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烽火] 抗戰老兵之不死傳奇 作者:寂寞劍客(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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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3-7-20 09:35: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133750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8-19 08:18
第90章 代價


    9月初,蔣委員長又一次來到了蘇州。

    這個時候,隨著胡宗南第1師、李玉堂第3師、李延年第9師、桂永清中央軍校教導總隊、黃杰稅警總團等部隊先後趕到,雲集淞滬戰場的**已經超過了四十萬人,日軍先期登陸的兩個師團便漸漸的有些吃不住勁了。

    看到日軍似有師老兵疲的跡象,德國老頭法肯豪森激動了,興奮得成天在蔣委員長跟前叫囂著反攻,叫囂著要將登陸上海的日軍趕進長江餵魚,被德國老頭左忽悠右念叼,蔣委員長不淡定了,一拍腦袋又要把桂軍、川軍調上淞滬戰場。

    第8集團軍總司令張發奎一听就急​​了,馬上召集十幾個師長聯名,還暗中謀得了第15集團軍總司令陳誠的支持,給蔣委員長發了一封聯名諫電,電報上說,投入上海的兵力應該設定一個上限,超過這個上限就不能再往上海投放部隊了。

    這個兵力上限是多少呢?就是現在已經投入上海的40個德械師!

    其實張發奎的心理底線是20個德械師,就上海這個彈丸之地,投入20個師的兵力就已經很擁擠了,不過現在已經投入了40個師,也就只能接受現實了,戰場畢竟不是賭場,不是你想進就能進,想走就能走的。

    張發奎的言下之意就是,最後那十幾個德械師還有桂軍、川軍就不要再開進上海了,而應該留在吳福、錫澄、嘉乍以及海嘉這四條國防線上充當總預備隊,一旦淞滬會戰失利,這支總預隊就可能依托堅固的國防工事繼續抗戰。

    張發奎這當然是老成謀國之言,未慮勝先慮敗。

    但是,正在興頭上的蔣委員長根本就听不進張發奎的忠言,一意孤行要將最後剩下的十幾個德械師連同桂軍、川軍也一古腦地全部投入上海,還跑到蘇州給前線的高級將領們加油打氣,激勵他們打出中**人的血性,寸土必爭、死守上海。

    蔣委員長的原話是,戰端一開,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戰的職責!蔣委員長特別強調了守土抗戰這四個字,號召大家寸土必爭、寸步不讓,這個時候,蔣委員長早已經把蔣百里提出的以空間換時間的總方針拋到腦後了。

    還別說,領袖的激勵真有效果,剛剛取代李樹森當上67師師長的黃維將鋼盔往腦袋上一扣,就帶著敢死隊上了羅店戰場,這個書呆子是笨,可笨人有笨辦法,他帶著敢死隊每往前突進五十米就讓後續部隊構築工事,等站穩了腳跟,再帶著敢死隊往前突進。

    再突進五十米後又讓後續部隊跟上去構築工事,然後再往前,這樣五十米、五十米、五十米的往前步步推進,愣是從日軍手中奪回了羅店,而且生守了一個星期,最後從羅店撤下來時連師部的通訊員、文書、伙夫什麼的全戰死了,手下三個團長一死兩重傷,全師湊一塊也就一個加強營了。

    還有一向以蔣委員長首席學生自居的胡宗南,在劉行、楊行日夜猛攻,第一軍都傷亡過半了也沒有吭一聲,後來還是顧祝同到前線巡視,詢問起部隊傷亡情形時,胡宗南才苦笑著對顧祝同說,總座再不調兵來,我都要上火線了。

    黃維、胡宗南如此,別的師長也差不多,都鉚足了勁猛攻。

    自9月上旬開始,**40多個德械師近四十萬大軍從各個方向對日軍第3、第11師團發起猛攻,日軍所面臨的局勢一下變得嚴峻起來。

    尤其是從川沙口、獅子林砲台登陸的日軍第11師團,激戰至9月10日,傷亡已經超過八千人,戰損近四成,主攻羅店、先後與彭善11師、馮聖法58師、黃維67師惡戰的步兵第44聯隊更是基本上被打殘了。

    如果不是因為背靠著長江,可以得到日本海軍第3艦隊的火力支援,第11師團還真可能被**趕進長江餵魚。

    遠在東京的參謀本部的官僚們終於有些著急了,趕緊將和知鷹二關於戰術革新的建議付諸實施,日本的工業底子絕不是當時的國民政府能夠比擬的,戰爭機器全速開啟之後效率更是驚人,短短幾天功夫,成噸成噸的小航​​彈就被改裝出來並且緊急運往上海。

    與此同時,日軍已經完成了對楊樹浦海軍操場的改建,在浦東也建起了新機場,日本海軍航空兵再不必受制於吳淞外海的惡劣氣象,直屬於上海派譴軍的航空兵團也有了固定的起降機場,所以日軍航空兵的飛行強度一下就上來了。

    從九月中旬起,淞滬戰場上空的日機架次驟然增加了十幾倍。

    這下**慘了,40幾個師近四十萬人擺在正寬不過四十公里、縱深不過五公里的區域內就已經很擁擠了,現在不僅日軍海航、陸航的飛行強度上來了,在將500公斤、250公斤級的重磅航彈改成5公斤、10公斤級的小航彈後,每架次飛機掛載的炸彈數量也大大增加了,炸彈數量激增,轟炸密度自然也就激增,結果可想而知。

    從9月中旬開始,淞滬戰場上空的日軍飛機就像八月的蚊子,剛飛走一群馬上又來一群,那炸彈就跟下雨似的連續不斷地從天上落下來,幾十萬**就躲在工事裡都不安全,卻還要遵循蔣委員長“寸土必爭”的訓誡一再發起攻擊,怎一個慘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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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火紛飛中,時間進入了9月下旬,淞滬會戰打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了,隨著進入淞滬戰場的**越來越多,傷員越來越多,再加上日軍陸航、海航對幾條公路、鐵路的轟炸,整個第三戰區的後勤醫療保障驟然吃緊起來。

    蔣委員長之所以下定決心死保上海,其實也是有著他的考慮的。

    當時中國的海軍極其孱弱,總噸位也就六萬多噸,中日一旦全面開戰,則整個海岸線勢必會被日本海軍全面封鎖,那麼此時上海作為國民政府唯一能夠與外界聯通的貿易口岸就顯得極其重要了,蔣委員長還指著上海接收西方物資呢。

    當時的國民政府工業底子薄弱得超乎想像,重工業方面還是晚清洋務運動時期留下的老底子,沒什麼長進不說,甚至還退步了,幾個兵工廠也就造造槍支、子彈以及手榴彈,而且產能嚴重不足,生產速度根本趕不上消耗的速度。

    其餘像迫擊砲、山炮什麼的,就只能進口了。

    總而言之一句話,像淞滬會戰打到現在這麼個消耗法,如果沒有外界的物資援助,國民政府根本撐不了太久。

    武器彈藥的產能雖然不足,好歹還可以補充一部份。

    可在醫療器械、醫藥製藥方面國民政府卻是一窮二白,像阿托品、磺胺粉這樣的藥品根本就不必提了,甚至就連一盤小小的紗布都要從西方進口,完全可以想像,當日本海軍封鎖中國海岸線後,上海這個口岸對國民政府來說有多麼重要。

    不過西方列強從來就不是什麼好玩意,他們才不管你打得有多艱苦,死了多少人,反正就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可當時的國民政府一年的軍費支出已經超過財政收入好幾倍,除了白條什麼都拿不出來,所以有上海這個口岸其實等於沒有。

    所以到了九月下旬,整個第三戰區的彈藥、糧食、被服、藥品供應開始全面短缺,**將士們被迫餓著肚子作戰,原本可以得到救治的傷員因為缺乏藥品而大批大批地死亡,為了保衛上海,**將士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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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店側翼,58師師部。

    9月初,58師因為傷亡過大被陳誠換了下來,黃維的67師被推到了羅店正面,58師則調到了側翼,負責進攻羅店北側之敵,羅店北側正對川沙口,那裡駐紮著日軍步兵第12聯隊,聯隊長安達二十三大佐,這老鬼子也是個厲害角色。

    日軍革新戰術後,轟炸密度一下提高了十倍,當楊樹浦機場改建完成再加浦東機場建好之後,這仗就根本沒法打了,小日本的飛機是一撥撥地從這兩個機場起飛,從大清早轟炸到天黑,有時候就連晚上也會出來瞎炸一氣。

    **被炸得連頭都沒法抬,晚上也不行,現在小日本也學乖了,在戰線上拉起了幾十公里長的鐵絲網,鬼子的工兵還搶修了數百公里的簡易公路,裝甲車、坦克還有邊三輪摩托是整宿整宿地來回巡邏,連只耗子都進不去了。

    搞不到小日本的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置圖,戰區長官部又催得急,58師只能硬著頭皮硬打,結果可想而知,從9月初打到9月中旬,剛開進淞滬戰場時的一萬多官兵已經只剩下不到六千人了,這還是補充了兩次之後的數字。

    這傢伙,完全是在拿人命消耗小日本的炸彈,而且拿的還是德械師官兵的性命,這可是德械師,國民政府花了極大代價整訓的德械師啊!

    徐十九望著地圖上標註的密密麻麻的紅色箭頭,這裡的每一個紅色箭頭都代表著中央軍一個德械師,一眼望去,少說也有四五十個紅箭頭,當下苦笑著對馮聖法說道:“師座,再這樣打下去,不僅上海守不住,南京恐怕也不保了。”

    馮聖法半晌沒有吭聲,他當然知道再這樣打下去後果會有多嚴重!

    中國幅員遼闊、人口也多,在冊的正規軍足有兩百個師的建制,整整兩百多萬軍隊,但是**的核心力量還是59個德械師,現在這59個德械師正在淞滬戰場上瘋狂地消耗著,在日軍的狂轟濫炸下,幾乎每天都要損失一個師!

    裝備沒了可以買可以造,可這些老兵損失了卻根本沒地兒補充!

    當時的中國不比小日本,小日本有著完備的兵役制度,國內所有的青壯年基本上都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一線部隊消耗光了,將預備役補充進去戰鬥力也不會相差太多,可**就絕然不是這樣了。

    國民政府沒有完善的兵役制度,這59個德械師都是從北伐戰爭時期打過來的,絕大部份士兵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一旦這些老兵戰死了、因傷致殘了,接下來就只能把那些連槍都沒怎麼摸過的壯丁補充進去,那戰鬥力可就一落千丈了。

    按照每天損失一個師的速度,最多也就兩個月的時間,中央軍的59個德械師就將損失殆盡,到那個時候,局面就將徹底失控!

    數日前張發奎聯名發表諫電,馮聖法也在上面署了名,不過最後還是沒能改變蔣委員長的決定,蔣委員長不僅將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八國銀行稅警總團調上了淞滬戰場,甚至還給桂軍、川軍下了動員令,地方部隊不日也將開來淞滬戰場。

    顯然,蔣委員長是鐵了心要在上海跟日軍大幹一仗了。

    馮聖法多少也能夠猜到蔣委員長的苦心,苦笑著說道:“委座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自日本海軍全面封鎖我國海岸線後,上海已經成為國民政府唯一與外界相通的口岸,保住這個口岸不失,終歸有利於持久抗戰。”

    “保住上海這個口岸?這代價未免也太慘重了些。”徐十九苦笑搖頭,又道,“而且,西洋人才不會管你的死活,你拿不出真金白銀,就算保住了上海這個口岸,他們也不會把武器彈藥、糧食藥品賣給你,有上海這個口岸還不是等於沒有?”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8-19 08:19
第91章 生離死別


    徐十九他們趕到時,傷兵轉運處早已經人滿為患。

    所謂的傷兵轉運處,其實就是傷情鑑定處,從火線上抬下來的輕重傷員會首先匯集到這裡,然後由專門的軍醫對其進行傷情鑑​​定,傷勢較輕的稍加包紮立刻勒令其返回戰場,傷勢較嚴重的​​再轉運後方的野戰醫院接受手術。

    至於傷勢很嚴重的,直接抬到路邊等死!

    這不是殘忍,更不是冷血,而是現實條件下的無奈之舉。

    都說生存權至高無上,都說死亡需要敬畏,可是當兩個傷員的生存權發生衝突時,你應該怎麼選擇?是選擇即便保住性命也必然殘廢、再無法回歸部隊的重傷員,還是選擇那些有可能重新歸隊、有可能重新踏上戰場的重傷員?

