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大仙河 作者:貪杯戀色好殺人 (連載中)

cx_2131 2013-7-26 20:42:2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8 117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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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仙河

作者:貪杯戀色好殺人

簡介:
    
  氣接蒼莽一萬年,乘風御劍上玄天。
  唯有真我恒不朽,大哉地元可為仙。
  ------
  我向天索道。天不予,道不仁。
  則何如?
  惟斬而自取之。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4-10-15 20: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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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x_2131 發表於 2013-7-26 20:44
1 吃人

       玄州地在北方,千萬裏叢山峻嶺,終古常寒,凍土萬丈,地不周載,風雪交加是平常事,城池密度極小,隻在一些大江河口才有聚集地,並且尋常人不能生存,唯有修士能夠抵禦如此酷寒。

  此地多大宗名門,曆來也出過不少名滿天下的修士,尤其是玄州極北,三千大河入海之地所在的天河劍派,更是天下劍道魁首。

  星分女虛,地接三江,河洛城夜涼如冰。此城在三條大江交彙衝擊的沃野平原,臨近北疆,距離三千大河入海處,也不過百萬裏。北地玄州雖然河流眾多,卻多是冰河,河麵終年結冰,隻有這等河流交彙,徑流充沛的衝擊水域,才能破冰見水。夜寒寂寂,三江口上,浮冰如舟,疾飛破浪,夜天上幾朵雲塊遊過月下,相映皎美,月華不能播撒,卻仍有星光灑落,波連跌宕,粉碎一片浮光如花,朵朵大如星鬥,絢爛迷人。

  河洛城三麵依托兩江,又有一條江水穿城而過,此時夜幕之下,城上條條人影一掠而下,俄而架起明光,躍如星丸,幾息間即至三江口處,飛縱淩波,在江口湍流中,飛馳而下的浮冰之上來回跳躍,待到了寬闊百裏的水道中央,方才立定於浮冰上。

  冰上修士紛紛施為,刹時爍爍其華,劍光如瀑傾瀉,層出不窮,湧入江水深處,呼息之後複又收回。那劍光交織似網,從江水深處兜攝起來一頭頭凶猛大魚,或是各種奇特異物,有的如周身環繞長足的吸盤,有似如水中巨鳥,也有的下身似魚上身如人,仿佛傳說中的人魚一般……

  這些深居江水深處的,皆是水中巨怪,每至夜中時分,便會遊至江河交彙,沒有冰層覆蓋水域,浮至臨近水麵處,汲取月華星光,有的已經蘊養出了靈性,成了水中精怪。

  修士指間劍訣捏動,劍光一掃,狠辣果斷,便將這些水精逐個殺死,彈指間收取了全部精血,有一些水精肉身也是寶物,鱗甲、骨骼、筋肉、血髓,都是修士煉製丹藥法寶,甚至加固肉身,壯大氣血的寶物,也自不能放過,通通一並收取了,納入藏虛囊中。

  那餘下的屍骸,自是徑直拋入水中,繼續捕捉水中精怪,依舊如法炮製。而那些屍骸,立刻就有其他的精怪一擁而上,須臾間瓜分得幹淨。可憐這些蠢物,雖然有的修得靈性,成為精怪,卻仍舊疏有智慧,越是浮上水麵搶奪同類屍骸,反而死得越快,被眾修士更加大肆捕殺。

  水麵之上,不時傳來陣陣歡呼,這是有人捕捉到了異種的精怪,好處更多,自然欣喜不已,不禁歡叫。

  如此情形,河洛城外的江口上每夜都在發生。

  玄州處處江河,各處修士聚集的城池所在,也每夜都在上演。

  許九也在其列。

  夜下冷得令人發怵,他須得裹緊了三層水獺皮的裘衣,方才能抵禦這等酷寒。縱然如此,少年人青稚的臉上,仍是被凍得青一塊白一塊,好不淒慘。不過他動作卻是靈敏,幾個騰躍便竄入河中,在飛舟一般浮冰上來回跳躍,三五息間,已是深入了河域,雙目畢睜,盯緊了水麵,天上月華星輝灑落波麵,照見水中,忽一時團團烏影從水底升將上來,他眼中喜色一閃,忽地一按腰間黑色皮囊,那囊中便飛出來一條寒光,見風就長,至一尺許乃停住,赫然是一口無柄劍鋒,一指來寬,薄如蟬翼,寒亮似冰,浮空而定,隨著少年曲指彈動,指尖在空氣中彈出嘣嘣悶鳴,那劍鋒便翹起了頭,好似靈蛇頓首,震了一震,咻地一下鑽向水中。

  他身前那一片水域中,陡然攪動起來,嘩啦啦作響,那團烏黑影子已和一條亮光纏鬥起來。

  少年站在浮冰上,臉膛繃緊,全神貫注,顯得極是緊張,約莫三息之後,水波嗤喇一聲破開,一點亮光裂水而出,生生拖將出來一道暗影,大如水缸,混沌沌的一團,赫然是一頭長了幾百條不止觸須的大水母,卻不是一般水母的透明色澤,像是染了墨一般,由內到外皆是烏黑。

  少年臉色頓變,恨聲低罵道:“當真倒黴,居然是一頭大烏水母,這可是好東西,卻叫我一劍穿了皮膜,待我將之拖回城去,一腔子烏髓都淌了幹淨,少說也要折價四成。”

  然而他須臾之後,喜色便複。這大烏水母誠然不是一般貨色,已是得了靈性的精怪,且是其中的佼佼者,一身之中皮膜烏髓觸須皆是上乘材料,能值得大價錢,隻得了它,縱是折價四成,也是一樁大收獲。

  今晚運氣甚好,隻這一筆,便已值當。

  他連忙手上連連動作,手在腰間黑皮囊上又是一拍,便抓出來一隻大皮口袋,倒不是法寶一流,隻是一般皮口袋,兜頭一罩,內中空間頗大,一下將那大烏水母攏在其中。

  “走!”

  許九年歲不大,心思卻是在河洛城這種地方煉得玲瓏七竅。他連忙將手一招,收了劍光在皮囊中,反手將大皮口袋背在背上,毫不猶豫,掉頭便騰身一躍,向河岸竄去。

  嗖嗖嗖!

  周遭傳來陣陣身體強橫衝撞空氣發出的悶聲。

  許九眼底微寒,心中冷意乍起,裹了三層水獺皮裘在身,能抵禦外襲的冰冷,卻擋不住由內而外的寒意。他腳下動作愈加得快,迅速上了河岸,即刻向遠處河洛城飛馳而去。

  他速度甚快,好似離弦箭矢,卻終有人比他更快,快出至少兩倍。不消須臾,猛地一條灰暗劍光,在夜色中幾不可見,從腦後刺來,幸而他感知極是敏銳,堪堪一個側身,劍光擦著臂膀掠過,啪的一聲,將皮裘撕開一道大口子。

  許九一扭頭,便見到是一名身形幹瘦頎長,臉膛清削,棱角如刀,麵相頗為刻薄的中年人,身上是一條單薄灰布道衣,鬆垮垮挽著發髻,指尖一捏,便拿住了飛轉回去的灰色劍鋒,虛攝在手,麵露冷色,喉間發出嘶啞聲音:“少年人,大烏水母價值不小,你就算帶進了城,隻要你敢出手,少不得更多的人想取你性命,不若給了貧道,貧道送你十枚元實丹,你看如何?”

  許九臉色驟變,心下直想罵娘。這賊道人當真是無恥,要做強梁還要立個牌坊。一頭大烏水母,縱然被許九出劍破了皮膜,損了烏髓,折價四成之後,也能售價百枚白元丹。

  白元丹是修士之間的硬通貨,元實丹不過是用來充饑的東西罷了。按照時下河洛城的行情,一枚白元丹,當能買三十枚元實丹,由此可見這中年道人心黑至極,何等得不要麵皮,還非要裝出一副你情我願以丹易物的姿態。

  許九身量不高,至少與從他臉上可知的十四五歲年紀相比,顯得稍矮,即使身裹三層皮裘,也不過是略顯臃腫,可見其身形瘦削,若非是臉被凍得青白,怕是要一片蠟黃淒慘了。當此之際,他看著這攔路的強梁,心中也是頗為焦急。河洛城這種地方,地處玄州,寒酷異常,這賊道人一身單薄道衣,便能仗劍於河口之上獵殺河中精怪,僅憑此一點,便略可猜到這道人修為當已入攝氣三層,運氣如臂,縱貫周身,毛孔閉合,肉體無漏的境界,否則這樣穿著,怕是要被凍成人棍。

  而他則不過是堪堪入了攝氣境門徑,初入一層罷了,與這道人相比,全然不是敵手。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作鎮定,沉聲道:“前輩要區區一頭大烏水母,也不算是難事,何必與我為難?”

  道人嗤笑了一聲:“大烏水母本就難得,這東西極少出現,縱然出現了,似這般大小的大烏水母更是稀有。你這少年,以為拖延片刻就有作用?好叫你知道,盯上你的不止貧道一人,為何此刻卻隻有貧道跟上來?”

  許九也已發覺,他攝了大烏水母離去時,至少有五人跟了上來,此刻卻獨有此人追來,其他人已是紛紛退去。

  道人繼續說道:“貧道朐山,夜幕中人。”

  許九的臉色登時青白之中更多了一抹暗紅,心跳頓時快了五分。“夜幕”二字,在這河洛城中,那是何等響亮,沒有修士不知道的,乃是一個頗為強勢的組織,偌大河洛城中,足可列入前五。UU看書(www.uukanshu.com)文字首發。

  那朐山道人已是懶得囉嗦,搖了搖頭,攝住灰色劍鋒的手驀然一彈,劍芒橫掃,刺破空氣,尖嘯殺出。

  “貧道給你的機會已是過了。”

  許九瞳孔急劇凝縮,負在背後的裝著大烏水母的皮口袋也是墜落在地。灰色劍影迅捷如雷霆,閃電殺至,然則他此刻卻仿若未見,而是伸出手,在腰間皮囊上又拍了拍,動作不緊不慢,皮囊中也是不緊不慢,飛將出來一點淡淡青光。

  這青光大如拳頭,不是飛劍,也不似法寶,仿若活物,自如行動,掠到空中顫了顫,驀然裂開,好似張開嘴巴,一口咬下!

  喀吧一聲。

  朐山道人的飛劍,被一口叼住,並且咬斷。

  許九這才不慌不忙地放出自己的飛劍,寒芒一掠,繞體護身。

  朐山道人駭色滿麵,驚恐欲絕:“此……此乃何物?”

