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烽火] 抗戰老兵之不死傳奇 作者:寂寞劍客(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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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3-7-20 09:35: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133758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9-7 10:25
第19章 兵臨闕下
  

    民國26年(1937年)12月4日下午,日軍第6師團步兵第47聯隊的一個步兵中隊急行軍趕到東善橋,其前哨小隊遭到東善橋守軍阻擊後匆匆撤回,遂即兩軍展開jī戰,日軍兵臨闕(天闕山)下,南京保衛戰正式打響。

    當東善橋那邊傳來密集的槍砲聲時,十九大隊八百多官兵正在五百多自發組織起來的民夫的幫助下搶修工事,徐十九也在其中。

    十九大隊在25米高的宏覺寺塔上設置了瞭望哨,高慎行蹲守在上面。

    徐十九抬頭看時,高慎行正對著下面打手勢,正在旁邊休息的舒同文覺得好奇,便詢問徐十九道:“大隊長,慎行哥他在說些什麼呀?”

    徐十九目不轉睛地盯著高慎行,一邊說道:“他在說,攻打東善橋的小日本大約有一百五十多人,兩挺野雞脖子(九二式重機槍),九挺歪把子,六具擲彈簡,還有兩輛卡車以及四輛邊三輪摩托車。”

    舒同文道:“大隊長,能不能教我說手語?”

    “行。”徐十九笑了笑,說道,“等打完這一仗如果我們還活著,就教你。”

    說罷,徐十九又將目光轉向陣地上正在揮汗挖掘工事的民夫們,大聲道:“各位父老鄉親,這些天辛苦你們了,現在小日本的先遣隊已經打到祖堂山下了,大部隊很快也會殺過來了,你們趕緊離開,剩下的就交給我們了。”

    民夫們終究沒有上過戰場,雖然也想留下來繼續幫助國軍抗敵,可是一聽到槍砲聲一個個便都害怕了,當下就匆匆離開了,不過有十幾個學生卻死活不肯離開,其中還有兩個女學生,嚷嚷著非要留下來,既便不能上陣殺敵,也要擔當戰地救護隊。

    徐十九沉下臉訓斥,他們也是夷然不懼,還大義凜然地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為國家、為民族而戰是他們的權力,徐十九沒轍,只能讓舒同文、李子涵把他們都帶到山上觀音殿,跟二瓜和十幾個傷員呆在一起。

    學生們被帶上山沒多久,東南天際便傳來了隱隱的引擎轟鳴聲,徐十九舉起望遠鏡,只見三十餘架日軍轟炸機、驅逐機擺開三個“人”字隊形從雲層鑽出,氣勢洶洶地向著南京城猛撲過來,從機型上看,這明顯不是日軍海航的長程轟炸機,而應該是陸航的短程轟炸機以及驅逐機,顯然,廣德機場已經失守了。

    這三十餘架日機的確是從廣德機場起飛的,廣德失守僅僅三天,日軍工兵就修復了廣德機場,12月4日,華中方面軍直屬第3飛行團獨立飛行第10戰隊的30餘架轟炸機、驅逐機(戰鬥機)便從浦東轉場廣德,可以近距離轟炸南京了。

    ##########

    南京明故宮機場。

    刺耳的防空警報聲驟然響起,正在戰鬥值班室裡閒聊的樂以琴、董明德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從休息室裡衝出來,沖向停泊在跑道上的兩架霍克鷹式雙翼驅逐機,自淞滬會戰開始,中國空軍的飛機就越打越少,現在已經只剩下六架驅逐機了。

    不過其中有四架驅逐機是專門用來護衛蔣委員長的專機的,所以真正能夠升空迎戰的​​只有兩架驅逐機。

    樂以琴踩著機翼爬進座窗,在關上舷窗前回頭向塔台方向看了一眼,透過塔台的玻璃幕牆,隱隱可以看到一道窈窕的倩影正站在起降控制台前,雖然距離極遠,樂以琴卻仍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投過來的關切、擔憂的眼神。

    想到有心愛的人兒在替自己祈福、擔心,樂以琴臉上便露出了一絲微笑,先向著塔台敬了記軍禮,又拋了個飛吻,然後關上了舷窗,片刻後,“2204”號驅逐機的螺旋槳開始急速旋轉起來,機體也開始緩緩向前滑行。

    沒有人想到,英雄此去竟是永訣!

    很快,樂以琴的“2204”號機和董明德的“2501”號機便騰空而起,在空中擺開雙架編隊迎向從廣德竄犯過來的日軍機群,雖然是以2敵36 ,在數量上處於絕對的劣勢,可樂以琴和董明德卻是毫無懼色,樂以琴甚至還扭過頭來向董明德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說,上次空戰未分勝負,這次再決個高下,董明德回了個“OK”手勢。

    對面的日軍機群已經發現了樂以琴、董明德的座機,很快便有四架驅逐機從編隊中脫離開來,氣勢洶洶地向著“2204”號機和“2501”號機猛撲過來,剩下32架轟炸機、驅逐機卻並未有片刻的停頓,徑直飛向了明故宮飛機場以及下關碼頭。

    “來吧,小日本!”樂以琴猛然一推操縱桿,座機陡然躍升,對面兩架日軍驅逐機拖帶著耀眼的火舌從他座機下方呼嘯而過,樂以琴再一個翻滾接俯衝,從後面咬住其中一架日軍驅逐機猛烈開火,灼熱的子彈頓時雨點般潑了過去。

    不過對面的日軍飛行員也不簡單,連續兩次水平橫滾便輕鬆擺脫了樂以琴的鎖定,不僅如此,橫滾逃逸的日軍驅逐機又接著連續做了兩個斜筋斗,竟然不可思議地迂迴到樂以琴座機身後,反過來咬住了樂以琴的尾巴。

    一個不容否認的殘酷的現實就是,經過三個多月的空中鏖戰,中國空軍已經是奄奄一息了,而日軍海航、陸航卻是越戰越強,最開始時,日軍航空兵還顯得戰技生疏,可幾個月下來,無論是心理素質還是技戰術素養,全都有了質的飛躍!

    到了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前夕,日軍航空兵的技戰術素養更是達到巔峰,打得美國空軍找不著北,如果不是因為日本跟美國相比在工業製造能力方面存在巨大差距,美國太平洋艦隊根本就不可能東山再起,二戰歷史只怕也要重寫了

    在這四年當中,中國空軍其實一直充當著日軍航空兵的陪練角色。

    這就是弱國的悲哀,一個沒有工業基礎、更沒有航空工業的弱國的悲哀。

    樂以琴立刻意識到自己遇上勁敵了,橫滾逃逸的日軍驅逐機已經迂迴到他身後,反過來咬住了他的座機,而另一架日軍驅逐機則在前方繞了個大彎,也兜轉回來鎖定了他,樂以琴頓時間陷入了兩架日軍驅逐機的前後夾擊之中。

    樂以琴不停地做著橫滾、水平8字、下下8字,艱難地躲避著日機的機槍,卻始終無法擺脫兩架日軍的鎖定,一霎那間,樂以琴突然萌生了一個大膽而又瘋狂的念頭,他不再左右躲避,而是減慢速度筆直地迎向了前方日機。

    前後兩架日機的機槍幾乎同時命中樂以琴的座機,“2204”號機身上頃刻間冒起了滾滾濃煙,然後機身開始左右搖擺,開始緩緩下墜,正從前後兩個方向呼嘯而來的日軍驅逐機都被濃煙和“2204”機的機身遮擋了視線,並沒有發現僚機的確切方位,鑑於“2204”號機正在不規則地左右搖擺,同時還在下墜,兩架日機的飛行員全都本能地選擇了躍升,然後便在“2204”號機的頭頂迎面相撞,轟然爆炸。

    “哈哈,小日本,我日你先人。”樂以琴哈哈大笑著,然後打開舷窗往下一躍,不過非常不幸的是,降落傘並未正常打開,結果樂以琴頭部重重著地,曾在中日首次空戰中單人獨機擊落四架日機的一代王牌飛行員就此壯烈殉國,時年23歲。

    ##########

    當樂以琴的“2204”號機帶著滾滾濃煙從天上墜落時,蔣委員長正在唐生智、錢大鈞、劉興、羅卓英等一大群高級將領的陪同下巡視紫金山上的天堡城工事,蔣委員長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寥落,他意識到自己留在南京的時間已經開始以秒計算了。

    蔣委員長對南京這座城市的喜愛是外人難以想像的,喜歡到既便明知道歷史上定都南京的王朝都是短命王朝,他也依然將首都定在了南京,然而現在,蔣委員長卻馬上就要離開心愛的南京城了,而且這一去根本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

    除此之外,蔣委員長還擔心唐生智會生出異心,別看老唐現在話說得漂亮,焉知他不會在日軍兵臨城下時成為第二個齊燮元?如果唐生智真的在南京投降日本人並組建偽政府,那他蔣某人的國民政府立刻就要淪為地方政府了。

    陪同在側的高級將領中,也只有唐生智能夠體會蔣委員長此時的複雜心情。

    當年唐生智倒蔣失敗後,被迫乘坐日艦逃離武漢,當時的心情也大抵如此,而且唐生智也隱隱能夠猜到蔣委員長對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當下喟然說道:“委座放心,唐某人本事雖然不大,骨氣卻還是有的,此次留守南京,已不做生離之念了。”

    蔣委員長以復雜的眼光望著唐生智,說:“孟瀟兄,還是不要輕言死字。”

    唐生智揮揮手,灑然道:“黨國也應該死一兩員大將,以提振全國軍民守土抗戰、殺敵報國的軍心士氣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9-7 10:29
第20章 死也值了
  

    東善橋處於臥龍山跟祖堂山之間,是個小集鎮,南路日軍攻陷廣德後經郎溪北上,東善橋是必經之路,徐十九在這裡設了個警戒陣地,由副大隊長顧瑋帶著一個排守在這裡,徐十九帶著高慎行、黑瞎子趕到時,這個排已經快頂不住了

    論單兵的戰鬥力,十九大隊的老兵絕對要強過日軍。

    論基層軍官素質,十九大隊的軍官也不會相差太多。

    但在裝備水平上,十九大隊就遠遠不及日軍了,日軍每個步兵班配有一挺輕機槍,每個步兵小隊還有一個擲彈組,裝備有三具50mm口徑的擲彈筒,而十九大隊總共也才四挺馬克沁重機槍外加十六挺仿捷克式輕機槍。

    淞滬會戰中十九大隊前前後後倒是繳獲了不老少日軍槍械,這些槍械也都還在,要是能夠搞到彈藥,十九大隊的火力強度至少可以比現在增加好幾倍,可惜的是,日軍的彈藥不是那麼好搞的,現在這部份槍械全成燒火棍了。

    由於裝備相差太過懸殊,再加上東善橋又沒有可供利用的堅固工事,顧瑋帶的這個排很快就被日軍打了個七零八落,徐十九彎著腰上到陣地上,看到那一個個臥在陣地上、兀自眉目猙獰的老兵,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

    “顧瑋呢?顧瑋呢,我要槍斃了他!”

    徐十九逢人就問,徐十九是真的火了,他再三跟顧瑋叮囑過,東善橋地形不利,一旦日軍大舉進攻,務必要帶著部隊撤回祖堂山,可現在守東善橋的這個排已經死傷過半,顧瑋卻還死撐著不肯往回撤,他這是要幹什麼?

    老十九路軍打仗,最忌諱的就是蠻幹,既便是死守也得選個最有利的地形死守。

    徐十九找著顧瑋時,顧瑋正抱著全排僅有的那挺捷克輕機槍對著前方猛烈開火,子彈就跟潑水一樣地往外面潑,只片刻功夫就打完了一個彈夾,然後扭頭大吼:“彈藥手,快給老子來個彈藥手,彈藥手……”

    徐十九上去一腳就將顧瑋踹翻在地,又將他手中的機槍劈手奪了過來,再從旁邊已經倒斃在地的彈藥手身上拍了一個彈夾過來,換好後對著前面就是一個短點射,只聽“噠噠”兩聲槍響,對面一個日本兵應聲倒地。

    顧瑋冷不防被人踹翻在地,正要破口大罵時卻發現是徐十九,不禁愣了愣,問道:​​“大隊長,你這是幹啥?”