    還有更難的選擇,你只有一盒藥品,是選擇救一個垂死的傷員,還是選擇救兩個甚至更多個有可能傷愈歸隊的傷員?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軍醫正給傷員做著鑑定。

    “這個不行了,抬走。”

    “這個也不用救了,抬走。”

    “這個優先手術,趕緊送醫院。”

    “這個就地處理,完了趕緊回去。”

    “小子你這傷自己弄的吧?給老子滾回部隊去,麻溜的。”

    老軍醫基本上只要一搭手就知道傷員是個什麼情況,該怎麼處理,很快,有些詐傷的輕傷員簡單包紮後被強制送回了部隊,有些值得搶救的重傷員被轉運後方的野戰醫院,不過更多的重傷員卻被人抬到了公路旁邊。

    公路旁邊早已經擺了好幾排了,從眼面前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少說也有好幾千,不少傷員已經奄奄一息,有些卻還在大聲哀嚎,不過更多的,卻​​已經被蒙上白色的裹屍布,早已經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等待著掩埋。

    望著那一排排的屍體,還有意識的**傷員無不神情黯淡,無一例外地默默地流下了眼淚,也許要不了多少時間,他們就會變成這無數屍體中的一具,從此再無法跟老家的妻兒團聚,也再無法在父母膝前盡孝了。

    “這個沒救了,抬走。”終於輪到老娘舅,老軍醫冷漠的一句話卻像一盆冷水澆在徐十九的頭上,徐十九的情緒一下失控,劈手揪住老軍醫的衣襟,聲嘶力竭地怒吼,“你再說一遍,有種你再說一遍試試?”

    老軍醫冷冷地瞪著徐十九,毫不退讓,這種鬧事的刺兒頭他見多了,如果隨便讓人這麼一鬧就得讓步,那弄這麼個傷情鑑定乾啥,所有傷員都送醫院不就得了?可問題是,野戰醫院根本接收不了這麼多傷員,更關鍵的是,根本沒那麼多藥品!

    不遠處,幾個憲兵已經發現不對,背著槍向這邊大步走了過來。

    徐十九額頭上、手背上已經凸起了蚯蚓般的青筋,對著老軍醫,聲音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漏出來:“這個優先處理,送醫院!”

    “這個沒救了,抬走!”老軍醫毫不讓步。

    徐十九掏出盒子炮,又喀喀扳開機頭,然後直接拿槍口頂在了老軍醫腦門上,一字一頓地重複著剛才的話:“說,這……個……優……先……處……理!”

    老軍醫依然不為所動,走過來的幾個憲兵卻一下變了臉色,當下拉動槍栓將子彈推入槍膛,又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徐十九,高慎行、二瓜見勢不對,也趕緊掏出了盒子炮,又把機頭扳開,舉著槍跟那幾個憲兵對峙起來。

    李子涵卻急得快哭了,拉著徐十九說,大隊長你冷靜冷靜,見徐十九沒反應又趕緊搶前兩步,擋在了那幾個憲兵的槍口前面,哀求著說道:“幾位兄弟別誤會,我們大隊長現在有些情緒失控,你們多擔待些,多多擔待些……”

    帶隊的少尉軍官倒也能夠理解這些大兵的心情,當下冷冷地說道:“如果不想上軍事法庭的話,我勸你們還是趕緊把槍收起來。”

    李子涵又回過頭來勸徐十九,不過沒什麼效果。

    雙方正對峙時,原本昏迷不醒的老娘舅卻醒了,看到現場的情形,老娘舅哪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下氣若游絲地喊道:“漢娃子,漢娃子……”

    徐十九一個激泠,趕緊收起盒子炮在擔架邊蹲了下來:“老娘舅,我在這裡,你想說什麼?漢娃子在這裡呢,我在這裡呢……”

    老軍醫對那幾個憲兵揮了揮手,轉向了下一個傷員,那幾個憲兵便收起了槍,二瓜和高慎行這才跟著收了槍。

    擔架上,老娘舅對著徐十九牽嘴笑笑,低低地說道:“漢娃子,我快不行了,你就不要再費那勁了。”

    徐十九忙道:“不,老娘舅你沒事,就是點小傷,養幾天就好,沒事,真的。”可說著說著,徐十九的眼角便溢出了淚水,二瓜的眼眶也紅了,李子涵更是跟著嚎啕大哭,只有高慎行緊緊地抿著嘴,整個表情看上去冷酷無比。

    老娘舅沒有接徐十九的茬,自顧自說道:“漢娃子,我活了五十六了,當兵的能活到這個年紀,已經算是難得長壽了,該經歷的也都經歷過了,沒啥好遺憾的了,將來要是抗戰勝利了你還活著,每年清明節別忘了給我弄點麻餈嚐嚐。”

    徐十九含著淚,使勁點頭,他知道老娘舅是浙江紹興人,按紹興習俗,每年清明節都會做麻餈(糯米蒸熟搗爛、裹上豆沙餡再揉成捲)祭奠先人。

    “漢娃子,我,我好像聞到了家鄉麻餈的香味了,香,真香啊。”

    老娘舅原本蒼白的臉色忽然間變得潮紅,臉上也露出了陶醉的笑容,然後笑容凝固、永恆定格,徐十九回憶起十幾年與老娘舅相處的點點滴滴,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一下撲在老娘舅的遺體上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喊著,大啊,俄的大……在徐十九心裡,其實早就已經將老娘舅當成他的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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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十九在嚎啕大哭的時候,俞佳兮也在太倉野戰醫院的大門外抽泣。

    江灣的複旦大學早已經給小日本炸得不成樣子了,野戰醫院也在半個月前遷到了相對遠離前線的太倉,俞佳兮也跟著到了太倉。

    就連徐十九都不知道,俞佳兮其實是上海市長俞鴻鈞的掌上明珠,寶貝女兒一走就是半個多月不見人,這可把俞市長跟夫人急壞了,託人四處打聽才終於知道了俞佳兮的下落,這不今天一大早夫妻倆就從蘇州趕來了太倉。

    不過,俞市長俞夫人勸了半天都沒能說服俞佳兮,俞夫人流著淚說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呢?知道爸媽從蘇州趕過來接你有多危險嗎?路上好幾次險些被日本人的飛機給炸著,聽話,跟爸媽去南京,啊。”

    “爸,媽,我真不能跟你們去南京。”俞佳兮聲音柔柔的,語氣卻很堅定。

    俞夫人急了,正要訓斥幾句時卻讓俞市長制止了,俞市長嘆了口氣,說道:“佳兮,按說你已經成年了,我們不該過多干涉你,可你想過嗎,留在太倉多危險?你有替爸爸媽媽考慮過嗎?如果你有個好歹,你讓爸爸媽媽以後靠誰去?”

    俞佳兮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把俞市長跟俞夫人帶到了醫院旁邊的空地上,看到空地上停放的那一排排的**屍體,俞市長跟夫人的臉色一下就白了,尤其讓他們心驚肉跳的是,這些屍體當中還有不少是醫務人員。

    自九月中旬以來,日軍海航、陸航不僅加強了對**前沿陣地轟炸,也同樣加強了對後方的轟炸,**的後勤補給車隊、擔架隊甚至就連掛著十字徽標的醫院都成了他們的轟炸目標,每天因為支持抗戰而犧牲的志願人員數以千計。

    “爸,媽,你們都看見了吧?要說危險,正在前線與日寇殊死博鬥的**將士所處的環境豈非更危險?他們也有父母,也有妻兒,他們難道就不怕生離死別嗎?不,他們也害怕拋下自己的親人,可他們並沒有退縮,為什麼?

    因為他們沒得選擇,他們是軍人,軍人的職責就是保家衛國、抵抗侵略。

    爸,您說的對,留在太倉的確很危險,可您的女兒是一名醫生,醫生的職責就是救死扶傷,無論危險或者不危險,女兒都必須留在這裡,為那些正在前線與日寇殊死博鬥的**將士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如果每個人都只顧自己,而不願意去犧牲,那中國還會有希望嗎?

    爸,媽,如果有一天女兒真的不在了,真的犧牲了,請你們不要悲傷,這是女兒應該擔負的責任,女兒只希望你們能夠好好保重身體。 ”

    聽著俞佳兮訣別似的話語,俞夫人不禁失聲慟哭起來。

    不過俞夫人的慟哭並沒有讓俞佳兮改變決定,她對著父母雙親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毅然轉身返回了醫院,俞夫人哭得越發的哀哀欲絕,俞市長摟著夫人的肩膀嘆息著道:“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隨她去吧。”

    “可是老俞,我們就一個女兒啊。”俞夫人淚眼汪汪地道,“我的心頭肉啊。”

    俞市長抹了抹眼角,指著靜靜地躺在地上的那排屍體說道:“這些孩子何嘗不也是他們父母的心頭肉?佳兮說得對,這是她該負的責任,如果有朝一日她真的犧牲了,那就是我們該付出的代價,也是整個中華民族該付出的代價。”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8-19 15:49
第92章 老蔣誤國


    九月中旬,鑑於進入上海的中央軍德械師、地方師乃至保安團越來越多,為了便於有效指揮,蔣委員長發布命令重新編組了戰鬥序列,將進入淞滬戰場的超過五十個**師編成了左翼、中央、右翼三個戰略軍群,並各司其職。

    其中以張發奎為總司令的右翼軍負責浦東、杭州灣尤其是寧波的防務,以朱紹良為總司令的中央軍負責牽制從張華濱登陸的日軍第3師團,唯有以陳誠為總司令的左翼軍負責進攻從川沙口、獅子林登陸的日軍第11師團。

    三個戰略軍群,只有左翼軍採取攻勢,為了使這只打出去的拳頭擁有足夠的殺傷力,蔣委員長將投入淞滬戰場的五十多個德械師中的26個編入了左翼軍,其中以羅卓英為總司令的第15集團軍更是集中了18個德械師!

    法肯豪森提出的戰術構想是好的,就是集中絕對優勢的兵力,首先解決掉從川沙口、獅子林登陸的日軍第11師團,然後集中左翼、中央兩大戰略軍群,以雷霆萬鈞之勢碾碎從張華濱、吳淞砲台、虯江碼頭登陸的日軍第3師團。

    不過德國老頭顯然沒有把小日本的海軍航空兵和陸軍航空兵考慮在內,或者說他過高地估計了中國空軍的戰鬥力,認為中國空軍既便無法壓制日軍的陸航、海航,也至少可以抵擋一段時間,然而事實卻是,淞滬會戰開打不到兩星期,淞滬戰場的上空就基本上看不到中國空軍的飛機了。

    中國空軍的將士們打得異常英勇,他們常常駕駛著即將墜毀的戰機去撞擊日本海軍的軍艦甚至是駐上海的日本海軍特戰陸戰隊司令部,他們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遺憾的是國民政府沒有航空工業,無法向他們提供源源不斷的飛機。

    失去了空軍保護,淞滬地區的地形又極度不利,結果可想而知。

    陳誠的左翼戰略軍群儘管集中了26個最精銳的德械師以及幾乎所有的砲兵部隊,可在日軍航空兵排山倒海般的猛烈轟炸下,根本就無法取得實質性的突破,猛攻了半個月,傷亡超過五萬人,戰線卻只往前推進了不到兩公里!

    法肯豪森更低估了日本政府打贏淞滬會戰的決心以及戰爭動員能力,至九月下旬,日本政府動員的第二批陸軍三個師團、兩個重砲旅團外加駐台灣的重藤支隊,還有偽滿洲**的三個混成旅陸續抵達淞滬戰場,這批部隊全部被投入了左翼戰場。

    9月22日,日軍第9師團、第101師團率先投入戰場,向羅店發起猛攻,羅卓英第十八軍及葉肇第六十六軍不知道日本援軍已經趕到,仍然像前幾天那樣發起進攻,結果一頭撞進了日軍第9、第101師團懷裡。

    此時,中日兩軍的火力差距越發懸殊,在日軍航空兵的狂轟濫炸下,**砲兵基本上都被摧毀了,而日軍則新增了兩個重砲旅團,​​英勇的**將士只能冒著日軍的砲火發起一次又一次悲壯、絕望的衝鋒,然後一批批地倒在戰場上。

    激戰至24日凌晨,擔綱主攻的159師、160師近兩萬官兵全體陣亡,這一下蔣委員長真被打疼了,而且是疼徹骨髓,於是趕緊繞過第三戰區長官部直接給陳誠下了道命令,命令左翼軍群撤退到滬太公路以西,並且由進攻轉入防禦。

    不過,159師、160師的全體陣亡也並非毫無代價,兩個師兩天兩夜不計代價的猛攻給剛剛投入戰場的日軍第9、第101師團兜頭澆了盆冷水,這兩個師團在日軍當中算是比較能打的野戰師團,結果首戰便打了個慘勝,傷亡著實不小。

    日軍慘到什麼程度?第9師團有個中隊長因為本中隊傷亡太大拒絕衝鋒,該中隊所在步兵大隊的大隊長扇了他幾個耳光,結果這個中隊長一怒之下糾集本中隊幾個老兵把那個大隊長給幹掉了,這是整個淞滬會戰期間日軍唯一的一次譁變。

    上海派譴軍司令官松井石根一看,喲,這樣子可不行,當即又將主攻方向由羅店轉向了大場,其目的當然是避實擊虛,試圖從**左翼軍群與中央軍群之間的空隙尋求突破,然後迂迴抄截**後路,這都是玩剩的老套路了。

