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大仙河 作者:貪杯戀色好殺人 (連載中)

cx_2131 2013-7-26 20:42:2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8 11765
cx_2131 發表於 2013-7-26 21:19
30 詭秘

       朵朵不懂許九對花二郎的腹誹,忸怩說道:“許九你的心眼怎麼比哥哥還小呢?娘親說,朵朵是小孩子,可以說錯話做錯事隻要改正就好啦。”

  許九愕然,被刺激得劇烈咳嗽,胸腔裏亂作一團的氣血上湧,一股幹澀甜腥的熱流湧上喉頭,讓他蒼白的麵容很快湧起潮紅,但他很快將這股熱流壓下。他垂首沉默,再抬頭時目中湛放精輝,望著花二郎卻問朵朵道:“朵朵,你哥哥是好修士還是壞修士?”

  朵朵心思單純,有問必答,立刻蹙起秀氣眉頭,認真思索後道:“哥哥是壞修士。”

  許九終於微笑:“朵朵,這樣的哥哥是你的不幸,但這世上沒有什麼無可改變,你若從此後跟著我,讓你這哥哥滾蛋,那你想出城便出城,我絕不替你娘親阻攔你。”

  朵朵登時歡喜說道:“對哦,每次都是哥哥攔著我,還向娘親告狀呢。”小姑娘憤懣起來,越發眉飛色舞,伸手更用力地拉許九:“許九許九,那我換你做我的哥哥,可不可以?”

  許九自無不允,倒覺逗弄這小姑娘頗有趣味,便順勢道:“自然沒有問題,你想怎樣便怎樣?”

  “真的麼?”朵朵眼睛睜得溜圓,開心不已。

  許九道:“當真。”

  朵朵頓即興奮起來,攤開一雙小手:“哥哥哥哥,朵朵想買一件很漂亮的法寶,是一隻蝴蝶似的發簪,朵朵戴上肯定很好看呢,可娘親不給朵朵白元丹,哥哥你給我吧。”

  許九臉色登時僵硬,那邊花二郎竟無半點自家妹妹被人蒙騙的覺悟,自始至終微笑看著許九與朵朵說話,直至朵朵向許九開口索要白元丹。唯有朵朵那兩聲“哥哥”喚得竟比喚他時更為親熱,叫他心下甚是不爽。

  許九則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家的腳,立刻懊悔不已,但朵朵十一二歲的少女小臉在眼前笑顏如花眸中期待不已,他一時到嘴邊的話便生生咽了回去,沉聲說道:“須得多少白元丹?”

  他話一出口,便深感後悔,直覺知道自家要倒大黴,果然小姑娘眼中喜色徹底綻放,開心說道:“法器很便宜的,隻要十萬枚白元丹哦。”

  許九臉都白了。

  幸而關鍵時刻花二郎舉步過來,失笑道:“許九,你莫信她。她想要一件法器,還需要自己掏白元丹麼?她是養了一隻妖獸靈犀雀,她每日喂靈犀雀幾十枚白元丹,要將那鳥兒養得雲鶴般大小,乘著飛天去玩,我家雖則有些家業,但娘親卻也不願她如此浪費,故而近來斷了她白元丹的供應。”

  許九啞然失笑,未及反應,朵朵已是盛怒指著花二郎:“哥哥你是壞蛋!朵朵再也不要你做哥哥了!”小姑娘行騙即將得手,卻被她哥哥破壞,心下何其惱怒。

  而許九則是嘖嘖不已,活的妖獸價值巨大,尤其是其中的兩種,一是可以馴服騎乘或是控製了精魄為修士廝殺爭鬥的妖獸,另一則是靈犀雀這種絢麗好看,宜作寵獸來養的妖獸。

  靈犀雀不過一掌大小,玲瓏好看,更是甚為通靈,修士若以一滴自身精血喂養,便可與其心有靈犀,馴化自如,喜好喂養靈犀雀為寵獸的修士,尤其是女性修士不在少數。但如朵朵這種,想要將靈犀雀養成可以騎乘的妖獸雲鶴那般大小,用以乘之飛行,這真是……天真爛漫啊。

  許九心下惆悵不已,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正自腹中綢繆應對時,花二郎已經大步走過來,指尖一彈,一枚翠綠色的丹丸被他彈出:“這是一枚參藻丹,取的是距離河洛城四萬裏以外的圓雪湖深處一種珍貴藥材參藻煉製,最是能夠彌補肉體損傷。”

  許九下意識便應手接住:“參藻?此物我聽說過,在超過數十裏深度的圓雪湖底才有生長,一般道胎境的修士都不能深入如此深度的湖底采集,煉製成的參藻丹大補肉體損傷,更能使得修士肉體力量強橫許多,是正經的上品靈丹!”

  花二郎笑道:“難為你居然知道。”

  許九自家已經煉製了上百枚中品靈丹出手,賺取了數十萬白元丹,對於參藻丹這等上品靈丹的價值,也已有所了解,少說也要價值上萬枚白元丹。而花二郎出自靈寶樓這等巨無霸勢力,許九心思細膩,思慮複雜,本即不願接受,況且花二郎這廝雖然不是什麼險惡之輩,但大約是生來養就的豪貴子弟德行,叫許九十分不爽。

  他當即反手將參藻丹又拋了回去:“不必。”

  花二郎神色微動,自是明白許九心思,接了參藻丹便也不再給他,隻道:“罷了,索性你也隻是小傷,損及不得根本。走吧,我尋你有緊要事情。”

  許九雖則對花二郎脾性很是不對胃口,但此時他正需立刻離去,自不反對,默默運真氣周行全身,幸而方才已經服用了不少白元丹,暫且鎮住了傷勢,燃氣丹的藥力也尚在,便上前去,隨著朵朵一起向外走去。

  “且慢!此人不能夠走!”那與許九交過手的物生門修士卻立刻出言阻止,但也在許九意料之中。他也不說話,隻將目光看向花二郎,等待他的反應。

  花二郎果是冷笑起來:“我靈寶樓與物生門向來兩不侵犯,各行其是,此人是我靈寶樓要尋之人,你們二人要留下他,莫非是誠心要替物生門樹我靈寶樓為敵麼?”

  那修士自花二郎進來,短暫交手之後便一直沉默,顯然心中算計了許久,因為他已是知曉花二郎手段厲害,自己二人也不見得能抵擋得住,但此刻聽聞花二郎此言,方才徹底失色:“道友是靈寶樓中人?”

  “不錯!”花二郎冷笑道,“我等可以走了麼?”

  那修士複又沉默,另一名修士則是忽一咬牙:“即便道友你是靈寶樓中人,此人也不能叫你帶走!此間黑白會乃是我物生門關照,卻叫此人斬殺數人!他有一個同伴,更是攜人前來,將黑白會上下盡皆滅殺,黑白會首領因有我物生門賜下的一道靈符,方才能僥幸逃脫一劫,立刻報知我物生門,我二人奉門中令諭隨同黑白會首領來查探,卻未料黑白會首領反被此人擊殺!故而無論如何,此人我二人都要帶回物生門去!”

  “嗯?”

  花二郎也吃了一驚。

  而許九更是駭然色變:“什麼?我的一個同伴?那自是小進哥,他竟然攜人前來,將黑白會上下盡皆滅殺?這些人,這些人……全是他所殺?”

  那修士惡聲道:“不錯!你那同伴喚作徐進,他不知自何處尋得高手,將黑白會上下屠殺殆盡,凶殘無比!黑白會雖則不算什麼,但此舉於我物生門而言,卻是極大的挑釁,不得不嚴查事實!許九,你雖也殺了黑白會數人,但你隻需去物生門交代那徐進身在何處,他所引來的高手是何來路,自然無礙。”

  許九此刻已是五內巨震,心驚肉跳,腦海中一片迷惘,哪裏還能夠回答他?他素來隻知徐進是個沒有成為修士天賦的普通人,在煉妖樓作小夥計,與自己交情深厚,但卻從來不知徐進還結識有什麼高手。

  能將黑白會上下斬殺殆盡,那人至少也有道胎境修為!

  此事太過詭秘。

  花二郎也自震驚,沉凝須臾,便仍強硬道:“那也與我靈寶樓無幹,許九曾與我妹妹有一樁恩情,我靈寶樓有恩必報,故而許九我必帶走。”

  “不可!”

  物生門二修士豈能容得,當即身軀一震,紛紛祭出飛劍來,許九一眼便看出皆是靈器一流,劍氣吞吐,如螣蛇出黃泉,端地是厲害,心下倒不由替花二郎擔心。因花二郎若是應付不了此局麵,那他自家豈不是當真要落入物生門手中?

  什麼隻需去物生門交代了徐進與那滅殺黑白會的神秘高手的來路,自然無礙,這樣的許諾許九若是信了,那豈不是比朵朵還要天真?

  花二郎卻冷笑不迭,彈指一動,指尖光火崩炸,強勢說道:“你二人若不知死活,自可以試一試你家二郎爺爺的手段如何!”

  物生門二修士本即惱怒,但又不願與花二郎真個動手,此時被迫無奈,隻得威脅道:“今日我二人縱不敵閣下,卻也為物生門盡力而已,但閣下此舉勢必引起靈寶樓與物生門的仇隙,閣下自己也必然不會有甚好下場!”

  花二郎好似在聽笑話一般,仰天大笑三聲,大步過來,一手牽起朵朵,而朵朵則抓著許九胳膊,他起先向外走去,寒聲道:“你家二郎爺爺姓花,若覺得二郎爺爺沒有膽子殺你二人,盡管出手吧!”

  物生門二修士齊齊色變:“姓花?”

  “靈寶樓,花二郎?”

  二人一時仿佛被心中所想某種可能驚呆,腳步僵住,連手中劍訣也不能維持,繞定周身隨時可以出擊的飛劍一晃,險些墜落。

  許九就這麼被朵朵拉著,朵朵被她哥哥拉著,三人堂而皇之走出了黑白會。許九耳聞目睹這一切,心中不由喟然。花二郎兄妹,抑或是他二人的父母,必是靈寶樓中極有地位的人物,且地位高到報出一個姓氏便能將物生門兩名道胎境修士嚇住。物生門二修士必是猜到了花二郎身份,因而心中忌憚無比,隻因花二郎的身份重要到了物生門也不得不放緩黑白會被滅一事的調查,且花二郎若殺了這二修士,物生門也無可奈何的地步。

  今日雪已暫歇,竟難得有日光降下,頗為明媚,但許九仰頭看去,仍覺心頭一股陰沉無法照亮。
cx_2131 發表於 2013-7-26 21:20
31 居高見廣遠

        三人迅速離開黑白會,並未經過許九原本所居的石屋與煉妖樓。直至遠遠離開這一片區域,許九才放下腳步,說道:“花道友,無論如何,今日我還是要多謝你趕到。那便就此別過吧。”

  花二郎笑道:“你上次幫了我家妹子,我再幫你一次,也算理所當然,不必你致謝。”

  朵朵則是憂傷道:“許九,你不是說要做我哥哥麼,反悔的修士不是好修士。”

  許九心道,十萬倍白元丹讓你拿去養鳥,我若答應你,那便是傻修士。他盡量麵露笑容,說道:“朵朵,你無憂無慮,但我卻有許多事情要做,不能夠每日與你玩鬧,你若是讓我做了你哥哥,非但並無白元丹讓你養鳥,也會無趣得很。”

  朵朵瞋目道:“你沒有白元丹?”