  許九淡漠道:“吃你的東西。”

  朐山道人來不及再多反應,那團青光喀吧幾口吃了他的飛劍,淩空一彈,飛至他麵前,張口就咬,先是咬住了脖頸,三兩口撕斷,旋即頭顱墜落,登時他渾身氣機一散,毛孔洞開,全身發出嗖嗖破氣之音,而那青光好似吃到了難得的美味,連連震動,似在歡呼雀躍,而後大口吞吃,不消片刻,便吃幹淨了頭顱,然後轉向軀幹,繼續朵頤,活似經年的老饕。
cx_2131 發表於 2013-7-26 20:45
2 元網

        青光鑽進朐山道人道衣內,從脖子開始,一陣細碎聲響,不消片刻光景,道衣便完全幹癟下去,內中的屍骸已是被吞吃了個幹淨。而那道衣上,竟是連半點血跡也無。

  自始至終許九麵色平靜,隻是眉心微擰,仿似頗有些苦惱,此舉實是他不得已為之,並非出自本願。然他眼見朐山道人死得淒慘,初時還皺眉苦悶,及至而後,已是恢複坦然,喟然歎息了一口氣,氣息湧入冰寒的空氣中,形成一條白霧,好似利劍,筆直不偏。

  此時,青光終於從道衣中飛出,悠悠忽忽,隱約似擴大了一輪,青色輝光也略凝厚幾分,歪歪扭扭,好似醉酒了一般,徑直飛回許九腰間皮囊。

  許九這才神色一震,再無半點苦悶,顯是這一番心理掙紮已然有了結果。他幾步向前,掀起朐山道人留下的道衣,從他腰間搜出一隻黑色皮囊,比他自己的要大一些,質地細膩,顯然更好不少,也不及細看檢查,當即塞入腰間,而後從自己腰間藏虛囊中取出火折子,小心吹火,燃了朐山道人的道衣。

  他這才背起裝著大烏水母的口袋,兔起鶻落,飛速奔馳,向河洛城而去。

  幸而此時乃是月中夜半,舉凡是進出河洛城的修士,要麼是急著去河口處獵殺精怪,要麼是已經獵殺得手,急著回城去提煉售賣,並無人管這裏是不是發生了一場劫道反被殺的惡劣戲碼。

  不過,河洛城這種地方,遍地皆是修士,爭鬥廝殺時常發生,每日總有不少人死於非命,即便是有人看到,大抵也會見怪不怪。

  ……

  河洛城方圓將近千裏,十足是一座大城,地處玄州要衝之地,彙聚方圓超過十萬裏之內的修士。

  河洛城最外一輪聚集區,彙聚的都是河洛城修士中的下層人士,比如許九這種一無權勢,二無財力,三無修為的小修士。

  許九在一條條巷道間穿梭,熟門熟路,很快便來到一座五層高大石樓前。玄州這種地方,酷寒可怖,漫說是普通人,就算是未臻攝氣境的低級修士,都能活生生凍死,更不要說是等閑樹木了。譬如在河洛城,那種木質的建築,唯有在城池中心地帶,那等有財有勢有實力的大修士,才有資格居住。

  玄州極少產木料,要想住玲瓏高雅的木質建築,要麼是采用那等珍貴能耐酷寒的木材,要麼就是請修士高手在普通木料上鐫刻禦寒陣法,再行建造。

  用許九這等下等修士的話說,腦子裏塞滿了元實丹撐得慌才會幹這麼無聊的事情!

  許九身前這座五層石樓,上麵一塊巨大石匾上刻著三個篆文大字:煉妖樓。

  這間煉妖樓,專門收購修士從城外獵殺回來的各種精怪,無論水生還是陸行。這些精怪,雖然還遠遠算不上妖,但仍舊是渾身皆寶,皮毛骨血筋肉腦髓,俱皆重要。

  不過,這煉妖樓開在河洛城邊緣,此地修士多半都是許九這種,攝氣境三層以下,根本獵殺不了真正的妖,故而此樓收購的也都是一般精怪,和樓名上的“煉妖”二字,實在是沒有半個白元丹的關係。

  修士的世界無分晝夜,此刻煉妖樓仍是進出繁忙,樓中台前的夥計忙得脫不開手,見許九進來,其中一人便即開口道:“小九,你且略待,我少時再處理你的。”

  許九今日惹了禍事,那朐山道人是河洛城中赫赫有名的“夜幕”組織中人,他心中頗為不安,不敢多待,隻想快快出手了大烏水母,然後回家躲個十天半月不出門,哪裏願意等,當即道:“小進哥哥,我還有事,你先把我的精怪收了吧。”

  那夥計叫做“徐進”,與許九自幼相熟,可謂是一同長大,不過他於修煉一道的天賦比許九還不如,隻好進煉妖樓做個夥計,混口飯吃。

  徐進當即扔開手頭事情,拉著許九到樓中一間側室,許九這才將大皮口袋打開,伸手從中提出來一頭已經幹癟的大烏水母,然後順手抓過一旁一隻大石盆,從皮口袋中倒出來一股濃黑色的液體,滿滿得一大盆,是大烏水母的烏髓。

  徐進大吃一驚,身上裹著比許九還要厚實一倍的皮袍子,此刻身軀一震,顫顫巍巍:“小九,你這次算是走了大運了,但卻可惜了這大烏水母被你弄破了皮膜,烏髓雖然留住了,還是損失了不小的價值。”

  徐進嘖嘖讚歎,隨即說道:“不過我倆是何等的交情,一百二十枚白元丹,這個主我還是做得的。”

  許九也笑起來,點了點頭:“謝謝小進哥。”

  徐進敦厚的臉上憨憨一笑:“說什麼呢,我們哥倆,你算是有些機會,好歹能夠修煉,已是進入攝氣境,哥哥我不幫你多弄點白元丹修煉,還能幫誰?”

  許九道:“小進哥,我前些日子在元網上檢索到了一名前輩大修士留下的手記,其中有運用陣法之術,以人體為刻陣之基,後天補脈,使人能夠修煉,也有機會達到攝氣境的辦法。你不用急,等我努力一番,再精進修為,便鑽研這陣法之術,遲早能夠幫你。”

  徐進嘿然一笑:“你還是自家修煉要緊,何必替我一個廢人想著?哥哥就在樓中做個夥計,好在我天生力大,樓主甚為器重我,一不愁元實丹,二不擔心危險。倒是你,在外麵闖蕩,定要多加小心,哥哥我三五日不見你來,便總是以為你在外麵出了事。”

  許九眼眶微紅,青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感動之色,也不多話。

  徐進已是召了另一名夥計來,一起搬走了大烏水母,而後取來一隻玉質駁雜的白玉函,遞給許九。玉函中是一百二十枚白元丹,每一枚白元丹指頭大小,滴溜溜圓潤細膩,光澤乳白,似有瑩光纏繞,散發出淡淡馨香。

  這是修士之間的硬通貨,也是修士用來修煉的主要丹藥,可是比苦巴巴得自天地間汲取元氣修煉,要強出十倍以上。

  “那我先回去了。”許九道。

  “去吧。”

  徐進將許九送到煉妖樓外。

  不消一刻鍾,許九便回到了自己的小石屋。他坐上石床,先取出一枚白元丹,頗為肉疼地放到床頭一塊長一尺,寬高各半尺的淡赤色玉石上一個缺口中。

  這塊玉石喚作“暖玉”,是以天然的赤玉,由精通高明陣法之術的修士,在其中鐫刻了陣法,隻需注入白元丹,“暖玉”中的陣法便消耗白元丹的精純元氣,催動陣法,能夠加熱周圍的空氣。

  據說,在南方的離州等地,氣候與玄州截然相反,終年酷熱,卻是有著另一種喚作“涼玉”的東西,大體機理一致,不過是用來製冷罷了。

  果然,不消片刻,小石屋中便變得一片暖洋洋。許九三兩下脫了裹身的皮裘,隻剩下一件單薄灰布道袍,端坐在石床上。少頃之後,他青白交加的臉上已現出淡淡紅光,竟頗為清秀,儼然翩翩美少年。

  這一次,他得了不少白元丹,可以在家一口氣修煉許久,否則他可舍不得用一枚白元丹來催動“暖玉”。

  他手中一動,雙手便各出現了一隻黑色皮囊。這皮囊喚作“藏虛囊”,有藏納虛空,擴空儲物之能。他手中的,一隻是自己的藏虛囊,一隻是那朐山道人的,不過,朐山道人的比他的略大,質地也明顯更好。

  他首先強壓住打開朐山道人藏虛囊,看一看裏麵有甚好東西的念頭,從自己的藏虛囊中,先拿出來了一塊一尺見方的玉板。

  這玉板質地細膩,琉璃一般,近乎透明,是一種較為少見的“晶玉”製成。

  此物叫做“網屏”,可不便宜,足需五十枚白元丹,而且還是最下等的貨色。當初許九也是攢了許久的白元丹,咬著牙才入手了此物。

  網屏正麵是光潔一片的晶玉璧,而背麵則鐫刻著極其繁複的陣法密紋。傳聞中,這網屏須得是修為極高的大修士才能製作。

  網屏左上角也有一個圓形缺口,恰好能容得一枚白元丹。許九這次倒不必咬牙切齒,幹脆地取出一枚白元丹,塞入其中。

  很快,晶玉璧上陣陣瑩光閃過,網屏背麵的陣法密紋也閃爍起淡淡光輝。以網屏為中心,周圍的虛空中,一陣陣元氣波動產生,即便許九隻有攝氣一層修為,也是能清晰感覺到。

  網屏上募地閃過兩個篆文。

  “元網。”

  元網,已經無法考證是哪一位大能所開創,隻知道最初是一些修為極高的修士,在相互運用以元氣波動為原理的玉符傳遞訊息時,突發奇想,若是將這種二者之間的元氣波動傳遞訊息進行擴大,接收訊息的玉符的陣法也進行改造,使得更多的修士能夠同時進行訊息交流……

  這便組成了元網的雛形。

  元網漸漸發展,直至有了更大的陣法基礎,有了能夠直觀顯示的“網屏”。

  不過,這種元網的信息交流十分複雜,很難做到極大範圍的組網。比如說這河洛城中,便可進入河洛城內部的元網,但一枚白元丹的元氣,也隻能支撐一個時辰。

  傳聞中,在比河洛城更大、更強的城池中,有更強大的元網,以龐大的核心陣法為根基,可以使得方圓上萬裏,甚至更加廣闊範圍內的修士隨時通過元網進行交流,分享各種信息。

  許九精神集中,一絲絲元氣從他指尖發出,滲入網屏中,與網屏內的陣法密紋聯通,登時,源源不斷的信息,被他感知得到。

  網屏正麵的晶玉璧上,陣陣光影閃過。
cx_2131 發表於 2013-7-26 20:45
3 女網友

        石床之上,許九微微合目,乃是為了畢集精神,約莫須臾光景,便自心神沉凝,靜若止水。當即他腦海之中一片安寧,不消片刻,便有一股冥冥忽忽,無形無質之力,自腦域深處湧出,遊遍周身。

  此乃是修士由腦域中凝煉而成的神念,無形無質,大抵是精神意念所聚。這也是修士勝過普通生靈的特異處。唯有神念強沛,方得精神與意誌之強悍。修行一道,雖是淬煉肉體,凝練真氣,練就飛劍法寶丹藥陣法諸般秘術,方能有移山填海行雲弄風之神通,然歸根到底仍是逆天一途。所謂逆天,抗諸虛無中所存之規法而進,故而終究求的還是精神意誌之超脫,神念之偉岸。

  否則,所謂修道成仙,又何謂化形消解一說?

  神念之為物,於修士而言,若心靈之光火,居天靈之高台,曜一身之精輝,好似那天穹之上大日終古常新,亦有照耀周身一體,明鑒真虛有無,統攝肉體之功。如駕舟之槳舵,橫渡大道所必須。

  神念所運用,更是廣泛,諸如禦使飛劍法寶,煉丹畫符,刻陣製器,無所不需。具象而言,譬如修士之間以信符傳訊,運真氣刻訊於玉符之上,須得神念,得了信符讀取其中訊息,亦要神念解讀;再至於某修士貼身蘊養了一口飛劍,便要辛苦以精血祭煉,鐫入自家神念,刻成烙印,致使縱然飛劍失落人手,一時之間那人不解了其中自家留下的神念烙印,也不能據為己有,化為己用。如此諸般,不一而足。

  之所以如此,蓋因這天地之間,元氣充塞,元氣之波動為萬化之源頭,而人唯有修出了神念,聚化隨心,掌控自如,方能接駁天地間元氣之波動。修士從自身修煉,到煉丹製器,無一不是借用天地間元氣波動之力,化自然之力為己用。

  譬如修煉自身,先行打熬肉體,臻至圓滿地步,神念心生,駕馭肉體大開,接駁天地間無窮元氣,使得自身與元氣波動一致,才能引元氣入體,淬煉肉身,化出真氣,這便是修士第一境,攝氣境。

  ……

  若論及修士對元氣波動運用最為劃時代之成就,非“元網”而無他。

  元網的基礎,即是構建核心大陣作為根基,於一定之規範圍之內,小到一座高樓之中,大至一座城池,乃至更廣,核心大陣與天地元氣之波動接駁,便可架設成就一座元網。

  元網中的元氣波動,便是元網傳遞信息的媒介,從圖文聲音,至影像密文,盡皆可以在元網之中傳遞。

  有了元網,真正可以使得修士坐家中而知一切。

  此刻,許九端坐石床之上,神念由網屏接入元網之中。

  每一塊網屏,俱皆有獨一無二的內部法陣,因法陣構造不一,不會相同。修士得到一塊網屏,便可如祭煉飛劍法寶一般,運用自身精血與神念,將之祭煉成為獨屬自家所有,而人的相貌可能相似,甚至幾近一致,但神念卻是獨一無二,不可能盡同,故而以一塊網屏接入元網,便代表某修士獨一無二的身份,不會有所差池。

  許九麵前的網屏忽然一閃,當即便閃現出來一段文字:“九九,你在網麼?”

