精明得不似凡人,你覺得他會行此不智之舉么?”

“這……”蔡瑁眉頭皺成了一團,強自反駁道:“就算不稱帝,這幾路諸侯也未必肯一直老老實實的吧?手中有權,麾下有兵,難道就一點別的想法都沒有?”

“小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蒯越攤攤手,苦笑搖頭,接著又是語重心長的說道:“總之,非常人行非常之事,你我兩家皆今非昔比,比起逢迎上意,平步青云,還是鎮之以靜來得穩妥。”

“……嗯,還是異度賢弟想得周道。”蔡瑁沉吟半晌,最后還是點了點頭,帶點不甘心的嘟囔著管他是不是要身登大寶,這天威難測倒是做了個十足十,不坐那個位置更好,不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大伙兒可怎么活呢?”

二人經由津門入城,一路上經過的都是繁華鬧市,等到了北宮,竟然已到了黃昏時分,俐越倒是還沉得住氣,蔡瑁急得直如熱鍋螞蟻一般。

因為猜不到王羽的心思,也就不敢保證于禁會不會發動突然襲擊,萬一手上那一萬多荊州兵也被打殘了,那兩家怕是徹底沒有利用價值了。

不管怎么樣,兩家手上還有兵,在亂世之中,這就是最有價值的籌碼。

或許真是籌碼的作用,二人進宮倒是很痛快,這邊通報上去,沒過多一會兒,就有命令傳出來,讓二人覲見。

這又是個不合常規的安排,正常來說,使者到達當日通報一聲,然后會擇日接見,留點時間給使者整理行裝,沐浴更衣什么的,現在這個似乎有點爽快過頭了。

盡管如此,兩人卻也不敢怠慢,將衣冠整理一番,就隨著侍衛進宮去了。一路穿過重重樓閣宮殿,很快發現,這里既看不見宮娥彩嬪,也找不到宦官下侍的影子,只有披甲持銳的戰士,好好一個皇宮,竟變成了個大兵營。

同樣讓他們想不通的是,王羽接見他們的地點,既不是正殿德陽店,也不是通常用來小規模議事的崇德、崇政二殿,而是用來放置皇室收藏的平洪殿。

反正客隨主便,二人也沒心思吐槽這些安排了,一心只想著快點見到王羽,得個準信兒算了。

結果,走到平洪殿前,兩人又是大吃一驚。

不是因為宮殿有什么問題,只是在殿前候著的那一群峨冠袍帶的人!他們認識其中好幾個,最讓他們震驚的就是為首的那位一這人,分明就是苗或啊!

他們感到詫異,苗或同樣吃驚不小,他腦筋轉得也快,當即就知道這二位所為何來了,嘴角也是溢出一絲苦笑。

他向俐、蔡拱拱手,道:“二位也是為了荊州事來的吧?剛巧,不妨與或一同等候。”

“讓文若先生見笑了,不過……”茍或這個招呼打得不無嘲諷之意,蔡瑁的臉頓時就拉下來了,要不是剃越一把扯住,說不定會直接反唇相譏,在這里鬧上一場。

攔下蔡瑁,側越忽作長嘆:“大勢所趨,焉能不來?”

聽了這話,苗或也沒了爭高下的心思,轉頭看看身后長長的隊伍,喟然嘆道:“大勢所趨么?果然如此……”

一聲嘆罷,他的情緒反倒恢復了正常,指著身后眾人,一一向蒯、蔡二人介紹起來。

蒯越、蔡瑁本來只是認識其中一兩成,等荀或這么一介紹,發現好多都是久聞大名之人。什么濟陰王家、東平畢家、顧川孫氏、吳氏,河內名門趙氏等等等等……

不用說,這些人來的目的無非就是剛才討論過的那些,這些世家之前也多半都站錯了隊,這個時候不盡早來負荊請罪,等到人家主動開始清算就連后悔藥都沒的吃了。

一番‘久仰、久仰,的寒暄后,蔡瑁扯住了有些交情的趙咨問道:“君初,你在此等候多久了?”

“其實也是剛到,王璨騎放出話來,是要等人到齊了才……卻沒想到姍姍來遲的是德佳兄。”

“...……”蔡瑁頓時啞住,蒯越接著問道:“王臊騎現在正在殿中?”

“不錯。”趙咨點點頭,看出二人仍是疑惑未解,于是低聲解釋道:“是益州回信了。”

“益州?劉君郎?”側越眼中精光一閃:“這么說,是這邊主動勸降的?”

“對,但結果很讓人意外,劉君郎竟然言辭拒絕了,還殺了送信的使者!”