  許九凝重羞慚道:“沒有。”

  朵朵歎息說道:“那你方才是騙朵朵麼?”

  “呃……”許九張口結舌,發覺自己搬起的石頭又一次砸了自己的腳。但在十萬枚白元丹麵前,他猛一咬牙,目光沉凝,無奈道:“是我的錯。”

  朵朵憤怒了:“那你是壞修士!朵朵不要與你再見!”

  小姑娘果真是氣惱了,立刻鬆開抓住許九的手,扭頭回到自己正經哥哥身邊,看也不看許九一眼。許九頓覺自家頗為羞慚,朵朵天真爛漫,卻是認真得很,自家如此行徑,愈是在此等童真麵前,越是照見自己心中慚愧,一時腦子一熱,險些便要脫口而出答應給她十萬枚白元丹,幸而是意誌尚算堅定,很快把持住了這個念頭。

  他心下暗忖道,朵朵,我囊中白元丹尚有大用,非是吝嗇不允,待得正經成了豪富,腰纏白元丹億萬,莫說十萬枚,便是百萬枚也盡可贈你。

  而花二郎隻在一旁,好笑看著許九與朵朵爭執,也不發言,至朵朵徹底惱了,又回到自家這正牌哥哥身邊,他仿佛才心下滿意,愉快說道:“你如今住在戊辰區的有道館,正好我要去那裏的靈寶樓店鋪察看,便順路攜你同去吧。”

  許九微微一怔,但旋即想到,花二郎連自己殺了黑白會的人,並且今日回來故地,前往黑白會也能查到,那麼知道自己如今落腳何處自然不是難事。河洛城偌大,五大勢力將城中地域按天幹地支共計劃分六十個區域,許九所入住的有道館,便是在戊辰區。

  他尚未及細想,忽然花二郎已又祭出了飛劍,往空一抖,劍芒暴漲,團團裹將下來,便將自己和許九朵朵一齊裹住。許九直覺一股無形大力席卷,自己全然不受控製,目光一晃之後,已是在數十丈高空,忽地周遭光影流轉,光怪陸離扭曲,竟已飛速騰空而去。

  這還是他生來第一遭於飛劍之上馳騁天空,耳旁勁風呼嘯,但有劍光護持,絲毫不及自身,他卻直覺一陣恍惚,心下竟有些許慌亂,隨即已怒不可抑,心下隻有一個念頭:“我第一次飛天,須得是自己禦劍淩空,如今竟叫這廝破壞了!如此不顧他人意誌,蠻橫行徑,到底是什麼道理!果然是權貴子弟的嘴臉……”

  這是真正的禦劍飛行,即便花二郎連同自己共攜三人,速度也是飛快無比,連一刻鍾時間也不到,便已至戊辰區的那條長街。

  花二郎很是人道,攜著許九徑直落於有道館之前,許九立刻跳出劍光,用極複雜的目光看向花二郎,終於頹然:“既然已經到了,那告辭吧。”

  花二郎也不說話,隻道:“我險些忘了,我費了功夫查你,自然是有要事要與你說。有道館的上房很是不錯,不若我們入內再說吧。”

  許九心頭鬱鬱,幾乎要壓製不住體內傷勢,吐出血來。但他也自明白,花二郎這種人,怎麼可能因為妹妹想要找個人出白元丹替自己養鳥便花費大氣力找人?須知河洛城甚大,人口億萬,修士千萬,同名姓者不知凡幾,要搜尋一個人,即便是靈寶樓勢力龐大,也絕非易事。

  花二郎不等他答應,已自行拉著朵朵向內走去。許九別無他法,唯有跟上。那有道館喚作木秋的小廝見許九回來,立刻恭謙上來迎接,見了與許九同行花二郎和朵朵,身上衣飾顯然並非凡物,更有一股非比一般修士的氣度,立時更謙遜了數倍,恭敬施禮在一旁。

  許九隻得與花二郎兄妹到了自己所住的上房,素櫻、輕裳二侍女自是跪迎,三人上了二層。當下坐定,許九沉默不語,花二郎也自輕笑不語,倒是朵朵不曾來過這種地方,拿小手摸著木樓所用的木材,疑惑問道:“這房子真不好,許九,怎麼沒有暖玉陣呢?”

  許九充耳不聞。有一些豪富修士,會在室內以多隻“暖玉”,布置成為法陣,全方位多角度提供溫暖,但這裏雖是有道館的上房,而有道館終究隻是處於河洛城中間區域的一家客館,哪裏有那等配備享受?

  花二郎笑道:“這種客館上房須得一日兩百枚白元丹呢。”

  朵朵便睜大眼睛,驚愕道:“許九,你有很多白元丹麼?”

  許九暗叫不好,未及說話,朵朵已起身氣惱說道:“許九你真是壞死了,每天用兩百枚白元丹住這麼差的房子,卻不給朵朵喂養靈犀雀,真是浪費呢!”

  許九心知與朵朵這種小姑娘無法說得清楚,便索性向花二郎開門見山道:“花道兄,你是靈寶樓的大人物,未知怎會如此關注我許九一介小小散修?”

  花二郎不置可否道:“小小散修?若是隨便哪個散修,攝氣境三層便能大量出手中品靈丹,那物生門便可以關門歇業了。”

  許九眼底精芒一掠而逝,他已有了此預感,但終於證實時,還是心中掩飾不住的壓抑。他自以為行動隱蔽,但終究是在靈寶樓這等龐然大物麵前,無所遁形。

  “你也不必驚惶,吾輩修士,舉凡有些秘密在身,皆是安身立命的本錢。如你這等,或是得了某個前輩大修士的密藏,或是機緣領悟了先天秘術,雖則稀奇罕見,但也並非獨一無二。你不用說,我自不會多問。”

  許九又是一陣驚攝,未料到花二郎會如此說,但他轉念一想,天下之大,修士以億萬計,每時每刻俱皆有新的修士誕生、隕落,那些死去的大修士,或是為人所滅殺,自是一身所有盡皆付與他人,但也有一些大修士,是壽元耗盡天人五衰自然寂滅,往往將自家秘密傳承後世……凡此種種,不一而足,故而花二郎有此猜測也不足為奇。

  他終於定了定神,淡定說道:“那花道兄是所為何事?”

  花二郎再無半點嬉笑之色,肅然說道:“你出手那種丹藥,雖則隻是中品靈丹,但效用獨特,已然在一些修士之中流傳起來。對於這種突然出現的新型丹藥,如我靈寶樓、物生門自然會探察清楚,所以你不必疑心我是刻意調查你,不過是意外發覺出手此丹者竟然是你,故而才親自去尋你。”

  許九心下又是鬱鬱,暗忖看來花二郎地位不俗,他言下之意,若非是見過自家,即便是出手一種新型中品靈丹的修士,也無資格叫他親自來尋。

  “縱然我不來尋你,但須不得多久,物生門、夜幕……的人,自會來兜搭於你,所為者自是你的洗脈丹。若我所料不差,他們必會要你加入,繼而獻出丹方。”

  許九心頭一緊:“那你們靈寶樓呢?”他下意識的,身軀便繃緊起來,微微退卻。

  花二郎負手道:“此丹足以大規模出售,所求者必甚眾,利益不小,我不知你是否自家煉丹,因為據典籍記載,古老時候即便是攝氣境修士煉丹也不稀奇,或許你便是自己煉製的洗脈丹。”他說到此處,許九早是心驚肉跳,堪堪壓住心緒,自家這一樁秘密,竟叫對方猜了個泰半,“你自己煉丹,終究獲益甚小,不若你加入我靈寶樓,丹方與我靈寶樓共享之……”

  許九艱澀道:“那與物生門、夜幕組織又有何異處?”

  花二郎笑道:“他們會一次性給你一大筆白元丹,但我靈寶樓卻不會,你我自可定下契約,凡靈寶樓依此丹方出售洗脈丹,你皆可從中分利。

       這便是我靈寶樓的誠意。”

  許九神情變得頗為古怪,他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決斷。花二郎也自不急,隻淡笑等待他決定。約莫刻許光景,許九才長出一口氣,艱難道:“我若不答允,靈寶樓可會用強?”

  花二郎認真說道:“會。”

  許九惱了:“你你你……你這是什麼道理!我可是幫過你妹子的,做修士不能夠沒有底線!靈寶樓不是正經路數麼……”

  花二郎冷冷道:“正因我認識你,你若是叫人碾死了,我妹妹或許還會有些失落,故而我才會搶先一步用強。我若不用強,自有物生門、夜幕組織出手,一種中品靈丹丹方,值得出手滅掉你一個散修了。”

  “這……”

  花二郎搖了搖頭,又是一副權貴子弟的嘴臉,嗤笑道:“你身處微末,故而所見狹隘,不知進退輕重。你若是身居高位,自然知道你今日殺回黑白會去,是何等愚蠢,更知道自家煉製了從無人見過的丹藥便隨意出手給那些暗坊,是何等天真爛漫的舉動!”

  許九此番卻並未因花二郎這股習性而不爽快,他心下頓時被擊中軟肋,蓋因他自己也知道,自家眼界太小,更因驟然富裕起來,心態已然失卻沉穩,若非今日花二郎兄妹出現,自己後果堪虞。

  他雖年方十五,但已知修士的世界一旦進入便殘酷見血,唯進無退,可以犯錯的機會寥寥。恍惚之際,許九已覺自己遭了一次洗禮,內中有所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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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乘風

        許九默然不語,終歸是少年心性,要他承認自家幹下一件蠢事,殊為困難。花二郎也並無刻意叫他不快的打算,忽而問道:“吾輩修士,向天索道,天不予,道不仁,則何如?”

  許九微現怔然,踟躇不語,忽耳中細微聲響,卻是老鬼神念傳音直達他神念之中:“唯斬而自取之!”

  少年悚然一驚,直覺一股酣暢淋漓的快意,自心頭升起,但又微覺一股不自在,不能安定,心血一時也浮躁湧動起來。他沉默須臾,心中自有念頭,終於說道:“再求之。”

  “蠢材!”

  這是老鬼的聲音。

  “迂腐!”