  隨即又是第二條:“見字回複。”

  第三條:“你怎麼還不入網呢,我前日被爹爹帶進門中密庫,得了一門功法,喚作《寒血刺脈法》,興許對你的境況有用呢。”

  第四條:“九九,你再不入網,《寒血刺脈法》便不給你啦!”

  第五條:“九九!”

  第六條:“算了,你這個臭九九,我已將《寒血刺脈法》的篇首法訣,加密成符文,在網發送於你,你自行獲取,且先試一試吧。”

  第七條:“你若是練了此法,有所收效,再向我要後麵的法訣哦。”

  第八條:“九九你這個大壞蛋,你信不信我叫我爹爹通過元網,查得你的所在,殺至你麵前?”

  第九條:“九九!這是第九日給你留訊息啦!”

  第十條:“九九!”

  第十一條:“九九!”

  第十二條:“九九!”

  ……

  許九的臉色微微變化,他方才進入元網,立刻網屏之上便是一連閃過十八條訊息,每一道訊息的前麵,都有一枚拇指大小,冰藍色六棱雪花圖案。每一條訊息後麵,皆是有此訊息傳入元網,進入他網屏中時的具體時間標識,他匆匆一掃,便是發現,對方連續十八天,每天給他發送一條訊息。

  不過,近些時日以來,他一來是曆經困難,方才初入攝氣境一層,心下雀躍至極,不敢怠慢,連忙閉關修煉了許久,其間更是不舍得將白元丹浪費在入網上,而後又出去獵殺水精,換取白元丹,此時一算,竟是大約二十來日沒有入網了。

  “六雪這丫頭,果然還是這般毛躁的性子。不過,這《寒血刺脈法》,是什麼秘法?”

  六雪是許九在元網上唯一結識的網友。

  修士之間,若是結交為友,便可稱為“道友”,而元網上卻不一樣。元網最初作用僅是相熟的修士間互通有無,及至後來,已不可考是哪一位創意無限的前輩,鐫刻了一種微型檢索法陣,使得凡是在元網中的修士,能夠檢索同在網中的其他修士,相互交流,算是一種交友的過程,後來這種法陣被逐步完善,不僅可以文字交流,乃至於可以對話,甚至是影像相對,如麵對麵一般交流,這種結識的道友,亦可稱之為“網友”。

  兩人雖一直隻是文字交流,卻已聯絡不短的時日,頗為親近,從直覺上,許九相信六雪是一名年歲不大,頂多和自己相當的女子。而且,他所接入的元網,是河洛城內部的元網,因此可知,六雪必也是河洛城中的年輕女修士。

  而從字裏行間也可知道,六雪出身不凡,她爹爹似是某個修士門派中的權勢人物。

  這二十來日他未曾入網,六雪連續給他留言,並且送了他一部功法,《寒血刺脈法》的篇首部分。

  許九隻是懵懂之中,記得有一女子撫養他至十來歲,而後便杳無音信,他連那女子音容也記不清,甚至那女子是否他母親也不知道,而十來歲前的記憶,早已渺渺不能憶起。而十來歲後,隻有一個玩伴徐進,兩人一起長大。徐進很是不幸,沒有成為修士的天賦,至今也隻達到肉體打熬的圓滿程度,再不能寸進,隻得做了那煉妖樓的小夥計,但許九意誌更為強硬,他自幼便有一股執念,要修煉有成,尋得那養育他的女子。可惜,他自家修煉天賦也十分一般,甚至可謂可有可無,天生體內脈絡細弱,在他艱苦勤勉之下,皇天不負,終於在不久前突破了肉體至攝氣境一層的關口。

  他在進入攝氣境時,欣喜若狂,第一件事便是告訴六雪,其次才是去尋徐進。

  而在此之前,他曾將此鬱結告知六雪,六雪便答應他,要替他尋找一種能夠拓展脈絡,幫助修煉的秘法給他,若是秘法不得,能得到某種有助於此的丹藥,便與他見麵,贈送給他。

  他雖是自尊頗強,然則在改變命運的機會麵前,也唯有順勢而為,況且六雪性情柔和,時常安慰於他,若非是有六雪將近兩年以來的幫助,他幾乎早已放棄,和徐進一樣,去煉妖樓作了一個小夥計。

  因而,此刻他心中陡生一股熱流,感動不已,也不急著從元網中將六雪發送給他的《寒血刺脈法》加密符文取下來,而是立刻神念一動,遁入網屏中,那網屏中鐫刻的法陣便隨著他神念催動,一道道符文運轉,將一條訊息發送出去,發送給了那冰藍色的六棱雪花。

  “我近日忙於修煉,未曾入網,六雪,《寒血刺脈法》稍後便取出,立刻一試。”

  他發出訊息後,便將神念一轉,切入那六雪發來的第六條訊息中,果然有一篇陣法加密過的符文,六雪已是將加密的陣法中嵌入了允許許九的神念打開讀取的印記,他可以立刻獲取。

  他揮手從藏虛囊中取出一塊一指來長,寸許寬,極為輕薄的白色玉片,這是一枚玉簡,可以運用神念真氣,牽引元氣波動,在其中鐫刻訊息。他正是準備將這《寒血刺脈法》取出後,刻入其中,再慢慢修煉。

  不料,正在此時,網屏忽地又是一閃,六棱雪花圖案再度閃現,六雪此時竟也在網,立刻便回複了他的訊息:“臭九九!你終於出現了!我還以為你出城獵殺水精,把性命丟了呢!”

  許九麵色溫暖,知道六雪並無惡意,當即回應道:“我知道還有六雪等我回複消息,豈會把自家性命送了?”

  元網的另一端沉寂了足有片刻光景,許九暗自生悔,大約是近來心情愉悅,一時佻脫,萬不要惱了六雪才好。這時複又傳來六雪的訊息:“九九,你這就要修煉《寒血刺脈法》,你就不怕我用什麼狠毒的功法來害你麼?”
cx_2131 發表於 2013-7-26 20:47
4 寒血刺脈

        許九麵露些許怔然,旋即回應道:“我既非大宗名門子弟,又無秘法重寶傍身,縱坑害了我,也無半點好處。漫說是六雪你,即便是河洛城中任意一個散修,大約也沒有害我的興致。”

  元網那端傳來六雪的回複,語氣之中頗顯一股善意勸慰:“九九,你總是這般小心在意,這河洛城中修士爭殺不休,雖是個吃人的世道,你也不必如此終日謹小慎微,若是妨礙了心性,與修行也是大大不利呢。”

  許九自是知道,六雪這是提點於他。

  他自來生存辛苦,一路行來比之尋常修士艱澀許多,曆經困苦,方至攝氣境一層,個中心酸不足為外人所道。而這修士的世道,向來便是死道友不死貧道,隻見誰的劍更快,誰的法寶更多,誰的修為更為精深,誰便是道理,他一個孤苦少年,更是舉步維艱。譬如今日那朐山道人,乃是河洛城一等一的勢力“夜幕”中人,莫說拿捏他一下,縱然是一個不爽快,一劍斬殺了他,也不是什麼要緊事。此等情形下,他養就謹慎習性,也是當然。

  而正因如此,修士這一條道路,乃是逆天而為,去天地之勢,奪自然造化,更於心性上苛求莫重。自來凡是那些名動一方,功參玄奧的大修士,無一不是心性別具一格之輩,若是這般謹小慎微,縱是意誌再強,不屈不撓,也難有甚大成就。

  如此一來,豈能圓滿他心中所願?

  六雪所言,看似與他頑笑,但實則是他提醒他,如今已是真正的修士,雖則小心才是活命的王道這一點不會改變,然而過分謹慎,與心性大有阻礙,亦非修行正道。

  當下他凜然一肅,若是六雪當麵,他必是要恭恭敬敬地長施一禮致謝的。這位素未謀麵,唯有寥寥些許文字交流的女網友,仿佛是能洞穿他心境,每每在緊要時候,提點他一二。

  當下他正是剛剛踏入攝氣境不久,可謂是真正成了一名修士,再不同以往,自當另有一番脾性,才能有所成就。六雪此刻暗暗點破他心性,免得他自己解除心境桎梏或許需要良久,這期間怕是一個不慎之下,禍害不小,可謂是良苦用心。

  少年人心頭忽地一團火熱,神念一動,那網屏上便是掠出一行字跡:“六雪,我可能見你一麵?”然則這一行字顯現出來,並未傳送給那冰藍色六棱雪花,隨即便又被他神念一動,即刻自行消除了。

  縱是相逢亦不識,未改初心如晴雪,也未嚐不是一番美妙。

  當下他與六雪又交流了幾句,簡單說了他近來修煉已有所得,又出去獵殺了水精,所獲不小,可以穩穩修煉一段時日,若是得空,自當再入網與她閑話。六雪亦是告訴他,前些日子生平第一次隨她爹爹一起,攜門中修士出了河洛城,深入西北麵冰荒千餘裏,獵殺妖獸,果是另一番景象雲雲……

  所謂妖獸,乃是野獸成了精怪之後,靈智漸開,便如人類這等萬物靈長一般,得了吞吐精華,運籌玄機,提煉造化的本事,漸漸修煉而成。

  一般而言,普通人類若是與尋常野獸相當,那許九日常出城去,在河口擊殺的那些水中精怪當是與一般淬煉肉體,卻未臻攝氣境,不算是真正修士的人類相當。至於真正的妖獸,則是堪比臻入攝氣境的修士,往往有吞水吐火,噴煞化氣之功,肉體也是十倍強猛,厲害非常。

  然則妖獸往往天賦異稟,縱是最低級的妖獸,往往也要攝氣境三層以上才能擊殺,故而一般攝氣三層以下修士,不會去選擇妖獸下手,獵殺精怪度日才是穩妥正道。

  如今的許九,雖是踏入攝氣境一層,算得上是修士,但卻一無厲害功法,二沒得力劍術,所有的不過一隻那撫養自己至十來歲,隨後消失無蹤,連音容也不記得的女子所留的一隻下等藏虛囊,還有一口下下等的飛劍,僅此而已。

  待他與六雪告別,神念從網屏中遁出,忙運指在網屏上連連點動,指尖真氣催發,催動網屏中法陣,切斷了與元網接駁。此時已是小半個時辰過去,網屏上的凹槽中,那一枚白元丹果是已化去近半,他立刻將之收回,不敢怠慢。否則,便是浪費了一絲一毫的藥力,也是可惜。

  白元丹乃是手段高明的修士,采集天地元氣,融入諸多自然之精英,精煉而成,其中蘊含高度凝縮壓聚的精純元氣,用途廣泛,不但可以被修士直接拿來服用修煉,亦能如用在網屏之中,接入元網。其根本原理,無非便是燃燒元氣,催動法陣。

  旋即他將網屏收好,將剛才鐫刻了《寒血刺脈法》篇首法訣的的玉簡拿捏在手,神念一動,遁入其中。

  “導血出體,以百載以上寒冰凝之,破體歸位,以寒血刺脈絡,脈乃劇縮,佐以丹藥即刻養脈,如是往複,脈絡乃壯……”

  不消片刻,許九睜開雙眼,竟是滿目駭色,石屋中雖以“暖玉”取暖,但他卻已額際見汗,神情頗為驚悚。

  “老天,此法當真是奇詭驚絕!居然是要將血液導出體外,以百年以上的寒冰半凝血液,再破開肉體,在脈絡經行處,以凝固之血刺激脈絡,使得脈絡驟然凝縮,再即刻服用丹藥,催發藥力,以大劑量的精純元氣迅速溫養脈絡,如此往複,脈絡即可壯大,甚或打破先天桎梏,使得我這等先天脈絡不夠強健之人,也能拓脈壯氣,不但提升修為有望更快,更是在某種意義上等若是改變天賦……”

  此法當真可謂凶險,一個不慎,非但是有損毀脈絡,輕則壞了修為,重則斷絕繼續修行的機會的後果,甚至有可能傷及性命。若非是他與六雪熟識已久,六雪可謂是他除了徐進之外,唯一信任之人,他幾乎要立刻驚呼:六雪害我!