蔡瑁、側越嚇得一激靈:“他哪來這么大膽子?”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是益州太閉塞了,以至于搞不清楚中原形勢了吧?”趙咨搖搖頭,表情中不無幸災樂禍的意味。

如今青州軍大勢已成,只要王羽不對世家豪門進逼太甚,中原就不可能再有什么反復了。他們這些順應時勢的人最怕什么?怕就怕沒人頑抗到底,沒人吸引璨騎軍的火力。這和大家一起從獅虎爪下逃生是一個道理,不需要比獅虎跑的快,只要比自己人跑的快就夠了。

本來要頑抗到底的是三家,可現在曹操顯然扛不住了,江東軍損兵折將,似乎也不大能指望得上,要是益州也望風而降,那大家身上的壓力可就大了。

劉焉發瘋,正是所有人都喜聞樂見的好事啊。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5-1 14:11
九七四章 攻川部署

如果有可能,王羽倒是希望劉焉能理智一點,和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劉璋多點相似點,這樣一來,就可以節省下很多時間。

不過,既然劉焉沒有自知之明,他也無意多啰嗦,要戰,便戰而已。

他將一大堆士族晾在外面,就是為了安排攻川事宜。

“苗文若既然已經來了,荊州就不再是問題,臣以為,可以從蔡、俐兩家或是劉表、張繡中選出一組,逆江流而上,與關中軍團形成兩面夾擊之勢。”

“他們?不行的吧。”太史慈對諸葛亮的提議很是不以為然,“劉表那廝先前叫得歡,又是討逆,又是大又所歸的,其實只是為了禍水東引,讓曹操顧不上他,等著大戰一起,他正好渾水摸魚,死魚翻身!”

他氣哼哼的說著:“要是他真有幫忙的意思,早干嗎去了?哪怕是在荊州兵北上的時候幫忙牽制一下也好啊?要不是調了荊州兵在南陽,曹操他敢那么放心大膽的渡河去圍修武么?”

“話雖如此,不過…”諸葛亮欲言又止。

爾過什么?”太史慈緊盯著諸葛亮不放。

“唉,我說子義將軍,這不是明擺著的嗎?”諸葛亮被他盯得頭皮發緊,轉頭看向王羽時,結果發現這位主公也是個不怕事大的,一手托著下巴,臉上笑吟吟的一心看熱鬧呢。他也只能暗嘆一聲遇人不淑,苦笑著攤攤手。

“既然如此,那亮也不怕把話說明白了。劉景升這一干人不同于現有的五路諸侯,一來他們之前與主公打的交道不多,對我璨騎軍之強悍并無深入骨髓的認識,兼之野心又大,若是依前例處置,難保將來不生變故。另外,劉景升的身份也是個問題…”

太史慈皺皺眉頭,盯著諸葛亮看了片刻,又轉頭看向王羽,臉上帶著若有所思的神情。

“既然有這樣的擔心,干脆直接平了劉表不是更好?”

“這叫我怎么說呢…“諸葛亮被他纏的頭大,干脆實話實說:“驅狼吞虎,令其兩敗俱傷,不比直接拒絕好嗎?至少不會影響主公的仁義之名啊!”說著,他轉向王羽,把火頭燒了過去:“主公也是這樣想的吧?不然為何勒令文則將軍不得進兵?”

“那你可說錯了。”王羽攤攤手,一臉無辜的表情:“吾令文則暫緩進兵,只是因為馬上就到雨季了,荊州那地方河流眾多,萬一曹操來一招玉石俱焚,水淹七軍,那可就要命了。所以,吾那道命令,可不是為了給曹操留出余裕,讓他去解決劉表的意思。”

兒…”諸葛亮怔住了,他還真沒想到那道軍令中,還有這一層涵義。

以他的才智,當然不可能想不到水攻這一招。不過,他在荊州住了好些年,師朋好友也都是荊襄人士,算是半個荊州人,就算想到這招絕戶計,也會下意識的忽略過去。當然沒有具備先知之明的王羽想的周全,有這個誤會也不足為奇。

“以曹操的才具魄力,未必會行此下策,但沙場運籌,總是要有備無患才好。”王羽輕聲說道。

歷史上,關羽水淹七軍,看似威風八面,其實是個天大的敗筆。劉備勢力在荊州本來就是外來戶,沒多少群眾基礎,招攬人心還來不及呢,怎么還敢用絕戶計?

這一淹不要緊,關羽在荊州本來就不怎么穩當的群眾基礎再暴跌一截,直接變成負數。所以江東軍渡江攻過來的時候,大半個南郡都是望風而降,一下就把關羽給晾在襄陽了。

在這個時代,諸侯們只是臺前威風罷了,世家才是真正的主宰者,若非如此,那么精明厲害的曹操父子,怎么會沒壓制住司馬超呢?

關羽失荊州,根子其實不在他的外交策略上,而是他對內也一樣的高傲,把南郡依附于劉備的士族徹底得罪了還不自知。

其實這樣的例子在后世也找得到,五代初期,梁帝朱溫、梁將謝彥章、段凝曾先后在滑州、楊劉、酸棗三地掘開黃河大堤,雖然都一度取得了戰術上的勝利,但朱梁勢力還是很快滅亡。

抗日戰爭時期,委員長在花園口也干了同樣的事,同樣也是得了暫時的勝利,失了人心,導致最后的全面崩潰。

打心里講,王羽覺得曹操不會這么短視,但人被逼急了,不顧一切的亡命一搏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他還是采取了謹慎策略。反正也就是兩三個月的事,只要過了雨季,就算曹操真的決堤,也造不成多大妨礙了。

“總之,孔明你不要想太多,劉表我自有處置,倒是子義,你真的要和文長、循義一道去關中?”