    “你問我,我還要問你呢!”徐十九緊接著又是兩個二三短點,又摞倒了兩個日本兵,一邊頭也不回地衝顧瑋大吼道,“你走之前我是怎麼跟你講的?我讓你在這裡跟小日本硬拼了嗎?你為什麼不撤,為什麼不撤?”

    顧瑋撓了撓頭,根本回答不上來。

    說真的,剛才槍聲一響,顧瑋就把徐十九的叮囑全拋腦後了,當時他腦子裡就只一個念頭,那就是把對面的小日本全殺光,統統殺光……

    徐十九的機槍很快就招來了小日本的報復,短促的尖嘯驟然間從天而降,徐十九只來得及縮了縮頭,兩發榴彈便落在戰壕前猛然爆炸,猛烈的爆炸掀起滾燙的砂土,劈頭蓋臉地落在徐十九和顧瑋頭上、背上,燙得兩人直呲牙。

    “快走!”看到顧瑋還摔坐在戰壕裡發楞,徐十九趕緊單手拎著機槍,又騰出右手拎住顧瑋衣頸就往一邊拖,走沒兩步,腦後便又有短促的尖嘯從天而降,徐十九禽了一聲,趕緊扔了機槍雙手拎住顧瑋往前一個魚躍仆倒在地。

    小日本的擲彈筒還真不是吹出來的,剛才那發榴彈雖然打偏了,可這次的兩發榴彈卻直接就落在了徐十九剛才的藏身之處,只聽轟轟兩聲巨響,戰壕已經完全被煙塵覆蓋,爆炸掀起的砂土幾乎將徐十九和顧瑋活埋!

    “大隊長!”

    “大隊長!”

    黑瞎子和高慎行趕緊衝過來,將徐十九和顧瑋挖了出來

    “呸,呸!”徐十九吐出嗆入嘴裡的砂土,又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硝煙熏痕,一時還睜不開眼睛,便趕緊對高慎行說道,“機槍,快看看機槍咋樣了?”

    那邊黑瞎子早已經從砂土裡把那挺仿捷克輕機槍刨了出來,不過剛剛還好好的機槍此時已經完全不成樣子了,整個槍機全都成了一堆零碎,修都沒法修了,黑瞎子將報廢的機槍往地上一扔,苦著臉道:“大隊長,這槍沒法整了。”

    “回去再跟你算帳。”徐十九終於睜開了眼,回頭衝顧瑋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又衝四周剩下的十幾個老兵吼道,“都他娘的還愣著幹嗎,帶上受傷沒死​​的弟兄,趕緊撤。”

    “大隊長,已經來不及了!”高慎行沉聲道,“小日本都已經迫近到眼面前了,此時後撤把後背暴露給小日本,那不成他們練習射擊的活靶子了?”

    “撤,回去一個是一個!”徐十九斷然道,“老子斷後!”

    “大隊長,我跟你一起。”黑瞎子抽出把短柄刺刀,平時人畜無害的黑臉已經變得無比猙獰,“癟犢子玩意,我整死他們。”

    “大隊長,我不走!”

    “我也不走!”

    “我也留下!”

    “他姥姥的,跟小日本拼了!”

    徐十九身為上校大隊長卻斷然留下斷後,這一舉動就像一顆火星扔進了乾柴堆,霎那間就點燃了這十幾個死戰餘生的老兵,一個個紛紛將頭上的鋼盔、帽子脫了扔在地上,又將身上的軍裝袒開來,鐵了心要跟日軍白刃戰了。

    徐十九勃然大怒,正要訓斥這些老兵時,另一個方向驟然響起突兀的槍聲。

    徐十九和十幾個老兵紛紛回過頭察看時,只見對面拉開了散兵線、正彎著腰往前衝的日本兵已經倒下了好幾個,這槍聲來得很突兀,徐十九鬧不明白,對面日軍也是滿頭霧水,還以為遭到了國軍的伏擊,趕緊撤了回去。

    ##########

    剛剛開槍的是李雙槍和特務連的戰士。

    李雙槍帶著特務連剩下的十二名戰士從廣德突圍後,一路往北撤,結果卻落到了日軍後面,剛剛他們看到對面的中央軍面臨危險,便本能地出手相助,卻招來了日軍支援火力的掃射,把他們壓制在了小水溝裡。

    “連長,這下我們麻煩了。”

    “對頭,我們解了中央軍的圍,中央軍卻未必會管我們的死活。”

    “連長,小日本的步兵過來了,足有一個小隊呢,現在啷個辦?”

    “連長,剛才咱們就不該開槍,悄悄穿過去多好,管他們中央軍死活?”

    生死關頭,特務連的十二名老兵紛紛發起了牢騷,這也難怪,川軍自從出川之後,就受盡了各種白眼,像二戰區閻長官更是乾脆拒絕川軍進入山西戰場,川軍對於糧餉充足、享受各種優厚待遇的中央軍又怎麼可能有好感?

    當然了,中央軍的待遇也就相比川軍算得上優厚,其實還是很苦的。

    “放屁!”李雙槍勃然大怒道,“中央軍不仁是中央軍的事,但我們川軍不能不義,我們川軍出川是幹哈子來的?就是來打小日本的!”

    “可是連長,我們沒得子彈嘍,咋個打?”

    “沒得子彈就白刃戰,全體都有,上大刀!”

    十二個老兵雖然牢騷滿腹,可說到打鬼子卻真是不含糊,當下一個個把手中步槍往地上一扔,又從背上卸下了鬼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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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面的槍聲忽然沉寂下來,十九大隊這邊就有些困惑了

    顧瑋撓了撓頭,困惑地道:“奇怪,他們怎麼不開槍了?”

    “他們是川軍,多半是從泗安、廣德戰場上撤下來的,怕是已經沒有子彈了。”高慎行眼睛尖,剛才他已經看清對方身上穿著灰色單布軍裝,背上還背著斗笠以及鬼頭刀,只看這身行頭就知道一定是川軍。

    徐十九已經通過望遠鏡確定對面的確是一支川軍,當即下令道:“全體上刺刀,準備進攻。”

    “進攻?”顧瑋愕然道,“大隊長,現在是日軍在進攻,而且剛才你不說要撤退麼?”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徐十九放下望遠鏡,冷然道,“剛才川軍兄弟替我們解了圍,現在川軍兄弟有難,我們又豈能袖手旁觀?”說著話,徐十九已經抽出插在腰間武裝帶上的兩枝二十響盒子炮,又將機頭張開,喝道,“弟兄們,跟我衝!”

    “小日本,爺爺整死你們。”黑瞎子頭一個跟著徐十九衝出了戰壕。

    然後是高慎行,反握著中正劍也緊跟著徐十九、黑瞎子衝了出去,再接著顧瑋和十幾個老兵也衝了出去,顧瑋和這十幾個老兵都是中央軍,說老實話他們是真瞧不上川軍,覺得為救幾個川軍搭上這麼多弟兄真心不值。

    但是話說回來,徐十九肯為了救十幾個叫花子川軍而不惜以身犯險,還是讓顧瑋和十幾個老兵感動得不行,徐十九對素不相識的川軍尚且如此,對他手底下的兵就可想而知了,能夠跟著這樣的長官,死也值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9-7 10:32
第21章 強兵
  

    十九大隊這一衝鋒,立刻就把對面的日軍給激怒了。

    這次出現在東善橋的是日軍步兵第23聯隊所屬步兵第3大隊的第2中隊,從金山衛登陸時的181人,一路戰鬥一路減員,再加上跑掉隊的,到現在還剩下將近百人,只能湊出兩個步兵小隊輪番進攻,而且彈藥也不多了。

    不過第2中隊的中隊長野彌是個很驕狂的小鬼子,而且這一路上的高歌猛進也給他造成了很嚴重的錯覺,認為中冇國軍隊都是用沙子堆起來的,只要大日本皇軍一沖就垮,所以根本就沒有將投入進攻的第1小隊撤回去的意思。

    第1小隊的小隊長日向志也是個被武士道精神嚴重毒害的小鬼子,看到徐十九帶著剩下的十幾個老兵發起了反沖鋒,日向志準尉竟無比驕狂地命令火力支援小組停止射擊,然後命令三十多個日本兵退出子彈,氣勢洶洶地迎了上來。

    十九大隊嗷嗷叫著往前面衝,日本兵則沉默著向前,只片刻雙方就撞在了一起,李雙槍帶著特務連的十二名戰士也趁機從小水溝裡爬起來,加入了白刃戰,這是南京保衛戰中發生在東南陣地的第一場白刃戰。

    野彌中尉有幸目睹了一場高水平的白刃戰表演。

    在野彌中尉看來,日向志小隊因為長途急行軍,體力上的確存在問題,但他們的士氣卻極其高昂,沿途對中國軍民實施的殘酷無情的殺戮,更使他們在面對中國人時擁有強大的心理優越感,所以這必然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

    而事實上,這也的確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但不是日向志小隊對中國軍隊的屠殺,而是中國軍隊對日向志小隊的屠殺,兩支中國軍隊加起來差不多也有三十來人,雙方人數基本相當,但雙方的拼刺技術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

    要知道跟顧瑋守東善橋的這個排可是由原58師警衛營縮編而來的,原58師警衛營的士兵原本就是百裡挑一的精銳,這支精銳從上海打到南京,一路戰鬥一路減員,這無疑又是一場殘酷的淘汰選拔,最後倖存下來的這個排該有多強大?

    徐十九剛才之所以大發雷霆,就是因為顧瑋很不負責任地將這支強兵白白消耗在了東善橋這個不利於堅守的開闊地形上,這個排可不是新兵排,而是真正的精銳,就這樣消耗在日軍的機槍、擲彈筒火力下,太他媽可惜了。

    還有李雙槍的特務連,差不多也是同樣的情形。

    特務連的戰士都是饒國華將軍從145師近萬官兵中選拔出來的,不僅槍法好,拼刺技術更是過硬,別的官兵都拿著老套筒呢,特務連的一百六十名戰士卻人手一枝長槍、一枝短槍外加一把鬼頭刀,可謂武裝到牙齒了。

    李雙槍從廣德帶出來的這最後剩下的十二名老兵,又是這160人中的佼佼者,他們的身手豈能簡單的了?李雙槍和十二名老兵乍一跟日軍接觸,便只見鬼頭刀上砍下劈,寒光就跟銀練似的上下飛舞,遂即便是一顆顆頭顱沖天而起。

    那三十幾個日本兵雖然都經過嚴格的拼刺訓練,身體也算得壯實,但他們畢竟只是普通日本兵,他們也就在普通中國士兵面前逞一逞威風,在徐十九、李雙槍這兩支強兵面前,這三十幾個日本兵立刻就成了被屠戮的對象了。

    只片刻功夫,三十多個日本兵就被砍瓜切菜般殺了個乾淨,而中國軍隊卻幾乎沒什麼損失,最開始有三十多人,到最後還剩下三十多人。

    “納尼?”野彌中尉放下望遠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十多個大日本帝國的勇士,就這樣被中國人殺雞宰羊般殺了個乾淨?從金山衛一路過來,中國軍隊的表現基本跟綿羊相差無幾,可現在綿羊竟然反過來撕碎了狼群?