  “此法凶險!”

  “不過,卻也並非沒有道理。玄州酷寒,滴水成冰,而極寒之下,水成冰則漲,他物則因寒而縮,如此一來,血凝為冰自是暴漲,脈絡則是凝縮,如此往複,隻要以丹藥之力迅速修複所損脈絡,如此往複,還真有拓展脈絡,提升修為,甚至提高天賦的可能……”

  閃電之間,許九念頭便是轉動了許多。

  “試,還是不試?”

  許九眼中光火閃爍,顯是心中諸般意念紛呈,交錯複雜,難以決斷。約莫盞茶光景,他終是長吸了一口氣,倏然吐出,一條濁氣筆直有若長劍,自他口中射出,至丈許外方止,暗忖道:“我的情形,已是對六雪說過,她請教過她爹爹,道我若是如此修煉,終我一生,也至多修煉至攝氣境三層而已,這還是要運氣好,而攝氣境三層,漫說至多壽元百年,我卻豈能再去尋找那養我成長之人?如何助小進哥他踏入修行之路?如何有顏麵他日與六雪相見……”

  成長曆程致使他有著異常果決的個性,一念即啟,不過片刻,便是下定了決心。

  練!

  不成功,便成仁罷了,否則庸碌一生,又有何用?

  不過,此法異常凶險,卻不得立刻修煉,還是要從長計議,將所需準備置辦停當再說。

  他暗暗咬牙,便且將玉簡收起。隨即,他手中出現了兩隻藏虛囊,一隻是那自己的,另一隻是得自那被殺的朐山道人。

  一般而言,修士的藏虛囊、儲物袋,乃至於更高級的儲物類法寶,都會設下重重禁製秘符以及自身神念烙印,縱然他人得了,也一時難以打開,要重重破解,而一旦破解,主人便能得知。然而,那朐山道人已死,他自無此憂慮,其中的朐山道人神念烙印已自然隨主人死去而消散,但朐山道人乃是攝氣境三層高手,他的藏虛囊不但品級勝過許九的,上麵也必有複雜秘符,以許九修為,要破解隻怕要不短時間。

       故而,他一時間也不去管他,且將這隻藏虛囊收好,而後抓著自己的藏虛囊,神念稍動,那囊口便是大開。雖然自家這口飛劍乃是下下等,連品級也入不了,但卻仍是他性命交關的根基,每日都是要取出來,以自身精血融合神念辛苦祭煉,今日也自不能例外。

  然而囊口一開,飛劍未出,卻忽地騰地冒出一團拳頭大小,幽深深的青光,仿若活物,自動飄浮到了他麵前的虛空中。

  許九心頭悚然一驚。

  這青光乃是他有記憶之後,撫養他那女子已消失無蹤,自己生存艱難,實在無法之下,第一次出城去獵殺精怪時,被一頭凶猛大精怪冰原巨獅追殺,不得不以飛劍斬破深厚冰原,挖洞遁身時,自數丈深的冰下挖出。

  此青光後來被他發現有諸多詭秘妙用,但卻太過凶惡,不到萬不得已,性命危機之時,他絕不動用。

  這青光他屢屢試驗,已確認乃是一死物,亦或許是某件神秘法寶,沒有他神念催動,不會自行運轉。然而,此刻他本想從藏虛囊中所取者,乃是自己的飛劍,並非這青光,卻未想到這一團青光卻自行飛了出來,此刻就在他眼前的空中滴溜溜飛旋,且其中青光幽深,極是陰沉,一股可怖煞氣油然而生,登時間竟是令啟用了“暖玉”的石屋中如同冰窟,寒酷至極!
cx_2131 發表於 2013-7-26 20:48
5 撐醒的老鬼

        這團青光,好似惡鬼,陰氣慘烈,凶險異常,一浮出來,便在許九麵前滴溜溜亂轉,散發出無形氣勢,令得屋中陰壓逼人,極致的冰寒幾使空氣凝滯,壓得許九胸悶氣急,幾乎要立刻吐出血來。

  更不要說他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縱已曆練得膽大心細,卻怎能架得住此等氣勢,早駭得目中恐怖,渾身僵直,唯有指尖在顫栗不止,口中禁不住喃喃道:“這……這是什麼鬼東西!”

  “道爺不是什麼鬼東西!道爺就是個鬼!”

  好似一團焦雷炸在頭頂,許九五內俱顫,腦海中嗡嗡一片,周身毛孔暴漲,寒毛倒豎,腦門上冷汗唰得下來,要不是此刻屋中氣勢著實壓抑,壓得他氣促難定,早就失聲尖叫了。

  “咦?你這少年,倒是有些膽魄,居然沒有被道爺我活生生得嚇死。難得,難得。”

  許九看著眼前這團青光又是一陣翻騰,忽地開始變化,從拳頭大的一團青光開始拉伸、扭曲,變得扁平,逐漸成了一個扁圓形,大約巴掌大小,上麵幽幽的青色光輝也開始運動,有的地方濃厚,有的地方稀薄,不消片刻,就形成了一張有鼻子有嘴巴有眼……窩的麵孔!

  “你……你你你你你……”許九感覺自家舌頭打了結,完全說不出第二個字,結結巴巴了半天,也未能持續。實則,是他腦子裏一團漿糊,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那青光麵孔上的口鼻眼皆很是模糊,俱是光影濃厚疊加而成,十分模棱,隻是大體有了麵孔的模樣,卻分辨不出這張麵孔的具體特征。

  當此時,這麵孔嘴巴張開,發出“咕咕”的古怪聲音,仿似在笑:“少年人,你想問道爺我是什麼來路?他娘的賊鳥天,道爺我元神萬不存一,意誌模糊,早他娘得記不真切了,連自家名號都想不起來……唔,不過想來道爺我必然是個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且罷,管他娘的賊鳥天,少年人,你快給道爺看看,道爺我的幻化出來的相貌,與以往是否有變化?”

  許九此時已略定了定神,但聽著古怪青光的話,又更吃驚了許多。

  元神。

  僅隻是這兩個字,就能夠叫他渾身顫抖。

  整個河洛城,方圓千裏,人口萬萬,修士也是千百萬計,有他娘的修出“元神”的麼?

  許九不知道。

  但至少在元網如此發達,諸般訊息在元網上許多大勢力所構建儲藏信息的法陣中都可查詢的當下,他未曾聽說過河洛城有哪位修成元神的大人物。

  攝氣境,道胎境,丹元境,歸一境。

  然後才是元神境。

  他隻是想一想“元神”二字,就覺得自家腦子發蒙,他又定了定神,喉頭狠狠滾動了兩下,吞咽一大口唾液,否則他怕劇烈喘息下要把自己的喉嚨風幹,方才顫聲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那個……前輩?我又不曾見過你本來麵目,如……如何知道你麵貌是否變化?”

  他說得小心翼翼,生怕這鬼東西一個不開心,就把自己給吃了。

  這鬼東西吃飛劍,吃法寶,吃丹藥,**怪,甚至他娘的吃人!這都是有前科的,而且都是他許九被逼無奈,實在鬥不過情況下,主動放出這鬼東西去吃……

  不過他倒是多慮了,青光麵孔兩個空洞洞在許九看來像是隨時能噴出惡風將他卷進去吃掉的幽深眼窩上方,青色光輝凝聚,好似兩條長眉皺了起來:“你說的很對啊,唔,那你看看,道爺我幻化出的相貌是否很是清朗俊逸,卓爾不凡?若是如此,那想必離道爺的本來麵目相差不遠了。”

  許九沒想到,這鬼東西還是個自戀狂,他又驚又怕,臉都哭喪了起來,卻哪敢反駁,慌忙道:“前輩這副相貌,很是,很是卓爾不凡。”

  確實很不凡,跟被野狗坑了十幾口似的。

  鬼東西果然滿意,又“咕咕”怪笑了兩聲,滿意道:“你叫道爺一聲前輩,也是理所當然。不過道爺我很是不喜歡啊,道爺的意識裏,依稀記得,好像就是個稱呼道爺為‘前輩’的鳥人,謀害了道爺,把道爺害得肉身殛滅,元神幾乎潰散,要不是道爺我手段通天,施展了無上玄功……咦,什麼功來著?反正是他娘很是厲害的手段,保住了一縷元神,裹了真靈逃遁,才有今日啊。賊鳥天的,那鳥人叫什麼來著……”

  鬼東西眉頭皺得更厲害,嘴巴亂動,發出一連串細碎、參雜著連篇髒話的聲音,許九此時已然被嚇得差點兒暈過去,也沒聽清楚。笑話,借他個神仙的膽子,他也不敢再管這鬼東西叫“前輩”了,萬一被當成害了他落到這步田地的“鳥人”,一口把自家活吞了……

  許九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忙道:“那我要喚你什麼?”

  鬼東西唧唧歪歪半天,終於平靜下來,忽地喟然一歎:“罷了,道爺到了這等境地,大約和‘鬼’也差不多了。你就叫道爺‘老鬼’好了。”

  許九快哭出來了,心道前輩,不是,是大爺,我哪敢啊……

  “咦?你不喜歡?看在你讓道爺我吞吃了不少東西,幾經煉化,終於真靈蘇醒,也算是幫了道爺的份上,就給你個喚道爺‘前輩’的機會吧。”

  許九眼淚真的下來了,這個更不敢……

  “少年人,道爺問你,如今是天朝哪一紀的哪一年?”

  “天朝是什麼東西?”

  “咦,對啊,天朝是什麼東西?”

  “前……老……老鬼,你也不知道天朝是什麼東西?”

  “哎呀,道爺我元神崩散,真靈也損失幾盡,意識模糊,記憶百不存一,混亂不堪,哪裏記得那許多?天朝,或許不是個東西吧。那此地是何處?”

  “哦,此地是玄州河洛城,最外圍,我的家中。”

  “玄州?河洛城?沒聽說過。你是怎麼找到道爺的?”

  “我出城去獵殺精怪,不想遭遇到了極厲害的冰原巨獅,被追得不堪,隻好運飛劍破開冰蓋,想要躲起來,挖得深了,把你挖了出來。”許九心緒稍定,終於能穩妥說話,小心回答對方。

  鬼東西沉寂半晌,忽喟然一歎,旋即竟不知怎地情緒高漲起來,語調歡快道:“賊鳥天,原來道爺被埋在了冰下!不錯不錯,是你讓道爺重見天日,又讓道爺大補了幾次,重新蘇醒,這等若是再造之恩啊!少年人你放心,道爺我最是義氣無雙,廣結道友,不信你去尋別的修士打聽打聽,哦不對,連道爺自家都忘了姓甚名誰,你也打聽不了,不過總而言之,從今開始,你便是道爺我的小朋友了!”

  “那個,在下……不勝榮幸。”許九一臉苦色,心中沒有半點榮幸的念頭,卻不敢聲張。

  “話說,你上次給道爺吃的是什麼?我雖真靈沉睡,意識迷朦,但多少還有些印象,被你挖出來後,大約是吃過不少東西,咦,連飛劍都吃過?可惜品質太差。不過最近那一次,吃得最爽啊,最是滋養,但是氣息實在太濃鬱,隱約有真靈的氣息,道爺我差不多算是被撐醒的!”

  許九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脫口而出:“是個人!”

  “什麼?道爺吃了個人?是個修士?”老鬼也自驚詫。

  許九以為自己要倒黴,卻又不敢隱瞞,身子向後縮了縮,老老實實道:“不錯。”

  “我說道爺怎麼覺得滋味如此鮮美呢,原來如此。哎呀,這等滋味,意識裏隱隱約約記得,確實是睽違依舊了啊……”

  這老鬼以前就吃過人!吃過修士!

  他娘的!

  怪不得他被人幹掉!