“曹操已經服了軟,打江東不急在一時,而且江東那地方,騎兵也施展不開,不如跟文長他們去湊個熱鬧也好。”太史慈摸著后腦勺,憨聲笑道:“說起來,這天下雖大,但這幾年跟著主公您南征北討的,也走了大半,巴蜀之地俺可是久聞其名呢。”

“其實江東那邊…”王羽本想告訴太史慈,江東攻略的主力將會是海軍,但轉念想想,甘寧剛立下大功,正是興致勃勃要大展身手的時候,這當口再塞個功勛大將過去,這指揮權就有點麻煩了,干脆就順了太史慈的意思好了。

“說到這里,子義,你不會早就想到此節了吧?”王羽轉念再想想,驚覺不對,再看向太史慈時,眼神已是大不相同。

“想到哪節?主公,你說什么俺怎么聽不懂呢?”太史慈努力做出一臉懵懂的樣子,怎么看怎么像是裝的。

“你啊…”王羽指指愛將,帶點無奈,更多的則是欣慰。

只圖心中暢快,不爭功名利祿,果然是那個歷史上曇花一現,只有在自己手下才能大放異彩的太史慈啊。

王羽想著怎么補償愛將一番,想了片刻,還真讓他想起一件事來:“也罷,反正你去益州也是件好事,子義,你還記得吾曾經答應過你什么嗎?”

“您答應俺的?”太史慈眼睛睜得圓圓的,努力回想,殿中的其他人也心生好奇,視線都集中了過來。突然,太史慈猛一拍大腿,驚喜萬分道:“莫非是那一樁?”

王羽肯定的點頭:“嗯,就是那一樁。”

“主公,俺就知道你不會忘記俺的!”太史慈感激無限,差點就涕淚俱下的抱大腿了,“那么……”

“來,來,來,子義,你且上前來。”王羽煞有其事的招招手,等太史慈不由自主的湊上去,這才在后者耳邊小聲嘀咕起來。

太史慈聽得是眉開眼笑,王羽話音才落,他便迫不及待的施禮告辭:“那主公,末將這就去了?嗯,今天就出兵沒問題吧?”

“去吧,去吧。”王羽才一擺手,太史慈便如脫弦之箭般躥了出去,殿外響起了一連串的驚呼聲,顯然很多人都被嚇到了。

殿中眾人也是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兒,才由賈詡代表大家八撲了一句:“主公,您指點子義將軍的,不會是那件事吧?”

“文和見事確實很快。”王羽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爾知是哪家閏棄呢?”費詡緊接著又問。

“不可說,不可說,說了可就不靈驗了。”王羽突然賣起了關子,心里卻在偷笑。

還能是哪一位?除了那位祝融部的女酋長,還能有誰更符合太史慈的預期?貨真價實的傲嬌女王誒,遍數天下,恐怕也只有這么獨一份兒了,怕只怕子義消受不了,卻是不怕他不中意。

至于攻打益州的戰事,王羽卻是半點都沒放在心上,足智多謀的徐庶主持大局,擅長山地戰和伏擊的潘嶂、馬忠輔之,再加上與陷陣營合并后,實力大漲的隱霧軍以及三大猛將,這樣的組合要是還拿不下區區劉焉,那可真是沒天理了。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5-2 14:46
九七五章 吾志高遠

“實際上,即便諸位不主動前來,本將遲早也會邀各位來此一敘……”

王羽的視線從座下兩側恭立的眾人身上以此掃過,語聲中聽不出太嚴厲的味道。

這些人他大多數都是初次謀面,但幾乎兩個人當中,就會出現一個他很久以前就熟悉的名字,荀彧、蔡瑁、蒯越等等等等。

不管代表的是一方諸侯,還是僅僅代表了自己的家族,這些人到來所代表的意義都是差不多的,如果能讓他們所有人都滿意而歸,新納入統治范圍的領地即便上就安定下來了。

這是世族即將到達巔峰的時代,距離魏晉時期,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的程度還有那么一點距離,但世族勢力的空前膨脹是毫無疑問的。

如果自己只是貪圖迅速安定的好處,無疑會步入魏晉兩朝的后塵;但若擺出嚴厲的態度,以強力壓服,眼下的大好局面很有可能毀之一旦。

好在,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摸索、討論,自己已經有了一個相對完整的解決方案。

稍作寒暄,王羽迅速進入正題。

“在正式與各位探討地方局勢之前,本將有一個問題想問問各位……開國四百年以來,大漢王朝南征北討,何等威風,即便以丁零、大秦之遠,也知我大漢威名,為何近年來,衰弱至此呢?”