  這是花二郎的聲音。

  老鬼自不必多說,花二郎少則也是道胎境的高手,雖則與許九算是相識,又因朵朵的緣故,許九對此人向來不大恭敬。這也是他約略摸索到花二郎的脾性甚是乖張,不是迂鈍之輩,與他妹妹相比也不遑多讓。但此二人若當真與許九論道,訓斥他一二,也不為出格。

  花二郎問,向天索道。

  許九答,再求之。

  截然不同。

  老鬼聲音花二郎聽聞不到,唯有老鬼與許九自己知曉。這廝身在藏虛囊中,要將神念遁出,與許九交流本就有所難度,須得損耗精氣,又因花二郎也算是修為不俗,須得小心,唯恐露出破綻,故而一直不曾發聲,但花二郎發問之後,老鬼才忍耐不住。

  他冷謔喝道:“當真是蠢材!道在天上,此子倒是知道向道需索,你卻是妄圖求之?天道不仁,豈是你求一求便能求到的?道在天手中,便要斬天取道!一如修士修行,須得五金精英,便裂土采集,須得草木妙藥,便掘根而用,須得妖獸血精,便殺而得之,須得天地無盡元氣,自取來煉化!凡此種種,哪裏來半個‘求’字?”

  許九直覺耳中鼓蕩,振聾發聵一般,又聽花二郎道:“大道就在那裏,億兆修士爭相踏上此道,誰能抵擋終點?無非是利己、奪人,每一條道路,皆是天賜機緣,你不索拿,自有旁人拿走,你空坐室中,向天求取,沒有半點用處。”

  許九腦海中一陣翻騰,神念如滾水沸湧,一刻不止。他徐徐合上雙眼,約莫盞茶光景,才複又睜開,平靜說道:“受教了。”

  他這卻是對老鬼、花二郎二人一同致謝。老鬼的道理,生猛直接,凶悍威猛,花二郎的道理雖不比老鬼那般凶殘,但也積極自取,不似他原本以為,修士向道,天道如幕,沉壓頭頂,唯祈求可得。

  花二郎拊掌笑道:“你能有所領悟,自然是好事。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許九道:“明白了,此路迢迢,每一處都是機緣,我自要主動抓住。”

  花二郎滿意道:“孺子可教。”

  許九剛剛對他升起的五分好感,還有五分視之為前輩高手的心態,立刻崩塌幹淨,這廝到底還是盛氣淩人的嘴臉,著實教人不爽快。他一時抿著唇,咬牙不語,就聽耳中老鬼詭笑道:“你急個什麼,有道爺在,管教你三年五載成了正經高手,比這廝還要厲害,將其踩在腳下,想抽臉便抽臉,何其痛快?”

  許九愣了愣,深以為然,但對老鬼所謂“三年五載”的說話卻嗤之以鼻。縱然他一直都是低級修士,對向上的修煉道路了解不多,但卻也知曉,一名攝氣境修士,想要跨過攝氣境的五層關隘,臻入道胎境,少則一二十年,多則窮盡百年歲月,直至蒼老至死也無法堪破的比比皆是。

  但他還是微不可察地頷首一下,卻是做給老鬼看的。果然老鬼與許九已是甚為默契,隨即便道:“區區洗脈丹的丹方,算不得什麼,這靈寶樓要與你合作,盡管與其分享,多賺些白元丹來,正好可以讓道爺我買來妖獸美餐。不過,你且叫他回去,道爺還要細細回憶一番,才能將丹方給他。”

  許九也知道,老鬼給他的洗脈丹丹方,可以說是一種“古法”,與今時的丹道殊為不同。丹方中藥材選用、配比,可以告知靈寶樓,但那種“格物之法”,卻玩萬萬不能泄漏,否則必是禍端,沒有益處。

  如今的丹道,一道丹方之中,不僅包括藥材的選取、配用的比例,還有相應的煉丹過程之中,各種藥材的先後入爐次序,各個時段的火候掌握,所需要的各種手法、禁製、印訣,甚至一些高品階的丹藥,對丹爐的品質也是奇高,有的更需專門配置專用的法陣,符籙,用以維持煉丹步驟,不一而足,極其複雜,許九連懂都不懂。

  老鬼傳授他煉製洗脈丹的方法裏,可沒有這些東西。

  他當下道:“既然如此,洗脈丹丹方可以與靈寶樓共享,不過,卻還需些時間,我才能將丹方給你。”

  花二郎神色不變,知道許九有洗脈丹這種從來不曾麵世過的奇妙丹藥丹方,肯定是得自某個前輩大修士的遺寶,這屬於修士自家的秘密。靈寶樓既然沒有強奪的心思,那便不宜觸犯修士的忌諱。每一個修士,都有自己的秘密,這是安身立命的本錢,若是逼迫得急了,說不得玉石俱焚也未可知。

  當下,雙方又細述了一番。許九將洗脈丹的丹方提供給花二郎,但卻並未立刻確定分享利潤的比例,也未定下契約法陣烙印,須得許九將丹方提供,靈寶樓自有精通丹道的修士高手確定此丹方所需的藥材成本,人力煉製成本,最終歸結得到的利潤幾許,才好判斷。

  河洛城的丹藥市場,六成為物生門所占據,正如靈寶樓霸占煉器市場一般。但這並非意味著靈寶樓不能出售丹藥,物生門不能售賣飛劍法寶。

  花二郎又囑咐他道:“你當真不願意加入我靈寶樓?”

  許九微笑道:“心安處,自有道。”

  “也罷,隨你去吧。不過,你須得小心謹慎一些,物生門想必還會與你為難。”

  許九心中已有計劃,便道:“十日之後,你再來與我交割丹方,簽訂契約,定下法陣烙印。”

  花二郎起身揚眉道:“且看我是否有那個閑暇,多半還是派我靈寶樓一個執事來尋你。”

  許九登時氣結,這廝的習氣真是遭人恨。

  朵朵也站起來,睜大眼睛問道:“許九,到時候你的丹藥被我們家拿去賣,你是不是便能夠賺取很多很多白元丹了?”

  許九直覺感到不妙,但他已經點頭應是:“想必是的。”

  朵朵雀躍鼓掌道:“許九,到時候你有了白元丹,會幫朵朵喂養靈犀雀麼?”

  許九隻想吐血,感覺自己內傷真的要壓製不住了,咬牙道:“可以!”他暗想,朵朵要養靈犀雀,一日也不過幾十枚白元丹,而與靈寶樓共享洗脈丹丹方,以靈寶樓之勢力,想必一日為他賺取的白元丹,必定比自己辛苦煉丹要多許多,便替她養一隻鳥兒來賞玩罷了。

  況且,朵朵天真可愛,著實叫人無法拒絕,此前連番拒絕,許九已覺心下愧疚得很,此時隻覺一樁心結了去,順暢許多。但他一見朵朵聽得他答應後,立刻歡快上前挽住他臂膀,喜笑展顏,清純美麗中他卻忽有一種不妙預感,揮之不去。

  隨後花二郎兄妹離去,許九默然半晌,無視老鬼要出來放風的呱噪,直至發覺體內燃氣丹的效力殆盡,副作用將至,才取出白元丹服用,端坐修煉。

  這一番又是幾個時辰過去,他再睜目時又是氣息沉凝,直覺傷勢複原,且又有所進益,心中滿意。但他心頭又是一沉,想起那一樁詭秘事件,徐進這個連修士也不是的普通小夥計,竟攜了一名高手,將黑白會上下屠殺幾盡,端地是奇詭莫測,他無法猜透。

  他正準備將老鬼喚出,交流一番時,忽地聽聞那懸著的玉符叮鈴作響,樓下侍女素櫻的聲音傳來:“有靈寶樓修士前來為貴客送交貨物。”

  “靈寶樓,送貨?”

  許九吃了一驚。

  他分明並未在元網上自靈寶樓購物!

  他心中頓時狐疑,但還是起身至樓下,隻見已有一名靈寶樓修士在等候,極是恭敬地作揖施禮,道:“可是許九道友?”

  許九怔怔還禮道:“正是。”

  那修士便取出幾樣物事,分別是一塊網屏,一杆手炮,還有一隻玉簡,說道:“這是奉命送給許九道友您的貨物。”

  許九眼睛猛地亮起。

  這塊網屏,晶玉壁更為光潔細膩,符文繁複,遠非自家那塊劣等貨色可比,那手炮更是修飾華美,密布法陣印記於其上,黑黝黝陰沉沉,比他已經丟在黑白會的那一杆手炮品質更高許多。

  但他最為激動的,還是那最後的玉簡。

  青色玉簡一掌大小,其上隻鐫刻著兩個篆文。

  “乘風。”

  許九呼息倏忽急促起來,忙即問道:“可是花二郎叫道友你送來的?”

  那修士笑道:“正是二郎公子。”

  許九便氣息舒緩下來,但修士出手搶奪他人物品會留下惡孽固然不假,平白接受饋贈,也往往會結下瓜葛,並非一定是善事。不過,他即將與靈寶樓合作,這些作為預付酬勞,也未嚐不可。

  他稍一思忖,便一齊接過,謝過那修士。靈寶樓送貨的修士告辭離去,許九飛快上了二層,將老鬼喚出,自己則渾然不顧那品質遠勝他原本所有的網屏和手炮,隻抓著那“乘風”玉簡把玩不止,雀躍之色溢於言表。

  老鬼從旁冷謔道:“不過是一門粗淺禦劍飛行法訣而已,真真是沒有出息!道爺我怎麼找了你這等廢柴作隊友?天不順道爺啊……”
cx_2131 發表於 2013-7-26 21:23
33 禦劍

        飛劍之為物,五金木石皆可製之,可類同法寶,隔空飛殺、索命擒拿。但於修士而言,一口命性相交的飛劍,往往更為重要,與心相連,與念相合,如臂使指,念動而出,可飛殺,可禦使飛空。

  雖則許多法寶也有被修士祭煉,化出寶光飛遁之功效,甚至更有許多專以飛行為功能的法寶,但修士仍多以禦飛劍遁空而行,非但速度極快,更是因為飛劍妙用繁雜,可禦使飛行,也可隨時祭出攻殺,十分便易。

  一般而言,攝氣境三層是修士第一個分水嶺,攝氣境三層以下修士,隻能歸為最低級修士,而攝氣境三層及以上,便可謂是堪堪登堂入室。其中一個極緊要的緣故,便是自攝氣境三層起,修士可以嚐試禦劍飛行。

  自然,並非所有攝氣境三層修士俱皆有此能耐,須得是底蘊深厚,不僅境界已足,自身修為也頗為雄渾,方才有此手段。這與攝氣境修士每一層境界,自身所臻入層次有關。

  攝氣境一層修士,不過是初始攝取天地元氣為己用,所謂“食氣者神明而壽”,指的便是以天地元氣為食,則自身神念通明,照見本身,可以極大提升壽元,堪稱真正臻入修士之境。

  而攝氣境二層修士,是以真氣淬煉脈絡,進一步強健自身,增進修為。不過,許九未曾停駐於這一步,他依靠洗脈丹和《寒血刺脈法》,直接跨過了這一層,達到了攝氣境三層,周身毛孔閉塞,肉體無漏的境界。