  許九心中哀叫著,卻哪敢說出口,隻能傻傻得不說話。老鬼卻不放過他,繼續問道:“還有沒有吃的?道爺我剛剛蘇醒,亟待大補一番,說不定還能彌補元神,重新修煉呢。”

  許九生怕他一時開心了,將自家來果腹,連忙把剛才運用在網屏裏,剩下來的半枚白元丹取出:“這個你吃麼?”

  “丹藥?”

  許九忙將半枚白元丹拋了出去,老鬼咻得一閃,幻化出來的嘴巴大張,一口即將之吞入口中,甚至還吧唧了兩下,撇嘴道:“這什麼破丹藥,連靈丹都算不上啊。”

  “靈丹?”許九無奈了,“那是道胎境的修士才能煉製的,尋常看都看不到呢。就算是隨便一枚下品的靈丹,至少也要價值兩三千枚白元丹呢。”

  “這叫做白元丹?嗯,確實是一種凝練了精純元氣,還有不少精英華萃的丹藥,應該是低級修士專門用來服用修煉的吧?”

  許九頷首道:“正是,白元丹也可以用來作為通貨,購買其他東西。其實,應該算是最下級的丹藥,法丹的一種。”

  “法丹?沒聽說過丹藥還有這個層次的。道爺隻知道最低等的丹藥便是靈丹,連靈丹層次都達不到的,統統皆是廢丹。”

  許九再度無奈,不過一想到這老鬼恐怕原來至少也是元神境,那已是超越了“大修士”的範疇,他自家根本無法想象的層次的大人物,便即釋然。

  這時,老鬼在空中晃了晃,發出笑聲,忽然一竄,徑直飛至許九肩頭:“你叫什麼?”

  許九嚇了一跳,顫巍巍道:“我叫……許九!”

  “哦!許九。”老鬼青光亂閃,居然又點了點頭,“好了,你擔心個鳥啊!道爺我是大大的好人,廣為人知啊,你算是道爺的恩人,道爺不會吃你的。你看,是不是給道爺弄點別的吃的?”

  許九遲疑一瞬,試探道:“精怪你吃不吃?”

  自家手裏的白元丹,他可舍不得。

  老鬼甚為不滿道:“那些氣都未凝的精怪?有什麼好吃的,怎麼也要是凝練了內氣,開辟了天賦的妖獸吧。”
cx_2131 發表於 2013-7-26 20:49
6 發達

        在家修煉幾日,與老鬼交流不少,許九又去了一趟煉妖樓尋徐進,請徐進替他留意幾味藥材,五輪雪蓮的根莖,一甲子以上冰寒黑黿的腦髓,十年以上未見過日光的陰崖九齒草等。

  這些藥材皆不算特別名貴,大多隻是用來煉製法丹的材料,然而卻俱都較為少見。比如那九齒草,乃是一種耐寒藥草,十分常見,幾乎沒有作用,但他需要的卻是在一些懸崖絕地,終年不見日光,未曾受過大日精華輻射,生長超過十年以上的,雖然還是幾乎沒有入藥煉丹的價值,但卻極難購買。

  不是那些崖底找不到,而是沒有人會有那個心思專門采集。

  ……

  玄州地域內,即便是白日正午,天穹之上大日行至中天,也不過持續一個時辰,些微播撒下來一些光熱,隨即便迅速偏轉,沉入天邊。河洛城外是冰原大荒,蒼莽連天,皚皚無極,直達大地盡頭。縱然是青天白日之下,也是一片寂寥。

  河洛城方圓百裏之內,不見草木,須得向更深遠處,才有一些適應北地酷寒的植物生長。也正因如此,這百裏之內的地域,生物罕見,更因修士源源不斷出來獵殺,便是精怪妖獸也罕有涉及這一區域。

  而至百餘裏之外,則開始零星可見一些北地特色極耐苦寒的植物。然則正因如此,這些植物也多是天長日久蓄養出了靈性,甚或是成了精怪一流也不稀奇。如許九這樣的下等修士,平常是沒有這個膽子深入的。

  概而言之,攝氣境三層以下的修士,都屬於底層修士,實力一般,往往不會選擇深入百裏之外的冰荒去狩獵。幸而,河洛城依托三條大江,河**彙處不乏有水生的精怪出沒,往往凶威不盛,修士依托地利獵殺之,比進入冰荒狩獵要容易許多,隻是奈何怪少人多。

  然當是之時,許九出了河洛城,裹緊了身上皮裘,卻毫無猶豫,徑直往河洛城東北麵的無盡冰荒急馳而去。

  冰荒之上光禿禿的,沒有半點生機,地麵幹幹淨淨,不是積冰便是凍土,沒有植被,沒有獸類,也沒有什麼人跡。這是因為,舉凡膽敢向冰荒深處去狩獵的修士,往往也是攝氣境三層以上,這等修士已是有了乘風禦劍,憑虛渡空的能耐,再不濟也能藉由法寶之能,架起遁光飛馳,十分便利快速,沒人會傻兮兮地在地麵狂奔。

  但許九顯然就是這種傻兮兮的人。他一邊奔馳,一邊自嘲笑道:“當初我懵懵懂懂,就殺向冰荒深處,深入百餘裏,遭遇了一頭冰原巨獅,險些丟了性命,如今想來,當真是傻得可以。”他忽地搖了搖頭,嘿然道:“不對,我如今也不過才攝氣境一層,再次深入冰荒,一樣還是個傻子啊。”

  他肩頭之上,一團青光浮著,幻化出麵孔五官,咧嘴笑道:“許九,你怎麼能算是傻呢?道爺我看你是大氣運之輩,正是你傻傻得深入冰荒,險些喪命,才會挖出道爺來,有了你今日的造化!”

  “造化?”許九不置可否道,“是不是造化,再看他日如何吧。”

  他與老鬼已是交流了不少,又素來養成了膽大的性子,漸趨不再怕這老鬼,言辭間不必謹慎惶恐。

  “嘿嘿,是不是造化,等你依道爺所說,煉製一爐洗脈丹,再運行那寒血刺脈的法門,不消幾日,你修為再進一步,臻入攝氣境二層,你就知道道爺我是不是你的大造化了!”

  老鬼自稱乃是積年的大修士,手段通天,隻不過是被人害了,才落得這般田地,這一點許九是相信的。僅憑這老鬼依靠一點元神裹了一縷殘缺真靈,居然能舍卻肉身活到現在,還能吃飛劍吃修士提升恢複,就知道老鬼絕不是普通角色。所以,許九將那《寒血刺脈法》給老鬼參詳,老鬼雖是被人害得幾近全廢,能力萬不存一,連記憶都消散得差不多,但這點微末功法在他眼中,用他的話說,道爺我放個屁都比這個響亮。一番計較之下,老鬼想起了一種丹藥,喚作“洗脈丹”,有洗練脈絡,重新塑造之功,若是配合這寒血刺脈的法門,不但效用更佳,也必然更為妥當。

  許九求成心切,也沒有理由不信他。隻不過,這洗脈丹可是正經的靈丹,雖然隻是中品,但他更隻是個攝氣境一層的小人物,別說靈丹,就算是最下等貨色的法丹,用來充饑的元實丹,他都沒那個本事煉製。

  但老鬼卻是許諾,有道爺他在,就算許九是頭豬,也能親自指導他用攝氣境一層的修為,煉出一爐洗脈丹來。

  而作為交換,就是許九要帶他出城去,至少也要找幾頭味美肉多的精怪來吃。

  本來老鬼說人類修士的口味最佳,但許九到底是個人,本性尚存,不到自家性命要丟了的危急關頭,他是絕不願意眼看著老鬼吃人的。自他得到老鬼這團青光,發現其能夠吃諸多東西,幫助自己與人爭鬥,逃脫危險後,老鬼也隻吃了兩個人。其一,是他尚未臻入攝氣境一層時,住在他隔壁的一個天賦勝過他,時常欺辱他的人。那廝若不是被老鬼吃了,恐怕早就在許九之前進入攝氣境,以許九揣摩,如今怕是已有攝氣境二層,甚至三層的修為了。還有一個被老鬼吃掉的倒黴鬼,就是那朐山道人了。

  故而,此刻許九帶著老鬼離開河洛城,深入荒原,一是為老鬼找吃的,二是自己也爭取獵殺一些精怪,甚至有老鬼幫助,沒準還能混點妖獸的殘渣,多換點白元丹備用,三是尋找一下煉製洗脈丹所需的藥材。

  許九雖還不能禦劍飛行,但在地麵上奔馳的速度也是極快,不消一個時辰,已是行出百裏。不過,河洛城極大,僅僅是一麵城牆,便是足有數百裏長,他隻回頭望去,河洛城仍是如一頭荒古凶物,盤踞在大地上,陰壓一方。

  前方的冰原上,地勢已不再完全平坦,雖仍是處於大河衝擊的平原地帶,但已有高低起伏,丘陵高坡,又因終年積雪凝固,日積月累,成了座座冰山,好似原馳蠟象,晶瑩好看。

  荒蕪的冰原之上,已是漸漸有了零星的冰原植被,大多是緊覆地麵的耐寒地衣,或是一些奇高的針葉樹木。

  許九放慢了速度,打起小心。此地已是漸入冰原覆地,凶險愈加得多,漫說是隨時可能出現的精怪、甚至妖獸,便是那地上的地衣,或許當你一腳踩上去時便陡然翻轉,將你裹成一團,緊緊捆縛,活活憋死。

  他忽地心頭一動,問道:“老鬼,上次我叫你吃了那朐山道人,我得了他的藏虛囊,不過以我修為,要破解打開,怕是要不小的功夫,你有沒有辦法?”

  說話間,許九從懷中摸出了朐山道人的藏虛囊。老鬼眼窩中幽光閃動,仿佛真的在“看”,當即說道:“如今用來儲物的法寶,喚作‘藏虛囊’?唔,道爺來看看,這類儲物法寶,內中藏納虛空,道爺我若是一口咬破了,其中凝聚的虛空節點必然崩塌,將東西也毀了。不過待道爺我施展手段,破了這上麵的禁製。”

  “你能破解?”許九大喜。

  當下,他找了一座百十丈高的冰山,到背風處祭出自家飛劍,劍光謔謔,三兩下挖出一個洞口,躲了進去。他這飛劍,確實乃是下下等貨色,漫說靈器,就算是法器中也是極低劣的,老鬼連看都不屑看一眼。

  老鬼從他肩頭飛下,一口叼住了藏虛囊。許九頗為緊張,他可不知道老鬼有甚手段,萬一這鬼東西大口一張,幹脆將之吞吃了,自己豈不是虧大了?

  不過,老鬼的舉動卻令他略放心下來,隻見老鬼身上青光閃爍,忽地汨汨滾開,將藏虛囊完全裹住。不消須臾,便見藏虛囊上顯現出一條條縱橫交錯,極為繁複的密紋。許九知曉,這便是鐫刻在藏虛囊上的法陣,其中有鑲嵌的禁製,打開了禁製,法陣自開,可以以神念祭煉此藏虛囊,使之歸為己有,其中的東西也自成了自家所有。

  一絲絲青光,滲入了這些法陣密紋中,青光傳來老鬼的喋喋不休:“哎呦,真是他娘的粗劣,這是哪個小道僮煉製的劣質儲貨?簡直令人發指啊,道爺我英明一生,有朝一日居然要耗用元神精氣破解這種爛法陣,實在是有辱道爺我的威名……”

  許九暗道,你老人家名號都沒了,還有個屁威名!

  不過這不影響他滿麵驚喜,等了盞茶光景,裹著藏虛囊的青光一收,重新化為了老鬼麵孔,青光卻黯淡了些許,顯然損耗不小,飛在空中,嘴巴咬住那藏虛囊,猛地一抖!

  嘩啦啦!

  許九眼睛瞪大,渾身僵硬,嘴裏直念叨:“發,發達了,發達了……”

  “沒出息!”老鬼嘟嚙道,“小子,快把口水擦了,丟道爺的臉啊!”