階下眾人都是低著頭,把嘴巴閉得緊緊的。

這個問題其實沒有回答的必要,對此,在士林當中早就有了定論:外戚囂張,宦官專權,天子昏聵,正人君子不得伸張于朝廷,故而政局混亂,導致天下人無可依從,終被妖賊所乘。

不過,座上這位冠軍侯和世族之間,在認知上是有很大差異的。士林之中流行一種說法,說是冠軍侯認為國之將亡,與天子固然沒有多大關系,與外戚、宦官還有太平道那些妖人也是關系不大,強國興邦之道,首要之務就是鏟除世家豪門。

不管這個傳言到底有多少準確性,頂風發言都不是什么好路數,悶聲聽著,至少先搞清楚對方到底想干什么才是王道。

“本將在河內起兵至今,在領內所施行的政略,一直都是在變動之中,原因無他,因為本將也是一直在思考……”王羽對眾人的沉默應對絲毫不覺意外,不過他接下來說的這番話,也有幾分睜眼說瞎話的意思。

沒錯,他對待世家豪門的態度一直在變,但并非他的思路不夠成熟,而是形勢使然。

剛起兵的時候就對世族下狠手,并非他嫉惡如仇,眼里揉不進沙子的表現,只是老王匡已經把河內豪門得罪死了,若非有董卓這個公敵在,當時的諸侯聯盟就能調轉矛頭,把他爺倆先給滅了。

這一點都不夸張,河內是漢光武劉秀起家的地方,東漢這一百多年當中,論豪門底蘊,就屬河內最強。

歷史上曹操、袁紹都很強,又有地利之便,但偏偏就沒人對河內下手?為啥?就是因為這地方豪門太多,做什么事都多有掣肘。干脆就放個沒啥威脅的張楊在這里,做為戰略緩沖地帶算了。

對當時的王羽來說,這就是場無妄之災,給他初期招攬人才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可是,就當時的處境而言,王羽也只能順水推舟,將反世家進行到底,不然怎么辦?難道去跪求寬恕么?

等到他回轉泰山老家,準備進取青州,考慮到青州的特殊,他也有必要將這個策略進行到底,以籠絡人心,所以只能繼續下去。

一直等到打敗袁紹,才能開始轉向,但這其中又涉及了對張燕的招撫。因此說是一波三折一點都不為過。

時至如今,王羽終于可以不受約束的,把自己整套的理念搬出來了。

“世家的存在,應該說是有著某種必然性的,雖然對國勢轉弱具有一定影響,但若把所有罪過都推過去,也不提合適。”他緩緩說著,給在場眾人都吃了顆定心丸。

雖然眾人也做好了萬一和談不成,就趁著大勢尚有可為,豁出去的拼一場,但驃騎軍的威猛戰績實在讓人膽寒,不到沒有路可走,沒人愿意魚死網破。

精明如荀彧、蒯越這樣的人則是露出了深思神色,心下斟酌著王羽的未盡之意,不是天子昏庸,也不提外戚、宦官,現在連世家也得以開脫罪責,那罪魁禍首到底是誰?總不能說是這位驃騎將軍只是在消遣大家吧?

幸好這一次王羽的話鋒沒繼續飄忽不定,直接承接著說了下去。

“本將以為,國勢江河日下,無法繼承先輩雄圖的最大原因,就是士、民之間差距過大,以至沒有中間階層,導致國體不穩,稍有風吹草動,就有可能演變成大禍!”

“中間階層?”

“國體不穩?”

“這到底是……”

因為王羽先揚后抑的手法,眾人一時間也有些壓抑不住情緒,或是失聲驚問,或是和關系好的與會者面面相覷起來。

雖然王羽用了幾個新名詞,可要說完全聽不懂肯定是不可能的,畢竟來的都是各世家中舉足輕重的人物,見識學識遍數當世也算是出類拔萃的。他們之所以失態若此,是因為王羽這番話很容易引起不好的聯想。

王羽既沒有發火,也沒有解釋的意思,眼簾低垂著,不置一詞。直到眾人隱約覺得不對,再次安靜下來的時候,這才一抬眼,彈彈指,吩咐道:“將東西發下去。”

“遵命。”身后侍立的幕僚中走出兩人,躬身應命,各捧著一摞紙張走下丹墀,一一將裝訂好的書冊發給眾人。

“開元戰爭法令草案?開元普通民法草案?”

“不錯,這就是本將基于適才所說的原則,為未來的大漢帝國制定的法案。”王羽擺擺手,示意眾人可以隨意翻看:“各位都是見多識廣之人,特別是文若先生,即便以曹將軍的眼界,也常以名相蕭何比之,正好為本將參謀一二,請務必暢所欲言,不須有任何顧慮。”

“……”包括荀彧在內,眾人都不知該如何作答,琢磨著反正王羽這么說了,大家不妨先看看這兩項新法再說。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兩項新法應該就是未來的新王朝的國策,而眾人此來的目的,與此正是息息相關。

雖說是草案,但也是條目俱全,林林總總下來,總共有三章九節七十二條款。條目多,新名詞也多,眾人一時間也來不及盡數瀏覽,只管找自己最關心的內容翻看。

“為了培養中間階層,本法案將秉承‘參與者得利’原則設立……”

“未來的國策,將以對外開拓為主,為了凝聚所有力量,帝國內部將采取寬松的軍、政、經濟政策……”