    “射擊,射擊……”野彌中尉氣得暴跳如雷,連連大聲怒吼。

    不過遺憾的是,對面的中國軍隊根本不戀戰,在殺光了日向志小隊之後,他們甚至都沒顧得上打掃戰場就斷然後撤了,野彌中隊的機槍、擲彈筒雖然瘋狂地打過去,可由於距離足有千米之遙,命中率很難保證。

    野彌中尉自然不會善罷干休,當即率領剩下的日軍沿著公路追殺了下來,結果一腳踏進了李子涵帶工兵排布下的地雷陣,五十多個日本兵當場被炸死了一多半,兩輛卡車和四輛邊三輪也被掀翻在地,野彌中尉命大,僥倖撿回了一條命

    望著身後渾身是傷的數十殘兵,再看看蜿蜒向前的公路,野彌中尉再驕狂也不敢繼續向前進攻了,只得灰溜溜回了東善橋。

    ##########

    祖堂山南麓,徐十九正帶著李雙槍和十二個川軍老兵上山。

    一邊走,徐十九一邊回頭對李雙槍說道:“李連長,身手不錯啊。”

    李雙槍和十二個川軍的身手,剛才徐十九他們全都看得清清楚楚,都說川軍是叫花子軍隊外加雙槍兵,意思是說,川軍不僅裝備差而且抽大煙,戰鬥力極差,可眼前這支川軍卻完全顛覆了徐十九和十九大隊官兵對川軍的感觀。

    徐十九他們並不知道,眼前這支川軍可不是普通川軍。

    “哪裡哪裡,徐大隊長和十九大隊的弟兄夥才是真的厲害。”

    李雙槍連連擺手,這倒不是他謙虛,而是真心覺得徐十九和十九大隊厲害,剛才那場白刃戰,李雙槍和十二個川軍老兵固然給徐十九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徐十九他們何嘗不也給李雙槍他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而且通過剛才的簡單交流,李雙槍他們已經知道,對方不過是獨立十九大隊的一個普通的步兵排而已,隨便一個普通步兵排就有這樣的身手,那這個獨立十九大隊的戰鬥力可當真是不得了,由不得李雙槍他們不服氣。

    東拉西扯了半天,徐十九忽然問道:“李連長,你們是145師的吧?”

    從丹陽往南京撤退時,徐十九就從馮聖法那裡知道,川軍145師正在泗安、廣德一帶打阻擊,掩護國軍主力後撤,此後這個145師就一直堅守在廣德,直到兩天前才有消息傳來說廣德已經失守,145師全軍覆沒,師長饒國華也殉國了

    徐十九覺得,李雙槍他們很可能就是從廣德戰場上突圍出來的145師殘兵。

    李雙槍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也是微微一黯,徐十九說到145師,他便想到了在廣德城外殉國的饒國華將軍,李雙槍身後的十二個川軍老兵也紛紛低下了頭,身為特務連的一名士兵,卻沒能跟師座一起戰死,他們全都深以為恥。

    見李雙槍點頭,徐十九頓時肅然起敬,對於川軍145師他無疑是極其欽佩的,毫不誇張地說,如果沒有川軍145師在泗安、廣德的死守,南路日軍只怕早已經打下蕪湖,從淞滬戰場上潰退下來的五十多萬殘兵也早已被日軍包餃子了。

    更何況,145師師長饒國華將軍還在廣德殺身成仁了。

    當下徐十九猛然收腳立正,喝道:“全體都有,敬禮!

    徐十九一聲令下,附近所有的十九大隊官兵全都挺身立正,或者抬手、或者抬槍向李雙槍和他身後的十二名​​川軍老兵敬禮。

    “要不得,要不得。”李雙槍急得雙手連搖,又胡亂回禮。

    “禮畢!”徐十九收了禮,這才說道,“145師的弟兄都是英雄,要得。”

    “啥子英雄嘛。”李雙槍連連搖頭道,“廣德最後不還是失守了,慚愧哦。”

    徐十九道:“你們145師能以一個師的兵力守住廣德這麼多天,已經非常難得了,既便是換上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去也未必能比你們打得更好,英雄就是英雄,你們不必謙虛,尤其是饒國華將軍,更是堪為全中國軍人的楷模。”

    說話之間,一行人已經到了宏覺寺,徐十九將曹滿倉叫來,讓他去伙房弄些吃的。

    曹滿倉很快就帶著三個伙夫用托盤端著十三碗麵疙瘩走了進來,李雙槍和十二個川軍老兵也的確餓壞了,都兩天沒吃過飯了,能不餓嗎?不等徐十九招呼,他們就端過大海碗稀里嘩啦地吃將起來,只片刻功夫各人手裡的大海碗就見底了。

    李雙槍捧著碗意猶未盡地將碗底的湯都舔了個乾淨,說道:“龜兒子的,這是老子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麵糊糊。

    十二個老兵也巴巴地望著徐十九,只沒好意思討。

    徐十九笑了笑,回頭衝曹滿倉道:“老曹,再去煮一大鍋。”

    曹滿倉答應一聲去了,李雙槍站起身說道:“徐大隊長,這怎麼好意思?”

    徐十九笑著擺了擺手,說道:“李連長不必在意,山珍海味我們拿不出,幾碗麵疙瘩還是招待得起的,不管怎麼說,川軍也屬於國軍序列對不對?大家都是兄弟夥,只要我們十九大隊有一口吃的,就絕不會讓你們餓著。”

    李雙槍不吭聲了,他聽出來徐十九有收編他們的意思。

    徐十九的確有收編這十三個川軍的意思,這樣十三個強兵徐十九又豈能輕易放過?沒說的,收編!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9-7 10:35
第22章 放小日本上來
  

    當牛首山下出現日軍踪影時,句容、鎮江附近也發現了小股日軍,北路、中路以及南路日軍幾乎是同時打到了南京外圍,駐守宋墅的51師301團甚至還遭到了日軍第9師團步兵第36聯隊第2大隊的猛攻,死傷慘重。

    小日本三路大軍、八個師團,全都鉚足了勁,爭搶首陷南京的大功!

    次日,也就是12月5日,北路日軍第13師團,中路日軍第16師團、第9師團,南路日軍第6師團、第114師團便同時向龍潭、湯山、淳化鎮以及牛首山發起了猛烈進攻,南京的外圍陣地頓時之間全線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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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覺寺,十九大隊指揮部。

    李雙槍最終還是婉拒了徐十九的招攬,得知第23集團軍已撤往銅陵、湖口布防,便帶著十二個老兵趕過去歸建去了,徐十九雖然覺得遺憾,倒也沒有為難他們,甚至還讓曹滿​​倉給李雙槍他們準備了七天乾糧,又每人給了兩百發子彈。

    送走李雙槍他們沒過多久,東南天際便傳來了飛機引擎的巨大轟鳴聲,片刻之後,幾十架日軍轟炸機便從雲層裡穿出,徑直向著牛首山兩架一批輪番俯衝了下來,霎那之間,牛首山就被炸了個煙塵漫天、地動山搖。

    經過淞滬會戰的鐵血磨勵之後,小日本的航空兵已經有了極大的提高,最開始他們扔下幾十枚航彈也未必能炸毀一個目標,可是現在,平均每兩枚航彈就能命中一枚,上百枚重磅航彈呼嘯而下,牛首山下的永固工事頓時間被炸得土崩瓦解。

    徐十九的猜測不幸成為了事實,小日本的確已經搞到了南京外圍工事的部署圖,不僅具體位置、防禦強度等數據應有盡有,甚至就連各個工事的具體建成日期、承建部隊、驗收長官是誰都標註得清清楚楚。

    所以,日軍航空兵的這一輪轟炸可謂極具針對性,效果也非常之好,甚至於就連幾個地下隱蔽部也被500公斤級的重磅航彈給摧毀了,好在馮聖法經徐十九提醒之後,並沒有把部隊部署在預設的國防工事裡,因而極大地減少了傷亡。

    馮聖法同樣提醒了5l師師長王耀武,王耀武對此卻有些不以為然、結果在日軍的轟炸之下死傷慘重,守湯山、九華山的粵軍66軍、83軍,守棲霞山、龍潭的第2軍團也同樣死傷慘重,日軍還沒發起地面進攻,國軍就已經傷亡了數千人

    徐十九爬上宏覺寺塔最頂層,居高臨下望去,只見祖堂山的東、西、南麓已經完全被爆炸產生的灰塵、硝煙所徹底籠罩,強烈的衝擊波通過山體傳導上來,就連塔基極其堅固的宏覺寺塔都在劇烈地顫動,讓人擔心會給震塌掉。

    “大隊長,你怎麼上來了?”正在塔頂瞭望的高慎行皺緊了眉頭。

    “沒事,小日本現在冇的轟炸重點是山腳下的國防工事,他們的家底也就那麼點,可沒有多餘的航彈給他們揮霍。”徐十九舉著望遠鏡對著山下瞎看,一邊說道,“更何況小日本也是信佛的,他們敢在紅十字會徽標上扔炸彈,卻未必敢往寺院裡扔炸冇彈。”

    說話間,有好幾架日軍轟炸機扔完炸彈後從宏覺寺上空呼嘯而過,小日本還真沒有往寺院裡扔炸彈,甚至都沒有使用機槍進行掃射。

    徐十九得意地道:“你看,我沒說錯吧?”

    高慎行撇了撇嘴,說道:“大隊長,這次你可說錯了,小日本不往佛寺扔炸彈,可不是因為他們信佛,而是因為他們覬覦中華文化已經深入骨髓,我的老師曾經對我說過,當年八國聯軍打進圓明園,西洋人到處亂砸,只有日本人在百般保護文物。”

    “你說啥,小日本還會保護文化?”這個徐十九還真是頭一次聽說。

    高慎行道:“對,小日本的確懂得保護文物,因為他們知道這些文物的價值,他們想把這些文物完完整整地運回日本,以供後人追根尋源,就說我們腳底下的這座佛塔,如果有可能的話,小日本也會想方設法拆了運回日本再重建。”

    “慎行,真沒看出來你對日本人還挺了解啊?”徐十九有些意外。

    高慎行望著天上呼嘯盤旋的日軍轟炸機說道:“早在一二八上海抗戰之後,我的老師就已經預見中日之間必有一戰,從那時候開始,我便在老師的幫助下研究日本人,研究他們的民族習性、思維習慣甚至是自殺方式。”

    徐十九點頭道:“難怪你的日語說得這麼好。”

    高慎行嘆息道:“日語說得再好又有什麼用,小日本終究還是打到南京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徐十九搖頭苦笑道,“誰讓我們攤上了一個軟弱的政府、一個操蛋的領袖呢?”

    高慎行沉默了。

    徐十九並沒有瞎說,國民政府軟弱可欺是不爭的事實,現如今中日早已經全面開戰,華北、華東的土地也已經大面積淪陷,可國民政府竟然還沒有跟小日本正式宣戰?縱觀古今中外,國民政府只怕也是獨一份了吧?

    至於說蔣委員長操蛋,就更沒法辯解了。

    徐十九瞅了瞅高慎行佩掛在腰間的中正劍,也不再多說什麼了,自八月中旬淞滬會戰爆發以來,因為蔣委員長的越級干預、胡亂指揮,給國軍造成了極大的被動,這些高慎行不是不清楚,但他畢竟是陸軍大學學員,效忠領袖的觀念怕是早已融入骨髓了。

    半個多小時後,日軍轟炸結束,籠罩在山腳下的灰塵、硝煙也逐漸散去,徐十九再次舉起望遠鏡往下看時,只見一小隊日軍已端著刺刀在祖堂山南麓拉開了散兵線,那一片墨綠色的鋼盔在朝陽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片黯淡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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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軍轟炸一結束,3連一百五十名老兵就從幾個防空洞裡鑽出來,順著交通壕迅速進入各條戰壕以及散兵壕,此時籠罩在陣地上的灰塵和硝煙逐漸變得稀薄,已經可以看清楚大約一個小隊的日本兵正端著刺刀往這邊逼了過來。

    小日本還是老一套,首先用一個步兵小隊進行試探性的攻擊。

    小日本非常的狡猾,散兵線拉得很開,單兵之間的間隔至少超過十米,而且行進的時候很少走直線,時不時的還會毫無徵兆地趴倒在地,做些基本戰術規避動作,不過小日本完全是多此一舉,因為3連官兵根本就沒有開槍的意思。

    四五百米遠呢,除非是重機槍,輕機槍和步冇槍在這個距離開火只能是浪費子彈。

    3連一百多官兵全都是從淞滬戰場上倖存下來的百戰老卒,一個個全都淡定得很,有人蹲在戰壕裡抽煙,有人坐在彈冇藥箱上發楞,也有人把手榴彈攤在面前,又將旋蓋旋開,還有老兵用刺刀在彈頭上切削十字,據說可以加強殺傷效果

    換成是新兵蛋子,這時候只怕緊張得氣都喘不勻了。

    獨眼龍有些忿忿不平地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他剛剛從望遠鏡裡看到高慎行站在宏覺寺塔頂層給他打出旗語,讓他棄守陣地放日軍深入,不消說這肯定是大隊長的命令,當下掏出盒子炮衝3連官兵下令道:“弟兄們,隨便放幾槍,跟老子撤​​。”

    “啥,撤?”