  許九猛被驚醒,忙連連擦嘴巴,卻並無口水蹤跡。他不由著惱道:“老鬼,你又調皮了!”然則他眼睛卻越加的亮,幹脆蹲了下來,就在冰洞裏的地麵上,開始檢索那朐山道人藏虛囊中倒出來的東西。

  東西倒也不多,一隻一尺長寬闊各一寸的火紅色赤玉匣,許九抓起玉匣打開,便見到裏麵一排三枚龍眼大小,赤瑩瑩,上麵依稀有光火閃爍的丹丸。

  “燃氣丹!這可是正經的靈丹啊!”

  許九驚喜不已,卻也來不及管,又抓過一隻三寸高的白玉瓶子,往手心一倒,便出來一把細細如朱砂,每一粒不過米粒大小的暗赤色彈丸!

  “火雷子!”他大喜不已,驚叫道,“好東西,真正的凶器啊!發達了,真他娘的發達了……”
cx_2131 發表於 2013-7-26 20:50
7 手炮

        許九即刻複低頭尋找,果叫他又找到一樣好東西。入手之物,乃是一杆一尺來長,拇指粗細,玄鐵色澤的圓筒,其內中空,外麵鐫刻著極度複雜的法陣密紋。總之,許九這種水準的小修士是完全看不懂的。

  他把這黑筒抄在手中,顛倒翻轉,果然十分順手,當下毫不猶豫,立刻就端坐在地,雙手合抱,將這黑筒攏在掌中,微微合目,畢集了神念。

  老鬼眼窩轉動,當即知道,許九這是在祭煉法寶。這隻藏虛囊裏的東西,顯然都是那朐山道人的,不過,朐山道人已死,屬於朐山道人的法寶中原本朐山道人祭煉的神念烙印自然消散幹淨,許九再要祭煉收為己用,已不是難事。畢竟,法寶收在藏虛囊中,與藏虛囊不一樣,藏虛囊為防被人所得,有專門的法陣禁製,而一般修士不會對自己的法寶這麼施法,否則反而不便。

  老鬼嘖嘖道:“奇也怪哉,這是甚麼法寶,怎麼道爺我也認不出來?”

  許九的動作很快,他也並無悉心祭煉的意思,隻是大略祭煉一番即可,此刻他神念遁入手中黑筒內,已是鐫刻下屬於自己的神念烙印,即刻退出,收起了這隻黑筒法寶,又將那一瓶火雷子也一並收起,鄭重藏入自己的藏虛囊中,這才複又去檢查其他東西。

  餘下的便沒有什麼好東西了,隻有一些元實丹,還有一匣子白元丹,也是不多,不過六七十枚而已,叫許九很是失望。畢竟,那朐山道人也不過是一個攝氣境三層的修士罷了,算不上什麼厲害角色。如若是一般攝氣境三層的散修,斷然不會有燃氣丹這等靈丹,更不可能有火雷子和那黑筒法寶。然這朐山道人,卻是河洛城中位列前五的大勢力,“夜幕”組織的人,雖則以他的修為,在那夜幕組織中,必然也不是什麼重要角色,卻到底不一樣,所藏也是頗為豐厚,著實讓許九狠狠發達了一把。

  他將東西全部收好,這才忍不住滿麵笑容說道:“那東西算得上是法寶,也不能完全算是法寶,真正的法寶,應該說是那‘火雷子’。此物名為‘手炮’,就是與這火雷子一並使用,將火雷子注入手炮中,以些許自身真氣催動手炮,內中法陣發動,引燃火雷子,同時疾速射出!這隻手炮雖然也不是什麼上等貨色,火雷子也是威力下等那種,但組合起來,一粒火雷子射出,威力不下於一口上乘的法器飛劍全力一擊,端地是厲害,且優勢在於方便快捷,十分得心應手,更能同時發射多粒火雷子,威能疊加!漫說是達到攝氣境的修士,就算是攝氣境以下的人物,隻要體內練就出一縷真氣,也能發動。”

  老鬼也吃了一驚,頗為訝然道:“居然還有這等奇妙寶物?”

  老鬼誠然是來頭頗大,不過修士這一行當也是日新月異,時常有新奇法門,古怪密寶出世。譬如那元網,就堪稱一大奇跡,也不是從來便有,而是修士們代代開發,逐漸拓展而生。許九見老鬼也頗為震驚,因而甚為得意,暗忖終於有了這鬼東西不懂,要請教自家的時候,因洋洋灑灑道:“老鬼,我們出城時,你可見到了那城池之上的驚雷巨炮,火神烈火重炮?”

  老鬼沒好氣道:“那時你把道爺放在藏虛囊裏,道爺能見到個屁啊!”

  許九一怔,不由訕訕,本想在老鬼麵前秀一把優越感,沒成想竟失敗了,隻好道:“唔,你且將方才見到的那手炮百倍,千倍放大,那火雷子也是,差不多就是那些用於城防之上的巨炮、重炮了。”

  “那威力呢?”老鬼對這些東西十分好奇,蓋因他自家也不知道自己被人坑害了,一睡不知多少歲月,連如今距離自己生存的年代有多久,也是不知。

  許九沉凝片刻,才道:“說來,我自有生以來,還從來沒見過我們河洛城城上的那些凶器發威過,故而並不知道。不過,一些傳聞我倒是聽說過,據聞譬如那烈火重炮,一炮轟將出去,鬥大的火神子足可以在上千裏外炸開,足可以將一座千丈高的山頭炸成齏粉!又如那驚雷巨炮,天雷子擊出後,能引動天雷大力,勾引雲端雷火,借用自然之威,也是厲害無匹,大抵也不遜於那烈火重炮。”

  許九也隻是道聽途說,別說是真偽,就算別人傳言的這些威力他自家連想象一下也想不明白。但老鬼不一樣,訝然道:“炸毀一座千丈高山?唔,這威力倒是一般,算不得十分離譜,但卻能轟擊千裏之外,這個就他娘的厲害了,讓道爺我想想……元神境的修士,大約有這個本事吧?”

  許九哪裏知道元神境的修士本事如何,那種級別的大修士,簡直和那陰壓壓的天穹一樣,他想都不敢想。當下收拾妥當,說道:“行了,老鬼,我們繼續前進吧。”

  老鬼道:“道爺我方才替你破了那藏虛囊上的法陣,損耗不小,你拿些丹藥來,叫道爺先補一補。”

  許九登時一愣,渾然裝著沒聽見,徑直離開冰洞,向外麵走去,老鬼飛到他頭上,不斷念叨:“哎呦,道爺我虛弱得很,道爺我要死了……”

  許九沒好氣道:“千年萬年,你也死不了!”

  如今他對這老鬼,已是沒了多少恐懼,也漸漸沒了多少忌諱。

  不過他到底還是取出朐山道人盛白元丹的玉匣,咬了咬牙,取出三枚白元丹,扔給了老鬼,老鬼一口吞了,連個泡亦未翻。

  “想要再多是不可能了,這還是我的戰略儲備,你懂不懂?想吃的話,少時多的是精怪、妖獸,隻要你有那個本事,吃撐死也夠。”

  老鬼冷笑道:“反正道爺我每日和你的丹藥飛劍在藏虛囊裏,愛怎麼吃就怎麼吃,道爺我吃光了拉到!”

  許九一愣,駭然道:“藏虛囊隻能裝死物,你已經是個例外了,你竟在藏虛囊中還能吃東西?”

  老鬼得意道:“道爺我是何許人也?”

  許九正色道:“既然如此,我更要多謝那死鬼朐山道人了。你吃了人家,也算是你的報應。”說話間,許九搖了搖手中朐山道人的藏虛囊,裏麵的東西已是全部轉移到了自家藏虛囊中,這一隻便空了,說道:“老鬼,你看我待你如此,這樣一隻藏虛囊,市麵上少說售價也要數百枚白元丹,我卻用來獨給你一人作窩,以後保證你住得寬敞舒服!”

  老鬼愕然,半晌厲叫起來:“道爺當真命苦哇!”

  “幹我屁事!”

  許九沒好氣道,心下暗惱,想我本是良質少年,這才不過數日下來,便被這老鬼生生帶壞了,若是叫六雪知道,怕是要不高興呢。

  ……

  ……

  冰原之上,惡風怒號,裹起冰屑席卷,絲絲如刀,越是深入,便越是凶險,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竟有大雪從天而降,被狂風卷動,漫天混茫,好似混沌大陣,籠蓋四野。未及片刻,許九身上極為厚實的皮裘已是被夾雜著冰屑飛雪的烈風撕出道道口子。老鬼倒是不受影響,反而甚是快活,隨著許九一邊前進,他自一邊嚎叫:“諸劫難兮誅我身,大道渺兮礪我心,道爺我自向天笑兮,但受永劫不沉淪……”

  “呸!”

  許九狠狠呸了一口,吐出一大口雪沫子:“老鬼,你鬼嚎什麼,精怪都被你嚇跑了!”

  “腳……腳下!”

  老鬼忽地嗷叫了一聲。

  許九愕然道:“腳下什麼?”

  “快跑!”

  老鬼來不及多說,隻能鬼叫一聲。好在許九腦子活泛得很,老鬼讓他快跑時,已是反應過來,連忙足下發力,狠狠一蹬,全身真氣運將起來,自足下湧出,騰地一下騰空掠起,足掠出三丈遠。

  他動作甚是靈敏,身在空中時,已是手在藏虛囊上一拍,一口明晃晃的劍光射出,見風怒張,尺許來長,淩空亂顫。這是他修為不夠,攝氣禦劍力道一般,冰原上風雪強猛,居然能將他祭出的飛劍打得震蕩,由此可見一斑了。

  而此時他原來立足處,完全就是厚實冰蓋的地麵,方圓丈許之內,竟寸寸龜裂,倏然一下崩塌,便有一條藍光一掠而出,好似利箭,碗口粗細,足有一丈來長,速度極快,根本看不真切模樣。

  這東西直衝上五六丈高乃止,可見這一衝力道何等強悍,若是許九原地不動,被這一下擊中,怕是立刻就要從胯下至頭頂被鑽個透心涼,死得慘烈。隻是這般一想,許九便渾身一顫,太惡心了,他連忙咬牙低喝一聲,運轉了真氣,神念集中,催動灌入飛劍中的真氣,以氣禦劍,一怒刺去!

  但他的飛劍速度,也比不得這藍光,根本未能擊中,那東西一頭紮下來,投入堅冰地麵。

  許九此時也堪堪落地,但他早存了心思,毫不猶豫,立刻再度彈身而起,向側麵掠開,果然地麵又是迸裂,轟地一下炸開,藍光衝射而出!

  “哇呀呀呀!好快的畜生!”不止是許九飛劍一擊不中,居然連老鬼撲上去嘶咬,也未能得手。

  短短十來次呼息間,許九便足足彈身逃遁了七八次,那藍光未能得手,他和老鬼也一樣連對方的毛都沒抓下一根。

  “去死吧!”

  許九心下已是起來火氣,如今更有攝氣境修為,正兒八經的修士,卻還被區區精怪弄得灰頭土臉,實在是大不爽快。他再一次落地躍起時,便已有了準備,飛劍掠在一旁,當自己剛一跳開,便猛地劍光隨即殺到,狠狠劈下!

  喀嚓!嗤!

  好似鐵劍砍在了冰塊上,隻破了一層冰雪,便被直接滑開,他一時控製不住,飛劍一滑,嗆啷落地。

  而老鬼也與許九有了默契,同樣跟著他腳步撲來,許九飛劍未能奏功,老鬼卻已撲倒,那青燦燦頗為猙獰的麵孔上,大嘴張開,一下吞去!

  嘩啦!

  老鬼居然被撞開了!

  許九駭了一跳:“不好,這是什麼鬼東西,怕是至少也有相當於攝氣境三層以上的實力,屬於精怪中極厲害的角色,否則,老鬼如何都奈何不了它?”他心思疾速轉動,忽然眼前一亮,又在腰間一拍,藏虛囊中猛地飛出來了一根尺長黑筒,和一隻玉瓶。

  許九一邊飛躍,一邊飛快動作,從玉瓶中倒出來足有七八粒火雷子,也來不及細數,一股腦兒塞進了“手炮”的黑筒中。

  他凝神等待,忽地大喝一聲:“老鬼,不要再撲了!”