“帝國承認個人財產神圣不可侵犯……”

因為新名詞的緣故,即便以荀彧的才學,看得也是磕磕絆絆,但看著看著,他緊蹙的眉頭還是松開了,至少王羽沒有強行打壓世家豪族的意思。

雖然法令是分列的,但字里行間體現出的精神卻是一致的。

按照荀彧的理解,所謂的中間階層,就是處于世族和平民之間的階層。這個階層的特點是富貴不滿,卻可衣食無憂。就法令中的描述,這個階層會對社會穩定性產生極大的積極作用。

這個觀點對荀彧來說,雖然新奇,但理解起來倒也不難。其實,這就和管仲當年所說的:倉稟足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是一個意思。

不過想要達到這個目標卻沒那么容易,最大的矛盾就是財富有限,而人攫取財富的欲望卻是無限的。不論開國時如何,到最后肯定會進入飽和狀態,演變成黃巾之亂前夕那種富者粟滿倉,貧者無衣食的狀態。

然而,王羽在法令中提出了新的概念,他認為一味對內,最后八成會落入先前的循環,解決的方法就是將目光轉向疆域之外。

具體的做法就是,在中原之外設立諸侯國,由諸侯國向境外發動常規攻勢。如遭逢大戰,則由中原調度,一般狀況就是組成多路諸侯聯軍,特殊狀況也可由驃騎軍出戰。

這將是一場在時間和空間上的跨度都極其巨大的戰爭。

在看到這兩本法令之前,荀彧對這兩塊地域全無概念,只是聽說王羽遣船隊東渡,帶回了大量金銀,現在看看,倒不像是在虛張聲勢。

金銀只是最顯眼的,其他資源也很多。

比如看似荒蕪的西部戈壁上居然生產精鐵,不同于中原的鐵礦,西域精鐵不需要用烈火煅燒,用冷鍛法就能鍛打出上好的鐵器來。南洋除了瘴氣之外,也可以開墾出很多田地來,因為氣候原因,那里的莊稼甚至可以一年種上三到四茬!

當然,戰爭的消耗是很大的,武器裝備和糧草都是各諸侯國所匱乏的。王羽的解決之道就是仗由諸侯打,物資則由中原輸送。

那個參與者得利的原則,主要就應用在這里,只要參與對外的開拓,不論是運送物資到諸侯國,還是自己組建武裝商隊、船隊,對外侵攻,都可以根據成果領取功勛值,功勛值則用于領取爵位,爵位則影響到能否擔任重要官職。

爵位依舊按照秦、漢二十等爵來設定,也只有在這里,世族和平民第一次有了區分。

世族將會直接從第五級的大夫開始,而平民則是從第一級的公士開始。看起來起步較高,但其實不是,因為爵位越高,需要的功勛值也越高。開頭那五級,只要努力參與,就肯定能完成,而升到第五級之后,帝國還會頒發獎勵。

獎勵包括:帝國提供的低息借貸,教育資源,信息資源等等。

按照這樣的制度,單就出仕的難易度而言,世族和平民幾乎是被拉到了同一條起跑線上。

當然,世族本身具備的資源龐大,在競爭中畢竟還是處于先天有利的地位,只是后面追趕的人會變多,變強,讓他們沒辦法只將眼光放在同級別的對手身上,更要小心后面的追趕者。

和這條法令關聯的條款還很多,比如出仕的條件變化很大,世族的壟斷地位將會徹底被打破。此外,還有認定世族的標準。

法令中擬定了諸如:聚居人口數量、家族財富總量、家族功勛值總數等條件,將世族劃分為世家、士族、寒門三大類別。不同級別的世族,會按照之前的原則,享受的優惠降低,限定增多。

概而言之,就是能力強、財富多的就要多做貢獻,能力若、財富少的則反之。

“損有余而補不足?這是轉回頭,以黃老之道治國了?”

身旁傳來的低語聲,算是和荀彧不謀而合,他轉頭看看,發現說話的是蒯越。兩人用眼神打個招呼,一切便盡在不言之中。

這個結果不算最好,但也不是最差,大漢開國之初的文景之治,用的就是道家學說,未嘗不是一條明路。

荀彧關注的重點,其實還是在分封諸侯上面,這也是曹操最為關注的。

相關的條款當中,似乎始終沒提到對諸侯國的限制,只有類似諸侯止戰令之類的條款。荀彧開始還在懷疑,是不是還有補充的特殊條款沒拿出來。可他將兩本書冊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卻始終沒有找到相應的伏筆。

若是普通的法令,荀彧倒也不會多想,問題是,王羽拿出來的這兩本法令制作相當完善,就算有考慮不夠周到的地方,那也都是在細節上,這種軍國大事,絕對沒有忽略的道理,除非王羽不打算要自己那個言出必諾的名聲了。

身遭傳出的低語聲也表明,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這一點,只是沒人敢當面向王羽詢問。畢竟這一趟來的,只有荀彧和蔡、蒯兩家手上有重兵,有諸侯之望,別人既然沒這個指望,也犯不上太過關心。