    十月十五日,日軍突破蕰澡濱防線,大場告急。

    此時,此前投入淞滬戰場的五十幾個德械師大多已經師老兵疲,各戰線基本上都抽調不出部隊了,眼看戰局就要失控,松井老鬼子“中路突破”的構想就要奏效時,不遠萬里從廣西開來的桂軍趕到了。

    首批趕到淞滬戰場的桂軍有四個師,以廖磊第二十一集團軍為主。

    廖磊第二十一集團軍是桂系的王牌,下轄周祖晃第七軍及韋雲淞第四十八軍,每個軍下轄三個師,裝備部份法式軍械,戰鬥力極強。

    關於怎麼使用廖磊的第二十一集團軍,當時有兩種不同的意見,一種意見認為打蛇打七寸,應該將第二十一集團軍投入瀏河戰場,從側翼猛攻川沙口、獅子林,威脅日軍身後,另一種意見認為應該將二十一集團軍投入大場,硬撼日軍的鋒銳。

    **處於弱勢,所以避開日軍芒鋒猛攻日軍的薄弱點是正確之選,不過蔣委員長在這裡又走出了一步臭棋,竟然將二十一集團軍投入大場正面硬撼日軍鋒銳,更悲劇的是,桂軍上到高級將領,下到普通士兵,都將日軍當成了軍閥混戰時期的地方軍。

    擔綱主攻的第四十八軍組織了一萬多敢死隊員,排著隊、喊著口號大踏步向前,剩下兩萬多官兵也以密集隊形在戰場上展開,結果日軍兩個重砲旅團、三個野炮聯隊外加停泊在長江、黃浦上的日本軍艦全面開火,近百架戰鬥轟炸機狂轟濫炸,桂軍將士就像夏熟時的小麥一片片地被割倒,不到三天時間,全軍三萬多官兵大部戰死,光旅長就死了六個,戰鬥結束後白崇禧心疼得嘴唇直哆嗦,好幾天都吃不下飯。

    這次反擊失利後,**便再沒有心氣反攻了,也沒那能力了。

    進入到十月下旬,大場陷落,戰局越發不利,此時朱紹良的中央軍群已經退到蘇州河以南,蘇州河北只剩下了88師的一個營還在四行倉庫殊死抵抗,這便是524團1營,八百壯士孤軍守四行的壯烈激勵了無數海外華人。

    陳誠的左翼軍群也後退到了嘉定、南翔一線。

    此時日軍若繼續沿著蘇州河北岸向西迂迴,就能輕易割裂左翼軍群與中央軍群之間的聯繫,進而各個擊破,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先後投入淞滬戰場的日軍五個師團、重藤支隊、偽滿洲**三個旅也已經師老兵疲,再無力進攻了。

    就在這個時候,遠在東京的石原莞爾終於撕下不擴大的偽裝,露出了他鋒利的獠牙,從華北劃出第6師團、國崎支隊,從滿洲劃出第18師團,又從國內緊急動員第114師團,編成了第十軍準備從杭州灣登陸,抄截**後路。

    不過,哪個國家的高層都不缺屍位素餐的官僚,石原莞爾的良苦用心並沒有得到這些官僚的理解,眼看石原莞爾的“逐步增兵、誘殲**主力於淞滬地區”的戰略就要成功時,這老鬼子卻被那些屍位素餐的官僚逼得辭職了,理由是石原莞爾犯了逐步增兵的戰略錯誤,以致日軍未能迅速解決上海事變,在國際上造成了不利影響。

    當然,石原莞爾雖然辭職了,可第十軍卻還是按照他的設想編成了。

    國民政府的特工這次很給力,無論是潛伏東京的間諜,抑或是藍衣社技術科的特工,都已經察覺到了日軍的異動,並且判斷出日軍即將再次增兵,不過不知道日軍這次增兵將投入多少兵力,也無從知道日軍具體的登陸地點。

    不過國府高層普遍認為日軍將會從瀏河以北的長江沿岸登陸,五年前一二八上海抗戰時日軍就曾經這麼幹過,這次想來也不會例外,蔣委員長急將上官雲相的第十一軍團和張鈁的第十二軍團調入劉興的江防軍群,加強沿江防禦。

    淞滬會戰已經打到這個份上,既便是法肯豪森這個倔強的德國老頭也不得不承認,**再想守住上海已然是沒有可能了,此時最正確的選擇應該是留下五到十個雜牌師斷後,然後果斷將所有的德械師後撤至四條國防線上設防。

    蔣委員長也認可了這一點,並且向部隊下達了後撤的命令。

    做個大膽的假設,如果淞滬戰場的**主力按計劃後撤至吳福、錫澄、嘉乍、海嘉這四條四防線上憑險固守,那麼抗戰的進程就將完全不同,以日本有限的國力,未必就能打進武漢,甚至就連南京都未必能夠打得下來。

    淞滬會戰打到現在,**的傷亡數字已經超過二十萬,因為藥品短缺以及醫務人員的匱乏,二十萬將士當中至少有十萬人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的傷亡是如此之大,但需要指出的是,59個德械師至少還保留了一半多的骨幹老兵。

    如果能給這些骨幹老兵爭取一周到半個月的休整時間,供他們恢復體力,他們很快就能恢復過來,然後補充進適當數量的壯丁,憑藉堅固的國防工事跟日軍打幾仗,要不了半年時間,這些個德械師就會完全恢復戰鬥力。

    真要是這樣,抗戰的進程就會全面改寫。

    不過很遺憾,歷史沒有假如,在這個要命的節骨眼上蔣委員長又出么蛾子了!

    就在後撤命令下達的次日,當淞滬戰場上的**各部準備逐次後撤時,蔣委員長突然召集一次緊急會議,並在會上說,九國公約正在開會,如果**能夠守住上海一到兩週,九國公約就有可能會出面制裁日本。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8-19 21:49
第93章 群毆


    白崇禧、顧祝同等高級將領當然是極力反對,但凡有點判斷力的人都不會將幾十萬**將士的安危係於九國公約可能出台的製裁,這是極度的不負責任,也是極度愚蠢的,一旦九國公約沒有拿出實際上的製裁措施,或者小日本完全不服從調停,後果將不堪設想。

    不過蔣委員長對西方的干預卻抱有很大的信心,他在會上力排眾議撤銷了撤退命令,並下令**各部原地死守,不得後退半步,這命令一下,對前線將士的士氣打擊是空前的,這眼看著能夠活著離開了,可是眼睛一眨,命令又變了。

    有道是士可鼓、不可洩,這士氣一旦鬆懈了下來,再想鼓起來可就難了,幾乎沒有一個**將士能夠想通,命令下達之後,上至軍長、師長,下至普通大頭兵都在罵娘,部隊的情緒極度不穩,隨時都可能釀成譁變。

    蔣委員長一看情形不對,急於11月1日夜間趕到南翔,召集前線師以上將領開會,這才勉強把軍心穩住,不過洩掉的士氣是不可能再恢復回來了,這也為後來日軍在杭州灣登陸之後**的迅速潰敗埋下了隱患。

    ##########

    北新涇,58師師部。

    馮聖法從南翔回來時已經是深夜十點過了,沒有片刻耽擱,當即讓通訊兵召集所有營以上軍官傳達領袖的最新精神。

    此前,松井石根將主攻方向由羅店轉向大場之後,俞濟時的七十四軍便從羅店調到了大場,大場失守之後,第七十四軍便一直退過了蘇州河。

    在會上,馮聖法剛說完,會議室裡立刻就炸了鍋了。

    “開什麼玩笑?”一個營長猛然起身,怒形於色道,“弟兄們都已經打點好行裝了,這時候又讓我們原地死守,這不是瞎胡鬧麼?”

    “就是,讓我怎麼跟弟兄們講?”馬上有營長附和。

    “反正我們營不會留下來送死,管他誰去死。”有營長更為激烈。

    十幾個營長群情激憤,四個團長、兩個旅長和副師長張鏡明也是臉色陰沉,他們表面上沒說什麼,可心裡早已經在罵娘了。

    “都給我閉嘴!”一向不怎麼發火的馮聖法終於發飆了,一拳猛然砸在會議桌上,當下發出了“平”的一聲巨響,叫囂得最兇的幾個營長凜然噤聲,另外幾個正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營長也趕緊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自古以來戰爭就是最好的試金石,是英雄是狗雄,到了戰場上一試就知,馮聖法無疑是前者,兩個月的朝夕相處、生死與共,馮聖法已經完全獲得58師這群驕兵悍將的認可,也在58師豎立起了絕對的威信。

    馮聖法冷厲的目光從眾人臉上逐一掃過,沉聲道:“這是領袖的最高指示,作為黨**人,我們必須無條件地執行!今天馮某人把話摞在這,誰要是不能安撫好部隊,誰的部隊要是出了狀況,撤職那是輕的,我槍斃了他!”

    “啪!”馮聖法說完又拔出勃朗寧佩槍重重摜在會議桌上,會議室裡鴉雀無聲,靜得就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到響動,馮聖法再一揮手,十幾個營長、四個團長、兩個旅長還有副師長張鏡明便紛紛離去,只有徐十九留了下來。

    會議室裡只剩下兩人,馮聖法的臉色才稍稍緩和。

    徐十九從桌角拿過地圖在會議桌上攤開,一邊問馮聖法道:“師座,是不是九國公約要開會討論中國事變了?”

    “你怎麼知道?”馮聖法訝然看了徐十九一眼,既便是在南翔的最高軍事會議上,蔣委員長也只說要讓**各部原地死守,而沒有解釋具體的原因,不過馮聖法有消息來源,知道蔣委員長之所以朝令夕改,的確是因為九國公約開會的緣故。

    “這不明擺著的事麼?”徐十九道,“能讓蔣某人罔顧幾十萬中央軍精銳安危的,除了西方列強的干涉還能有啥?五年前的一二八淞滬抗戰,不就是因為九國公約出面調停,才迫使日本最終接到停戰談判?”

    馮聖法點頭道:“你知道就好。”

    徐十九卻搖頭:“不過很可惜,現在已經不是五年前了,五年前英、法有足夠的實力干預遠東事務,可是現在他們面臨著德國越來越強勁的挑戰,早已經自顧不遐了,沒有英法兩國主導局面,美國人也不可能單獨出面給日本人施壓。”

    馮聖法越發訝然地望著徐十九,這些國際局勢就連他都不甚清楚。

    “師座你別這樣看我,報紙上整天都在講這些。”徐十九笑笑,又道,“所以,這次佈魯塞爾九國公約的會議指望不上,西方列強最多口頭上譴責日本幾句,根本不可能有實際性的行動,更不可能從國家層面給日本政府施加壓力。”

    其實有個國家徐十九沒提及,那就是不在九國公約內的蘇聯!

    蘇聯與國民政府曾經有過一段短暫的蜜月期,不過在識破蘇聯的狼子野心後,蔣委員長便毫不猶豫地撇開蘇聯倒向了西方,跟剛剛擺脫一戰陰影、迫切需要朋友的德國建立了良好的外交關係,59個德械師便是這個時候整訓出來的。

    不過中蘇關係並沒有因此而交惡,如果撇開民族立場不顧,蔣委員長完全可以拿承認外**立為籌碼換取蘇聯出面調停戰端,這比把希望寄託在九國公約身上要靠譜得多,不過徐十九也很清楚,蔣某人未必敢這麼做。

    馮聖法自然不知道徐十九在想這些,他顯然更關心部隊的情緒問題。

    “九國公約指望得上還是指望不上,這些就用不著你我來考慮了。”馮聖法道,“我們是軍人,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既然領袖下達了命令,我們自當執行命令,阿九,在這個關鍵時刻,你們十九大隊可不能亂了陣腳。”

    自從俞建民負傷離隊之後,馮聖法便將警衛營跟**十九大隊合併,番號仍用**十九大隊,徐十九仍為上校大隊長。

    這警衛營一併進來,**十九大隊的兵力就超過了一千人,差不多就是一個團了,此後幾次惡戰,十九大隊雖然也是傷亡慘重,但每次都是優先補充,到現在十九大隊都還有八百多人,而且基本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

    十九大隊現在已經成了馮聖法手中一把尖刀!