    “說啥呢?”

    “撤個屁啊撤,還沒開打呢。”

    “這就逃跑了,傳出去還怎麼混哪?”

    全連一百多號老兵一聽頃刻間全炸毛了,這打的叫什麼仗啊?小日本還隔著好幾百米遠呢,還沒正兒八經交戰呢,這就撤了?那前些天費這許多體力挖戰壕有鳥用啊?關鍵是這事要傳出去他們臉上無光哪。

    獨眼龍火了,大吼道:“都他娘的耳朵塞驢毛了,撤!

    說罷,獨眼龍拿著盒子炮對著前方胡亂放了兩槍,轉身就跑,一百多號老兵這才罵罵咧咧地起身,跟著朝前方胡亂放了一排槍,然後轉身一窩蜂似地退向了第二道防線,正往前逼進的日軍見了,頓時間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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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善橋,日軍前沿觀察哨。

    兩輛裝甲車停泊在公路邊,十幾個少佐、大尉軍官正簇擁著一個大佐站在路邊的一個小山頭上,小山頭四周每隔十米就著個日本兵,可謂五步一崗、十步一哨,這個大佐就是日軍第6師團步兵第23聯隊的聯隊長岡本鎮臣。

    看到對面陣地上的中國軍隊不戰而逃,岡本鎮臣臉上不禁露出了輕蔑的笑容,放下望遠鏡回頭對身後幾個少佐軍官說道:“支那軍人的鬥志已經蕩然無存了,皇軍甚至還沒有展開真正意義上的進攻,他們就已經垮了。”

    幾個少佐軍官聽了自然是連聲附和。

    岡本鎮臣揚起右手打斷幾個軍官對他的阿諛奉承,又躊躇滿志地對他的副官宇多田少尉說道:“宇多桑,立即給師團部發報,我步兵第23聯隊將在中午之前佔領牛首山,今天天黑之前,​​我聯隊必定能打到中華門外。”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9-15 08:42
第23章 側射火力


    日軍很快就越過了國軍修在山腳下的第一道防線,並且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而是繼續端著刺刀往山上衝,由於地形限制再加上荊棘灌木叢的阻礙,咬著國軍屁股往山腰上追的日軍便不可避免地擁擠到了僅有的兩條崎嶇山道上。

    日軍雖然在追,卻追得異常狼狽,他們的體力也有些不支了。

    自從第十軍在金山衛登陸之後,淞滬戰場上的八十幾個師五十多萬國軍就在一夜之間土崩瓦解,此後的戰事進程幾乎就是上海派譴軍跟第十軍之間的賽跑了,不看誰更能打,只看誰跑得更快,從金山衛打到牛首山,第6師團幾乎就沒歇過。

    端著刺刀“吭噗”“吭噗”往上衝的日本兵根本沒想到,此時有著好幾十雙凶狠的眼睛正躲在岩縫中、地洞裡或者灌木叢中,正冷冷地打量著他們,至少四挺輕重機槍已經打開保險,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們的背心。

    徐十九通過望遠鏡把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當下冷笑道:“小日本還真是狂到沒邊了,他們還真敢直愣愣地往山上衝啊?”

    高慎行道:“這也沒什麼稀奇,南路日軍自從金山衛登陸之後,除了在泗安、廣德跟川軍打了場惡仗,剩下的時間裡,他們就基本上沒打過什麼像樣的仗,更多的時候,他們就是在追擊、追擊,繼續追擊,淨路跑了。”

    徐十九道:“小日本若以為這樣一路追擊就能夠打到南京城下,那可就錯了,淞滬會戰時,咱們就是想修工事也根本修不起來,但是牛首山的地形不一樣,是時候讓小日本領教領教咱們國軍打防禦戰的本事了。”

    說罷,徐十九又下令道:“給老獨打旗語,關門,打狗!”

    “是!”高慎行啪地立正,再次舉著紅籃小旗站到護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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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堂山山腰,獨眼龍剛剛帶著3連一百多號官兵退到半山陣地。

    看到高慎行從塔上打出旗語,命令3連關門打狗,獨眼龍頓時仰天打了個哈哈,僅剩的那隻獨眼裡也流露出了凶狠之色,當即對著四周喝道:“弟兄們給我打,往死裡打,把這些狗娘養的小日本一個不留全幹掉!”

    已經進入防禦陣地的3連官兵頓時猛烈開火,兩挺仿捷克輕機槍外加百十來枝步槍頃刻間交織成密集的彈幕,向著山道上的日軍射過來,小日本被殺了個措手不及,衝在最前面的六七個日本兵頃刻間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過小日本的反應很快,剩下四十多個日本兵很快就四散開來,各自佔據有利位置跟國軍對射起來,落在後面的火力支援小組也將三挺歪把子機槍、三具擲彈筒架起來,準備對占據有利地形的國軍進行火力壓制。

    然而,就在這個要命的時刻,日軍的側後方突然間響起了激烈的槍聲,這卻是隱藏在暗處的側射火力點開火了,這六個側射火力點全都構築在陰暗處,射界不寬,卻足以鎖死整個朝陽南坡及僅有的兩條上山通道。

    兩挺馬克沁重機槍外加四挺仿捷克輕機槍,頃刻間交織成密集的彈幕,灼熱的機槍子彈就跟潑水似地向日軍潑了過來。

    最先遭殃的是落在最後面的火力支援小組,機槍手、副射手、彈冇藥手、舉著軍刀的機槍指揮官連同三個擲彈筒小組,還有這個步兵小隊的小隊長以及他的勤務兵,將近二十個小鬼子霎那間就倒在了急驟如雨的彈幕之下。

    射殺了日軍火力支援小組之後,幾個側射火力點的機槍火力開始向前延伸,瘋狂射殺藏身在灌木叢、小水溝以及山石之間的日軍單兵,戰壕裡的3連官兵也紛紛往下扔手榴彈,小日本的三個步兵小組頓時間被炸了個血肉橫飛。

    不到片刻功夫,一整個步兵小隊五十多個小鬼子就被殺了個乾淨,面對國軍精心構築的防禦工事,面對國軍嚴密的正射、側射以及暗火力點,小日本的表現比誤闖狼窩的綿羊好不到哪裡去,結局只能夠是被撕碎、被連皮帶骨頭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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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善橋,小日本前沿觀察哨。

    祖堂山上的槍聲驟然間變得無比激烈,岡本鎮臣就意識到苗頭不對,急舉起望遠鏡往山上察看時,正好看到佯攻小隊被國軍機槍火力瘋狂屠戮的殘酷場面,看到日本兵一個接一個倒在血泊之中,岡本鎮臣的臉色頃刻間陰沉了下來。

    岡本鎮臣素來以“軍神”乃木希典為畢生榜樣,他從來不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自然也不會把幾十個日本兵的死活放在心上,他唯一在乎的只是軍人的榮譽、武士的聲譽!

    佯攻小隊在極短時間內全軍覆滅,岡本鎮臣能有好臉色才有鬼了,他剛剛才向師團長谷壽夫誇下海口,說中午之前就能輕鬆拿下牛首山,天黑之前就能順利打到南京城下,卻不料話音才剛落地,國軍立刻就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岡本鎮臣這才意識到他對國軍的估計有所偏差,守牛首山的中國軍隊非但沒有喪失鬥志,而且狡猾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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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覺寺塔上,高慎行收回視線扭頭對徐十九說道:“真是沒想到,小日本的這個步兵小隊這麼快就完了。”

    徐十九道:“這便是側射火力的可怕了。'

    高慎行道:“是啊,真沒想到側射火力的殺傷效果會如此之強。”

    徐十九神情轉黯,問高慎行道:“聽說過88師524團1營麼?”

    高慎行道:“聽二瓜說起過,我剛到十九大隊那天,這個營在新民路遭到日軍伏擊,全營四百多官兵自營長以下全部戰死,無一生還。”

    “是啊,全營四百多弟兄,被日軍誘入縱深,結果遭到日軍側射火力伏擊,最後竟無一生還。”徐十九輕嘆了口氣,黯然道,“今天,也算是替韓營長和四百多弟兄小小地出了一口惡氣,好教小日本知道,並不只有他們懂得使用側射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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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善橋,小日本前沿觀察哨。

    岡本鎮臣長舒了口氣,說道:“看來支那人也變聰明,也學會使用側射火力點了。”

    步兵第3大隊大隊長河喜多藤喜少佐說道:“聯隊長,支那軍不僅學會了構築側射火力點,而且這幾個側射火力點也構築得頗有章法,既可以有效規避皇軍擲彈筒的打擊,又能確保封鎖上山的通道,所以,是不是等野炮聯隊到了再進攻?”

    “野炮聯隊?”岡本鎮臣道,“不行,等野炮聯隊上來至少也得今天夜裡了,這豈不意味著我們要在這裡枯等一個白天?若僅僅只是耽擱一天時間倒也罷了,萬一讓第9師團或者第13師團搶先打進南京,司令官閣下固然會大失所望,諸位想必也是臉上無光吧?”

    此時,新的上海派譴軍司令官朝香宮鳩彥已經到任,他跟第十軍司令柳川平助有點像日本古代宇治川之戰中爭奪頭功的佐佐木高綱和尾原景季,雙方都在憋足了勁往南京急進,就看誰的部隊能夠搶先打進南京了。

    第6師團屬於第十軍的陣營,自然不願意讓屬於上海冇派譴軍陣營的第9、第13師團搶了先,對日本人而言,攻陷南京、滅亡中國可是他們百年不滅的迷夢,岡本鎮臣又豈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份不世功勳從他手中溜走?

    當下岡本鎮臣扭頭對步兵第2大隊大隊長高田志道說道:“高田桑,前面這座山頭就交給你們第2大隊了,正午之前必須拿下。”

    “哈依!”高田志道猛然收腳,低頭。

    高田大隊下轄四個步兵中隊、一個輜重中隊、一個重機槍中隊外加一個步炮中隊,滿編時足有兵員1100人,不過在向南京挺進的途中,各步兵中隊屢有戰損,砲兵中隊以及輜重中隊也落在了後面,此時高田大隊只有戰鬥人員700餘人

    高田志道屬於典型的日本武士,身材矮小,卻非常壯實,嘴唇上蓄著方塊鬍,小眼睛裡時常流露出懾人的凶光,這個老鬼子曾在蘇州城外一個小村莊裡用軍刀連殺了十六個手無寸鐵的平民,其中包括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可謂喪心病狂

    這樣一個喪心病狂的老鬼子自然不會體恤自己的部下,當即命令本大隊所轄的四個步兵中隊向祖堂山發起了輪番猛攻,而且是不惜代價的猛攻,700多小鬼子分成十六個梯次,迎著十九大隊的機槍一波接一波地往山上猛衝。

    為了守住陣地,十九大隊3連的兩挺馬克沁重機槍打到冷卻水燒開,六挺仿捷克輕機槍的槍管也燒得通紅,3連的老兵往槍管上澆了十幾泡尿都沒能降下溫度,最後兩挺馬克沁重機槍和六挺仿捷克輕機槍全部打到炸膛報廢!

    不過陣地最終還是守住了,從上午一直激戰到傍晚,日軍遺屍兩百多具,卻始終無法攻上祖堂山,因為十九大隊在山腳下面修建的那六個側射火力點位置太過刁鑽,不僅工事堅固而且可以互相保護,小日本拿炸藥包炸了十幾回都沒炸掉。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9-15 08:45
第24章 不容樂觀


    天色終於黑了,日軍也終於停止了進攻。

    獨眼龍帶著滿身疲憊走進祖師殿大隊指揮部時,徐十九正跟馮聖法通電話,說了沒幾句徐十九就掛了電話,詢問獨眼龍道:“阿龍,日軍撤回去了? ”

    獨眼龍點點頭,有氣無力地道:“嗯,小日本撤回東善橋了。”

    徐十九又問道:“3連傷亡情形如何?裝備損失情形又怎麼樣?”