“敢問王將軍,若想成為諸侯,應該達到什么樣的標準?若是成為諸侯,對中原應該要負起何種責任呢?”三人對了一圈眼色,最后還是由蒯越問出了口。

“很簡單,除了現有的五家之外,只要具備一定實力,有這個愿望,就可以具體商討相關事宜了。”王羽揮揮手,回答得相當痛快:“說是具體事宜,其實就是選定個方向或是區域,只要能將既定的目的打下來,就可成為一方諸侯。”

“這么簡單?”蒯越愣住了。

“還能有多復雜?法令上開篇言明,參與者得利,不就是這個道理嗎?”王羽悠然反問:“當然,所有諸侯都必須尊奉大漢天子為主,打下來的疆域,無論冠以何名,也必須遵行漢制,所謂漢制就是……”

王羽的語調驟然調高:“統一文字,統一語言,統一度量衡,統一歷史文化!只要能遵守這樣的準則,又能完成既定目標,就是為我大漢帝國開疆拓土的功臣,何言羈絆,何須羈絆?”

包括荀彧在內,所有人都是先是一驚,繼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將眾人神態看在眼中,王羽似笑非笑的說道:“各位可能在想,諸侯在外作戰,中原安享太平,若是某個諸侯起了不臣之心,中原怕是就要易主了。”

“其實這種想法沒錯。對此,本將也沒有可保得江山永固的完全之策,只能說,有本將在一天,就有充分的把握面對各種挑戰,本將若是做了古……呵呵,其他不提,就算真有太阿倒持之事,肉也是爛在鍋里,這中原還是咱們漢家子孫做主,有什么可擔心的呢?”

一片寂靜。

偌大的殿堂內,連呼吸的聲音都變得清晰可聞。

所有人都被王羽的論調給嚇到了。

青州的幕僚們還好,他們沒少從自家主公那里聽到各種奇思妙想,奇談怪論,連誓不稱帝這種話都能說出來的人,還有什么不敢說,不能說的?

各世家的代表們是真的懵了。

習慣了權謀,習慣了以相對陰暗的心理揣測別人,他們一時間還真適應不了這種徹底大公無私的論調。

那可是九五之尊啊,可以留給子孫萬代的萬里江山!就這么一句肉爛在鍋里,就可以解釋得通嗎?

這,這簡直是……

看著荀彧、蒯越因驚駭過度,變得有些扭曲的臉,諸葛亮突然很想大笑。

有機會還不當皇帝,看起來很傻是吧?這個問題自己也問過,主公的回答則是所謂:皇朝的瓶頸。沒錯,他說皇朝有很多局限性,會影響他開疆拓土的雄心壯志,而且也不可能江山永固,頂多就是坐上四百年江山,也許四百年都到不了,終止于三百年也說不定。

這些原因當中,諸葛亮只認同第一點。

但凡是皇朝,都會以確保安全為第一前提,所以遠征是不被允許的,就算是當年的武帝和衛青、霍去病那種關系,后者功勞大了之后,該敲打一樣敲打,該奪兵權一樣毫不留情。

至于皇朝壽命的極限是三百年還是四百年,諸葛亮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除了短命的秦朝之外,漢朝是第一個中央集權的帝國。雖然現在已經名存實亡,國運終止于四百年,但誰知道今后會如何呢?

可是,主公說這話時的神情,卻是相當之有信心。從他以往做出的語言來看,說不定真的是有什么來由呢?

諸葛亮為此煩惱了很久,偏偏還找不到什么人商量,文和先生那懶人根本不愿意費這心思,老師偏偏又不在這里。

現在,終于有人陪他一起煩惱了,諸葛亮焉能不笑?

王羽表面上沒什么表示,但心里卻是感慨萬分:大一統,聽起來很美麗的詞,其實卻是扼殺華夏擴張動力的枷鎖,偏偏卻有人對其趨之若鶩。

證據多得是。

除了漢朝之外,之后的歷朝歷代中,還有那個皇朝的壽命超過三百年呢?

沒有。

除了漢朝之外,還有哪個朝代執行擴張政策的時間,超過一任皇帝在位呢?

當然沒有。

若是有,唐朝不會放棄西域走廊。

若是有,鄭和的船隊在大航海時代之初,就能霸占住印度洋,以寶船隊的規模,無敵艦隊的名頭怕是都要換人了。

究其根本,不是什么儒家思想或是華夏民族的性格造成的局限性,問題就是出在大一統的皇朝本身!

因為是皇朝,所以一切都是皇帝的。當官的不用愛民,不需要清廉,因為清廉了虧的是自己,皇帝富有四海,會差這點利益嗎?皇帝擁民億萬,差幾千幾百個少些關愛的又有何妨?

至于開疆拓土……

除非有野心挑戰皇座,否則誰去遭那份吃力不討好的罪啊?沒看岳飛怎么死的嗎?養賊自重才是王道。

既然兩世為人,有了這些見識,王羽當然不會重蹈覆轍。

穿越三國當皇帝簡單,穿越漢末改變歷史進程,打造一個真正雄霸四海的帝國才是真的厲害。

也許自己想的不夠周全,有哪里疏漏了,可至少有一點不會錯,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帝國會一直向外擴張,再擴張。即便自己不在了,再次陷入春秋時代的紛爭,那華夏的疆域也會比從前大上很多……

為此,王羽愿意賭上這一鋪!