    徐十九臉上也露出了肅然之色,低沉地說道:“師座放心,哪怕第三戰區八十幾個師全都亂了,我們十九大隊也絕不會亂,我們十九大隊就是師座你手中的一刀尖刀,你讓我們刺向哪裡,我們就刺向哪裡。”

    馮聖法拍了拍徐十九的肩膀,又道:“阿九,我相信你的能力,不過還是要向弟兄們解釋清楚原因,還要做好安撫工作,至少士氣上不能懈怠。”

    “是!”徐十九猛然收腳立正,又向馮聖法敬了記軍禮。

    ##########

    徐十九回到十九大隊陣地上時,消息早已傳開,部隊也已經炸了鍋了。

    此時的**十九大隊擁有八百多精兵,已經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加強營了,這八百多官兵大致可以劃分為三個陣營,第一個陣營當然是老十九路軍出身的老兵,目前還剩下六十多人,第二個是警衛營的官兵,有四百多人,第三個是補充兵。

    為了將三個涇渭分明的陣營整合成一個整體,徐十九著實費了不少心思。

    特別是俞建民的警衛營,他們不僅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在俞濟時時代,甚至就連伙食標準都跟別的單位不一樣的,這樣一群驕兵悍將,按說是很難被別人折服的,不過警衛營在羅店爭奪戰中吃了個大敗仗,這就給了徐十九一個契機。

    軍隊不同於別的團體,最終還是要靠實力來說話的。

    十九大隊作為一個剛補充齊整的加強大隊,可以輕鬆奪回羅店,而警衛營卻在羅店吃了個大敗仗,營長俞建民也身負重傷到南京接受治療去了,這就是差距,所以當馮聖法將警衛營併入十九大隊時,這些浙江藉的驕兵悍將也無話可說。

    從羅店到蕰澡浜,從蕰澡浜到大場,再從大場到蘇州河南岸,徐十九才好不容易將十九大隊揉合成一個整體,現在又出問題了。

    徐十九在師部稍微耽擱了片刻,南翔會議的精神就從別的友鄰部隊傳過來了,十九大隊也像友鄰部隊一樣,一下就炸了鍋,老十九路軍出身的老兵自然是痛罵蔣委員長,湖北藉的補充兵也牢騷滿腹,可浙江藉的老兵卻不答應了。

    幾句話不投機,這些大頭兵們就爭吵起來了。

    “叼鉅老母,蔣某人這是要幹嗎,他想幹嗎?”

    “你個廣東佬嘴巴放乾淨些,不准你侮辱領袖。”

    “去你娘的領袖,淨幹些不著四六的混帳事兒。”

    “就是,放著堅固的國防工事不用,卻在上海郊區跟小日本幹,這不存心把大夥往死路上趕麼?真不知道那光頭佬是怎麼想的。”

    “怎麼想的?用屁股想的唄,這都不知道?”

    “噯,你們幾個說話注​​意點,要不然老子可不客氣了。”

    “不客氣你還想咋滴?想打我呀?有種你就來打我呀。”

    “打就打,老子今天還非得要好好教教你怎麼說人話。”

    罵著罵著,雙方就乾起來了,八百多老兵打成了一鍋粥,徐十九返回陣地時,正是打得最熱鬧的時候,友鄰陣地的不少老兵都跑了過來,在看熱鬧。

    徐十九一看就火了,掏出盒子炮對著天上就是叭的一槍。

    突兀的槍聲讓正在群毆的十九大隊官兵們紛紛停了下來,回頭看到是徐十九,老十九路軍出身的幾十號老兵都悄悄地往後出溜,原警衛營的浙江藉老兵則是滿臉的不忿,湖北藉的補充兵則是滿頭霧水,都不知道剛才怎麼就捲進了群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8-20 13:11
第95章 空前危機


    槍聲驚動了蘇州河北岸的日軍,也對著這邊胡亂開火,不時有子彈拖出一道道耀眼的曳光從天上掠過,好在兩下相隔極遠,真要是被千米開外的流彈給打中,那你就只能感嘆自己點太背了,就是躲在戰壕里也沒用,因為那子彈是從天上砸下來的。

    徐十九沒有理會小日本的流彈,只是凶狠地瞪著十九大隊的官兵,然後訓斥。

    “一個個的都長本事了,咹?是不是前些天打小日本還沒打過癮,所以又拿自己人操練上了?行,既然你們還有這心氣,我不攔著,都他娘的給老子站出來,這就給老子泅過蘇州河去接著跟小日本幹,幹完算逑!”

    自然沒人站出來,蘇州河北岸駐紮著小日本好幾個野戰師團呢,更別說小日本還有凶殘到不像話的重砲群,就十九大隊這麼幾百號人,還不夠給小日本塞牙縫的,再說大夥豈能聽不出來,大隊長也就發發火,訓斥幾句就完了。

    “怎麼,剛才不挺能的麼,現在就成慫包軟蛋了?”

    有浙江藉老兵忍不住說道:“大隊長,那些廣東佬說話太難聽。”

    “我們說什麼了?蔣光頭根本不懂打仗,還盡他媽瞎指揮,剛說完撤退,轉眼又說要死守,這他娘的算個什麼事兒?這不玩我們麼?老子再不為這狗屁領袖打仗了。”那浙江藉老兵話沒說完,立刻招來了十幾個廣東藉老兵的反唇相飢。

    這傢伙,別的浙江藉老兵又不干了,眼看局面又要失控,徐十九當機立斷一腳將離得最近但一句話都沒說的二瓜踹翻在地,二瓜傻眼了,心想我沒說什麼呀,剛才也沒動手,還被別人在背上踹了兩腳呢,大隊長干嗎還踹我?

    這委屈的,二瓜嘴巴一扁就默默哭上了。

    徐十九沒有理會二瓜,瞪著那些廣東老兵罵道:“都給我閉嘴,光頭長光頭短的,領袖終歸是領袖,你心裡不認可,起碼的尊重終歸要吧?”頓了頓,又道,“還有,你們打仗是為了領袖嗎?不是,是為你們的妻兒老小打仗,為你們的同胞,是為他們!”

    十九大隊的官兵們紛紛回頭,順著徐十九手指的方向望去,離他們陣地不遠便是一條公路,星月慘淡的夜色下,隱隱可以看到公路上絡繹不絕的行人,由於公路上太擁擠,兩側泥濘的田野上也有行人,扶老攜幼、推車擔雛,好不淒惶。

    淞滬會戰爆發後,國民政府就開始有計劃地將上海的工廠、學校、機關撤往武漢、重慶等相對安全的大後方,不過上海市民以及郊區的百姓都沒有走,他們都自發地留下來幫助**抗擊侵略,也對守住上海抱有極大的信心。

    當然了,故土難離也是他們不願意走的原因之一。

    不過大場失守後,戰局急轉直下,既便是再樂觀的人也知道上海已然是守不住了,所以最近這幾天出現了逃離上海的難民潮,數百萬上海市民從公共租界以及法租界出滬西,沿著滬松公路、滬杭鐵路倉皇嘉興、崑山。

    剛剛還憤怒不已的官兵們一下就沉默了。

    難民們走得很急,很倉皇,不時有老人摔倒在地,還有走散的孩子躑躅在大路邊,無助地喊著姆媽,也有年輕的母親在人群中悲愴、絕望地呼喊著自己孩子的乳名,甚至還有人被日軍胡亂射來的流彈打死,親人們哭成一片。

    整個逃亡的場面混亂、喧囂,叫人心碎。

    徐十九從難民身上收回視線,咬著牙道:“我知道你們心裡在想些什麼,是啊,撤退到國防線上至少可以暫時保住性命,留在這個無遮無掩的蘇州河邊卻只能是死路一條,誰他娘的不想活,誰他娘的想死?婁蟻尚且貪生,我徐十九也不想死!

    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如果我們逃走了,他們又該怎麼辦? ! ”

    徐十九猛然一指公路上的難民,聲音陡然變得高亢起來:“為了支持我們抗戰,他們把家裡僅有口糧都捐了出來,他們寧可自己餓肚子也要我們吃飽;為了多買幾盒藥品,為了多救幾個傷員,他們把家裡的存款全都捐了出來,他們自己有病卻只能硬撐著。

    還有,為了給部隊補充兵員,多少年邁的母親把自己的孩子送上了戰場?

    為了抗戰,為了國家,為了民族,他們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現在上海要輪陷了,你們卻想一走了之,然後把他們留給日寇,讓日寇肆意屠殺他們、欺辱他們,你們難道就不覺得臉紅,難道就不覺得羞愧嗎? ”

    無論浙江藉老兵、廣東藉老兵還是湖北藉新兵,全都羞愧地低下了腦袋,徐十九的話就像一把利劍戳進了他們的心臟,又像一面雪亮的鏡子照出了他們心中的自私,剛才叫得最兇的十幾個廣東藉老兵更是感到臉上火辣辣地燒。

    “今天我把話摞在這裡。”徐十九雙手死死扣著腰間武裝帶,厲聲大吼道,“只要上海的百姓還沒有撤完,我就絕不離開滬西,就是死,也絕不後退半步!”

    八百多官兵的神情逐漸變得肅穆,片刻後,老十九路軍出身的廣東藉老兵紛紛放下了手中的背​​包,原警衛營的浙江藉老兵紛紛返回戰壕,湖北藉的補充兵也紛紛抄起工兵鎬,開始加固工事,一切又回到了撤退命令下達前的時候。

    跑來看熱鬧的友鄰部隊的老兵們也都回去了,他們來的時候心裡充滿迷惘、憤怒,不過走的時候卻已經變得無比平靜,徐十九不僅給十九大隊的驕兵悍將們上了一課,也給這些友鄰部隊的老兵上了一課:軍人,就應該有軍人的擔當!

    ##########

    然而,徐十九終歸只是個上校大隊長,他再會帶兵也只能影響自己麾下的八百多人,在徐十九的影響下,十九大隊的八百多官兵是想通了,可淞滬戰場上有八十五個師,整整五十多萬人呢,這麼多官兵卻不是徐十九所能夠影響的。

    蔣委員長的朝令夕雖然沒有釀成大規模的譁變,可小規模的鬥毆滋事卻不少,這個惡劣的影響是留下了,整個士氣也是一落千丈。

    而小日本可不會因為**的士氣低落而手下留情,因為蔣委員長的戰略失誤,一場空前浩劫正向淞滬戰場上的五十幾萬**將士悄然逼近。

    民國26年(1937年)11月5日凌晨,日本海軍航空兵出動數百架次轟炸機,攜帶五百公斤級重磅航彈對金山衛展開了地毯式轟炸,與此同時,新編成的海軍第4艦隊的幾十艘軍艦百炮齊射,將**的灘頭陣地炸成了一片火海。

    砲擊兩小時後,日軍第6、第18師團分別從金山衛東西兩側強行登陸,登陸前,第十軍司令官柳川平助召集各師團主官開會,這個兇殘成性的老鬼子在會議上說了一句話,一旦登陸,山川草木,皆是敵人。

    言下之意就是,無論軍人還是百姓,沿途所見統統殺光!

    因為柳川平助的這一句話,第十軍自金山衛登陸之後,一路西進一路燒殺劫掠,打進南京之後更是製造了駭人聽聞的南京大屠殺,十萬**戰俘和二十多萬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慘遭殺害,小日本犯下的罪行皆直謦竹難書。

    此時,負責杭州灣防務的右翼軍群已經將轄下僅有的四個主力師投入滬西戰場,而且右翼軍總司令張發奎認為日軍既便不在獅子林登陸,也會在瀏河以北的長江沿岸登陸,對於日軍會在金山衛登陸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所以,當時的金山衛只有62師的兩個連和地方上的保安隊駐守。

    日軍第6、第18師團很輕鬆就上了岸,用參與登陸作戰的日本兵的話講,這簡直比演習還要輕鬆。

    消息傳到南京,蔣委員長是大吃一驚!

    南京統帥部的高參們攤開地圖一看,壞了,日軍自金山衛登陸後,就可以往西北直插松江,松江一旦失守,上海跟杭州之間的公路、鐵路交通就被全部切斷,那麼此刻還在滬西死守的幾十個師就只能往崑山這一條退路擠了!

    這還不算,還有更壞的,根據藍衣社提供的情報,日軍同樣在策劃長江沿岸登陸,一旦另一支日軍從瀏河以北的長江沿岸登陸,然後往南直插太倉、崑山,那麼整個淞滬戰場的八十五個精銳師就要被日軍一網打盡了!

    這樣的嚴重後果是國民政府斷然承受不了的!

    蔣委員長急眼了,一邊跟陳誠通著電話一邊在地圖上尋找部隊,最後發現剛從華北調過來的吳克仁第六十七軍就在松江附近,吳克仁第六十七軍是東北軍,因為看不慣華北戰場上各派系間的互相傾輒,主動要求南調。

    第六十七軍裝備精良、人員整齊,戰鬥力還是很強的。

    於是蔣委員長給吳克仁下了一道命令,命令第六十七軍至少要在松江堅守三天,為什麼是三天而不是五天、七天甚至更久?這是因為兩天之後也就是11月7日,九國公約就要在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開會討論中國事務了。

    最後第六十七軍真的在松江守了三天,代價是全軍覆滅,軍長吳克仁也壯烈殉國,他也是淞滬會戰期間陣亡的軍階最高的**將領。

    按說有了這三天時間,足夠南京統帥部做出統籌安排,也足夠滬西的絕大部份主力師撤出戰場了,然而讓人遺憾的是蔣委員長卻再次出么蛾子了,這三天時間他愣是沒有下令讓滬西的幾十個主力師撤出戰場,而是白白錯失了最後的機會!