    換成別的部隊長,此時問的第一個問題肯定是幹掉了多少鬼子,又繳獲了多少裝備,因為這直接決定著戰功,但是徐十九最關心的卻不是殺敵數字,而是手下官兵的傷亡情形,相比較斃敵數量和繳獲,徐十九明顯更在乎手下弟兄的傷亡。

    獨眼龍嘆息道:“死了五十六個弟兄,重傷九個,估計也沒救了,還有二十多個弟兄受了不同程度的輕傷,包紮一下估計問題不大。”頓了頓,獨眼龍又道,“大隊部調撥給我們連的兩頭老黃牛還有我們連的六挺仿捷克全都報廢了。

    “什麼,八挺機槍全報廢了?”徐十九皺眉道,“怎麼搞的。”

    “沒轍,小日本這回發了狠,一波接著一波不要命地往前衝,機槍想歇也歇不下來,只能不停掃射,掃射,再接著掃射。”獨眼龍愧疚地道, “仿捷克槍管燒得通紅,往上撒尿都冷不下來,老黃牛也來不及換冷水,全炸膛了。”

    說罷,獨眼龍又嘆了一口氣,黯然說道:“兩頭老黃牛原本不會炸膛的,是我過於大意了,沒有事先準備好足夠的冷水,等到儲存的冷水耗完只能讓人去山下取水,結果晚了,等冷水取回來,兩頭老黃牛早已經炸膛了。'

    見獨眼龍面有愧疚之色,徐十九又勸道:“算了,炸就炸了吧,回頭我再向師座討幾根槍管來就是了。”說罷,徐十九又拍了拍獨眼龍肩膀,關切地說道,“阿龍你也累了,快下去吃飯吧,吃完飯好好睡一覺,明天估計還得有一場惡戰。”

    獨眼龍向徐十九敬了禮,轉身走出祖師殿朝伙房去了。

    目送獨眼龍的身影遠去,顧瑋忽然說道:“大隊長,雖然確切的斃敵數字還沒有統計出來,但怎麼也不會少於兩百,咱們十九大隊一天就幹掉了兩百多個小鬼子,怎麼也該嘉獎了吧?要不再給師座打個電話,由他向軍座、向唐總司令請求嘉獎?”

    徐十九搖頭道:“嘉獎就算了,打鬼子原本就是咱們份內之事。”

    顧瑋嘆了口氣不說話了,他其實也很清楚徐十九的苦衷,他的身份擺在那裡,又死不肯放下對委座的存見,就算將戰功報了上去,就算師座在軍座、唐總司令跟前說情,軍座和唐總司令只怕也不會有實質性的表示,最多給個口頭嘉獎

    徐十九又說道:“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我還是得去一趟師部,除了要槍管,還得把胡杰的砲排給要回來,明天小日本的攻勢只會比今天更加猛烈,如果沒有砲兵支援,就算把全大隊的機槍全部打報廢,只怕也擋不住小日冇本。”

    顧瑋問道:“那埋地雷還有夜襲的事情……”

    徐十九道:“讓陸雍帶2連配合李子涵埋地雷,再讓高慎行帶警衛排去夜襲,有機會就打他一下,沒機會就算了,千萬不要逞強。”

    “好的,我這就去安排。”顧瑋轉身出了祖師殿。

    徐十九也帶著黑瞎子匆匆離開祖師殿,正準備走山路去牛首山主峰時,卻迎面遇到了一個女學生,是昨天非要留下來充當戰地救護醫生的兩個女學生之一,徐十九記得她的名字叫做王玉蘭,好像是金陵女子大學的大學生。

    “徐大隊長,我想請個假。”王玉蘭衝徐十九嫣然一笑,嘴角露出了兩個小酒窩。

    徐十九心下微微嘆息,昨天十幾個男生和兩個女學生堅持要留下時,徐十九表面上雖然生氣,可心裡還是很高興,這些知識分子雖然沒有受過訓練,不會打仗,但是留下還是很有用的,此時見王玉蘭找藉口離開,徐十九心裡不免有些失望。

    “行。”徐十九點了點頭,又道,“不過現在日軍已經打到牛首山下,山下公路已經不安全了,這樣吧,反正我也要去一趟師部,不如你先跟我去牛首山主峰吧,然後從牛首山北麓下山,這樣走應該會安全些。”

    “謝謝大隊長。”王玉蘭自然是滿口答應。

    王玉蘭在觀音殿跟傷員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卻已經從二瓜他們嘴裡聽說了不少關於徐十九的戰鬥故事,王玉蘭芳齡十八,正處於花一樣的季節,這個時候最是崇拜英雄,能跟徐十九這樣的戰鬥英雄近距離接觸,王玉蘭自然是芳心雀躍。

    不過在去牛首山主峰的路上,王玉蘭卻一個勁地問著李子涵的事情。

    “大隊長,李子涵李班長是不是有個未過門的妻子,名叫秦玉珍?”

    “大隊長,我聽說李班長的這個未婚妻也去了上海,還參加了醫療隊?”

    “大隊長,聽說你們從上海撤退,經過崑山時遇到了日軍的偷襲?還犧牲了好幾個弟兄和兩個女護士,其中有一個就是李班長的未婚妻?”

    “天哪,才見面就是生離死別,李班長一定傷心壞了。

    徐十九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王玉蘭,他已經看出來,這小姑娘十有八九是喜歡上李子涵這傢伙了,所以才會對他的事情感興趣,想想也不奇怪,像李子涵跟秦玉珍這樣淒艷絕美的愛情故事,的確很容易感動到小女生的。

    更何況,李子涵長得也確實非常英武。

    ##########

    58師的師部設在牛首山東峰北坡的一個天然岩洞裡,洞口有著茂密的山藤,小日本的偵察機既便從超低空掠過也很難發現,安全上絕對有保障。

    徐十九走進岩洞裡時,馮聖法剛剛跟俞濟時通完電話,不知道俞濟時在電話裡跟馮聖法說了什麼,掛掉電話後馮聖法的表情就顯得很嚴峻,眉頭緊皺望著地圖不吭聲,直到徐十九走進岩洞大聲報告,馮聖法才被驚醒。

    看到徐十九,馮聖法才表情稍緩,說道:“阿九你來了?”

    徐十九走到馮聖法身邊站定,低聲問道:“師座,戰局不太樂觀?”

    馮聖法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戰局的確不容樂觀,今天才是日軍進攻東南陣地的第一天,你們十九大隊就傷亡半個連,邱維達306團在湖熟鎮也遭到了日軍猛攻,同樣損失半個連,守宋墅的紀鴻儒301團更是損失了一個營!”

    頓了一頓,馮聖法又道:“不過我還是要表揚你,十九大隊在祖堂山打得不錯,顧瑋剛剛已經把斃敵數字報上來了,我真沒想到你們居然擊斃了兩百多鬼子,紀鴻儒301團在宋墅損失了五百人,也不過斃傷日軍兩百餘人。”

    徐十九原本不打算提嘉獎這茬,可既然馮聖法主動提起,他便順水攜舟說道:“師座,你能不能給唐總司令打個報告,通電嘉獎、記功、勳章什麼的就算了,不要也罷,可好歹也要給陣亡將士還有受傷的弟兄發放一筆撫卹金吧?”

    馮聖法道:“你把陣亡將士名單報上來,撫卹金國民政府自然會發放。”

    徐十九道:“師座,不是我不信任國民政府,可國民政府那套你也清楚。”

    國民政府自成立那天起,軍費支出便一直居高不下,支出最少的年份也占到了財政總收入的一半以上,抗日戰爭全面爆發之後,軍費支出更是激增到了財政收入的數倍,國民政府哪裡還拿得出多餘的錢款給陣亡官兵發放撫卹金?

    發不出撫卹金,就只能寄一紙公函,讓陣亡官兵的家屬拿著這張蓋有軍政部大印的公函去找當地政府要錢,可各地的地方政府也是入不敷出,連解送中央的各種稅款都湊不齊,又哪來的錢給陣亡官兵的家屬發放撫卹金?

    所以,國民政府發放的所謂撫卹金,其實全是無法兌現的白條。

    而事實上,八年抗戰打下來,國軍陣亡超過三百萬,國民政府就沒給普通官兵發放過哪怕一分錢的撫卹金,既便後來接收了美國大量無償經援,國民政府也同樣沒給陣亡官兵發放過一分錢的撫卹金,四大家族的美國戶頭上倒是多出了十位數的美金存款。

    換句話說,美國的無償經援倒有一半多落入了四大家族的私人口袋裡,以至於二戰結束後新當選的美國總統杜魯門會在公開場合氣得破口大罵,說國民政府的高級官員尤其是蔣委員長,統統應該關到牢籠裡去。

    馮聖法當然知道陣亡官兵的家屬拿著公函其實根本就無法領到撫卹金,可他也是無可奈何,嘆息著道:“阿九,我盡量爭取吧,不過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而且既便唐總司令答應,獎金的數量只怕也不會太多。”

    “有一點是一點,終歸比沒有好吧。”徐十九嘆息道,“說實在的,弟兄們真是太不容易了,他們拋妻棄子、撇下父母雙親,把命都交給了黨國,黨國不管他們,可我們這些做長官的,總不能不管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9-15 08:48
第25章 步炮協同(上)


    見徐十九神情愧疚,馮聖法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阿九,你已經盡力了。”

    “我知道。”徐十九點點頭,又道:“師座,還有個事,今天3連報廢了八根槍管,我希望軍械處能夠補給我,再有就是希望能把胡杰的迫擊砲連調給我指揮,明天小日本的攻勢只會更加的猛烈,如果沒有炮火支援,這仗怕是不好打

    58師原本有個師直屬砲兵營,下轄一個山砲連、一個平射砲連外加兩個迫擊砲連,胡杰就是其中一個迫擊砲連的連長,不過在到羅店之前就被集團軍司令部扣下了平射砲連,在羅店又遭到日軍偷襲,只有胡杰的砲連躲過一劫。

    此後胡杰的這個砲連便一直隨十九大隊行動。

    74軍由第三戰區轉隸南京衛戍司令部之後,唐生智給5l師、58師分別調撥了四門l50mm口徑重迫擊砲,馮聖法就以這四門重迫擊砲為基幹,加上胡杰的迫擊砲連以及其餘各團炮排重建了砲兵營,專門用來封鎖郎溪至南京的公路。

    馮聖法很爽快地答應下來:“行,胡杰的砲連可以歸你指揮,必要的時候,我也會讓重迫擊砲連也直接給予你們炮火支援。”

    “師座,還是別。”徐十九忙道,“重迫擊砲連還是先不要暴露的好,等什麼時候小日本不想強攻了,改派工兵搶修公路的時候再開火吧,畢竟重迫擊砲的砲彈也不多,總共也才四百多發砲彈,這時候消耗掉了,後面就沒得打了。”

    “好吧。”馮聖法也不矯情,當即派副官把胡杰叫了進來。

    等胡杰帶著砲連跟徐十九返回宏覺寺祖師殿時,高慎行已經回來了,他趁夜帶著警衛排摸下祖堂山,本想去偷襲小日本,結果發現小日本戒備森嚴,駐地四周不但挖了壕溝,居然還拉上了帶倒鉤的鐵絲網,探照燈更是一刻不停地掃射四周,高慎行見實在無機可趁,便帶著警衛排灰溜溜地回來了。

    不過高慎行還是帶回來一個消息,半夜時分又有一支龐大的日軍車隊到了東善橋,少說也有上百輛卡車,還有幾十輛裝甲車以及坦克,不少卡車的後面還拖拽著笨重的大砲,應該是落在後面的野炮聯隊上來了。

    顧瑋憂心沖沖地說道:“大隊長,這下麻煩了。”

    高慎行也沉重地說道:“從淞滬會戰的過程看,小日本的步炮協同水準的確很高,其步兵甚至敢將出擊陣地推進到距離彈著點五十米內!五十米的距離六七秒鐘就衝上來了,這麼短的時間,我們的弟兄甚至來不及從防空洞出來。”