  而正是攝氣境三層,肉體無漏,內氣不泄,外邪不侵之境,才足以使修士有足夠的氣息催動飛劍放射劍光,裹住周身,禦劍騰空而行。至此境界,才算是一個分水嶺。

  至於往後,則是真氣融入骨肉,神念照見周身,相融彙聚的攝氣境四層,以及真氣融於血液,進一步淬煉髒器內腑的攝氣境五層。

  然則這些此時與許九盡皆無幹,他滿目滿心盡皆被手中的《乘風》玉簡所充塞。須知即便攝氣境三層修士,也並非人人皆能禦劍飛天,非是一口最劣等的法器飛劍也難得,而是相應的禦劍法訣罕見。

  禦劍法訣甚為複雜,一般由心法、真氣運行法門,神念操控飛劍的法門以及相契合的印訣組成。而若細分下來,卻也大體可分兩種,一類是如《冰極刺》那等,專門禦使飛劍擊殺的法訣,還有一類,則是許九此刻手中的《乘風》法訣,專門禦使飛劍化出劍光,挾裹修士遨遊天穹,縱橫蒼茫。

  而功法秘笈一類,多半都是一脈傳承,極少有向外流傳的道理,多少修士苦苦修煉至攝氣境五層,都不一定能夠得到一門禦劍飛行的法訣。唯有到了道胎境,自身便可禦氣而飛,且此時已算得上是一方高手,若投靠某一方有力勢力,可獲得一門禦劍飛行法訣。

  《乘風》法訣並非什麼上乘的禦劍飛行法訣,許九此前於元網之中,進入“河洛藏”也了解到過,此不過是一種普通的禦劍飛行法門,正如老鬼所言,粗淺而已。但即便是如此,這樣一門法訣,若願意拿出去售賣,數十萬枚白元丹也有人願意求購。

  然而掌握此等法訣的勢力,通常都會敝帚自珍,不投靠自家的修士,或是自家培養的修士,斷然不會傳授。而修士這個世道,正如花二郎所言,“無非利己、奪人”,也無人會善心大發胡亂流傳出去功法。

  即便許九身懷煉丹之秘,賺取白元丹不是難事,日後就算是幾十萬,上百萬枚白元丹也可以得手,若要求取一門禦劍飛行法訣,雖然個中麻煩不小,但亦能獲得,但他此刻仍舊是心下對那花二郎甚為感激。

  花二郎思慮極為周詳,脾性雖則乖張,但於關鍵處行事卻滴水不漏。他點破許九秘密,卻恰到好處,足夠深入,但又不至於犯了許九的忌諱,譬如他發覺許九突然變成了攝氣境三層,也並未提及,而是事後命人送來《乘風》法訣,可謂縝密到位。

  許九不得不感慨,居高而見廣遠,誠然不假。花二郎這種人物,身居高處,見地更廣博。

  他神念早已遁入玉簡之中,將法訣腦記於心,深刻領悟,隨後滿麵笑容,也不管老鬼挖苦,隻是一伸手,又抓過了那網屏和手炮,登時又是一番驚喜。手炮比他原來得自那朐山道人的,煉製更為精良,雖然仍舊是適用下等火雷子的下等手炮,但明顯要好許多;還有那網屏,赫然是中品網屏,可文字、影音錄入及接收,這應當是源自上一次在冰荒之中,花二郎向他索要神念烙印以便聯絡時,他托稱沒有網屏的緣故。

  許九興致活躍,說道:“老鬼,我們出城去吧?”

  老鬼道:“你得了這乘風法訣,按耐不住,想要試練一番禦劍飛天的感覺?”

  “當然,這也是我早就想要的,能夠禦劍飛行,就等同於是多了一門極重要的手段。試想,我禦劍在空中,手持手炮,有大把的火雷子,屆時再轟殺那些精怪,豈不是得心應手?”

  老鬼不屑道:“你說的自有道理,不過如今的你,還殺那些精怪有個屁用?一炮下去耗用十多枚火雷子,就是幾十枚白元丹,殺了精怪也不值當。”

  許九再了解這廝不過,冷笑道:“是你吃刁了嘴,不願意再**怪,如今非妖獸不能入口了吧?”

  “胡說!道爺這是為你好!”

  “廢話少論,我們快走。”

  許九起身,興奮之色無法掩抑,得了這《乘風》法訣,若不快些修習得得心應手,簡直是暴殄天物。

  老鬼嘟嚷道:“你身懷幾十萬枚白元丹,不先給道爺我弄些妖獸來打牙祭麼?”

  許九冷笑道:“十日之內,你將那洗脈丹的丹方整飭出來,到時候自然少不得你妖獸吃。現在我們先出城去,一來我要修煉《乘風》法訣,二來,正如花二郎所言,我此時留下,恐怕還有麻煩,而且不僅僅是來自物生門。”

  老鬼終於笑了起來:“小子終於開竅了。”

  當下老鬼遁入藏虛囊中,許九收拾停當,下了樓來,見素櫻、輕裳二侍女竟盤膝端坐,顯然是服用了白元丹,正在修煉。他自是知道,如她們這等,便同此前的徐進沒有差別,東家至多每日發些元實丹果腹,想要白元丹修煉,那是癡心妄想。

  他也不打擾二侍女,徑直來到有道館正堂,心中到底還有些少年意氣,點名叫來了那修士小廝木秋,讓他親自給自己辦理了續租手續,又支付了兩千枚白元丹。如此一來,他所租住的上房,便還有大約十二日的期限。

  而後,許九才快速離開,尋了一個方向,徑直往河洛城外而去。

  ……

  ……

  朔風厲北疆,劍氣蕩清霜。

  冰荒之上,風雪如幕。冰蓋層層疊疊,遠處一簇簇沉積經年而成的冰峰矗立,荒原上一個少年鬱鬱而行,他彈指一點,腦後一條劍光如虹而起,纏繞周身飛旋,忽一下劍光鼓動,至鬥大一團,挾裹勁風,將周遭數尺之內的雪沫盡皆震散,那少年便騰身一躍,徑直跳起幾尺高,一腳踏入劍光之中,足尖一點,穩穩落在其中微微顫抖的劍體之上。

  他指尖捏住,神情冷肅,忽然往前一指,登時劍光暴起,裹住他全身,一下往前飛突,震開周遭席卷而至的風雪,一掠而出,呼息之間便帶著他身體直飛出去十幾丈遠。

  這卻比足下運力飛馳,要快得多了。

  可惜的是,他雖已能運劍光裹身飛行,但卻還未掌握得準頭,隻飛出去十多丈遠,倏忽劍光下墜,他忙拿捏劍訣,卻也把持不住,猛地一下劍光崩塌,自家則大頭向下,徑直墜落。

  砰的一聲,摔在凍土地麵,若不是於空中迅速改變身體姿態,這一下便要將腦門和大地相吻。

  空中一團青光飛舞,發出咕咕怪叫,極盡嘲諷之能事道:“許九,道爺我若是你,竟蠢笨到這等地步,便幹脆栽下來摔死也罷。料想開創這門禦劍法訣的修士,若知曉有一日自己的功法被人修煉成了這等模樣,必要從幽冥裏爬回來……”

  許九從地上爬起,抖了抖身上灰布道衣,將冰屑雪沫震去,屈指一勾,墜落在地的飛劍便自飛回。他臉色沉靜,全無氣餒之色,淡淡道:“我若死了,換一個修士來,將你煉成一爐丹藥,應該能賣個大價錢。”

  “嘖。”老鬼幹笑一聲,不再說話。

  許九再次祭出飛劍,這一次發了狠,運足了修為,真氣充盈飛劍,刹時劍光爆發至極,他神念全然集中,隨著心法運轉,指尖捏住了劍訣,那劍光驀然大漲,其中一口劍體浮定,許九再次縱身躍上。

  這一次他已是吸取了此前已有十多次的教訓,放穩心神,神念沉凝,徐徐圖之,指尖的劍訣捏住,緩緩前指。頓時,劍光將他周身裹住,他雖覺得足下虛浮,但到底還是已能踏穩了,身體隨著劍光穿梭而出。

  此番速度放緩,終於沒有在十幾丈遠後一頭墜落。老鬼也不再嘲諷他,連連叫道:“好機會,好機會!神念守住本元,勿要驚惶,哈,妥了,妥了!若能飛出去百十丈,便領略到了要領,再無不妥之處!正是如此,果然是道爺我教導有方……”

  而此刻的許九,終於真的禦劍於空中,穩穩飛行,速度雖遠不及那花二郎禦劍飛行,但於他而言,卻已然是極大的滿足。

  若是於凡人眼中,禦劍騰空的修士,便如大地遊仙一般,正是:

  氣接蒼茫一萬年,乘風禦劍上玄天。

  朝起北冥暮蒼梧,虹遊十洲身化仙。
cx_2131 發表於 2013-7-27 21:27
34 臭嘴料事如神

       雪虐大疆,朔風凜冽,彤雲在穹,天不兼覆。然如此氣候於北地玄州而言,實屬尋常。極遠處浩茫天野之上,滾雲沸湧裏忽一陣雷光崩炸,電蛇遊走,刺剌剌劈將下來連綿交織電網,將一片連綿十多座,俱皆有百餘丈高禿山冰峰籠罩,電芒一絞,紛紛崩塌,雷霆巨嘯夾雜摧山裂嶽的大地嘶吼,波及周遭千百裏。

  冰寒荒蕪之中,一團劍光風中穿梭,內中立住一個少年身影,輕衣不揚。他指尖劍訣捏住,氣定神閑,肩頭浮定一團青光,顯化出麵孔五官,正齜牙咧嘴呱噪不休。幸而修士禦劍乘風而行,劍光隨心如意,意念不動,則外人難以透視其中。當然,若是修為強過本人,或是相當者,強運修為畢集目力,抑或某種秘術察看,倒是能夠得見,隻不過那是犯忌諱的事情,通常為修士所不為。

  少年正是許九,他此時目光逡巡,忽地麵露喜色,劍指所向處,劍光猛地遁去,撞暴團團風雪,至一堆連綿迭起冰陵之上,揚手處顯現一杆黝黑手炮,猛地向下一甩,嘣嘣嘣嘣連響,一口氣轟出七八枚火雷子。

  團團飆射的火光將冰層、凍土炸得翻起,當即便傳出一聲凶殘嚎叫。卻是他這一炮轟出,正因手炮與火雷子精準不足的緣故,威力覆蓋方圓兩三丈地麵,將一頭潛伏於冰雪之中,渾身皆是純白色長毛,本是伏身滾作一團,便與冰雪融為一體,極難被發現的獨目白熊逼迫出來。