    為什麼?因為蔣委員長始終對九國公約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殘酷的現實最終給了蔣委員長沉重一擊,九國公約最後只是口頭譴責了日本幾句,這樣的結果甚至比不開會還要糟糕,不開會日本政府多少還有些顧忌,可這個會開過之後,日本政府就摸到了九國公約的底線,行事就再沒什麼顧忌了。

    此後淞滬前線的師團長們一再突破日軍大本營設定的終止線,一步步地將戰火燒向中國的首都南京,跟日本政府摸清了九國公約的底線是有直接關係的,否則,借小日本倆膽也未必敢放任前線的​​師團長們胡來。

    11月8日,松江失守,守在滬西的八十幾個師已經失去了撤退的最佳時機,正面臨著空前嚴峻的危機。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8-20 23:17
第96章 就是安亭


    11月8日,松江失守,布魯塞爾傳來的消息更讓蔣委員長大失所望,蔣委員長終於下令,淞滬前線的八十五個師除留下少數部隊斷後,其餘各師緊急撤往吳福、錫澄、嘉乍、海嘉這四條永固國防線上構築第二、第三防禦鏈。

    然而,這個時候才想起來撤退已經有些遲了。

    八十五個筋疲力竭的殘兵師,整整五十多萬大軍,又豈是說撤就能撤得下來的?各個師的撤退秩序怎麼定?具體撤退線路怎麼劃?沿途兵站怎麼設置、軍需物資怎麼供應?更關鍵的是每個師具體撤退到什麼位置?

    還有,沿途各縣、鎮、鄉怎麼跟軍隊銜接?

    等等等等,平時一兩個師的轉進都能讓參謀們忙脫一層皮,現在八十幾個師一起往後撤退,就憑三戰區長官部的十幾個參謀又哪裡忙得過來?事實上,幾乎是撤退的命令一下,除了留下斷後的幾個師,其餘的部隊一下就​​亂了套。

    八十幾個師五十多萬人爭相後撤,僅有的幾條鐵路、公路全都擠得水洩不通,再加上天上日軍飛機炸,地下大砲轟,整個淞滬戰場頃刻間變成了一個混亂的大旋渦,而處於吳淞江畔的安亭鎮無疑是這個大旋渦的最中心。

    翻開民國時期的上海地圖你會發現,上海通往南京的鐵路、上海通往崑山的公路、嘉定通往松江的公路,全都經過安亭,甚至就連吳淞江也流經安亭,安亭鎮可說是貫通東西南北的水陸交通樞鈕,地理位置極其重要。

    更關鍵的是,第十軍從金山衛登陸之後,已經跟上海派譴軍形成了夾擊態勢,九個師團近三十萬日軍就像是正在合擾的一把大鐵鉗,這個合擾點就選在安亭!如果讓日軍搶在**前面佔領安亭,那滬西的幾十萬**就完了。

    ##########

    上海日租界,日本海軍俱樂部。

    自從中**隊全面轉入防禦後,日租界已經完全處在日軍控制之下,松井石根便將他的司令部從加賀號空母移到了楊樹浦的海軍俱樂部。

    當鬆井石根在華中方面軍參謀長塚田攻少將、上海派譴軍參謀長飯沼守少將、第3飛行團團長值賀忠治少將等大批軍官的簇擁下走進作戰室時,方面軍司令部的作戰參謀們已經在巨大的地圖上繪出了六個細長的紅色箭頭。

    這六個又細又長的紅色箭頭就像三道鐵閘,大有一鼓作氣將滬西戰場上的八十幾個**師一網打盡的架勢。

    “大將閣下。”一個中佐參謀大步上前,向松井石根鞠首敬禮,然後拿起木竿指著地圖講解起來,這個中佐名叫長勇,一個多月後,上海派譴軍司令朝香宮鳩彥下令殺掉南京城內所有戰俘,這道電令就是這個老鬼子起草的。

    “截止目前,第11師團所屬步兵第10旅團由瀏河直插嘉定,第6師團所屬步兵第11旅團自松江直插青浦,此二部將在安亭合圍,形成第一道攔截線。

    第18師團由金山縣直插平望,重藤支隊由白茆口直插支塘,這兩路軍隊將會在太湖以東、淀山湖以西的蘇州一線合圍,形成第二道攔截線;除此之外,第16師團由白茆口取常熟、無錫,第114師團由嘉興取南潯、吳興,將在太湖以西形成第三道攔截線。

    大將閣下,有了這前後三重攔截線,可謂是萬無一失,滬西戰場上的五十多萬支那軍已經插翅難飛了。 ”

    “喲西,喲西,喲西。”松井石根連說了好幾聲喲西,然後話鋒一轉接著說道,“不過我們也不能低估支那軍的反應速度,據航空兵偵察,滬西支那軍已經開始全線後撤,而且支那軍沒有太多重裝備,後撤的速度頗為不慢,這三重攔截線未必能攔住他們。”

    第3飛行團團長值賀忠治少將大聲道:“大將閣下,第3飛行團已全力出擊,展開了對滬寧鐵路、昆滬公路以及松嘉公路的全面轟炸,支那軍別想順利後撤。”

    “喲西,第3飛行團的全面轟炸非常重要。”松井石根欣然點頭,不過馬上又話鋒一轉接著說道,“但是,飛行團的全面轟炸同樣只能起到遲滯擾亂的作用,而無法從根本上阻止支那軍的後撤。”

    值賀忠治沒話說了,的確,他的飛行團可以在淞滬戰場的上空為所欲為,卻不可能變成步兵落到地面去打阻擊,想到這裡,值賀忠治又舊話重提,對鬆井石根說道:“大將閣下,帝國也該組建自己的空降兵了。”

    松井石根擺了擺手,沒接這茬,這事可不是他一個方面軍司令官能夠決定的,那得參謀本部的那些官僚說了算。

    當下松井石根轉移話題道:“不知道諸位是否注意到了一個事實,大場失守之後絕大部份支那軍都退到了吳淞江南岸,現在松江已經被第6師團攻占,滬杭鐵路、滬杭公路已經被皇軍所切斷,聚集在吳淞江南岸的支那軍已經只有一條退路了。”

    “安亭!”華中方面軍參謀長塚田攻少將接過話頭,說道,“吳淞江南岸的支那軍只有從安亭過了橋,然後沿著滬寧鐵路、昆滬公路撤往崑山。”

    “沒錯。”松井石根從長勇手中接過木竿,指著地圖說道,“就是安亭,如果我們能夠設法炸掉安亭大橋,則聚集在吳淞江南岸的支那軍無論是架浮橋還是走小路,都至少要耽擱幾天時間,這一來,他們就真的插翅難飛了。”

    “這可不太容易。”值賀忠治下意識地蹙緊了眉頭,第3飛行團也有俯衝轟炸機,可要想炸掉安亭公路大橋,卻沒那麼容易,中**隊的高射機槍倒是威脅不大,問題是高速俯衝的戰機很難鎖定目標,最後常常是重磅航彈扔了許多枚,橋還是沒能炸掉。

    要不然,滬西的鐵路、公路大橋早不知道被海軍航空兵炸斷多少回了。

    松井石根卻微笑不語,依靠航空兵炸斷安亭公路大橋當然不現實,他也從未將希望寄託在航空兵身上。

    ##########

    尾原重美嘴裡叼著抽剩的半截煙,肩上扛著中正式步槍,腰間別著武裝帶,腳上穿著臟兮兮的膠底黑布鞋,身上的軍裝也是又破又爛,甚至就連頭上的鋼盔也被子彈打得凹下去一塊,整個跟橋上川流不息的**將士毫無區別。

    如果非要找出點不同,那就是尾原重美的脖子上圍著塊白毛巾。

    四周站著、坐著甚至躺著等待過橋的**將士中,也有不少人的脖子上圍著白毛巾,這些士兵不時用眼神跟站在大橋下的尾原重美做著交流,沒錯,這些脖子上圍著白毛巾的並非真正的**,而是喬妝打扮的日本兵。

    尾原重美的特戰隊是昨天晚上混進國隊隊伍的。

    根本沒人發現混入**隊伍的這股日軍,此時吳淞江南北兩岸的**各部早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軍長找不著師長,師長找不著團長,團長找不著營長,亂得不可開交,再加上這些部隊來自全國各地,根本沒人懷疑尾原重美濃重的東北口音。

    尾原重美站在橋下,冷冷地註視著橋上來來往往的**,這座橋是附近唯一橫跨吳淞江的公路橋,還滯留在吳淞江南岸的幾十個師的**要想西撤,無論走公路還是坐火車都要從這裡過橋,一旦這座公路橋被炸掉,**就麻煩大了。

    有守橋部隊,番號是87師工兵營,其實,倒不如說他們是炸橋部隊更貼切些,因為他們早已經在大橋的橋墩上安放好了**,起爆指揮部就設在南橋頭下的小木板房裡,透過敞開的木門,尾原重美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起爆器。

    尾原重美很想直接衝上去摁下起爆器,大橋一炸,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不過尾原重美並沒有這麼做,原因很簡單,因為守橋**在起爆指揮部外用沙包砌了兩個環形街壘,架著兩挺馬克沁重機槍,任何試圖靠近的人都會遭到阻止,就剛才有個**少校試圖上前,結果被守橋**很不客氣地趕走了。

    起爆指揮部戒備森嚴,安亭大橋上卻很混亂。

    有少量部隊逆流南下,更多的部隊則倉皇北上,還有幾門卜福斯山炮試圖搶著過橋,結果被橋上的步兵很不客氣地推進了橋墩下的淤泥裡,一個連長正帶著幾十個士兵用麻繩往河岸邊拖,還有個營長在岸邊罵娘日爹。

    這時候貿然動手,失手的可能性很大。

    尾原重美注意到,當航空兵團的轟炸機群出現時,橋上和正等著過橋的**都會陷入混亂,守橋**也會躲進附近的掩體,那時是**戒備最鬆懈的時候,尾原重美決定在那個時候動手,成功的可能性至少有六成!

    從衣兜里摸出懷錶偷偷看了看,從上一波空襲到現在,時間才堪堪過去十五分鐘,航空兵團的轟炸機群返航、加註燃油、掛彈,然後再重新起飛,速度再快也至少還要半個小時才能夠趕回來,所以,他還得繼續等下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8-21 19:17
第97章 狹路相逢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名日本兵忽然對著尾原重美使了個眼色,然後將目光投向了吳淞江北岸的一顆歪脖柳樹,尾原重美順著那日本兵示意的方向看過去,然後看到了隱藏在那顆歪脖柳樹枝葉間的天線,沒錯,​​就是天線!

    尾原重美的眸子裡霎時露出了狼一樣的神情,有天線就有電台,有電台就必然有**的指揮部,再結合安亭的地理位置,設在這裡的**指揮部很可能就是過橋指揮部,專門負責吳淞江南岸**各師的過橋秩序。

    尾原重美的猜想雖不中卻也距離真相不遠了,他發現的是第19集團軍總司令薛岳將軍的司令部,由於滯留吳淞江南岸的**部隊太多,而過河的橋樑卻只有一座,為免出現擁堵影響過河,戰區長官部的確授權薛岳將軍維持過河秩序。

    毫無疑問,如果能夠端掉薛岳將軍的指揮部,無疑可以加劇**的混亂,為上海派譴軍以及第十軍合圍吳淞江南岸的**主力贏得時間,尾原重美瞬間做出了決定,然後微不可察地向著周圍幾個喬妝的特戰隊軍官打出了很隱蔽的手勢。

    襲擊起爆指揮部關鍵靠時機,時機不當的話,既便將整個特戰隊一百多號官兵全部賠進去也拿不下來,可如果時機恰當,只要一個戰鬥小組二十多個人就足夠了,剩下的四個戰鬥小組完全可以騰出手來襲擊北岸的**指揮部。

    正盤算著偷襲**指揮部的尾原重美並沒有發現,擁擠混亂的人群中,有一個扛著上校軍銜的**軍官正從北岸過來,在那上校軍官身後還跟著百多個**士兵,每個**士兵的肩上都扛著個木箱,那裡面裝的估計都是軍火。

    經過尾原重美面前的時候,那上校軍官微微皺了皺眉,似乎有些困惑,不過很快他就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

    ##########

    過橋走了不到兩里路,徐十九忽然停了下來。

    松江失守之後,淞滬戰局驟然惡化,為了阻止日軍北上,替吳淞江南岸的幾十個師贏得撤退的時間和空間,蔣委員長匆匆翻開三戰區的建製表,試圖找幾支得力部隊打阻擊,可連續點了幾支部隊都聯繫不上,各師正在後撤途中呢。

    危急關頭,58師師長馮聖法主動請纓去填缺口。

    陳誠一說,蔣委員長自然是喜出望外,甚至還親自給馮聖法打了個電話,並在電話裡好生勉勵了幾句,馮聖法二話不說,直接就把全師還能夠上戰場的官兵以及所有完好的武器裝備都攏到一塊,整出了個加強旅,由一七四旅旅長吳繼光率領,連夜搶占青浦。

    與此同時,馮聖法也將手中最後一張王牌打了出去,那就是**十九大隊,一七四旅守青浦是第一道防線,十九大隊守白鶴港則是第二道防線,在馮聖法看來,有了這前後兩道防線,不說固若金湯,堅持三到五天至少不在話下。

    考慮到十九大隊雖然人員整齊,不過在此前的戰鬥中武器消耗較大,尤其缺少機槍,彈藥也急需補充,馮聖法專門向第19集團軍總司令薛岳將軍借調了一批,徐十九和十九大隊的一百多老兵剛才就是去19集團軍司令部接收彈藥去了。

    扛著木板箱跟在徐十九身後的二瓜便問道:“大隊長,咋不走了?”