    “無妨。”徐十九卻擺了擺手,淡然道,“小日本的步炮協同是厲害,不過這個世界上並不只有小日本會步炮協同,我們國軍也一樣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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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慎行帶回去的情報基本準確,日軍冇第6師團所屬的野炮第6聯隊的確已經趕到了東善橋,跟野炮第6聯隊一起到來的還有步兵第36旅團的旅團長牛島滿,24天前他帶著部隊攻陷了上海市政府,現在這老鬼子又將刀鋒指向了中國首都南京。

    深夜十二點,牛島滿顧不上車馬勞頓,緊急召集軍官舉行參謀會議。

    小日本的參謀會議分兩種,一種是閣僚會議,只有到了一定級別的部隊長以及參謀長才有資格參加會議,平時軍中召集的都是這種會議,另一種就是幕僚會議,只要主持會議的主官認為合適,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少尉副官都能參加,這種會議不常開,只有在遇到極其棘手的緊急情況、主官無法做出決斷時,才會偶爾召開。

    此時牛島滿召開的緊急參謀會議就屬於幕僚會議。

    會議的第一個議題就是評估強攻牛首山的必要性。

    今天白天,步兵第23聯隊在牛首山下遭到了激烈的抵抗,擔綱主攻的高田大隊足足傷亡了五百餘人,所屬四個步兵中隊全部被打殘,既便補充兵迅速補充到位,高田大隊只怕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恢復戰鬥力了。

    這種情形下,是否還要繼續強攻牛首山就值得商榷了。

    牛首山終歸只是南京城郊的一座小山罷了,其戰略價值根本無法跟南京相比,如果熊本師團(第6師團)在牛首山耽擱日久,首陷南京的潑天大功就會落到第9師團或者第13師團頭上,這是熊本師團全體官兵所無法容怨的。

    一言以蔽之,南京城才是熊本師團的首要目標!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熊本師團就能夠不理會牛首山上的中國軍隊,更不意味著熊本師團就能繞過牛首山直接進攻南京城,這是因為,熊本師團進攻南京的唯一一條公路就從牛首山西側通過,這條公路將成為熊本師團進攻南京的後勤補給線。

    不解決掉牛首山守軍,熊本師團的後勤補給線就隨時可能被切斷,如果北路以及中路日軍也是進展不順,孤軍深入的熊本師團就極可能陷入國軍的包圍之中,一個不慎被中國軍隊反過來打個殲滅戰也是有可能的。

    牛島滿這個老鬼子雖然狂妄,卻也不認為熊本師團可以餓著肚子、端著刺刀就能夠打敗國軍,就能夠攻陷南京冇城。

    會議的氣氛並不熱烈,雖然名義上所有與會的參謀官都可以發言,但真正在會議上發言的除了牛島滿這個老鬼子,就只有步兵第23聯隊聯隊長岡本鎮臣以及步兵第45聯隊聯隊長神田正種,最後三個老鬼子終於達成一致,明天繼續強攻,能拿下牛首山當然是最好,若實在拿不下,就繞過牛首山直接進攻南京城。

    當天晚上,野炮第6聯隊便開始在公路兩側搶修砲兵工事。

    次日也就是12月6日,一大清早野炮第6聯隊的陣地上便升起了一顆巨大的氣球,小日本的砲兵觀測員坐在熱氣球下的吊籃裡,正通過觀測工具觀測幾千米外的祖堂山地形,然後通過圖表測算出射擊諸元。

    很快,其中兩門野炮便開始了一發試射,緊接著又是二發試射。

    二發試射過後停頓了大約十分鐘的時間,緊接著野炮第6聯隊的24門75mm口徑野炮和12門105mm口徑野炮便同時怒吼起來,霎那間,一排排的砲彈便拖帶著刺耳的尖嘯向著祖堂山排山倒海般砸了過來。

    ##########

    小毛囡正蹲在射擊孔前默默地抽著老刀。

    小毛囡和另外四個老兵負責山腳下一個半封閉重機槍巢,他們這個重機槍巢構築得極其巧妙,原本是兩塊巨石之間的岩縫,岩縫背東朝西,正對祖堂山南坡以及上山的通道,岩縫正面已經用磚石水泥徹死,人可以從頂部懸索進入。

    小毛囡透過射擊孔往外面看出去,只見上山的兩條山道以及朝南的整個山坡已經完全被濃烈的硝煙所籠罩了。

    濃得化都化不開的硝煙裡,時不時還會綻起耀眼的紅光,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猛烈爆炸,巨大的聲浪透過射擊孔衝進重機槍巢,在狹小的空間裡激盪迴響,簡直能把人的靈魂都從軀殼裡震出來,此時此刻,除了嗡嗡聲,小毛囡已經啥都聽不見了。

    狗日的小日本,小毛囡恨恨地將煙頭摁到石壁上撳滅,心裡罵道:還真他媽的捨得下血本,砲擊都快半小時了吧?按每分鐘兩發的射速,再按一個砲兵聯隊36門砲計算,半個小時至少也打出兩千多發砲彈了,真他娘的大手筆。

    不過,小日本若是以為僅靠砲擊就能摧毀十九大隊的側射火力點,那可就錯了,十九大隊的輕重機槍巢不是修建在日軍炮火無法覆蓋到的死角,就是修建在數百甚至上千噸重的巨大岩石下,別說砲彈,就是千磅航彈都無可奈何。

    要想摧毀十九大隊的輕重機槍巢,沒別的辦法,小日本只能拿人命往裡面填,什麼時候小毛囡他們的機槍打得炸膛了或者子彈打光了,小日本就可以衝上陣地了,否則,小日本無論來多少,都得葬送在這裡。

    ##########

    日軍野炮第6聯隊對祖堂山砲擊半小時後,野口毅大尉帶著整整一百八十號日本兵進入了出擊陣地,野口中隊的出擊陣地距離砲兵的砲擊範圍甚至只有五十米,這是一個極其可怕的危險距離,本方砲兵射出的砲彈隨時可能誤落到他們頭上,造成誤傷。

    摸出懷錶看了看時間,時針已經堪堪指向七時三十八分,再過兩分鐘,野炮聯隊的砲火將向前延伸,對祖堂山山腰上的國軍縱深陣地展開持續砲擊,而野口中隊則將趁著硝煙尚未散盡、國軍機槍巢的視線尚未恢復之前迅速突破國軍的防線。

    留給野口中隊的時間不會太多,一旦硝煙散開,他們立刻就會暴露在國軍的槍口下,僅僅只是那幾個機槍巢,就能夠把整個野口中隊幹掉。

    倏忽之間,野口毅戴著白手套的右手便已經緊緊握住了軍刀的長柄,幾個小隊長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緊了野口毅的右手,只等野口毅的軍刀出鞘,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地帶著整個步兵小隊躍出戰壕、向前發起衝鋒。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9-15 08:52
第26章 步炮協同(下)


    小柴木次雙手緊握三八式步槍,整個人緊張得思維都快要停滯了。

    小柴木次是一名後備役補充兵,被徵召前只參加過兩個月的軍訓,然後就坐上火車、乘坐輪船不遠萬里來到了另一個國度。

    自明治維新到現在,小日本的兵役制度已經發展得相當完善,普通士兵服役期兩年,役滿之後自動轉入預備役,預備役士兵又稱在鄉軍人;此外,小日本每年的徵兵人數有限,還有大量的適齡青年無法進入部隊部役,這部份就叫後備役。

    簡單點說,預備役是參過軍的,後備役卻沒有當過兵。

    中日戰爭全面爆發後,日本政府已經先後進行了六次動員,現役部隊已經遠遠不能夠滿足作戰的需求,不僅大量預備役老兵被重新徵召入老部隊,就連小柴木這樣的後備役也被大量動員了起來,一批批地輸送到中國戰場。

    從金山衛登陸之後,小柴木一直呆在補充兵團,也一直沒有機會參加戰鬥,直到兩天前他才被補充進野口中隊,由新兵變成了一名二等兵,所以今天這一仗還是小柴木第一次參加戰鬥,他太緊張了,當小隊長下令衝鋒時他竟然沒反應過來。

    “八嘎!”池鯉小隊長惡狠狠地在小柴木屁股上踹了一腳。

    小柴木慘叫了一聲,然後在池鯉小隊長凶神惡煞般的目光注視下笨拙地爬起來,然後端著上好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槍直愣愣地往前跑,因為緊張,小柴木的聽覺已經出問題,他聽不到小隊長的咆哮,聽不到戰友們的腳步聲,甚至聽不到槍砲聲,整個世界一片死寂,他唯一能夠聽到的聲音,就是自己胸膛裡傳來的那噗嗵噗嗵的心跳聲。

    戰場上煙塵瀰漫,濃烈的硝煙嗆得人涕淚交流,腳下坑坑洼窪的,全是被砲彈炸出來的大彈坑,因為看不清,小柴木好幾次險些摔倒在地,都是池鯉小隊長從旁邊揪著他的背包把他拉住,池鯉小隊長的嘴巴翕合著,似乎在咒罵著,不過小柴木聽不到,他的世界仍舊是一片死寂。

    小柴木機械地、本能地奔跑著。

    跑著跑著,地面上突然騰起一團紅光,幾個老兵頃刻間被掀飛空中,是地雷。

    濃得化都化不開的硝煙中也出現了一道道耀眼的流光,它們就像是夜空上的流星,倏現倏滅,美麗得讓人嘆息,直到其中一道流光從前面一名老兵的頭上穿過並帶起一篷飛濺的血霧時,小柴木才意識到這一道道的流光竟然是一顆顆的子彈!

    那個老兵在慣性的作用下往前跑了兩步,然後以一種古怪的姿勢倒了下去。

    小柴木看著那個老兵,直到跑過去了還回過頭來看,他的思維仍然停滯著,所以並不怎麼害怕,他只是本能地想要看清楚,人被子彈射穿腦袋後的樣子,可惜看不見,戰場上的煙塵還有硝煙太濃了,根本看不清楚。

    小柴木一直跑,一直跑,直到一腳踩空摔跌到一條戰壕裡面,這一摔之後,小柴木的聽覺突然間全恢復了,砲彈的爆炸聲,各式輕重機槍的猛烈掃射聲,還有中隊長、小隊長們的怒吼回應聲,一下就像潮水般灌進了小柴木的耳孔。

    小柴木的聽覺雖然恢復,可他的思維還凝滯著,本能地爬起來又要往前衝,卻被池鯉小隊長揪著背包摁回了戰壕里

    ##########

    宏覺寺祖師殿,十九大隊指揮部。

    顧瑋匆匆進來,向徐十九報告道:“大隊長,壞了壞了,小日本已經衝進我們的前沿陣地,陸雍的2連被堵在防空洞裡,已經動彈不得,小日本這會正對小毛囡他們幾個輕重機槍巢實施工兵爆破呢,這下壞了!”

    祖堂山的防禦工事分為前後三道,第一道工事修在山腳下,第二道工事修在山腰,第三道工事修在宏覺寺,每一道工事除了堅固的側射火力點,還有大量的戰壕以及散兵壕,還有專門用來躲避日軍炮火的防空洞。

    每道防線的防禦模式基本上是這樣的,日軍砲擊時,防禦部隊躲進防空洞裡防砲,日軍砲擊結束投入步兵發起攻擊時,防禦部隊再衝出防空洞,迅速進入戰壕、散兵壕,配合閉鎖式側射火力點阻擊日軍的進攻。

    十九大隊修的側射火力點都是閉鎖式工事,很堅固,互相之間也能形成保護,但側射火力畢竟不是正射火力,射界還是極其狹窄的,如果沒有戰壕、散兵壕的輔助配合,還是很容易遭到日軍抵近爆破。

    昨天日軍猛攻了一整天,除了最開始那次進攻十九大隊故意誘敵深入才得以攻上半山陣地,後面十幾次進攻都沒能突破山腳下的第一道防線。

    但是現在,問題卻來了,日軍憑藉精確到極致的步炮協同,將出擊陣地直接推進到了第一道防線跟前,砲擊一結束,日軍步兵便迅速衝上來,搶在陸雍2連從防空洞下到戰壕、散兵壕之前就搶占了大部份工事。

    日軍搶占工事之後就能夠從容組織工兵對第一道防線上的幾個閉鎖式機槍巢實施爆破了,一旦幾個閉鎖式機槍巢被日軍炸掉,第一道防線也就土崩瓦解了,既便十九大隊組織兵力奪回陣地,也很難再繼續堅守下去了。

    徐十九可不願意跟小日本打正規防禦戰,小日本擁有絕對優勢的火砲,甚至還有空軍助戰,跟小日本打正規防禦戰,十九大隊八百多老兵,最多兩天就全拼光了,十九大隊畢竟擁有著地形優勢,白痴才跟小日本打正規防禦戰。

    獨眼龍道:“大隊長,我這就帶3連前去增援。”

    徐十九道:“不行,小日本正盼望著你下去呢,你這時候帶著部隊下去,等到穿過小日本的砲火封鎖,最後還能剩下多少人?”