  老鬼果然在許九再一次彈身跳開後,沒有立刻撲來,免得再次徒勞,而與此同時,許九手持手炮,眼睛猛地一亮,指尖真氣催發手炮,隻聽“咻咻咻”連續七八聲尖嘯,手炮中就有連續七八道極淡的紅光飛快射出,竟比許九的飛劍速度還要快出三倍都不止!

  全部轟在他上一次落腳處,果然與再度衝出的藍光正麵相撞!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一連八聲劇烈爆鳴,每一聲爆鳴,皆伴隨著一團人頭大的火球暴起,繼而轟隆隆炸成了一團,方圓四五丈內地麵的冰層全被震碎,火光升起來七八丈高……

  許九再次落地後,不敢遲疑,又是一跳。

  沒有那藍光衝出。

  他不敢大意,又連續跳躍換了幾個位置,仍是再無那藍光殺出地麵,同時火雷子爆炸處煙火被勁風吹散,地麵炸出一個深達半丈的坑,全是冰屑融水,俄而又在酷寒中凝結成冰。坑中躺著一條一丈來長,碗口粗,似蛇非蛇,倒像是大蚯蚓似的古怪精怪屍體,遍體密布一圈一圈冰藍色環狀甲殼,此刻已被炸得破敗不少,尤其是頭部完全炸得血肉模糊,顯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許九沒有立刻衝過去,而是盯著手裏的手炮,眉開眼笑:“凶器!真是好厲害的凶器啊!”

  老鬼也撲了過來,眼窩裏放光:“娘的,真是好東西啊,許九,快讓道爺我吃了這什麼炮,研究一下到底是怎麼煉製的!”
cx_2131 發表於 2013-7-26 20:51
8 搶怪的不是好修士

        許九忙將手炮並火雷子收入藏虛囊中,對老鬼這種老吃貨敬謝不敏。

  同時他心下暗忖,此物當真厲害,可惜一般修士卻用不起,比如剛才轟出去那八枚火雷子,幾乎用去他手中存貨的三分之一,而這三分之一的火雷子,至少也要值得十五枚左右的白元丹。他心頭頗為後悔,想必隻需兩三枚火雷子,便足以轟殺此精怪,自己卻浪費了不少,太可惜了。

  他幾步走到炸出來的大坑旁,老鬼也飛快跟來。許九連忙道:“老鬼,先不準吃!”

  這頭精怪十分古怪,許九見識有限,並不識得,但匆匆一掃,已是能夠確定,這精怪身上那一輪一輪的甲殼,必然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可以用來煉製護甲法衣之類,這種身體奇長的生物,脊骨、大筋,當然還有精血,也必是好東西,不能放過。

  他當下指尖一挑,落在地上的飛劍飛入手中,捏住了劍鋒。好在精怪已死,不與它的甲殼正麵交鋒,從砸碎了的頭部開始,很快便即切割分屍,抽取了脊骨,還有兩條冰藍色的大筋,又用瓷瓶收集了流出來的精怪血液,把它身體上那一圈一圈的甲殼,也都挖下來收入藏虛囊,這才罷手。

  老鬼怪聲道:“你這破飛劍,還不如扔了,真是丟道爺我的臉啊!”

  許九撇嘴說:“這麼一條長蟲你都奈何不了,也不知道丟了誰的臉!”

  “你——”許九暗笑,老鬼若是有血肉之軀,此刻怕是要吹胡子瞪眼了。

  他擺了擺手:“行了,剩下來都是你的,吃完了我們繼續。”

  老鬼不複多言,有的吃比什麼都重要,連忙撲上去,不過幾次呼息間的功夫,這頭精怪的殘骸,那些看起來便精華瀲灩,極為滋養的肉,便都被老鬼吞吃了個幹淨。老鬼飛了起來,搖搖晃晃,果然身上的青光濃鬱了不少:“不錯,不錯,這東西果然大補得很,道爺我十分受用,不過到底是畜生,不是人類靈長可比。唉,要是有個修士來吃,那該多好……”

  許九皺眉道:“老鬼,有我在,不到萬不得已時候,吃人這種勾當,你還是不要幹了吧。”

  老鬼嗤之以鼻:“虛偽!要麼是可以幹,要麼就是不可以幹!平時不可以,萬不得已時便可以,這算什麼?你小小年紀,倒學了一身的假道學,比那些經年的衛道士還要酸腐,令人生厭。”

  “你——”

  這次輪到許九張口結舌。然則細細一想,老鬼所言,誠然不假。

  老鬼大約是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說過話了,自蘇醒以來,十足便是個話癆,念叨個不休,繼續打擊許九道:“你這副子德行,若是叫那六雪小姑娘知道了,怕是要棄你如敝履了。唔,若道爺我是個女修士,也斷然不會要你這種小子做道侶。你想一下,平常時候,你可與人家和美濡慕,若是到了生死存亡時刻,你如今連吃人也容得,豈不是舍棄一個道侶,根本不算甚麼要緊事?”

  許九臉上已是鐵青一片,怒道:“老鬼,你給我閉嘴!”

  老鬼哪裏懼他:“小子,道爺我好叫你知道,你為何養就了這種謹小慎微,本是殺伐無忌,卻偏又要守著什麼正道的性子?就是因為,你向來過慣了可憐巴巴的日子,自家修煉天賦又是不夠,時常麵臨困境,被人欺辱,便總心裏有一股邪火,想發將出去,又不願意自己也變成那等惡人。”

  許九被擊中了心事,卻並不露聲色,一言不發,於風雪中繼續前行,任由老鬼嘮嘮叨叨,隻當是這鬼東西把自家想說卻說不出的心聲說出來,也算是一樁好事。

  約莫半個時辰,他已是遠離河洛城將近兩百裏,他不敢再行深入,因為再向深處,便有可能遭遇到比精怪更生猛的妖獸,那可是相當於人類修士攝氣境以上,道胎境的東西,不是他所能應付。縱然老鬼連連催促,他也自是暫不理會。途中又遇到了數次精怪,卻隻是最普通的冰貂,價值不大,他幹脆讓老鬼吃了。倒是在一座冰山之巔,采到了一朵並蒂冰蓮,價值不小,足可換取五十枚白元丹。

  “這無垠冰原,地域廣闊,其實比那河洛城外的河口處,收獲更大。”許九暗歎道。冰荒上非但有精怪妖獸,還有各種藥材,若是他有那個能耐,地下或許還有一些礦藏之類,可以采集。

  嗖!

  遠處一座高大冰峰,如荒原上一口直刺天空的利劍,奇高險峻,凜然逼人。許九正行至這座足有百餘丈高冰峰附近,知道這種冰峰中,往往就有精怪穿鑿了洞窟,棲居其中。

  忽聽一聲厲嘯,隨即便傳來一聲嬌俏厲叱:“站住!”

  許九暗道不好,這種鬼地方居然有人,他慌忙把朐山道人的藏虛囊一拍,老鬼也甚為默契,一頭鑽了進去。

  許九便見那冰峰上,一頭凶猛惡獸撲將下來,卻是一頭渾身雪白,鬃毛凜凜,惡氣凜然的冰原巨獅,體長足有丈許,正自亡命奔逃。

  這冰原巨獅後麵,隔著十來丈,是一個身穿雪白皮袍,衣帶當風,纖腰束起盈盈一握,足蹬小皮靴,頭上戴著毛絨絨的雪貂皮帽子,露出一圈零零散散,足有上百根的小辮子,長達臀後,隨著其動作淩空飄蕩,甚是飄逸,烏發中則襯著一張玲瓏嬌俏的小臉,此刻全神貫注,顯得極為可愛的少女。

  少女足下生風,動作極快,手上捏住了法訣,忽地玉手五根蔥嫩指頭婉轉張開,淩空一攝,便見她皓腕上一隻湛藍色的鐲子驀然漲大,飛離她手腕,見風更漲,直至足有人腰粗細,飛旋著撕空厲嘯,猛地追向那冰原巨獅,隨著少女五指向下虛壓,猛烈怒砸下來!

  嘭!

  冰原巨獅乃是一種極是厲害的精怪,成年之後,是隻比妖獸低一線的精怪,堪比攝氣境五層的修士。這一下少女祭出鐲子法寶砸來,聲勢不小,呼呼生風,但冰原巨獅亦非易於,好似腦後生了眼睛,堪堪被鐲子法寶砸中時,猛地一扭身軀,淩空飛躍數丈,猛地逃開,那鐲子法寶便轟然一下砸在堅厚的冰麵上。

  一個大坑形成,不下於許九轟出八粒火雷子造成的結果。

  少女不滿地一頓蓮足,麵色因著惱而紅暈,極為可人,可謂我見猶憐。許九遠在數十丈之外,但他畢竟是修士,目力不俗,看得真切,幸而是向來定力良好,否則怕是要被這一蹙一顰的嬌俏美態動了心。

  他反而是眼底一寒,卻是想起,自己初入冰荒,也是遭遇到一頭冰原巨獅,險些喪命。不過,也正是那一次,他從冰下挖出了老鬼。

  少女卻未放棄,忽地小手伸入頗堪一握的胸前,自內服裏取出來一張黃皮紙的符,屈指一彈,指尖光火閃爍,符籙即刻燃燒,倏忽化一條兩尺長拳頭粗火矢,飛馳如電,其速甚快,勝過她祭出的鐲子法寶許多,果是追上了冰原巨獅,砰的一聲,轟擊在冰原巨獅的屁股上。

  冰原巨獅果然吃痛嗷叫,屁股冒煙,動作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扭曲著動作,複加快速度,亡命奔逃。可惜是這冰原巨獅從冰峰上下來,到達平地,速度已經提升至極,被那火矢擊中,也影響不了多少,少女在火矢擊出時,已再度素手一壓,鐲子法寶再次轟殺,但仍舊未能得手。

  許九暗道可惜,連連搖頭:“這小妞手段真是太差勁了,那鐲子法寶至少也是下品的靈器,若是擊中了,殺一頭冰原巨獅,那是彈指間的事情。可惜她修為不夠,催動這鐲子追不上,但有那尤其以快速追擊為特點的炎矢符,早該在從冰峰上追下來時就先用炎矢符,使得冰原巨獅速度不能立刻提升到最快,然後運用那鐲子法寶,一擊打殺!”

  少女果然惱怒得很,連連嬌叱:“臭獅子,不要跑!”

  許九暗暗失笑,這少女遠觀身量玲瓏,麵容青稚,至多不過十一二歲,也不知是什麼來路,小小年紀便修為不俗,還有這等令人眼熱的法寶……

  當是時,冰原巨獅被追得急了,正轉了一個方向,恰恰向許九所在處奔來。許九臉色頓變,也不及多想,連忙就拔足向側麵飛奔,同時,捏指一彈,一直祭出在外,繞身飛旋的飛劍化一條流光,劈空斬出!

  他祭出飛劍,也至多斬出去三五丈,但那少女祭出一件隻怕是靈器的鐲子法寶,也能轟出八九丈,可見那少女的修為,必是在他之上,想必至少也有攝氣境二層。

  嗆!

  冰原巨獅擦身而過,許九的飛劍是下下等,根本奈何不得冰原巨獅這等厲害精怪,大約也就能斬下幾根毛來。但此刻這畜生亡命逃跑,哪想到路過這看起來廢得很的人類,居然敢祭劍來殺自己,未曾防備,便被許九一劍正好劈在了麵門上,不偏不倚,正好斬在柔軟沒有防護的鼻頭上。

  淅瀝瀝見血了。

  冰原巨獅咆哮起來,到底是畜生,未臻妖獸層次,隻是略有靈智,智慧低下,這種時候本該不顧一些逃命要緊,但這畜生卻猛地停下來,轉頭惡狠狠瞪向許九,大有要撲殺來吃了他的意思。

  許九不過是下意識出劍,暗暗也有幫那少女一把的念頭,未想到遭此橫禍,心道看來隻有讓老鬼出來收拾殘局了,但那少女卻會見到老鬼,這可如何是好……殺人滅口麼?

  他心裏電般閃動這些念頭,忽聞一聲厲嘯,果然是那少女終於追將上來,冰原巨獅被許九阻擋,傻不拉唧地停了下來,少女歡喜不禁,連忙催動鐲子法寶,隔空怒擊,一下砸來!