  白熊若潛藏於冰雪中,憑借目力絕難發現,尤其是獨目白熊,乃是極為厲害的精怪,成長之後達至精怪巔峰,堪比攝氣境五層修士,而若論及戰鬥力,怕是唯有臻入道胎境的修士才能穩穩擒殺之,更已有了隱匿氣息的能耐。

  但卻終究逃不過修士神念搜索,被許九發現了蹤跡,一炮轟得不得不現身。

  獨目白熊遍體奇長白毛,人立而起,體魄魁偉驚人,足有將近兩丈高,一雙前掌竟擬人得擰攥成拳,力大無窮擂擊自己布滿肥厚脂肪的胸口,仰天怒張血盆大口,獠牙森森,正麵孔上唯有一隻豎立橢圓巨眼,沒有黑瞳,盡皆慘白,飆射出一股攝人戾芒。

  此精怪極是彪悍,若是正麵遭遇了同樣達到成長期限,相當於攝氣境五層的冰原巨獅,冰原巨獅九成要成為其口中餐。甚至有一些天賦異稟的獨目白熊,有機會臻入妖獸之境。但非人一類生靈修行,那是真正的向天“求”道,其艱難非比尋常,遠不能與萬物靈長的人類相提並論。

  若是此前時候,許九遭遇這樣一頭顯然已成長至極限的獨目白熊,唯有掉頭狂奔一途,但此時卻不一樣。他身在空中,獨目白熊又非飛禽一類精怪,他自然無懼,便將劍光一挑,又抬高了幾丈,慢條斯理將手炮填塞火雷子。

  下方獨目白熊吃了一炮,身上皮毛受損不少,但還未傷及根本,此刻業已暴怒,仰天怒嚎,擂擊胸膛,突地雙臂大張,一雙熊爪錚錚撲開,彎刀似的爪指撕風裂空,猛烈撲殺!

  隱約之中,竟似打出了一種精妙的近身搏殺招式,若於三五丈之內,必有強悍威能,足可將一般攝氣境五層修士生撕裂殺,便是初入道胎境的修士,怕是也無膽量與之近身搏鬥。

  但許九自然不管它,任憑它憤怒亂撲,亦毫無用處。未臻妖獸,便施展不出妖類天賦的種種妖法,他有何懼哉?當下立在劍光中,劈手又是手炮連發。

  這一次卻不是一口氣發射十幾枚、二十枚火雷子,而是隻有三枚火雷子。三枚火雷子覆蓋麵積,已足以使不以靈巧著稱的獨目白熊難以逃遁,至少要承受一枚,甚至兩枚、三枚火雷子轟擊在身。

  此畜生皮糙肉厚,毛發也是天生不受尋常水火侵襲,一枚火雷子轟在身上隻能將厚密長毛炸開,燒焦一小團。

  但任憑它如何了得,也承受不住持續不斷的猛烈轟殺。

  許九藏虛囊中有的是火雷子,又不缺白元丹使用,並不疼惜,甚至他對擊殺這頭獨目白熊的興致也不算大,隻是老鬼一直呱噪要打牙祭而已。他所為者,乃是鍛煉自家身在劍光之中,運用手炮攻擊的熟練性。

  須知攝氣境三層以下修士,不能禦劍飛行,唯有立於地麵,祭出飛劍法器攻擊;攝氣境三層至攝氣境五層修士,則可以禦劍淩空,若再有多餘飛劍法寶,便可淩空發動攻擊,但一來此境界的修士仍舊修為尚弱,並無同時祭煉兩口飛劍的精力,也無足夠神念真氣多催動一件法寶,故而往往也都是立於地麵發動攻勢。

  正因如此,手炮極其受修士青睞,與網屏堪稱低級修士兩大必求之物,但此兩樣皆頗為昂貴,須知不是隨便哪個低級修士都如許九這般運勢,能夠在攝氣境三層時便數以十萬計地賺取白元丹。

  許九連用了二十多枚火雷子,將獨目白熊渾身炸得烏漆墨黑,長毛燒焦,皮開肉綻不少,但仍舊不至於將其殺死。

  但此番於許久而言,卻是大有好處,他立身劍光之中,淩空不動,將手炮換著方位來攻擊,漸趨熟練。

  肩頭老鬼嘖嘖叫喚道:“厲害!厲害!這長毛獨眼熊雖隻是精怪,但恐怕天賦異稟,已至踏入妖獸層次的臨門一步,若給它機緣,倒真有可能成功。不過,既然你小子不敢去殺妖獸,有此等精怪來吃,也算湊合。”

  許九失笑道:“恐怕少說也要費用五十枚火雷子,才能叫它重傷,你才好撲下去吞吃。若是將它賣了,雖然用了價值一百五十枚白元丹的火雷子,卻也有大賺頭,可惜最終要落入你口中,卻是賠本的生意。”

  老鬼連連嚷道:“可惜,道爺若有兩頭活的妖獸來吃,其精魄尚存,便能得以大補,屆時道爺我本命真靈彌補不少,縱然是殘餘元神,也能有幾樣手段。”他忽又雀躍起來:“這長毛獨眼熊也不錯,將臻妖獸層次,道爺我活吞了它精魄,也算小補了。”

  “可惜,你不許道爺我吃人,若是那日道爺藏匿於你劍光中,殺死那鳥會的首領,叫道爺我吞了他攝氣境五層的真靈,那才是大補呢!”

  許九幹脆不搭他這一茬,揚手又準備手炮轟擊,卻忽見那渾身已被炸得焦炭一般的獨目白熊仰天嘶吼,麵部那隻獨眼忽地白色瞳仁連連轉動,眼眶怒張,內中猛地噴出一股淡淡清光來。

  這清光蘊含極寒氣息,飆射飛速,所過處空氣竟被冰凍得嗤喇嘣響,紛揚的雪沫即刻結成冰晶,墜落冰麵竟不碎裂,顯然凍得極硬,那清光之酷寒可見一斑。

  許九大吃一驚,間不容發間運劍光遁避開來,躲過獨目清光射擊。他氣結須臾,才忍不住怒斥道:“老鬼,你真是一張臭嘴!你說它將臻妖獸層次,果不其然,它真的處於那臨門一步,已經有了初步施展妖法的能耐,這可是正經妖獸才有的天賦妖法!”

  老鬼卻猛叫道:“好!真是大好!越是如此,道爺我吃了它,越是大補啊!許九快打,它快要臻入妖獸層次,靈智大開,小心它要逃走!”

  許九心頭頓生一股預兆,忙即道:“老鬼你臭嘴莫廢話,這畜生若是逃起來,我又要浪費許多火雷子……”

  他話音未落,那已成了獨目黑熊的精怪突然伏地一趴,四掌爪指猛烈刨抓冰蓋,甚為得力,一個撲躍便是十來丈之遙。

  它真的開始逃了……

  一般即便是相當於攝氣境五層的巔峰精怪,也畢竟是畜生,靈智不足,如許九這種以手炮持續轟擊,挑逗其火性的猥瑣手段,它便忘了還能逃走,會選擇死扛到底,最終被生生磨得半死,讓老鬼下去連精魄一並活吃了。

  在這頭獨目白熊之前,一人一鬼已經如此施為了三次,叫老鬼很是快活地吞吃了三頭精怪,但都遠不及這頭獨目白熊。

  許九一見它逃,不等老鬼催促,便開始催動劍光追去,同時連連發動手炮追擊。

  可惜這畜生已經開了竅,左閃右挪,且其速度飛快,呼息之間便能撲躍三五次,每一撲十來丈,即便是如今許九禦劍飛行,也隻能堪堪跟得住而已,許九再用手炮追擊,也很難擊中。

  但獨目白熊已然受創不淺,他更是耗費了不少火雷子,要他就此放棄亦不可能。當下他駕禦劍光,追著這頭“黑”熊狂奔。獨目白熊畢竟並未真正成為妖獸,那獨目射出極寒清光的妖法,隻施展了一次,便不能繼續,才叫許九稍微安心。

  一人一鬼猛追,這一追便是下去一兩百裏,眼見前麵的焦炭白熊速度漸慢,乃是氣力將盡,一人一鬼心中頓時欣喜起來。但前方地麵盡頭,忽然一座三四百丈高,延綿三五十裏的禿山,上麵覆著皚皚冰雪,呈現眼前。

  老鬼猛叫道:“快,快追上殺了了事!這畜生若遁進雪峰裏,難以追上還是小事,如此大的雪峰中,必然多有精怪,甚至妖獸,乃至於有其他修士在狩獵,遭遇上了反而麻煩!”

  許九心頭倏忽一沉,不及喝罵老鬼,便見巨熊陡然一躍,速度竟臨危飆升了一倍不止,片刻間徑直竄進了茫茫雪峰。許九不及多想,忙駕劍光直衝追去,見到那黑作一團的巨熊撲上了山脊,突一下山脊震蕩,叢叢雪崩傾塌,就見從山脊後麵繞過來一條燦燦金光,極盡耀目,犀利無端,狠狠一穿,便將獨目白熊刺穿了頭顱,輕易殺死墜落。

  而後便是兩道身影,如電飆射,撲將出來,一前一後,一逃一追,正殺得酣暢。

  許九眼睛都直了,瞠目結舌,一時差點忘了動作,忙將老鬼收進藏虛囊,按劍光沉降下去,沉聲罵道:“老鬼,你這臭嘴當真料事如神!罰你十年,不,是終身不準說話!”
cx_2131 發表於 2013-7-28 22:05
35 白衣殺真元,老鬼噬血魄

        山脊上劇烈雪崩,積雪如狂潮洶湧而下,這卻正便易了許九。他將劍光按下,待落下去後,倏忽收去劍光,自家身軀一躍,徑直撲入滾滾而下的積雪深處。同時,老鬼業已被他收入藏虛囊中。

  他看得分明,這顯見是兩名厲害修士正在廝殺,卻當真叫老鬼的臭嘴言中,追殺獨目白熊至這座雪山中,果是遭遇了其他修士。獨目白熊為一道金色劍光一擊穿殺,許九故而心下震駭,忙即遁避。

  那金色劍光如斯犀利,迅猛驚人,可見施展這劍光的修士端地是厲害,至少也是道胎境修士,否則斷然不可能於激烈廝殺之中,順手一劍便將將臻妖獸層次的獨目白熊穿殺。

  遭遇此等高手,而且明顯是兩名,許九深恐對方一時廝殺得興起,嫌他這突然闖來的小修士礙手礙腳,索性也一劍殺了了事。須知這等事情並非沒有,厲害修士爭鬥,殃及池魚的例子比比皆是。