    “不對。”徐十九沒有理會二瓜,自言自語道,“不對不對,不對!”

    看到徐十九口中念念有詞,不僅二瓜滿頭霧水,就是後面的一百多個老兵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哪裡不對勁了又?

    “毛巾!”徐十九突然大叫起來,“毛巾不對!”

    一百多個老兵仍舊是滿臉困惑,只有高慎行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沉聲道:“那幾十個人的確有問題,他們的毛巾太乾淨了!”

    淞滬會戰打到現在,**將士幾乎一刻都沒離開過陣地,他們的毛巾上早已經沾滿了汗漬、血跡以及各種污垢,怎麼可能還有那樣白?如果只是一個人,或者這人有潔癖倒也不值得大驚小怪,可一下出現幾十個那就有問題了。

    “回去!”徐十九從腰間拔出刺刀,轉頭就往回就走。

    高慎行將肩上扛的子彈箱往地上一扔,也拔出隨身攜帶的短劍跟了上去,二瓜和一百多老兵紛紛扔掉木箱,也從腰間拔出了刺刀,除了十幾個老兵留下來看護彈藥,其餘的老兵都操著明晃晃的刺刀,跟著徐十九兜了回來。

    “目標是那些脖子上圍著白毛巾的,兩人一組,每組對付一個!”

    “不要猶豫,他們不是我們的弟兄,是日本人,下手一定要狠!”

    “如有可能,盡量用刺刀解決他們,不過該開槍的時候也不要猶豫,這些小日本可不是善茬,他們是日軍中的精英。”

    徐十九一邊大步走著,一邊大聲叮囑著身後的老兵,老兵們大多神情冷漠,彷彿對即將到來的殊死博鬥毫不為意。

    ##########

    徐十九跟尾原重美之間的第二次較量就這樣突然間爆發了。

    不過徐十九和尾原重美都不知道這是他們間的第二次較量,更不知道在將來他們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乃至更多次的較量,此時此刻,尾原重美想的是如何端掉薛岳的指揮部,而徐十九想的則是如何干掉這些混入**的日軍奸細。

    此時,尾原重美已經帶著特戰隊主力過了大橋,南岸還剩下一個戰鬥小組。

    徐十九帶著十九大隊的百來號老兵返回大橋邊,很容易就發現了人群中的白毛巾。

    徐十九和二瓜一左一右悄然逼向其中一個奸細,那個奸細除了脖子上圍著白毛巾,額頭上還纏著繃帶,繃帶裡有血跡滲出來,應該是頭部受了傷,這會正靠在橋頭的柳樹上,眼睛瞇著,蔫蔫的,看上去似乎非常疲憊。

    如果不留心的話,這根本就是個普通的**傷員。

    不過如果仔細觀察的話,還是可以發現一些明顯的破綻,首先那個**臉上的表情很僵硬,或者說很冷漠,不像別的**那樣焦慮、憤怒或者絕望,其次他的膚色很健康,一點也不像個身受重傷的傷員,而最明顯的破綻是,當同樣在脖子上圍了白毛巾的徐十九站到他身邊時,他竟然下意識地低了低頭,標準的日式鞠首。

    奸細身份已經確定無疑了,徐十九向另一側的二瓜使了個眼色,二瓜亮出貼肘收好的刺刀毫不猶豫地捅向了那個日本兵的左肋,被二瓜磨得鋒利無比的刺刀一下就剖開了日本兵的軍裝和皮肉,然後從第三肋骨和第四肋骨之間的空隙刺入,直透心臟。

    幾乎是在二瓜出刀的同時,徐十九也伸手摀住了日本兵的嘴巴,日本兵的心臟被刺刀完全貫穿,瞬間導致內部大出血,前後不到十秒鐘那日本兵的瞳孔便開始擴散,整個人也軟軟地癱倒在了徐十九的懷中。

    徐十九和二瓜得手時,高慎行那邊也乾掉了一個。

    不過十九大隊的收穫也僅止於此了,尾原大隊畢竟不是一般的日軍部隊,這些日本兵無論訓練、反應都明顯強過一般的日本兵,十九大隊的單兵戰鬥力也就比普通日本兵稍強,跟尾原大隊的日本兵相比就有些不夠瞧了。

    除了徐十九和高慎行,其餘的小組全都沒能得手,有個小組的兩個老兵偷襲不成,竟然還反過來被那個日本兵給幹掉了。

    ##########

    荒木次郎是尾原大隊第1戰鬥小組的組長,少尉軍銜。

    尾原重美帶著特戰隊主力去了吳淞江北岸,只有荒木次郎的戰鬥小組留了下來,負責解決守橋部隊,奪取起爆指揮部並炸毀安亭大橋。

    當十九大隊的兩個老兵悄然逼近時,荒木次郎馬上就意識到了危險。

    不過荒木次郎並沒有露出什麼異樣,而是不動聲色地等著兩人靠近,直到左側那個士兵悄然亮出掩藏在手肘後的刺刀時,荒木次郎才突然出手,擒住左側那個士兵的持刀手腕再順勢往右一帶,鋒利的刺刀一下就捅進了右側士兵的腹部。

    左側士兵發現不對急出左拳砸向荒木次郎的太陽穴,不過已經來不及了,荒木次郎的右手已經搶先半步到了左側士兵面前,說時遲那時快,荒木次郎長滿老繭的粗糙右手就像一對鐵鉗一下就捏碎了左側士兵的喉骨。

    那士兵的喉嚨裡發出了嘶嘶的聲音,極力地想要吸氣卻永遠無法如願了,不片刻,他的嘴角便有血沫汩汩溢出,荒木次郎鬆手,這個士兵便軟軟地癱倒了下來,直到這時候,右側挨了一刀的那個士兵才猛然間慘叫起來。

    就在右側士兵慘叫著倒地的霎那間,荒木次郎已經大步沖向不遠處的起爆指揮部,一邊還往人群密集處甩出了一顆國造手榴彈,這小鬼子倒也不傻,知道僅憑他的戰鬥小組絕無可能奪取起爆指揮部,所以想先製造混戰。

    幾乎同一時間,還留在吳淞江南岸的二十多名日本兵也紛紛向四周甩出手榴彈,二十多顆手榴彈先後爆炸,猝不及防的**將士頓時間一片片地倒在了血泊之中,慘叫聲、怒罵聲不絕於耳,安亭大橋的南橋頭頃刻間亂成一團。

    不亂不行了,這裡的**部隊番號太多了,而且全走散了,師長找不著團長,團長找不著營長,能夠保持連級建制就已經算很不錯了,而且**將士們來自全國各地,操什麼口音的都有,互相之間急眼了基本上就是雞同鴨講,能不亂套嗎?

    ##########

    對岸的爆炸聲一響,尾原重美就知道特戰隊的行踪已經敗露,儘管此時還不是最佳的發動時機,但他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當下給各個戰鬥小組下達了攻擊命令,各個戰鬥小組儘管還沒有準備好,卻也只能進攻了。

    不過尾原重美很有些急智,在進攻之前先喊了一嗓子:“弟兄們,這些當官的不顧咱們的死活,非把咱們往死路上逼,咱們不幹了。”

    “對,咱們不幹了,先幹掉這些當官的。”

    “對,幹掉當官的,大傢伙散伙,回家!”

    混在人群中的幾個特戰隊員也紛紛用東北腔大喊,一邊還偷偷地衝人群最密集處扔了幾顆手榴彈,連續不斷的爆炸聲中,安亭大橋的北橋頭也頃刻間亂成了一鍋粥,由於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所有人只能​​像無頭蒼蠅似的亂衝亂撞。

    事情太突然,局面一下就失控了,混亂中,尾原重美向幾個組長打了個手勢,當下便有三個戰鬥小組從混亂的人群中分出來,迅速展開戰鬥隊形向著薛岳的指揮部撲了過來,守在指揮部大門外的兩個警衛剛喊聲站住,就被亂槍打死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8-21 20:34
第98章 勇者勝


    爆炸聲響起時,第19集團軍總司令薛岳正跟67師師長黃維通電話,67師排在第19集團軍撤退序列的最後,此時才剛從市區的八字橋撤下來。

    黃維在電話那頭也聽到了爆炸聲,急問道:“總座,發生什麼事了?!”

    薛岳聽到指揮部外的爆炸聲越來越頻繁,甚至還響起了密集的槍聲,只對著話筒說了聲情況不好便掛了,此時,未來在萬家嶺、在長沙打出神一樣戰績的抗日戰神並不知道,他已經被人給盯上了,而且差一點就被日本人給生擒活捉了。

    警衛營長匆匆走了進來,薛岳劈頭就問道:“外面怎麼回事?”

    “具體不太清楚,但是有亂軍譁變,總座你必須馬上離開。”警衛營長也不知道外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事,但是有亂軍已經展開散兵線,正從幾個方向朝司令部逼近卻是事實,眼下司令部兵力空虛,必須保護總司令馬上離開。

    “你說什麼,你不知道?!”薛岳的臉色一下就黑了下來。

    薛岳無疑是那種冷酷的軍人,不僅對敵人嚴酷,對自己嚴格,對部下也嚴厲,要不然當年也不會追紅軍追了兩萬三千里,一路將朱毛從江西趕到大西北,這樣的長官,對於不稱職的部下那是絕對不會心慈手軟的。

    強忍著槍斃警衛營長的衝動,薛嶽大步走出了指揮部。

    不過一走出指揮部薛岳就知道自己冤枉部下了,外頭的情況的確很亂,而且亂得不成樣子了,儘管安亭大橋的南北兩頭都已經被硝煙籠罩,橋上的將士也在拼命往外擠,可橋下的將士卻還在拼命往上擠,試圖搶先過橋。

    為什麼要搶先過橋?因為一橋之隔,就是生死之別!

    留在吳淞江南岸,人的兩條腿怎麼也跑不過小日本的汽車輪子,最後必定會被小日本給攆上,就是死路一條,可如果過了安亭大橋,那就有機會坐上火車,既便沒火車坐,到時候把大橋一炸,小日本短時間內也是追不上來,就有機會逃出生天了。

    橋上的想下去,橋下的想上來,頂牛了,整座大橋被擠得水洩不通。

    不過最讓薛岳感到莫明其妙的,還是那幾十號已經展開散兵線,正從幾個方嚮往他的指揮部逼過來的亂軍,抽支煙的功夫,其中一夥亂軍就已經趁著混亂奪取了安亭大橋北側的高射機槍陣地,然後將槍口壓了下來。

    “總座快走!”警衛營長只來得及將薛岳推開,灼熱的子彈已經跟水一樣潑了過來,一下就將他寬厚的胸膛打成了篩子,警衛營長強壯的身軀被重機槍的子彈扯過來又撥過去,打擺子一樣來回幾次才終於頹然倒地。

    薛岳連滾帶爬躲到一顆柳樹後面,發現身邊就跟了個參謀,其他的隨行人員全都被摞倒了,好在不遠處警衛營已經被驚動了,不斷有士兵端著步槍衝出來,但是,薛岳的心很快又沉了下去,他突然想起來警衛營已經只剩不到一個排的兵力了。

    “哎,你們幾個,趕緊把總座的轎車開過來,快!”唯一活著的那個參謀衝最先沖出來的幾個警衛大喊大叫,那幾個警衛趕緊又折回去,將院子角落裡堆放的稻草搬開來,底下赫然隱藏著一輛小轎車。

    然而,小轎車才剛駛出大門,立刻就遭到了猛烈掃射,前擋風玻璃、引擎蓋以及側車門上被打出了幾十個彈孔,左側的輪胎被打爆,駕車的警衛也當場犧牲,剩下的警衛也被堵在營房之內,根本連大門都出不來。

    就在這片刻功夫,從幾個方向逼過來的亂兵已經迫近到五十米內。

    這時候薛岳終於發現不對了,從不同方向逼過來的亂兵無論是單兵之間的交替掩護,還是各個小組的層次推進,全都極有章法,各種戰術動作運用得也極其嫻熟,**中絕找不出這樣的精銳部隊,這顯然是一股日軍!

    “日本人,他們是日本人!”薛岳回過神來,慘然叫道,“想不到我薛岳沒死在正面戰場上,卻死在了幾個前來偷襲的小日本手裡。”

    唯一活著的那個參謀急中生智,喊道:“總座快脫衣服,游過對岸去!”