“若是沒有意見,各位不妨就此回轉復命,治天下如烹小鮮,總是要準備充分,精工細作才是。”

商討會成了獨角戲,王羽頗有些意興闌珊,揮揮手,示意散會,起身走了兩步,突然轉身對荀彧說道:“文若先生,請你帶個話給曹將軍,告訴他,他若有意國相之位,不妨早來見我。”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5-5 15:44
九七六章 文明的復興

隨著訓或等人的離開,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瞬間傳遍了大江南北,神州各地。

人們付諸了極大的熱情。

璨騎六軍橫掃天下的勢頭看起來已經不可阻擋了,那么,王羽當面拿出來,親口解釋出來的這番道理,有九成以上的機會,會成為未來的國策。

國策,也被稱作國本,國家之根本,自然不能輕易動搖。一般來說,即便是改朝換代,也多是蕭規曹隨,會有針對性的糾正一些弊端,不會從根本上做出改變。

歷史上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秦皇贏政,在秦國掃平東方六國之后,他沒有延續商周以來的分封制,而是建立起了一個大一統的帝國。

不少觀點認為,正是因為這個改變,讓人應接不暇,才導致龐大的秦帝國曇花一現,只經歷了區區兩代皇帝便到了盡頭。其后的漢帝國吸取了這個教訓,在廢墟上重建新的帝國時,并沒有做出太多創新,因此有了長達四百年的國運。

現在又要再次改變,到底是進步,還是歷史的倒退呢?

這樣的疑惑盤旋在很多人的心中,但更多人關注的重點卻不是這些。歷史意義這種東西,本來也只有那些比較閑的學者才有空研究,能引起大眾關注的還是那些與自己利益攸關的東西。

士林的反響最大,世族子弟受教育的比例更高,對政策的理解也更深刻。在儒家還沒有被捧上神壇的時代,知識分子們的思維并未受到限制,面對相同的事物也都有著各自獨特的看法和理解。

法家信徒為此而歡欣鼓舞。

即便還沒看到那兩本法令的真容,只看表象,他們都能從王羽的舉措中感受到積極的意義。

不是嗎?在天下大部已定之際,璨騎將軍沒有急著給自家造勢,登上神壇什么的!反倒是先籌謀立法。而且不是閉門造車,而是以很謙虛、包容的姿態,廣泛收集意見這簡直就是法家的春天啊!

等到這些壓抑了自己很久,只能以半法半儒,甚至只是以刑名官吏,乃至酷吏身份存在的法家信徒們仔細研讀過法令內容之后,一時間,所有人無不熱淚盈眶,感動的無法自已。

削弱皇權,削弱世家豪門的權力代之以律法約束并維護國家運轉,這已經不能用春天來形容了,完全就是直接跳過寒冬進入盛夏了啊。

當年的秦國號稱用的是法家學說,但真正對那段歷史有研究的人肯定不會認同這一點。秦國的法,只是為了更方便快捷的集權,將全國上下的資源完全集中到皇帝手中,任憑他以之對外征討或是為了享樂而肆意揮霍。

這就是那個龐大無比,看似不可戰勝的強大帝國在短短幾十年內崩潰的原因它奉行的是扭曲的法家學說,嚴酷的律法帶給人的不是保障,而是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現在新朝即將建立,氣象煥然一新,正是法家弟子大展身手之時!

沒有太多的觀望和猶豫,法家弟子紛紛前往洛陽,準備晉見王羽,一展胸中抱負。

連王羽都沒想到,天下竟然還存有這么多相對純正的法家信徒,短短三個月之間,足足有五百多士子聚集而來,登門拜見。

其中就包括了他一直有心尋找,卻因為忘記了對方的籍貫,所以一直沒找到的蜀漢名相法正法孝直,還有之前找到卻沒能成功說動的李嚴和滿寵。

不過仔細想想,這也不奇怪。法家的原則性本來就不是很強,創始人苗況在后世是被當做儒家賢者的,他的弟子韓非、李斯也都是那種不在乎門戶之分,只在意實際利益的人。

所以,即便經過了秦皇焚書、武帝尊儒兩次文化浩劫,法家也沒被怎么著,只是再次將宗旨修改,從酷法變成了儒家法學而已。

得了這么一大批人才的加入,立法工作自然得以大大加快,不過王羽卻沒急在一時,他還要等消息繼續發酵,看看能不能引起更進一步的反應。

他準備建立的制度,其實和十三、四世紀,歐洲的分封利差不多,他認為這是最適合擴張,所需條件也最低的一種制度。

歷史上,就是在這樣的制度的驅使和維護下,歐洲人完成人類文明史上最大的一次擴張,除了南北兩極之外,文明幾乎覆蓋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不過,他不是歷史學家,不敢保證自己的想法一定是正確的,所以更多的只是提供一個思路,確立相應的原則,然后集思廣益,建一個相對最適合當前狀況,也附和自己預期的制度出來。