  況且,對方既是高手,老鬼的存在也是一樁危險,若叫對方發覺了,老鬼必然要倒大黴,他自家亦無幸理。

  他深深潛入層疊冰雪之中,如今修為臻入攝氣境三層,且他每日將白元丹炒豆似來吃,真氣雄渾,神念穩固,與一般攝氣境三層修士相比,底蘊更要雄厚不少,故而不懼酷寒,隻待避過了此節,那兩大高手廝殺得遠了,再速速離去即可。

  積雪之下,許九一口氣將飛劍飛速絞殺,撕開厚實冰層,直至岩石層,繼續挖將下去,直至挖出一個深窟,這才舒緩氣息,屏住神念真氣運行,盡量不漏氣機,遁身潛伏其中。隻聽耳畔老鬼神念唏噓道:“好險!好險!此二人少則也是道胎境修士,神念強大,若用心探察過來,道爺我怕是要暴露。”

  許久此時還並無運神念將音波凝練,進行神念傳音的手段,那是攝氣境五層修士方能掌握的技巧。

  因不知那廝殺的二修士是否已去,他卻不敢聲張,一言不發,唯有聽著老鬼喋喋不休:“許九,若道爺我多吞吃幾頭活的妖獸,連其精魄一同煉化,屆時道爺我多有幾樣手段,你我何必受這等鳥罪,如鼠蟻一般,龜縮地下,好不可憐。”

  許九自不理他,正思忖之際,忽覺上方一股劇烈震蕩,呼啦啦雪湧如狂流,冰層崩碎摩擦之音傳來。許九暗叫不好,立刻捏住飛劍,飛快挖掘山石,將藏身石窟挖得深些,退入深處。

  “嗡”得一聲震蕩,就覺上方猛烈崩塌,仿佛一層山脊俱皆被生生削去,波動深入山腹。許九藏身其中,被震得五內劇顫,氣血翻騰,一屁股坐倒。

  隨即便是一聲好似雷霆的巨吼,轟隆作響,一道浩浩人聲,竟直傳入地底深處:“白衣塔!今日貧道拚卻一死,亦要鎮守我真元府之威名!”

  另一個好似金鐵摩擦的怪聲,並無半點人類情緒,生冷道:“你們真元府的府主,尚且在我白衣塔掛了號,何況是你?真元炬,有人買你的性命,我白衣塔自然要接。”

  “哈哈!那便一並赴死吧!”

  山腹之中,許九被恐怖聲波震得髒器移位,口鼻出血,已然受了不小的創傷,直覺腦海裏一片紛亂,知道自家撞上了一件駭人大事件。但他不及多想,一股更為恐怖的波動已經轟隆轟入山體,他身處其中,自然要被波及,隻覺眼前一黑,便人事不醒。

  冥冥忽忽,悠悠轉轉,不知多久光景,許九被耳中老鬼的聲音驚動,緩緩醒轉過來。

  “小子,你他娘的還不醒!”

  “賊鳥天賜予的好機會啊!你再不醒來,過了今朝,再無他日有此機緣了!”

  “廢柴!廢柴!真是廢柴啊!可憐道爺我出不去……”

  此時許九悠然醒來,渾身似塌散了一般,禁錮酥麻,血肉刺痛,真氣也運行不暢。他艱難活動了一下手腳,忙運神念內察自身,發覺並無大礙,服用白元丹調養一番即可,這才放心。

  老鬼聲音登時拔高了數個層次,險些刺破許九耳膜:“醒了!小子你終於醒了!快出去,快出去!”

  “啊?”

  許九錯愕,尚處於驚疑之中,出聲道:“老鬼,怎地了?”

  老鬼恨鐵不成鋼道:“愚蠢!你已經昏沉了小半個時辰,那上麵兩人廝殺,早已終結,似乎是同歸於盡了!你可知這等天賜良機,要多大機緣才能遇到?”

  “當真?”

  許九猛地一個激靈,不顧身體痛楚翻身爬起。若當真如老鬼所言,那真正是天賜良機。

  那兩名廝殺的修士,許九連麵也未照,便慌忙躲將起來,為何?蓋因那二人,至少也是道胎境修士,比當日遭遇那兩名物生門道胎境修士氣息更強不知幾多,超越他自家更是數個層次,人家念頭稍動,一道氣芒劈來,也能將他分屍了。

  此等修士高手搏命廝殺,竟同歸於盡了!

  這意味著他真的遇到了天賜良機,極有可能獲得巨大好處……這不算是殺人,也不是劫道,於修士之中而言,這喚作“撿漏”。

  許九沉聲道:“那二人,真的同歸於盡了?”

  老鬼信誓旦旦:“你昏了過去,道爺卻不曾,況且道爺的經驗判斷,豈能有錯?其中一人高叫,施展了一門‘命胎自爆大.法’,乃是自爆了道胎真靈,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而這兩人修為實則相當,一人自爆了道胎真靈,按道爺判斷,另一人必然也無幸理!廢話少說,小子,快出去,少時若有別的修士——”

  “閉嘴!”

  許九心下也自火熱起來,忽想起老鬼這張臭嘴料事如神的本事,忙即何止住他。

  但他猶自不敢大意,一連服下去二三十枚白元丹,這才祭出飛劍,一手按在腰間藏虛囊上,隨時可以將老鬼召出,心頭下了決定,一劍將上方崩塌堵住的洞口破開。

  天賜良機,不可錯過。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此等道理,許九自是清楚。

  許九小心爬出地麵,便見整片山脊光禿禿的,岩石光亮,竟生生被削去了一層,更莫說積壓的冰雪。他極是謹慎,收斂住了氣息,將飛劍繞定周身,手炮取在手中。雖則知道若道胎境高手並未死去,自己這些手段也無甚作用,但終歸是有備無害。

  他一眼便看到雪峰深處,一處山坳之中,生生炸出一個深達二三十丈,方圓三四十丈的巨坑,岩石邊緣光潔溜溜,竟是被灼得晶化了。

  巨坑深處,隻有一個身影躺著,且肢體破碎,缺了一條腿,雙臂全無,胸腹盡赤,腰部近乎斷裂。除此之外,並無第二人存在。

  許九對老鬼判斷登時信了九成。另一人必是已然自爆而亡,而此人則是被炸得肢體破碎,即便其是道胎境高手,受到如此創傷,且小半個時辰還躺在這裏未動,必定死得差不多了。

  他這才放心下來,飛快掠去。

  “不知自爆而死的,是白衣塔的修士,還是真元府的修士?”許九神念運轉著,心間猶自陣陣驚懾。無論白衣塔,抑或是真元府,俱皆是龐然大物,是河洛城除卻靈寶樓、物生門和夜幕組織之外,另外的五大勢力之二。

  且白衣塔與真元府於河洛城更是超然物外,尋常不在普通人及一般修士麵前顯露蹤跡。許九這還是第一遭遇到白衣塔與真元府的修士,卻未料是此等情形。

  白衣塔,是河洛城最超然的勢力,蓋因白衣塔修士潛藏深匿,且人數最少,遠不及靈寶樓、物生門,更漫說是以人數眾多著稱的夜幕組織。但白衣塔中人無一不是真正高手,大修士極多。

  白衣塔存在,隻為一件事情——

  承接殺人。

  你與任何修士有仇,隻需付出相應代價,白衣塔便替你殺人。

  真元府、靈寶樓、物生門及夜幕組織的高層大人物,俱皆是白衣塔掛了號的角色,且在長久歲月之中,的確有這四大勢力的大人物命喪白衣塔之手。

  而那真元府,則更為奇特,乃是一個姓“真元”的家族,獨立特行,超然物外,極少顯露蹤跡,但河洛城大小勢力卻都對其極為忌憚。至於個中緣由,許九卻不明所以。

  許九緩緩靠近巨坑,便見那坑中修士慘不忍睹,遍體血汙,依稀可見原本是身著一件白色法衣。此刻他不知是否已死,手邊一口飛劍,已經折了劍鋒,餘下三分之二,卻仍舊有凜然殺意透發而出,令許九遠在數十丈之外便覺一股徹骨寒意。

  許九神情不斷變化,顯得踟躇不已,老鬼也知須得小心謹慎,故而並不催促他。他遲疑了許久,猶豫是否先用手炮連轟他幾百枚火雷子,再行靠近,便忽地聽聞一聲極其細微,卻仍舊清晰,好似金鐵摩擦的怪聲:“少年人,貧道乾坤袋中,有信符一枚,你替貧道發出,引我白衣塔之人前來,你有大好處!”

  許九猛地一跳,倒退老遠,駭然道:“你……你沒死?!”

  那聲音氣息明顯很是不足:“不錯,但你若此刻欲要趁機下手謀害貧道,貧道自有手段叫你死無葬身之地,而你若替貧道發出信符,屆時所得好處,遠勝謀害貧道。不若貧道收你為弟子,引你入我白衣塔如何?”

  許九不及反應,耳旁忽地老鬼發出厲嘯:“許九,這廝連信符也發不出,離死不遠了!他在騙你,你就算替他發出信符,你也必死無疑!殺!殺!快將道爺放出,趁他未死,叫道爺我吞了他本命真靈!此人至少也是道胎境三層的高手,不能放過!”

  實則,何必老鬼提醒,許九自家也不是未見過世麵之輩,此人一開口,便漏出了破綻,叫他聽出端倪。UU看書(www.uukanshu.com)文字首發。 但他不動聲色,故意佯作遲疑,片刻之後,方才顫聲道:“白衣塔凶名赫赫,我如何相信你?”

  那修士語氣中果露喜色:“你救了貧道,貧道若是食言,必於心性大有阻礙,不為智者所取。而我白衣塔何惜一筆好處與你,你何必擔憂?”

  許九頓露了然之色,仿佛已被說動,又遲疑片刻,這才顫顫走向那人,待近得四五丈距離,便道:“你乾坤袋在何處?我如何開啟,取出信符?”

  乾坤袋,是比藏虛囊更高一個層次的儲物法寶。

  那修士道:“就在貧道法衣內,你且過來自取。”

  “好!”

  許九故作一臉喜色,快步走過去,身邊飛劍,手中手炮,也有收起的架勢。待得他近了此人兩丈時,忽見那白衣塔修士蒼白如紙,為血所汙的冷厲麵上閉合的雙目驟然暴睜,左眼深處一點血光猛烈炸射:“血魄奪靈!少年人,助貧道一臂之力,也是你的榮幸!”

  “哼!”