  冰原巨獅待發現危險,已來不及,被一鐲子砸在腦門上,頭骨都爆開,紅白齊飛,眼見是殺死了。

  許九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卻未料那少女飛快奔來,極為緊張地跑到被殺死的冰原巨獅屍體前,張開雙臂,擋住自己的獵物,嘟著豔豔紅唇小嘴兒,急促問道:“你……你你你是要搶怪麼?我娘親說,搶怪的修士,都不是好修士!”
cx_2131 發表於 2013-7-26 20:53
9 朵朵

        少女氣喘籲籲,胸脯子起伏鼓動,小臉雪粉之中透著紅撲撲,煞是誘人。饒是許九向來鎮定,也不禁目光略微一滯。但他不及動作,便聽得少女突然說話,質疑他搶怪。許九暗惱,真想說妹子你若是不信,來摸摸哥哥的胸口,火紅的熱心在跳動,哥哥是真心關愛小朋友,真真是沒有半點搶你的怪的企圖啊!

  但這少女當真是辣得很,竟叫他說話的機會也沒有,在倒斃的冰原巨獅屍身前,雙手叉著小蠻腰,甚是得意地揚著尖削可人的小下巴,麵露得色,嘟著小嘴道:“不過,你就算是想要搶怪,也沒有機會呦!朵朵我可是很厲害的,你打不過我!”

  許九真懷疑這等腦子不及胸大的小姑娘,她爹娘是怎地將她放出來的,心道若非是碰上的是自家,而是那些經年狡猾的修士,就她這傻兮兮的模樣,缺了十七八根筋的腦子,縱然手有靈器,此刻恐怕已然被殺人越貨了。

  漫說是朐山道人那等老奸巨猾之輩,就算是他自己,真想對付這小妞,少說也有十種辦法將她的好東西盡數坑了,然後還得乖乖跟自家回去做小媳婦。

  不過許九卻是暗忖,這少女不過十一二歲模樣,頂天攝氣二層修為,居然有靈器級別的法寶,且她方才祭出的炎矢符,也不是一般修士所能擁有。須知符籙雖然作用往往不及法寶飛劍,但卻有一些具備特殊作用,而能夠製符的修士,則無一不是精通陣法之道的高手,而能精通陣法之道的高手,修為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綜上所述,這小妞來頭想必不小。

  他到底不是那凶惡之輩,心思定了定,無奈說道:“唔,我是打不過你,你就當我是來搶怪的,然後發覺你果真厲害,我不是你的對手,所以我搶怪失敗啦,這頭冰原巨獅是你的了。再見!”

  “哼,搶怪的都不是好修士!朵朵不要和你再見!”

  少女朵朵翹著小嘴說道。

  許九正轉身欲走,聞言險些一跤跌倒。他強忍住心頭不爽,暗暗告訴自己,許九你是個好少年,莫要和這等小屁孩計較,當下穩住了身形,準備快速離去。

  但正當此時,他忽又聽見那少女在身後喚道:“唉,搶怪的修士,那個,把你的飛劍借給朵朵用一下,把這臭獅子的……尾巴,嗯,就把它的尾巴割下來,帶回去給娘親證明朵朵也能殺精怪好不好?唔,朵朵割了臭獅子的尾巴,其他都送給你啦。”

  許九又是身軀一震,腳步一個踉蹌,真是差點兒跌倒了,但卻毫不猶豫停住轉身,目光炯炯地看著那少女朵朵。不是因為對方的“搶怪修士”和完全不合邏輯的行為讓他著惱,而是除了尾巴以外的冰原巨獅叫他極是心熱眼饞。

  天知道他剛才放棄分一杯羹,果斷選擇離開,是承受了多大的心理糾葛。冰原巨獅是精怪中的極品,再厲害一些便是妖獸了,他自家可沒有擊殺冰原巨獅的能力,暗想即便是放出老鬼,大約也不一定能得手。他雖是確實並無害這少女朵朵的念頭,但好歹擊殺冰原巨獅也是出了些許氣力,最初也誠然有得些好處的念頭,隻不過因為覺得和這少女囉嗦必然極其麻煩,故而才選擇放棄。

  此刻對方願意將尾巴之外的冰原巨獅全部給自己,他哪裏有不願意的道理?別說是一條尾巴了,小妹妹你把這臭獅子的腦袋砍了拿走,剩下來給我也行啊!

  “當真?”

  許九發問確定。

  朵朵皺起秀美的眉頭,不開心道:“朵朵從來不說謊話的。”

  許九卻開心了,幾步跑過去,高興道:“好說,小妹妹,哥哥就不把飛劍借給你了,砍屍體這麼血腥的勾當,哥哥我替你代勞,你要這臭獅子的尾巴是吧?哥哥我這就給你斬下來!”

  小姑娘朵朵見他跑過來,卻嚇了一跳,連連後退,雙手抱住胸口,把白生生的左手腕豎起,搖了搖,上麵套著一隻十分華貴的湛藍色手鐲,連忙道:“搶怪的修士,你不要過來哦,你不是好修士,不能讓你靠近朵朵!”

  許九滿麵鬱悶,惆悵道:“我不叫‘搶怪的修士’,我叫許九,你可以叫我許九哥哥。”

  但那鐲子可是個殺器,冰原巨獅都被一下砸死,他可沒膽量拿自己腦門去試其威力,不得不止住腳步。

  朵朵皺眉道:“朵朵最討厭的就是哥哥了,每天炫耀自己能殺精怪和妖獸。你要做朵朵的哥哥麼?那你也是壞蛋。”小姑娘越說越興奮,最後反而開心了起來:“不過現在朵朵也殺了精怪,回去可以向娘親證明朵朵也很厲害了!”

  許九大約猜到了來龍去脈,這小姑娘有一個哥哥,很是厲害,能殺精怪,能殺妖獸,總是在她麵前炫耀,大約她娘親也時常說哥哥很厲害,於是小姑娘極為不高興,便自己偷偷跑出城,要殺一頭精怪證明給她娘親看。

  當然,最重要還是讓他哥哥出糗!

  心機深沉的小妹子啊!

  許九心中讚歎不已,卻一臉正色,認真說道:“嗯,朵朵你很是厲害,你娘親若是見到你帶回去冰原巨獅這般厲害的精怪的尾巴,必定十分開心,以後隻喜歡你一個,讓你哥哥到一邊涼快去!”

  朵朵果是雀躍起來,鼓著小手道:“你也這麼認為哦,搶怪的修士?”見許九眉頭成了三條黑線,小姑娘也覺得不好意思,眼前這人應該不算是壞修士吧,反正比哥哥好多了,那就不要叫他“搶怪的修士”好了,“唔,你叫許九吧,你也覺得娘親會隻喜歡朵朵一個麼?”

  “就你這麼調皮脫線的腦筋,你娘親想喜歡你也不容易啊!”許九強忍著說出實話的衝動,鄭重點頭說道,“嗯,我肯定!”

  小姑娘開心地搖了搖小腦袋,把雪白的絨帽子上的積雪抖落,那樣子歡快又靈動,十分好看,跑到冰原巨獅屍體的屁股後麵,伸手拉住冰原巨獅長達三尺的尾巴,說道:“朵朵沒有飛劍,娘親說飛劍太鋒利,給朵朵的話,會不小心刺傷人。藍晨鐲可不能砍東西呢,許九許九,你快過來,幫我把臭獅子的尾巴砍下來!”

  “好!”

  許九壓住心裏的好笑感,快步走過去,指尖捏住劍訣,登時浮在他頭頂的無柄劍鋒嗤的一聲劃破空氣,淩空一擊,劈斬在冰巨獅尾巴根部。

  哢!

  劍鋒卡在了足有兒臂粗的冰原巨獅尾椎骨中,任憑他連連掐動劍訣,額頭都冒汗了,飛劍連連震顫,還是未能成功將已經斬開一半的冰原巨獅尾巴斬下來。

  一則是冰原巨獅本即是厲害精怪,這一條長尾是它的一門兵器,長尾一抽,足可以將岩石抽成碎塊,其中的尾骨極是堅硬,二則是他的飛劍品質低劣,而他所運用的劍訣,更是自家辛辛苦苦多年摸索出來的粗淺法門,也隻有以神念操控飛劍劈砍刺削等幾樣手段,實在是粗淺得不能再粗淺了。

  許九感覺很失落,很羞愧,暗道實在不行,要麼用手炮轟,要麼隻能讓老鬼出來把冰原巨獅的尾巴啃斷了。

  朵朵小姑娘此時忽然開口,幽然一歎:“你的飛劍好爛哦。”

  許九想說,確實很爛啊,你以為人人都和你這種出身不凡的家夥一樣,有人將大把的靈器法寶放在麵前隨你挑麼?

  朵朵接著說道:“飛劍爛就算了,你禦劍的法訣,也……唔,那根本不是禦劍法訣吧?”

  許九怒了,扭頭惡聲惡氣道:“這怎麼不是禦劍法訣了?我這一門禦劍法訣,乃是絕門神功,喚作《亂披風劍術》,修煉到極致處,劍未出而氣動九霄,劍一動則蒼穹色變,劈山斷嶽,截流分江,端地是厲害無比的!”

  朵朵惑然問道:“那怎麼連臭獅子的尾巴也砍不斷呢?”

  許九無奈,搖頭歎息:“因為我才修煉入門呢。”

  “哦。”

  朵朵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一臉憂愁說道:“砍不斷它的尾巴,那怎麼辦呢?”

  許九此刻費了老大氣力,連連集中神念,全力催動,終於是將飛劍從卡住的位置退出,掠了回來,連忙定睛去看,見劍身上並無缺口,這才安心,舒了一口氣,說道:“無妨,你看我這不是把飛劍取出來了麼?再來上兩劍,保管便成功了。”

  “嗯!”朵朵認真地點著頭,小臉紅撲撲的,一臉肅然,還豎起小拳頭,替許九鼓勁。許九真得感到很羞恥,居然讓一個小姑娘鄙視了,而且人家還不是故意的呢……

  許九連忙右手食中二指捏住飛劍,輕薄雪亮的無柄劍體上寒芒乍現,這是他發了狠,將大量體內真氣灌入劍中。隨即,他猛地神念一動,指尖捏住了劍訣,飛劍咻的一聲,迅猛劈出!

  絕對是前所未有之威勢!

  由此可見,一個小姑娘的激勵帶來的壓力,要比生死關頭的壓力都大。

  這是最基礎,最簡單的禦劍法門。便是將自身真氣灌入劍體,而修士的真氣,受到自身神念的操控,這種禦劍之術,等於是神念遙控灌入劍體的真氣,從而隔空操縱飛劍。雖然簡單粗劣,但畢竟有效。

  果然,這一次他發了狠,劍體鋒芒大放,狠狠斬殺,隻聽得噗嗤一聲!

  冰原巨獅的尾巴,齊根而斷!

  朵朵歡快鼓掌:“哦哦哦,成功了!”

  許九收回飛劍,偷偷拭去額頭汗水,暗道若是再不成功,豈不是要丟臉丟出玄州地界了。他一麵思索,等下如何處理這頭冰原巨獅碩大的軀體,一麵說道:“好了,朵朵,這冰原裏太危險,你快些收了這條尾巴,回城去找你娘親吧。”

  其實他是自覺自己解決不了這麼大的精怪屍體,又擔心可能有其他修士路過發現,想要快些讓老鬼出來處理,所以在催促朵朵快走。

  朵朵開心地拖起和她身高差不多的尾巴,伸手從懷裏摸出一隻紋飾著雪蓮花圖案,十分好看的小香囊,然後小手一拍,冰原巨獅的尾巴便被一條藍光卷起,收入其中。

  許九搖了搖頭,知道朵朵必定來曆不凡。但他也不問,根本不想知道,因為知道了恐怕不見得是好事。

  他正要再說話,忽見朵朵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小臉上笑容也僵滯了,不由奇問道:“朵朵,你怎麼還不走?冰原裏真的很危險的。”

  “是啊,冰原很危險,你們兩個小東西,居然敢跑到這裏,真是不知死活呢。”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忽地響起在腦後,許九心頭驟然一沉,猛地轉身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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