因此,沒有必要急著做結論。

法家之后,墨家和道家也接踵有傳承者趕至。

在董仲舒主導的罷黜百家行動中,重點的打擊目標就是墨家和道家,此外就商人。徐榮、馬鈞傳承的只是其中一支,更多的墨家子弟都流失在了民間,有的就此消失,有的代代傳承,不為人知。這次王羽公然宣告天下,效果相當好,坊間巷里,水井之旁,都能聽到相關的議論,這些隱遁于山林和民間的人也都得了消息,經過謹慎的思考后,終究還是耐不住恢復宗門的誘惑,紛紛出山而來。

這只是個開始。

這個秋天,或者說這一年,注定了要成為歷史上的一個重要標記。

這是華夏文化復蘇的起點,在王羽的前世,湮滅于歷史之中的那些學派先后從不為人知的地方走了出來,很多學派,別說王羽,連學識淵博的蔡邕、田豐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王羽已經能想象到,帝國延綿數百年后,人們會如何評價這段歷史了。歐洲人怎么評價文藝復興,那么漢人對這段歷史就會有著相似的評說。

文化復興之后接錘而來的,定然是科學技術的飛速進步。王羽這幾年在青州所做的,只能說是打個先站,未來的幾十年中,漢帝國在這個領域上的提高,只怕用飛躍二字也難以準確形容。

有了這兩方面的進步,再接下來的,當然就是華夏史無前例的大擴張。在王羽懷里揣著的那張地圖上,一個超級帝國已然成形,接下來的,無非實現它而已。

相較于此,重歸一統只能算是很不起眼的一件小事,何況,這一年并非中原真正統一的一年。

從王羽入主青州開始,這幾年可說是連年皆戰。青州再怎么富庶,將軍府的準備再如何充沛,都抵擋不了巨大的戰爭消耗。

此外,在大戰取得勝利之后,青州的領地擴大了超過一倍,要安定這么大的領地,要耗費的人力和資源也是相當大的。

所以,這幾個月來各條戰線上的青州軍都以控制為主,并沒有接連發動大戰的意思。雖然戰爭仍未終結,各方也都在厲兵秣馬或是舔傷口,但戰事確實是告一段落了。

對于王羽的邀請,曹操還在猶豫,并沒有做出最后的決定。

以他本心來說,他更愿意成為一方諸侯,只可惜,王羽不愿意給他這個機會,寧可將丞相的位置交給他,也不愿意放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王羽有信心,曹操到最后還是得就范,他的本錢有限,本也沒太多騰挪的余地。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曹操的本錢只會越來越少,而非相反。

沒有了俐、蔡兩家的支持,曹操在荊州根本無法補充軍力。抓壯丁倒是不難,可裝備、糧草從何而來呢?若是于禁在雨季進攻襄陽,他或許還有機會借著一場大勝來振奮氣勢,讓更多的世家拿出實質性的支持來,可現在,他只能干瞪眼。

人才的流失更加致命。只是不到半年時間,曹操手下先后有滿寵、杜畿、董昭等幾十位名士棄官而走,其中甚至包括了程昱、鐘繇這樣的重臣!

這些人有的去了洛陽,也有人直接打道回府。反正形勢如此,連曹操這個主君都在考慮投降的問題,誰還有什么必要堅持到底嗎?

最后留在曹操身邊,親族以外的幕僚,也只剩下了郭嘉、苗或。

相較于分崩離析的曹營,江東和益州兩方面倒是戰意十足。

江東主要是因為有孫策在,這位江東小霸王可不是個容易放棄的,這半年來,他一直在做重新再戰的準備。

他自己坐鎮秣陵城,一邊操練兵馬,一邊巡視防務,以保障沿江領地的安全。

另一面,他派遣周瑜去和山越諸部談判,威逼利誘的拉攏了一支山越軍出來,再加上在江夏、荊南、淮南征發的新兵,江東軍在先前大戰中的損失頓時彌補得差不多了,就此重新擁有了一戰之力。

王羽得知江東的情況之后,也很是感慨了一番。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何況是孫策這種猛人?

為了避免過份進逼,導致戰事擴大,王羽暫時取消了海軍對江東的襲擾,只是命令駐守合肥的張遼嚴加防范,又調回了張頜統帥鐵騎,準備等到解決了荊州問題之后,從三個方向同時進擊。有必要的話,他也不介意再次親征,與孫策會獵于江東。

不過,他的計劃沒有實施的機會了。

就在十二月初一這一天,王羽收到了龐統送來的緊急軍情,得到了一個大大出乎他意料,卻又是早就知道的一件——

孫策死了!

死于刺殺!

據江東方面正式傳出的消息,刺殺孫策的,是許貢的三個門客。不過,龐統在信中卻提到了另一個可能。

雖然還沒有得到確鑿的證據,但龐統結合江東內部的情況,加上一些蛛絲馬跡,推測孫策很可能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這個結論,讓王羽都感覺非常驚訝,因此在第一時間回信給龐統,要求后者徹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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