  許九早有準備,抬手便運手炮狂轟,同時足下飛退,且一手掠過腰間,藏虛囊中一團青光撲出,老鬼麵孔前所未有得猙獰凶惡,怒張大口,好似一頭玄冰猛獁妖獸也能一口吞吃了,徑直撲至此人頭顱,連同他左眼放射的血光,一並吞了!
cx_2131 發表於 2013-7-30 21:26
卷一 乘風禦劍上玄天 36 金雀劍

        白衣塔修士雙臂盡失,身邊飛劍崩碎了三分之一,餘下劍體突地彈動,於地麵連連震顫,竟有飛起穿殺之勢。許九見機得快,連忙往後疾退,彈指將自家飛劍祭出,狠狠撞擊在彈起的殘斷飛劍上。

  這修士已近垂死,連一枚信符也不能自行發出,許九這一劍畢集全數修為刺出,竟將殘斷飛劍擊得彈落在地。他心中頓時一舒,於此危機之際,竟還有餘暇慨歎,自家竟有一日能擊落道胎境修士的飛劍。

  與此同時,他手炮一氣轟出二十枚火雷子,盡皆轟在此人慘烈的身體上,直將他本就慘敗不堪的身體炸得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倒是老鬼猛撲過去,大口吞噬,從修士暴睜左眼中射出一點血光,叫他首先一口吞下,旋即狠狠嘶咬,刹時頭顱撕暴,啃食了泰半,一時紅白齊飛,老鬼連連兩大口下去,一顆大好頭顱已吃了個幹淨。

  許九長出一口氣,曉得危機已去,頓即心頭舒緩,立在當場,一時竟覺渾身冷汗涔涔,緊繃的神念稍微鬆弛。

  隻見老鬼狂吞猛噬,先就將這修士頭顱吃了,繼而深入其體內,片刻光景血肉精華吃得幹淨,連其身上殘破法衣也自撕扯吃了。老鬼這廝呱噪臭嘴時常記憶錯亂把許九坑了,但獨有一樁好處,那便是不甚挑食。

  許九忙叫道:“莫要將乾坤袋也吃了!”

  老鬼聲音快活得不得了,嘖嘖道:“知道知道。”他很快將這倒黴修士吞噬一空,唯有一隻巴掌大小,銀白色澤,紋理光滑,布滿玄奧符文禁製的皮袋子,被他用青光裹著,飛了起來。

  許九眼前驟亮,連忙接在手中,就聽老鬼道:“還有這口飛劍,雖則斷碎了,但恐怕至少也是中品靈器,甚至是上品靈器飛劍,道爺我也吃了!”

  許九豈能容得,立刻吼道:“不準吃!”

  笑話,莫說是靈器級別飛劍,便是一口法器飛劍中的上層貨色,許九也沒有,不是他如今買不起,他身有三十多萬枚白元丹,若要購入一口上乘的法器飛劍,不是難事,然則飛劍不比丹藥符籙,立刻可用,縱然得手了,也須得悉心祭煉,才可運用如意,他還沒有來得及置備。

  如今他和靈寶樓合作,靈寶樓專以製器煉寶為家業,他原本準備待得與靈寶樓合作有所成效之後,自靈寶樓購買一口下品靈器級別的飛劍,花二郎那廝若不給打個上好的折扣,豈是朋友之道?

  但此刻有一件中品、甚至是上品靈器飛劍在眼前,雖則斷碎了部分,威能想必能餘下十之二三便算是不錯了,但縱然如此,也遠甚一口下品靈器飛劍,他豈能允許老鬼張口便吃了?

  如此暴殄天物的勾當,是要遭天遣的!

  他忙即出手,虛手一抓,那飛劍便被他抓出玄晶冰爪,一把攝住。但這斷劍主人已死得不能再死,竟依舊不能立刻攝服,在玄晶冰爪中連連震動,似乎要破空飛去。許九不驚反喜:“好!好!果是一口上好飛劍!我聽聞,靈器級別的飛劍、法寶之中,已是蘊養出了天然的靈性,不易馴服煉化,此劍雖然斷去一截,但依舊靈性如此強勢,可見其靈性受損不大,其威力自然存留不少。”

  老鬼渾身青光濃鬱了許多,近乎渾厚了一倍以上,得意洋洋:“幸好有道爺在,否則你小子今日怕是要大禍臨頭了。”

  許九忙著彈壓住殘斷飛劍,隨口道:“唔,老鬼,謝謝你了,我謝謝你全家,等回去後我給你白元丹吃。”

  孰料老鬼竟不屑道:“白元丹太次,且是彌補真氣的,與元神精氣的效用甚小,道爺我如今吃起來已是幾無效用了。不過方才這死鬼竟要施展一門血魄奪靈的秘術,將自身真靈融入精血,化為血魄,撲入你體內,抹殺你的本命真靈,掌控神念,行使那奪舍肉身的手段。嘖嘖,真是不知死活,竟敢在道爺麵前逞這等微末伎倆!”

  “什麼?”許九這才駭了一跳,“竟真有此等秘術?”

  修士以神念駕馭真氣、肉身,而本命真靈方是自身根本,命性交關,魂魄所在。傳聞之中,的確有類似的秘術,能夠將自身真靈融合精血,化為血魄,撲入他人體內,抹殺對方真靈,駕馭神念,達成奪舍其身的目的。

  然此等秘術乃禁忌中的禁忌,極為罕見。許九未曾想自己竟然有一日能遇到,倒真真是辛虧有老鬼。老鬼乃是元神之體,並無肉身,雖則是元神殘靈之軀,但本身層次遠在道胎境之上,這白衣塔修士卻是將死,自家真靈也萎頓不堪,正好為老鬼克製,一舉撲殺,反是便宜了老鬼。

  否則,許九當真性命危矣。

  老鬼見許九神態,方才滿意說道:“這是自然,道爺我還能騙你不成?快些收服了這破劍,可惜另一個已經自爆得碎為齏粉,身上的好東西必然也已盡皆損毀。那乾坤袋,待你回去之後,道爺我再替你解開。”

  “好!”

  許九當即應道,手上越加得快,連連轟出真氣,神念碾壓過去,壓服那殘斷飛劍。

  同時他心下默然,心思稍微轉動,已是了然。

  看來這死鬼白衣塔修士,果然是心機深刻,起初便打定了要坑害他的目的。所謂請他代為發出信符,不過是個幌子,其目的所在,正是如此一說,許九立刻聽出破綻,立刻便會動手,近他身前,容得他施展那“血魄奪靈”的秘術,而若不如此引誘,或許許九尚要遲疑許久,而他自家已經到了油盡燈枯之際,等不得了……

  約莫盞茶光景之後,玄晶冰爪中的殘斷飛劍終於不再顫抖,許九大喜,連忙攝拿回來,一把抄住劍柄,握在掌中。

  隻見此劍以一種淡金色金石作柄,具體材質他也辨識不出,劍柄兩麵,各鐫刻著“金”、“雀”兩個篆文。殘斷的劍身尚有一尺三寸長有餘,洗亮如冰,泛著淡淡金光。他持劍在手,輕輕一晃,便聽得劍鋒撕割空氣犀利銳嘯,一蓬淡淡金輝披靡開來,端地是厲害。

  他心中喜意不言而喻,但卻知此間偌大動靜,這麼久時間未引來高手已是難得,此時不走,少時怕是真的走不得了。他迅速將乾坤袋、金雀劍收入藏虛囊中,繼而將自家飛劍一震,架起劍光,飛快將老鬼招至肩頭,一人一鬼遁劍光忙不迭遠去,直往河洛城方向。

  “老鬼,你雖則能吞吃一切,但到底並無什麼厲害搏殺手段啊。”

  “放屁!道爺此番回去,已然大補一頓,正好寧神修煉一番,必能悟出來幾式無上神通,到時候,你隻管跟著道爺屁股後麵,保管你滋潤得很。”

  “呸!那是吃屁麼?!”

  “咦?放屁這一本領,道爺不知多少年未曾用過了……”

  ……

  ……

  許九直覺自家剛剛入門的禦劍飛行手段竟迅速臻入爐火純青之境,速度飛快,徑直回了河洛城,直驅戊辰區有道館,回到自己租住的上房,吩咐了素櫻、輕裳二侍女,若無要緊事情,不得打擾於他。

  他當即坐定下來,先將那乾坤袋取出:“老鬼,速速破解了上麵的禁製。”

  老鬼毫不客氣坐地要價道:“這可是道胎境修士的乾坤袋,遠非攝氣境修士的藏虛囊可比,道爺我要破解了它,怕是要損耗不小。你立刻網購十頭八頭妖獸來,等著讓道爺我破解了它之後進補。”

  許九臉色一變:“十頭八頭?你怎麼不去千象閣自己搶!”但他還是飛速取出網屏,正是花二郎命人送來的那一塊中品網屏,他已然鐫刻了自家神念烙印於其中,進入元網,飛快尋到千象閣,一咬牙,替老鬼選購了四頭死的妖獸,共計廢去白元丹七萬枚。約定了千象閣三個時辰之後送來。

  老鬼這才滿意,化一團青光,將那乾坤袋裹住。許九在一旁等待,漸漸心境平複下來,將那金雀劍取出,慢慢把玩,直覺欣喜不已,繼而遁出神念,指尖破出一滴精血,祭煉此劍。

  那白衣塔修士已是死得不能再死,此間失卻了主人,內中靈性也為許九所鎮壓,此時正好可以祭煉了收為己用。

  此番將近一個時辰,裹住乾坤袋的青光才猛地一下收斂住,老鬼飛躍起來,果是縮了一輪,損耗不小,連連叫道:“虧了,虧了,虧大發了!”

  許九哪裏管他,一把抓起乾坤袋,神念一動,便探入其中,下一瞬,他猛地雙眼發指,從地上騰身立起,渾身僵硬。

  足足過去片刻光景,老鬼愕然問道:“許九,莫非寶物太多,將你驚呆了不成?”

  許九嘴角連連抽動,一反手,將乾坤袋翻轉,內中便掉出來區區三樣東西。

  一塊白色劍形令符,兩麵各有“白衣”、“承殺”字樣。

  一塊白玉簡,樸質無華,平平無奇,玉簡正麵一行細小篆文:“白衣塔則。”

  還有一隻木函,落地打開,內中是三枚雞子大小,流轉淡淡青華的丹丸,既無驚人氣息,亦無撲鼻藥香,顯然不是甚高品級的丹藥。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並無許九想象中的大把丹藥,厲害法寶,神功秘術……盡皆成了千秋大夢!他口中連叫吃虧,這些東西,怕是遠不及他替老鬼網購四頭妖獸的價值,廢了偌大氣力,險象環生,若非是還得了一口殘斷金雀劍,他此時必已失望頓足。

  孰料老鬼卻忽地驚叫起來:“真元丹?!”
cx_2131 發表於 2013-7-30 21:27
卷二 秣陵別雪心未央 1 契約

        許九甚是吃驚道:“莫非,此丹是什麼寶丹妙藥,比靈丹猶要珍貴不成?”他如今自家能夠煉製中品靈丹,故而即便是上品靈丹於眼前,他亦不至於為之心驚。

  老鬼圍著那三枚雞子大小,青華流轉的丹丸飛舞,嘖嘖讚歎道:“真元丹,絕對無誤,必是真元丹無疑。未料到至今修士還服用真元丹,看來道爺我那一覺睡得也不是十分長久嘛。”

  許九一見老鬼此等模樣,連忙將盛著三枚真元丹的木函攝入手中,唯恐叫一副饞樣的老鬼吃了,同時也起了興致,問道:“老鬼,這真元丹是什麼來路,有何妙用?”