    獨眼龍道:“那怎麼辦,總不能乾等著呢?”

    “乾等著?當然不能乾等著。”徐十九微笑了笑,說道,“小日本的步炮協同不是很厲害麼?行,今天也讓小日本見識見識咱們國軍的步炮協同!傳我命令,迫擊砲連按標定射擊諸元,對前沿陣地實施二十發急速射!”

    ##########

    野口中隊雖然搶占了十九大隊的第一道防線,還將陸雍2連的一百多官兵堵在兩個防空洞裡,出都出不來,可他們也同樣被背陰處那幾個側射火力點壓制在交通壕、散兵壕裡無法抬頭,這會正在設法對幾個側射火力點實施爆破。

    池鯉小隊負責爆破其中一處機槍巢,那處機槍巢藏在一塊巨石下,別的方向根本無法下手,只有將炸藥包從射擊孔裡塞進去才可能炸掉,池鯉錦一派了兩個工兵去炸,全都被打死了,因為機槍巢前方是光滑的石台,很難站住人。

    池鯉錦一又將目光落到了小柴木身上,喝道:“小柴木桑,你去。”

    小柴木抱著炸藥包愣愣地爬出了戰壕,愣愣地爬向機槍巢,不知道是因為身材矮小的緣故,還是因為運氣好,小柴木竟然奇蹟般地爬到了機槍巢前面,然後竊喜地將導火索拉著再將炸藥包從射擊孔裡塞了進去。

    可是不等小柴木轉身跑開,炸藥包又從射擊孔裡扔了出來。

    池鯉錦一急眼了,大吼道:“小柴木桑,堵住射擊孔,用你的身體堵住射擊孔,我知道你是一名真正的武士,帝國會永遠記住你。”

    小柴木跟大多數日本青年一樣,已經被武士道精神徹底洗過腦,當下撿起炸藥包再次塞進射擊孔,然後真的用自己並不強壯的身體迎著猛烈掃射的機槍死死地堵住了射擊孔,兩三秒鐘之後,小柴木的身體忽然像砲彈一樣彈開,足有半間房屋大小的巨石也被掀開來,藏在下面的那個機槍巢也被炸毀了。

    然而,池鯉錦一還沒來得及喊出一聲喲西,一發砲彈已經帶著短促尖嘯從天而降,旋即轟然爆炸,池鯉錦一被炸得飛了起來,緊接著,更多的砲彈呼嘯而下,被日軍搶占的陣地頃刻間就陷入了連續不斷的猛烈爆炸中。

    “八嘎牙魯,野炮聯隊的那群蠢貨在幹嗎?”野口毅還以為是野炮聯隊的砲兵弄錯了射擊諸元,不過很快他就發現根本不是這麼回事,這批砲彈的彈道明顯不對,它們不是從本方陣地那邊打過來的,而是從山上打下來的。

    野口中隊根本沒想到會遭受中國軍隊砲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更糟糕的是,野口中隊搶占的交通壕、散兵壕根本就防不了曲射砲,而國軍用的恰恰就是曲射砲,砲彈幾乎是從天上垂直落下來,躲在戰壕裡根本沒用。

    而且中國軍隊的砲打得出奇地準,肯定已設定好了射擊諸元。

    原本被野口中隊堵在防空洞出不來的2連官兵倒是因禍得福,屁事沒有。

    霎那之間,野口中隊就被炸了個稀里嘩啦,火砲號稱陸戰之王,可不是吹的,既便是小口徑的曲射砲,也不是血肉之軀所能夠抵擋的,二十發急速射過後,野口中隊死傷慘重,心氣也被打掉了,2連一百多官兵趁機衝出防空洞實施反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9-15 08:55
第27章人在陣地在


    東善橋,前沿觀察哨。

    牛島滿、岡本鎮臣、神田正種等幾個老鬼子此刻全都在小山包上,一個個正舉著望遠鏡觀察著戰局,看到祖堂山的山腳陣地突然被炮火覆蓋,已經攻入山腳陣地的野口中隊頓時間被炸得血肉橫飛,幾個老鬼子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

    “支那砲兵。”神田正種道,“八嘎牙魯,是支那砲兵

    岡本鎮臣道:“支那砲兵竟往自家陣地上發炮,難道不怕誤傷自己人麼?”

    神田正種道:“支那人的步兵剛才根本沒來得及從防砲洞裡出來,怎麼誤傷?”

    岡本鎮臣道:“可現在支那步兵已經出來,支那砲兵卻還在砲擊,又怎麼說?”

    神田正種道:“也許對面的支那指揮官是個瘋子,他根本不在乎本國軍人的死活。”

    “不。”牛島滿擺了擺手,忽然插進話來道,“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支那軍也懂得步炮協同,難道你們沒發現,當支那步兵出現時,支那砲兵已經開始向前延伸射擊了嗎?現在看起來,他們的步炮協同不比皇軍差。”

    “納尼,支那軍竟然也懂步炮協同?”

    岡本鎮臣、神田正種面面相覷,都有些不信。

    說話之間,中日兩軍已在陣地上展開了慘烈的白刃戰,日軍很快就落入了下風。

    “命令。”牛島滿忽然舉起右手往前虛虛一壓,冷酷地說道,“砲兵聯隊按此前測定的射擊諸元,十發急速射!”

    “哈依,”牛島滿的副官神木一夫重重一鞠首,跑去打旗語去了。

    “旅團長,野口中隊還在陣地上呢,不能開砲啊!”神田正種卻是臉色大變,砲兵聯隊按此前測定的射擊諸元射擊,豈不是把陣地上的野口中隊也一起打了?野口毅可是他的親外甥,要是死在這裡,回去怎麼向他姐姐、姐夫交待?

    “神田桑,既然是戰爭,就難免要死人。”牛島滿根本不為所動,冷酷地道,“何況,武士們能夠為帝國捐軀,為天皇陛下玉碎沙場,是他們的榮幸!”說罷,牛島滿又拍了拍神田正種的肩膀,殘忍地說道,“野口桑能有這樣的歸宿,你應該高興。”

    “哈依。”神田正種重重鞠首,眼神裡卻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憤怒。

    片刻後,一排排的砲彈就從野炮第6聯隊的陣地上呼嘯而起,又帶著刺耳的尖嘯掠過長空,向著祖堂山山腳陣地呼嘯而下。

    ##########

    “我禽!”徐十九猛然一趔趄,險些翻出護欄從宏覺寺塔頂層摔下去。

    旁邊正舉著望遠鏡往山下瞭望的顧瑋、獨眼龍、高慎行等人也是滿臉的難以置信,小日本也太殘忍了,中日兩軍可是還在陣地上拼刺刀呢,雖說日軍已經落入下風,可怎麼也還有四五十號鬼子兵呢,小日本的砲兵就無差別砲擊了?

    不過必須承認,小日本這一通炮擊著實把十九大隊給打疼了,這通砲擊過後,2連恐怕是剩不了幾號人了。

    徐十九放下望遠鏡,吩咐高慎行道:“慎行,你馬上帶兩個補充排去山腳陣地,告訴陸雍,從現在開始再不准衝出戰壕打反擊,更不准與日軍拼刺刀!還有,日軍砲擊時,不要把部隊都撤回到防空洞裡,要在陣地上留一個排,最後再告訴他,人在陣地在!”

    “是。”高慎行啪地立正,敬禮,轉身去了。

    ##########

    東善橋,日軍前沿觀察哨。

    牛島滿放下望遠鏡,回頭詢問神田正種道:“神田桑,後續部隊準備好了嗎?”

    “哈依。”神田正種重重鞠首,恭敬地答道,“旅團長,步兵第3大隊所屬第4中隊已做好戰鬥準備,隨時可以向支那軍發起進攻。”

    “喲西。”牛島滿脫下白手套,淡淡地道,“進攻吧。

    “哈依。”神田正種再次鞠首,旋即回頭沖自己的副官喝道,“命令,山本大隊所屬步兵第4中隊,進攻。”

    這一次,小日本沒有在步兵進攻之前進行大規模的砲火準備,說到底,小日本的砲彈也不怎麼富裕,再加上第6師團又是長途急行軍,攜帶的砲彈只有兩個基數,剛才那一通火力強襲就已經消耗了將近半個基數的砲彈。

    ##########

    “鬆手,別碰我。”

    警衛想把受傷的陸雍扶回防空洞,卻被陸雍一把推開。

    “連長,你受傷了,得趕緊包紮!”警衛急了,伸手又要來扶陸雍。

    “沒事,蹭破點皮,死不了。”陸雍再次推開警衛,又衝四周喝道,“各排都有,馬上清點人數,然後加緊收集武器彈藥。”

    各排的人員傷亡很快報了上來。

    “報告連長,1排還剩下九個能喘氣的。”

    “報告連長,2排還剩下六人,其中兩人重傷。”

    “報告連長,3排還剩十八人,其中四人重傷。”

    “報告連長,4排還剩十三人,其中三人重傷。”

    陸雍聞言慘然,剛剛還是150人的滿編步兵連,這才一眨眼功夫,就只剩46人了,去掉九個重傷的,剩下37人正好編成一個排,這一回,2連算是吃大虧了,更糟糕的是,六個側射火力點也讓小日本炸掉了四個,就剩下倆了。

    “連長,小日本又上來了!”警戒哨忽然大叫起來。

    陸雍本能地想站起來,卻又一屁股跌坐回了戰壕裡,剛才他被一發砲彈爆炸後產生的氣浪掀翻在地,身上雖只被彈片蹭破了一點皮,人卻被震得有些暈暈乎乎的,直到現在都還沒有緩過勁來,多半是摔成腦震蕩了。

    “弟兄們,準備戰鬥!”陸雍嘶啞著嗓子大吼。

    老兵們紛紛起身趴到了射擊位上,一個個拉開槍栓開始往槍膛裡壓子彈,機槍手也開始檢查槍械,彈藥手則開始清點彈藥數,九個重傷員也紛紛從腰間解下手榴彈,將擰蓋擰開揣進了懷裡,他們已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只等小日本衝上來,他們就會毫不猶豫拉弦。

    大約一千米外,小二百日本兵已經拉開鬆散的散兵線,貓著腰、端著上好刺刀的三八大蓋向這邊逼了過來,小日本明顯是發了狠了,不再一個小隊、一個小隊地投入進攻,而是展開了中隊規模的集團衝鋒,為了搶奪首陷南京的大功小日本真是不惜血本了。

    要知道,既便是在淞滬戰場上,小日本也很少發動中隊規模的集團衝鋒。

    在步兵身後還跟著兩門步兵炮,小日本的九二步兵炮全重只有兩百多公斤,可以推進到五百米內給予步兵近距離炮火支援,在火箭炮還沒有出現之前,小日本的九二式步兵炮絕對是距離火線最近的平瞄直射火砲了。

    作為一款步兵壓制火砲,九二步兵炮的表現有些差強人意。

    但若是用來定點清除機槍火力,九二步兵炮卻是表現不俗。

    距離國軍陣地還剩下四百米時,小日本的兩門九二式步兵炮不再向前逼近,而是迅速就地構築砲兵陣地,不過並沒有開火,他們要等到對面國軍陣地上出現機槍火力、日軍步兵遭到壓制時,才會給予必要的砲火支援。

    不是小日本不想開砲,而是國軍機槍沒開火之前,日軍很難發現機槍陣地所在。

    距離國軍陣地還剩下兩百米時,小日本的重機槍、擲彈筒小組也停了下來,開始就地構築重機槍、擲彈筒陣地。

    ##########

    高慎行已經帶著兩個補充排下到了山腳前沿陣地。

    74軍轉隸南京衛戍區之後,馮聖法給十九大隊補充了五百多老兵,將十九大隊重新擴充為擁有八百多官兵的強加大隊,但是老兵跟老兵之間也是存在區別的,像桂軍、粵軍或者川軍老兵,在訓練上就沒法跟中央軍老兵相比。

    還有,有些老兵身體強壯,有些就比較瘦弱。

    所以,徐十九並沒有將八百多老兵平均分配編成五個步兵連,而是以中央軍出身的老兵為基幹編成三個步兵連外加一個警衛排,剩下三百多老兵編成八個補充排,當三個步兵連出現減員時,再把這些個補充排補充進去。

    這跟小日本在野戰師團中臨時設立補充兵團建制,而不將補充兵單獨編成戰鬥單位,道理其實是一樣的,這麼做有兩個明顯的好處,一個是最大限度地保證戰鬥部隊的戰鬥力,再一個就是可以讓戰鬥部隊的老兵幫帶補充兵。

    不僅日軍,國軍其實也有著類似的情形,像87師、88師、36師這樣的德械師除兩旅四團的戰鬥部隊,還有兩個補充團,這兩個補充團不是獨立作戰單位,當另外四個團的戰鬥部隊出現傷亡時,才會從補充團抽調兵員補充。

    看到陸雍還有些暈乎,高慎行關切地道:“陸連長,你沒事吧?”