    薛岳聽了趕緊將身上的軍裝、帽子還有褲子一脫,再蹬掉板牛皮鞋,然後縱身一個魚躍就跳進了冰冷徹骨的吳淞江里,那參謀倒也很是盡責,跟著脫掉了衣褲,然後迅速穿上薛岳的衣褲,然後大叫著衝了出去,不過沒幾步就倒下了。

    ##########

    先不說薛岳的死活,安亭大橋的守橋部隊也遇到大麻煩了。

    別看守橋部隊一個個的表面上都一副生人勿近的凶狠模樣,架在街壘上的兩挺馬克沁重機槍的機頭也是打開的,可真有人慌不擇路下沖向他們陣地時,他們卻又不敢開槍了,畢竟都是自己的弟兄,大家一起在一個戰場上並肩殺敵將近三個月,又哪裡下得去手?

    “別過來,不要過來!”

    “聽見沒,不要靠近!”

    “再靠近我們就開槍了!”

    “我們真開槍了,不要過來……”

    守橋官兵端著槍,握著馬克沁的握把,大喊大叫著,一個個急得滿頭大汗,可已經陷入狂亂狀態的**將士又哪裡管得了這些?不少亂兵慌不擇路下一頭就撞了上去,守橋官兵不敢真的開槍,只能拿腳踹,拿槍托去砸。

    踹倒了一批,又拿槍托砸走了一群,殺機突然降臨!

    第三批衝上來的亂兵跟前兩批完全不同,這批亂兵雖然只有二十多個,卻個個都身手敏捷,而且上來半句廢話沒有,直接拿刺刀捅,守橋官兵猝不及防下轉瞬間就被捅倒了十好幾個,剩下的守橋官兵再想開槍時卻已經晚了。

    雙方的距離太近了,不等剩下的守橋官兵反應過來,那群亂軍就已經潮水般湧進環形街壘,守橋官兵原本就有些猶豫,不怎麼敢下殺手,而小日本卻毫無顧忌,加上又是有心算無備,局面很快就變成了一邊倒。

    荒木次郎反手一刀剌開**機槍手的頸側大動脈,又順勢沉肩將已經無法動彈的**機槍手撞得歪倒在地,然後迅速奪過馬克沁重機槍的握把按下了按鈕,馬克沁重機槍頃刻間怒吼起來,將灼熱的子彈狂暴地潑向試圖靠近的亂兵。

    守橋官兵不敢痛下殺手,小日本可沒什麼顧忌。

    “小島桑,你帶河野桑、中村桑去炸掉大橋,快快滴!”荒木次郎一邊緊握著馬克沁重機槍猛烈開火一邊分派任務,馬上就有三個鬼子兵從環形街壘後面躍起,以最快的速度沖向街壘後面二十米外的小木屋。

    小木屋裡有個**少尉探頭察看了一下外面馬上又縮了回去,然後從門後面往外甩出了一顆手榴彈,轟的一聲爆炸過後,沖在最前面的日本兵應聲倒地,後面兩個日本兵也趕緊趴到在了地上,舉槍對著小木屋連續開火。

    小木屋的板牆被打得木屑橫飛,上面很快就佈滿了彈孔,片刻後,板牆與地板的縫隙間就滲出了殷紅的血水,趴在地上的日本兵哨呼一聲跳起身來,再次沖向小木屋,這時候小木屋的門後面倒下一人,正是那**少尉。

    那**少尉卻還沒嚥氣,望著已經衝到面前的那兩個日本兵,嘴角忽然間流露出了一絲嘲弄之色,其中一個日本兵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趕緊拉著另一個日本兵側身就要仆倒,不過已經晚了,只聽轟的一聲響,小木屋連同**少尉還有兩個日本兵全被硝煙給吞噬了。

    “八嘎牙魯!”荒木次郎氣得直罵娘,這一下不僅讓他損失了兩名特戰隊員,更糟糕的是連起爆裝置也一起給炸毀了,日軍再想把安亭大橋炸掉,不僅要先從廢墟里找出連接**雷管的兩極電線,還得重新拼裝起爆裝置!

    起爆裝置其實沒什麼,就是個短路器,關鍵還是電池,也不知道有沒有被炸壞,如果被炸壞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備用的。

    “竹下桑,前田桑,你們過去看看!”

    荒木次郎重新找了兩個日本兵,不過這時候,小日本已經沒有機會了,徐十九帶著十九大隊的百多號老兵連踹帶用槍托砸,終於從亂兵叢中硬生生地闖了出來,看到小日本已經控制了起爆指揮部,徐十九不禁嚇了一跳。

    這安亭大橋要是讓小日本給炸掉了,那後果就嚴重了。

    截止目前為止,此前敗退到吳淞江南岸的四五十個師也就撤過去了不到十個,如果安亭大橋這時候給炸了,剩下的三四十個師就過不去吳淞江了,過不去吳淞江就只能沿著吳淞江南岸走鄉野間小路,行軍速度勢必大受影響,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徐十九一揮手,十九大隊的百余老兵立刻拉出波浪形散兵線,首先甩出一排手榴彈,然後藉著硝煙的掩護撲向了被日軍控制的兩個環形街壘,小日本控制著兩挺馬克沁重機槍,子彈跟水一樣潑過來,轉瞬之間就有十幾個弟兄倒下了。

    不過十九大隊的老兵們沒一個退縮,他們都清楚,這個時候絕不是貪生惜命的時候!

    一發子彈幾乎是貼著臉頰掠過,灼得徐十九的左臉火辣辣的疼,徐十九卻理都不理,雙手雙槍,一邊猛烈開火一邊衝著對面正在發楞的幾十個砲兵大吼:“對面的砲兵弟兄們,打鬼子了,脖子上圍著白毛巾的是鬼子,他們是鬼子……”

    那幾十個砲兵還在那裡犯懵,為首的營長卻已經反應過來了,一下掏出腰間佩槍,一邊對著側前方的環形街壘連連開槍一邊衝麾下幾十個砲兵大吼起來:“他娘的耳朵聾了,脖子上圍白毛巾的都是鬼子,殺鬼子,幹死狗日的小鬼子……”

    幾十個砲兵如夢方醒,紛紛抄起步槍對著前方猛烈開火。

    此時荒木次郎身邊還剩下十六個士兵,既要面對十九大隊一百多老兵的正面猛攻,還要應付三十多個砲兵的側攻,局面驟然吃緊,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從混亂中回過神來,紛紛加入戰鬥,留在南岸的戰鬥小組終於招架不住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8-22 18:45
第99章 在劫難逃


    安亭遇襲時,蔣委員長正召集軍政要員商量是否要放棄南京。

    在今天以前,其實已經商議過兩次了,不過都沒商量出結果,絕大部份要員都傾向於放棄南京,因為淞滬會戰打到現在,投入戰場的八十幾個師不僅兵力折損過半,戰鬥力也銳減至不足原來的三分之一了,就守,能守住南京麼?

    不過也有堅持要守的,代表人物就是唐生智。

    蔣委員長內心很矛盾,他知道南京已成死地,戰略上殊無死守之必要,但他更擔心南京失守之後國民政府就會淪為事實上的地方政權,這會不會對閻錫山、龍雲、李宗仁還有劉湘這些地方軍閥產生影響?再有,南京畢竟是先總理陵寢所在。

    所以,開了幾次會,國府高層都沒能形成一個統一意見。

    接到安亭遇襲的消息後,會議當即中斷,蔣委員長當即帶著與會的一干軍政要員來到了富貴山官邸的地下室裡​​,這裡就是統帥部行在。

    軍令部作戰組組長劉斐介紹了安亭的重要地位:“滬西原本有三座公路橋、一座鐵路橋以及十幾座木橋,但是我軍撤往蘇州​​河(吳淞江)南岸後,為防止日軍過河,絕大部份橋樑都已經被炸毀了,安亭公路大橋是目前僅剩的一座大橋。”

    蔣委員長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問道:“吳淞江南岸還剩下多少部隊?”

    松江失守後,滬西部隊經滬杭鐵路、滬杭公路撤往嘉興、杭州的通道就被截斷了,這幾十個師的部隊要想安全撤出來,就只能沿吳淞江南岸往西走,再經過安亭大橋往北撤,然後再沿著滬寧鐵路、昆滬公路往崑山撤退。

    所以安亭的地理位置才會如此重要。

    劉斐輕嘆了口氣,神情苦澀地答道:“截止目前,只有九個師已經確定從安亭大橋撤過吳淞江,其餘四十幾個師全都聯繫不上,多半還留在吳淞江南岸,正經由北新涇、虹橋以及龍華各個陣地往白鶴港、安亭方向撤退。”

    蔣委員長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此前撤過蘇州河的這五十幾個師可都是德械師,包括最能打的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第一軍、第十八軍、第七十四軍可都在蘇州河的南岸呢,這幾十個德械師要是讓日軍包了餃子,國民政府還拿什麼持久抗戰?

    “安亭到底怎麼回事?”何應欽問道,“南線日軍才剛過松江,北線日軍雖然已經攻占瀏河,離安亭也還遠著呢,怎麼安亭突然就遭到日軍襲擊了?”

    “具體尚不清楚。”劉斐搖頭道,“不過我判斷,應該是小股日軍的竄擾。”

    “小股日軍?小股日軍竟能惹出這麼大亂子?”說到這裡,蔣委員長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娘希匹,給我接薛岳,他不就在安亭嗎? ”

    劉斐再次搖頭,說道:“薛總司令也聯絡不上。”

    “薛岳找不著,第19集團軍司令部的參謀總能找著吧?”蔣委員長越發惱火了。

    劉斐還是搖頭,說道:“第19集團軍司令部的電話通著,不過就是沒人接聽,也不知道那邊究竟出了什麼事。”

    “這個薛岳。”蔣委員長徹底怒了,“他到底在幹嗎?”

    ##########

    薛岳在幹嗎?他在逃命!

    那個參謀穿著他的中將軍服總算是引開了日軍的視線,使他有機會泅水逃走,不過為防萬一他往西一直遊出了近千米才敢爬上岸,等他爬上岸時,早已經累得筋疲力竭,也凍得渾身發紫了,上海的十一月天氣已經極冷了。

    這位未來的戰神,此時狼狽得簡直就像個逃難的難民。

    看到河中突然爬出個人來,正躲藏在河邊蘆葦蕩裡的幾個**頓時警覺起來,當下就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薛岳,不過還算幸運,當中有個第9師的老兵見過薛岳兩次,當場就把薛岳給認了出來,又把自己身上的棉軍裝脫了給薛岳穿。

    薛岳裹著棉軍裝從蘆葦叢中探出頭來,這時候日軍陸航的轟炸機群已經趕到,幾十架轟炸機正對著安亭大橋及松嘉公路狂轟濫炸,大橋上、公路上以及田野上到處都是倉皇躲避的**將士,場面比起剛才是越發的混亂了。

    ##########

    現場的確很混亂,不過有一夥人卻始終沒亂。

    這夥人不是別人,就是徐十九率領的十九大隊以及那伙砲兵,此時留在南岸的那二十來個日本兵已經被肅清,十九大隊的官兵和那伙砲兵守著兩個街壘,嚴密地監視著附近倉皇走避的**潰兵,任何人膽敢靠近都格殺勿論。

    守橋部隊的教訓就在眼前,徐十九知道,現在可不是心慈手軟的時候!

    “噠噠噠……”混亂中又有幾個**潰​​兵試圖衝進街壘躲避日軍轟炸,徐十九當即就是一個短點射,在那幾個潰兵跟前的空地上打起一道煙塵帶,這是警告射擊,那幾個**潰​​兵嚇了一大跳,趕緊又奔著別的方向去了。

    ##########

    尾原重美就躲在河對岸薛岳剛剛躲過的那顆歪脖柳樹後面,冷冷地註視著南岸那兩個街壘,這兩個環形街壘就像兩座看門的石獅子蹲在起爆指揮部前,日軍要想炸掉大橋,就必須首先解決掉這兩個街壘裡的**。

    看到那伙**戒備極其森嚴,在航空兵的狂轟濫炸下也是絲毫未及於亂,尾原重美就知道再想炸掉大橋已經是不可能了,當下給隱蔽在身後的幾個組長打了個手勢,幾個組長便紛紛帶著各自的戰鬥小組四散開去。

    尾原重美很清楚,再留在這裡已經沒什麼機會了,除了浪費時間他什麼都得不到,所以還不如趁早去往他處,在**撤退途中繼續製造混亂,不過在離開安亭前,尾原大隊都將脖子上的白毛巾給摘了,變得更加難以辯認。

    尾原重美的預判很準,就在他帶著八十多號特戰隊員轉進後不久,第五十四軍軍長霍揆章就帶著第14師的師部趕到了安亭,一起趕到的還有14師的一個團,霍揆章一到,14師就順理成章地從87師手中接過了大橋防務。

    ##########

    南京,統帥部。

    軍令部作戰組組長劉斐打了十幾個電話,才終於找到了剛剛撤到安亭的第五十四軍軍長霍揆章,從霍揆章那裡得知襲擊安亭的小股日軍已被擊退,安亭大橋安然無恙,並且第五十四軍所屬第14師已經接管了安亭大橋防務。

    劉斐鬆了口氣,趕緊將這一情況報告蔣委員長。

    然而,沒等蔣委員長和一干軍政要員們鬆口氣,一個更驚人的噩耗馬上傳到了南京統帥部,保護安亭這條唯一撤退通道的第一道屏障青浦,已經在半個多小時之前失守了,扼守青浦的第58師第174旅大部被殲,旅長吳繼光殉國。

    蔣委員長匆匆走到張貼在牆上的大地圖前一看,臉色馬上陰沉了下來。

    總參謀長何應欽、憲兵司​​令谷正倫等一干將領也是面面相覷,這小日本挺進得也太快了吧?昨天剛打下松江,今天就到青浦了?而且,這還沒到天黑呢,青浦就失守了?青浦一失守,安亭就只剩下白鶴港這一道屏障了!