    “沒事。”陸雍漫不在乎地擺擺手,說道,“剛才摔了下,不礙事。'

    高慎行點點頭,當下又將徐十九的話轉告給了陸雍,陸雍肅然道:“慎行老弟,請你轉告大隊長,只要我陸雍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讓小日本踏過陣地半步!”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9-15 08:57
第28章 國軍讓活


    日軍兵臨闕下、民夫撤走之後,有兩個女生堅持留了下來,除了王玉蘭還有一個芳名曹嬌,都是金陵女子大學醫護專業的大學生。

    兩個學醫的女大學生組成了戰地救護隊。

    昨天晚上王玉蘭請假走後,曹嬌成了整個十九大隊最忙碌的人,從第一批傷員被抬上觀音殿之後,她就再沒有歇過,經常是前面那一批傷員還沒有處理完,另一批傷員就又抬了上來,她忙碌得甚至腳不沾地,連吃飯的時間都騰不出來

    一直忙碌深夜十點多,曹嬌才處理完了所有的傷員,有時間坐下來喘口氣。

    王玉蘭走進觀音殿的偏殿時,正好看到曹嬌坐在那裡默默地垂淚,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王玉蘭一看頓時急了,她跟曹嬌是最好的姐妹,曹嬌家境貧寒而且性子柔弱,在金陵女子大學時常受人欺負,王玉蘭沒少替曹嬌出頭。

    “嬌嬌,你怎麼哭了,告訴我,誰欺負你了?啊?”

    曹嬌原本還只是默默地落淚,可是看到王玉蘭後,乾脆直接投入王玉蘭懷裡,摟著王玉蘭哭了個梨花帶雨,怎麼都勸不住。

    “是不是誰欺負你了?”王玉蘭怒了,嬌叱道,“你告訴我是誰,我去找徐大隊長,看徐大隊長怎麼收拾他,敢欺負我家嬌嬌,反了他了? !”見曹嬌哭得這麼傷心,王玉蘭本能地認為是十九大隊的哪個兵欺負了她。

    王玉蘭越想越氣,起身就要去找徐十九,卻被曹嬌拉住了。

    “玉蘭,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曹嬌拉著王玉蘭,連連搖頭。

    “嬌嬌你用不著害怕,徐大隊長會給你主持公道的。”王玉蘭知道曹嬌性子柔弱,本能地認為曹嬌是因為害怕所以才會矢口否認。

    “真不是,真沒人欺負我。”曹嬌也有些急了。

    “真不是?”王玉蘭將信將疑地道,“那你幹嗎哭成這樣?”

    曹嬌垂下頭來,露出天鵝頸般的修長玉頸來,低聲說道:“我,我心裡面難受。”

    王玉蘭接著又問,曹嬌才把她為什麼哭的原因說了出來,原來今天在給傷員處理傷口時遇到了令她心碎的場面,幾個傷勢很重的老兵知道自己沒救,便不讓曹嬌往他們傷口上灑磺胺粉,要求她將磺胺粉留給還有救的輕傷員。

    “都說螻蟻尚且貪生,當他們拒絕急救時,心裡該有多麼的掙扎?”曹嬌說著便又流下了淚水,淒然說道,“他們肯定還有父母雙親,甚至還有嬌妻幼子,他們肯定做夢都想著能再見親人最後一面,可他們卻拒絕了最後的希望。”

    “有個小戰士最多也就十六七歲,比我們都還小,在拒絕我給他包紮之後不久人就不行了,彌留之際,他的嘴唇一直在不停地翕合著,我把耳朵湊到他嘴邊才聽清楚,聽到他一直在喊著阿媽、阿媽時,我真是,真是心都碎了。”

    說著話,曹嬌便用手捧住了心口,她真感到心口隱隱絞痛。

    王玉蘭聽了也是黯然神傷,多好的戰士啊,因為缺醫少藥就這樣犧牲了。

    兩女正喁喁私語時,大殿外忽然傳來一陣雜亂而又急促的腳步聲,遂即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聲嘶力竭地響起來:“醫護兵,醫護兵……”

    王玉蘭和曹嬌趕緊背起藥箱衝出偏殿,剛進大殿,王玉蘭就看到四名戰士抬著一具抬架急吼吼衝了進來,王玉蘭的芳心裡便猛地咯頓了一下,因為他看到了工兵班的小戰士李逸風,李逸風在這裡,躺擔架上的該不會是……

    王玉蘭的擔心很快就成了殘酷的現實,剛放下擔架,小戰士李逸風便跪倒在擔架邊帶著哭腔對躺在擔架上的傷員說道:“班長你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我們已經到觀音殿了,玉蘭姐馬上就給你包紮,你馬上就沒事了。'

    “李班長?!”王玉蘭失聲尖叫一聲,在擔架邊蹲下來

    此時的李子涵已經根本沒辦法認人了,臉上烏漆麻黑全是硝煙熏痕,身上軍裝破碎、血污揉合著布片砂土都快結成塊了,人也是昏迷不醒,一探頸側大動脈,還好,還在脈動,再扳開眼皮一看,瞳孔也沒有擴散。

    王玉蘭趕緊給李子涵清理傷口,一邊問李逸風:“李班長怎麼被炸成這樣了?”

    “都怪我,都怪我。”李逸風一邊說一邊揪著自己頭髮,自責地道,“都怪我慫恿班長去小日本的駐地外埋地雷,結果反而踩了小日本的地雷,楊青死了,班長也受傷了,都怪我,是我害了班長,嗷嗷嗷……”

    說著說著,李逸風便嚎啕大哭了起來。

    原來李子涵在完成埋雷作業後,又帶著工兵班去了東善橋,想在小日本的駐地外埋幾個地雷,結果卻反而踩到了小日本埋的地雷,直接踩到地雷的那個工兵被當場炸死,走在那個工兵身後的李子涵也被氣浪重重掀翻在地。

    “別哭了,哭什麼哭,李班長沒事。”王玉蘭很快就給李子涵清理完了傷口,結果並沒有發現嚴重的外傷,胸口看著血糊糊的,其實只是被破片刮出了兩道淺淺的血槽,之所以到現在昏迷不醒,應該是被震暈過去了。

    “班長他沒事?”李逸風頓時不哭了。

    王玉蘭點點頭,拿出磺胺粉正要往李子涵傷口上灑時,李子涵卻幽幽醒轉了。

    “王醫生,我不行了,這些磺胺粉還是留著吧,別浪費了。”剛醒轉的李子涵只覺渾身一陣陣的發冷,本能地認為自己已然傷重沒治,老兵都這麼說,便婉拒了王玉蘭幫他灑磺胺粉,反正都快要死了,就不要再多此一舉了吧?

    曹嬌的眼睛刷的就下來了,又一個讓活的。

    王玉蘭也有些莫名的感動,嘴上卻故意說道:“只要傷口不感染,再轉送野戰醫院及時進行手術的語,你至少還有百分之十的存活機會,如果不使用磺胺粉,以你現在的情形,傷口肯定會感染,你確定不需要磺胺?”

    “百分之十的機會?”李子涵慘然一笑,道,“算了,不麻煩了。”

    國軍的野戰醫院是個什麼樣的情形,早在淞滬會戰時他就知道了,當初老娘舅傷重,大隊長拿手槍指著醫護兵都沒用,他只有十分之一的活命機會,既便去了野戰醫院,怕也只能躺在無人的角落、靜靜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左右都是死,又何必多此一舉?罷了。

    只是一想到自己死後,家裡尚有母親無人贍養,李子涵心裡便隱隱作疼,娘啊,孩兒不孝,這輩子不能膝前盡孝,下輩子,下輩子再當牛做馬報答您老人家的養育之恩……想起母親,李子涵不禁潸然淚下。

    看到李子涵潸然落淚,王玉蘭也不禁跟著沁出了淚水,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看他哭得這傷心,一定是想家了,他一定很傷心,倏忽之間,王玉蘭感到自己的芳心像被什麼狠狠揪了一下,疼徹骨髓。

    疼痛之餘,王玉蘭又有著莫名的振奮,古有孔融讓梨傳頌千古,可孔融跟國軍比起來差的簡直不可以道裡計,因為孔融讓的是梨,國軍讓的卻是“活”啊!

    李子涵和那些個國軍重傷員是在把活命的機會讓給別人,卻把死亡留給了自己,都說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究竟冇是什麼樣的信念在支撐著他們,支撐著他們去這麼做?國軍有這樣的兵,中國有這樣的軍隊,就不會亡,絕不會亡!

    “你這個傻瓜,我逗你呢。”王玉蘭美目裡噙著淚,又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擦李子涵眼角的淚水,柔聲說道,“你沒事,就是受了些輕微的外傷,包紮一下就沒事了。”說罷,王玉蘭又扭頭對曹嬌說道,“嬌嬌,快幫我把紗布拿過來。

    曹嬌連忙拿起紗布遞過來,王玉蘭接過紗布,又將李子涵扶得坐起來,用紗布將已經處理過的傷口一層層地包裹起來,望著王玉蘭近在咫尺的嬌靨,聞著那淡淡的幽香,李子涵不覺有些傻了,自己……真沒事?

    ##########

    牛島滿也承認,中國的確不是那麼容易滅亡的,先不說南京了,單是面前的牛首山就不是那麼容易拿下的,今天步兵第45聯隊第1大隊又猛攻了一整天,又傷亡了五百多人,其中將近兩百人陣亡,卻連牛首山的一個外圍山頭都拿不下來。

    算上昨天步兵第23聯隊的傷亡,牛島旅團已在祖堂山下傷亡近千人了!

    “師團長,卑職沒能及時攻占牛首山,讓您失望了。”牛島滿向著谷壽夫重重鞠首,滿臉的愧疚之色,谷壽夫是半個小時前到的,隨同谷壽夫一起到來的還有步兵第ll旅團,第6師團的直屬部隊外加兩個戰車中隊。

    聽說牛島旅團還沒有拿下牛首山,谷壽夫的確有些失望,不過谷壽夫並沒有因此就對牛島滿厲言相向,不管怎麼說牛島旅團能夠搶在上海派譴軍之前攻陷南市,還是給第6師團長了臉的,衝這,也不能給牛島滿難堪。

    “牛島桑,馬上召集所有大佐以上主官,到你的旅團部開會。”谷壽夫坐在裝甲車裡顛簸了一整天,骨頭都快散架了,不過能否首陷南京事關重大,老鬼子也只能硬撐著召開參謀會議,盡快確定下一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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