    望著地圖,蔣委員長沉聲問道:“守白鶴港的是哪個部隊?”

    劉斐翻了翻文件夾,原本還算鎮定的臉色頃刻間變得一片煞白,一時間竟不敢回答,直到蔣委員長眼睛看過來,他才硬著頭皮回答道:“守在白鶴港的是58師的一個**大隊,有八百多官兵……”

    “一個**大隊?!”蔣委員長聽得眼皮直跳,一個旅守青浦,結果不到一天時間就讓日軍給打垮了,現在一個**大隊守白鶴港,又能撐多久?半天,還是兩個小時?白鶴港一旦失守,正從北新涇、南市、浦東撤下來的幾十個師又該往哪去?

    何應欽也覺得這事太操蛋,吩咐劉斐道:“為章,還不趕緊去聯絡部隊,不管聯絡上哪個部隊,讓他立刻馳援白鶴港。”

    劉斐匆匆跑去隔壁打電話,天黑的時候又回來了,而且臉色發苦,他打了一個多鐘頭的電話,最後只聯絡上兩個部隊,一個是霍揆章的第五十四軍,說是一個軍,其實只有陳烈的第14師,而且身邊就半個團,再一個就是孫元良的88師,不過這會都快到崑山了。

    別的幾十個師全都在撤退路上,電話不通,電台也關機,而且劉斐知道既便聯絡上了也沒有用,因為部隊全走散了,各個師長身邊最多還剩下幾個警衛外加參謀,了不起還有個警衛排什麼的,底下的部隊都失去聯繫了。

    這一下,包括蔣委員長在內,統帥部裡所有人的心全都懸了起來,因為從青浦到白鶴港只有三十里,日軍的機械化部隊只要半個多小時就能到達,既便今天天色已晚,日軍多半不會繼續進攻,可明天上午絕對可以打到白鶴港,傍晚左右估計就能打下安亭了。

    難道從北新涇、南市、浦東撤下來的幾十個主力師真要被日軍包了餃子?難道這幾十個師真的在劫難逃了?

    這一刻,蔣委員長鋥光瓦亮的腦門上也不禁滲出了一層層的冷汗。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8-22 20:58
第100章 能撐多久


    青浦佘山鎮,日軍第6師團司令部。

    師團長谷壽夫正召開軍事會議,傳達華中方面軍司令部的命令。

    “尾原大隊未能炸毀安亭大橋,滬西支那軍的撤退通道仍然暢通無阻,時間每過去一小時,都會有成千上萬的支那軍通過安亭大橋撤往崑山,松井司令官命令我們連夜北上搶占安亭,切斷滬西支那軍的西撤退道。”

    聽到松井石根命令第6師團連夜北上奪取安亭,步兵第11旅團旅團長坂井德太郎立刻跳了起來,說道:“師團長,我們恐怕不能夠北上!”

    與會軍官齊刷刷側過頭,愕然望著坂井德太郎。

    早在金山衛登陸之前,第6師團的攻擊線路就已經確定了,即經由松江佔領青浦,再由青浦攻占安亭鎮,配合上海派譴軍完成對滬西**主力的合圍,現在,松井石根不過是把時間稍稍提前了些,坂井德太郎卻跳出來反對,他想幹嗎?

    “坂井桑,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谷壽夫揉了揉眼眶,心下有些不悅,這老鬼子快六十歲了,連日的舟車勞頓讓他疲憊不堪,他已經在考慮組建一個支隊,由這個支隊遂行本師團的作戰任務,這樣他就可以偷下懶了。

    坂井德太郎沒有多做解釋,而是指著桌上放的地圖說道:“師團長,據我所知第11師團在攻占瀏河之後並未南下嘉定,而是向西直插太倉,其目的不問而知,必然是為了先我第十軍攻占崑山,此時鬆井司令官卻命令我部北上安亭,目的何在?”

    “嗯?”谷壽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與會人員也陷入了沉思。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麼,有軍隊的地方就有派系。

    儘管日軍大本營已經將上海派譴軍及第十軍合編為華中方面軍,並由松井石根擔任司令官,但松井石根畢竟還兼任著上海派譴軍的司令官,而且上海派譴軍在此前的作戰中表現不佳,老傢伙未必沒有故意壓制第十軍的念頭。

    譬如現在,一邊命令第6師團北上安亭,一邊卻命令第11師團直取崑山,一旦第11師團先於第6師團攻占崑山,並且將**主力堵在崑山以東,那麼圍殲滬西**主力的首功便落在第11師團的頭上了,而第6師團就只是配合行動。

    谷壽夫將老花眼鏡重新戴上,問道:“坂井桑,那你的意思是?”

    坂井德太郎拿起鉛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又細又長的箭頭,沉聲說道:“我的意見,放棄安亭,沿青昆公路往西北方向直插過去,搶在第11師團前面佔領崑山,這樣,圍殲滬西支那軍主力的首功便是我們第6師團的了。”

    谷壽夫渾濁的老眼驟然一亮,開始在心裡權衡利弊。

    野砲兵第6聯隊聯隊長藤村謙有些擔心地道:“青昆公路只是一條簡易公路,道路狀況遠不足以與松嘉公路、昆滬公路相比,沿青昆公路直插崑山,行軍速度能否保證?還有,我師團若長驅直入崑山,會不會過於冒進?”

    藤村謙的擔心並非沒有道理,第十軍自金山衛登陸後立刻分兵數路,既便是第6師團也在攻占松江後分了兵,牛島滿的步兵第36旅團正沿著滬杭公路直撲南市,北上青浦的只有步兵第11旅團以及師團直屬部隊。

    崑山現在已經成為中**隊西撤的咽喉要道,勢必會有大量**雲集於此,第6師團僅以半個師團的兵力直插過去,會不會反過來被**包圍?還有,正沿吳淞江南岸往西撤退的中**隊會不會反攻青浦,切斷第6師團的後勤補給線?

    “藤村桑多慮了。”坂井德太郎擺了擺手,不以為然道,“通過松江、青浦的戰鬥,可以發現支那軍的士氣非常低落,戰鬥意志也異常薄弱,我敢說,只要有一個步兵大隊出現在崑山城外,支那軍就會不戰而潰,所以,完全不必擔心補給線。”

    騎兵第6聯隊聯隊長豬木近太道:“可是,松井司令官那裡該怎麼解釋?”

    坂井德太郎道:“這個好辦,抽調出一個步兵大隊繼續沿松嘉公路北上便是。”

    谷壽夫終於下了決心,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命令,以步兵第11旅團為基幹,加上野砲兵、工兵、輜重、騎兵各一個大隊編成機動支隊,沿青昆公路直插崑山,為加快速度,師團部所有車輛、馬匹統統調給坂井支隊。”

    “哈依!”坂井德太郎起身,鞠首。

    ##########

    白鶴港,十九大隊駐地。

    看到徐十九陰沉著臉走進來,副大隊長顧瑋迎上來問道:“大隊長,咋了?”

    顧瑋是原來警衛營的副營長,警衛營跟十九大隊合併之後,他便成了十九大隊的副大隊長,此人畢業於中央軍校第十期步兵科,是名標準的職業軍人,對領袖的忠誠已經融入了骨髓,誰敢說蔣委員長壞話,他就跟誰急。

    徐十九搖搖頭,嘆道:“部隊垮了。”

    “部隊垮了?”顧瑋愕然道,“沒啊,除了1連跟你去接收軍需物資,其餘各連、砲兵連還有重機槍連都在附近村子裡休整呢,情緒都很好啊。 ”

    “我不是說我們十九大隊,而是說青浦的一七四旅。”徐十九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的一七四旅的潰兵,從潰兵那裡知道青浦已經失守,嘆息道, “青浦已經失守,一七四旅也已經垮了,還有吳旅座也殉國了。”

    “啊?!”顧瑋聞言大驚。

    吳繼光的一七四旅一垮,十九​​大隊和白鶴港就直接暴露在日軍的面前了,而且顧瑋不能不擔心,一七四旅一個旅三千多官兵守青浦,結果不到一天就讓日軍打垮了,他們十九大隊不過八百多官兵,又能撐多久?

    當下顧瑋站起身來,說道:“我這就去叫醒弟兄們,加緊構築防禦工事。”

    “算了,倉促之間又能修成多少工事?而且這些工事根本就架不住日軍砲兵以及航空兵的狂轟濫炸。”徐十九擺了擺手,嘆息道,“弟兄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休整過了,這眼看著又是一場惡戰,還是讓他們多睡一會吧。”

    顧瑋點點頭,也嘆息一聲,說道:“唉,那我去各連轉轉。”

    待顧瑋離開,徐十九又把坐在門口擦拭軍刀的高慎行叫進來,吩咐道:“慎行,你去把工兵班長李子涵給我叫過來。”

    高慎行答應一聲,往後面去了。

    十九大隊的工兵很少,班長李子涵是徐十九專門從邱維達那裡要過來的,剩下的那幾個都是臨時參軍的大中學生,軍事經驗比舒同文這個南苑出來的學生兵差遠了,徐十九不願意這些學生上戰場白白送死,就把他們編進了工兵班。

    ##########

    工兵班跟警衛排住在一起,就在大隊部後面的小院裡。

    院子裡早已經鼾聲四起,說起來弟兄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了,所以大多數弟兄一沾地就睡死了過去。

    李子涵強忍著睡意正在寫日記。

    寫完日記,李子涵輕輕地合上日記本,又將日記本連同自來水筆裝進帆布包裡收好,帆布包上被日軍砲彈炸開的缺口已經補好了,當他準備從包裡抽出手時指尖卻碰到了什麼,然後下意識地將那東西從包裡拿了出來,卻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位年輕的姑娘,留著長長的劉海,兩條粗粗的辮子從耳後垂下來,垂落在鼓騰騰的胸脯上,她正對著鏡頭甜甜地笑著,笑容裡面似乎還有著一絲隱隱的羞澀,那股子青春和活力幾乎要從照片裡蕩漾出來。

    拿著照片,李子涵不禁看得痴了。

    “子涵哥,她是誰呀?”二瓜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李子涵身後,雙手抱膝,正滿臉艷羨地望著照片上的姑娘,說道,“真好看。”

    李子涵笑笑,也沒把照片收起來不讓人看的意思。

    “是你媳婦?”二瓜壓低了聲音,附著李子涵耳朵說道,“子涵哥我跟你說啊,慎行哥他也有個小本本,裡頭也夾著張照片,上面也是個女子,比你這個還好看,不騙你,那長得真跟仙女兒似的,比大舞台的頭牌都好看。”

    李子涵臉上的笑容僵了僵,說道:“二瓜你偷翻高排長的東西,不想活了?”

    高慎行平時話不多,除了徐十九幾乎不怎麼搭理人,臉上的表情也一直都冷冷的,警衛排的戰士都有些怕他。

    正說著呢,外頭腳步聲響,兩人回頭看時卻見高慎行走了進來,二瓜嚇得一哆嗦,趕緊背轉身去躺下,佯裝睡得熟了。

    高慎行的目光掃過李子涵臉上,說道:“李子涵,大隊長找你。”

    李子涵趕緊收起照片,然後挎著帆布包來到了大隊部,剛一進門徐十九就說道:“我弄了一批卜福斯山炮的砲彈,五百發,全部改裝成地雷要多長時間?”

    李子涵想了想,答道:“如果雷管、電池還有電線都有現成的,一個晚上足夠了。”

    徐十九愣了愣,說道:“雷管是有,不過電池和電線卻是沒有,現在也弄不到了。”

    “那就做不了遙控雷,只能改裝觸發雷。”李子涵對這個還是很在行的,說道,“如果改裝反步兵觸發雷要容易些,改裝反坦克雷就麻煩些。”

    徐十九想了想,說道:“那就改二十個反坦克雷,剩下的全改反步兵雷,砲彈和雷管都放在後面院子裡呢,你自己帶人去取吧。”

    “是。”李子涵敬了記軍禮,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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