  老鬼道:“道爺我想起來了,如今修士將白元丹如何用,這真元丹便是什麼作用。”

  許九聞言愕然:“與白元丹一樣?”他終於還是頓足道,“便為了三枚白元丹一般的丹藥,我花了七萬白元丹,自千象閣替你購買妖獸打牙祭。虧,虧大了。”

  老鬼嗤笑道:“道爺我吃過你那白元丹,連些許解饞也不行,唯有一股元氣精粹於其中,用以彌補真氣倒還可以,但卻於修士真正滋養神念而言,效用不大。你見過哪個修士純憑服用白元丹便能突破一層境界的?”

  許九怔道:“這卻當然沒有,修士若是處於衝擊下一層境界的關口,最要緊的還是功法,以及將時間去磨練,或是一些真正能夠幫助衝擊境界的神妙丹藥,白元丹不過輔助而已,維持自身氣息充足。”

  老鬼道:“但真元丹卻不一樣,若是道爺沒有記錯,真元丹中不僅蘊含充足元氣精粹,更於煉製時,由高明修士從妖獸精魄、草木之靈中萃取了靈性精華,融入其中,修士服用之後,亦有壯大神念功效。唔,以道爺吃過的那些白元丹來看,白元丹應當算是閹割過的真元丹。”

  許九一麵與老鬼交流,一麵將乾坤袋中另外兩樣東西拿入手中。那劍形令符一掌長短,作白色,似是一種似金似石材質,兩麵各有“白衣”、“承殺”的篆文字樣。許九執在手中,略一把玩,便知道必是白衣塔中人的令符,身份標誌。

  而另一枚玉簡,樸質無奇,有“白衣塔則”字樣,許九神念微動,便知道必是白衣塔成員的守則,他欲要運神念進入其中,看一看白衣塔有哪些規矩,隻為長一番見識,卻不料玉簡中竟還有禁製保護。

  如此一來,自那死鬼白衣塔修士處所得的,真正有價值的,唯有一口殘斷的金雀劍,以及那隻乾坤袋。那三枚真元丹到底有何價值,他暫且還不清楚。總體而言,與他這一番險象環生,所曆的種種相比,也算不得賺了大好處。

  正當此時,忽然二層的傳音玉符鈴鈴作響,一層的侍女告知有千象閣的人前來送貨。許九沒好氣地瞪了老鬼一眼,下到一層,自千象閣送貨修士處接了四頭妖獸,卻是兩隻雙尾冰狐,以及兩頭穿冰甲妖獸。

  他連同運送費用共計支付七萬兩千枚白元丹。

  千象閣修士去後,素櫻、輕裳二侍女更是恭敬跪地,詢問是否需要服侍。許九哪裏需要什麼服侍,隻得心下安慰自家,小道爺我是好人,最是提攜後進,連老鬼那等老吃貨都能一出手七萬枚白元丹,何況是兩個小侍女?於是他又取出二十枚白元丹,素櫻、輕裳二侍女各自十枚。

  二侍女頓即笑顏綻放,更是清甜說道:“多謝貴客。”

  許九苦笑一聲,順手將四頭妖獸收入乾坤袋中。他自己的藏虛囊,以及得自朐山道人的藏虛囊,俱皆空間有限,盛不得偌大物事,但那乾坤袋的內部空間,卻比藏虛囊足高了一個層次,是他原本藏虛囊的將近五十倍,足可以將他此刻所租住的這棟上房木樓都裝進去。

  待上了二層,將四頭妖獸取出,老鬼幻化的麵孔登時笑得扭曲起來,猛撲上去,大快朵頤。

  許九笑得無奈,隻得收拾了停當,自顧修煉。老鬼將四頭妖獸吃得一幹二淨,很是快活,麵孔一陣模糊,便化作一團青光,比之前已是渾厚了近乎一倍,落在許九肩頭,似乎也進入了修煉狀態。

  許九一麵更加穩固自己修為,索性已是攝氣境三層,想要晉升攝氣境四層,不是十天半月可以達成之事。有一些修士,天賦不足,窮盡一生也跨越不得某一境界的關口,亦非稀奇事情。

  期間他又悉心祭煉那金雀劍,漸至可以便易催動禦使的程度,方才滿意。偶或進入元網,與六雪交流,他如今已臻攝氣境三層,算得上是將要脫離低級修士的範疇,此前那等心態漸趨平衡,同六雪交流更為自如。他隻覺如此生活,也不無愜意,隻是時而念及神秘無蹤的徐進,方才會心中鬱結。

  ……

  ……

  七日之後。

  距離與花二郎約定的十日期限已盡,老鬼業已蘇醒過來,按許九自元網“河洛藏”中查得的一些如今丹道常識,整飭出來一份洗脈丹的丹方。

  花二郎命人送來的中品網屏,比他原本的下品網屏要高一層次,許九雖則還沒有提出與六雪互發自家形象的氣魄,但用來在河洛城元網上查詢信息,進入河洛藏尋找各種所需訊息,卻是更為方便。

  這日他在有道館等候,至未時一刻,果然侍女素櫻報知有客人到來。隨即便見花二郎這廝氣宇軒昂,身後跟著一名須發皆白,但容顏如童的老修士。

  許九吃了一驚,修士的外貌難以斷定年紀,一名年過花甲,甚至上百歲的老人,輕易便可化作少年模樣。但若當真是年輕修士,卻沒人會多此一舉幻化出老人模樣。由此可知,這名隨花二郎而來的老修士,必然是真正修行日久的修士,其修為自然不能輕視,想必比花二郎猶要厲害得多。

  花二郎大剌剌坐到許九對麵,道:“許九,這是我們靈寶樓精擅丹道的修士,嚐諭執事。”

  許九立刻起身,極是恭敬肅然地施一道揖:“晚輩許九,見過嚐諭前輩。”

  嚐諭執事鶴發童顏,但表情有些古板,神色不波,淡淡道:“許九小道友有禮了,洗脈丹丹方何在?”

  許九暗道這嚐諭執事卻是開門見山,毫不見外。他也自不動神色,坐下來道:“花道友,你那日不是說,你忙碌得很,想必隻派一名執事來與我定下契約即可麼?”

  花二郎脾性乖張,許九大約已經摸索到了不少,花二郎果是並無半點氣惱之色,失笑道:“許九,你與我那朵朵妹子,當真是一路貨色,刺頭煩人得很。少說廢話,這是契約法陣,你且一看,若是妥當得話,你我便可雙方烙印下來,仙神為鑒,斷不可毀。”

  許九神色登時肅然,修士修行,向天索道,所求者無非漫天仙神聖佛,故而以諸天仙神為印鑒,定下契約,烙印於法陣之中,如有違逆,仙神共殛之,沒有修士膽敢毀約。否則,縱然當真無個仙神降下劫難,但於自身心靈之中也是一道孽障磨難,有礙修為,大大得不值當。

  他肅穆頷首同意,花二郎便自袖間取出一方三寸見方的天青色玉璧,實則與修士用以鐫刻訊息的玉簡、或是用來刻符製陣的玉符,本質類似。

  許九雙手接過玉璧,隨即將神念遁入其中,頓時就覺冥冥之中一股浩蕩意誌,如自身處於無盡荒野深處,屹立天地之間,頭懸九天雷霆,堂堂正正,威嚴浩浩。這股浩瀚意誌,全從玉璧中已鐫刻的一座法陣發出。這座法陣,蘊含玄奧禁製,許九自家是不懂的,但這股意誌,卻斷然偽造不得。

  隨即,他便自這法陣中,讀取一道信息——

  “修士許九,與靈寶樓定契約,許九供出洗脈丹丹方,由靈寶樓煉製售賣,所得淨利,許九取一,靈寶樓取九。雙方各以神念烙印成契,誓為約定,仙神共鑒,斷不可毀,如若違契,元氣不為所用,大道不為所得,仙神共殛之!”

  許九暗暗咂舌不已,這契約法陣,果是凶殘,一旦簽下自家神念烙印,便斷無違逆的道理,除非是自取禍端。

  這份契約法陣,穩妥上並無問題,但他卻不會輕易簽訂,故而擰眉道:“花道友,一九分成,未免太過分些。”

  花二郎笑道:“你想必是第一遭幹此勾當,不了解也屬正常。如我們靈寶樓,還有物生門等,都會自自家修士,或是外部修士手中獲得丹方、法陣、或是煉製某種飛劍法寶的秘法,所取的利潤分割,皆是這個比例。須知從材料、人手、售賣,俱皆是我靈寶樓負責,丹方在你手中,用處甚微,但你我合作,一枚中品靈丹,你少則也可分潤百枚白元丹,我靈寶樓雖不及物生門專以售賣丹藥為家業,但一日煉製售賣上千枚洗脈丹不成問題,你自坐家中,日獲白元丹十萬枚,還不足夠麼?”

  許九心思一動,便明白了花二郎的意思。

  按照河洛城的行情,一枚中品靈丹,按效用不同,約莫價值三千至五千枚白元丹,而其成本,往往在兩千至四千枚白元丹,這並非是什麼秘密。按照一九分成,確實如花二郎所言。

  但這成本之中,卻有一千五百至三千五百枚之間是所需藥材的價值。

  許九心頭一動,便笑道:“不若請這位嚐諭前輩,看一看我這洗脈丹每一爐所需藥材的成本,你我再作分割如何?”

  那嚐諭執事,本就是靈寶樓專幹煉丹這門勾當的修士,得知有新奇丹方,故而主動前來,才會有一照麵便問丹方之事,此時終於聽得許九此言,登時古板麵容露出喜色。
cx_2131 發表於 2013-7-30 21:29
卷二 秣陵別雪心未央 2 作死則死

        契約尚未定,許九自然不會將丹方給對方,他從藏虛囊中取出一枚空白玉簡,微微合目,神念在玉簡中將洗脈丹所需的幾味藥材,以及各作改換的每一爐用量,皆鐫刻下來,遞給嚐諭執事。

  嚐諭執事忙即接過,神念飛速掃過,隻須臾光景,其神情驟然變化,從微露喜色到怔然失神,繼而顯出惱怒之色,斥道:“小兒當真無知,價值兩三百枚白元丹的藥材,便能煉製出一爐中品靈丹來?簡直是荒唐之極,愚蠢透頂!”

  花二郎亦臉色頓變,自嚐諭執事手中奪過玉簡,神念一掃,當即也氣得樂嗬:“嗬嗬,許九,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等習氣,但我卻當真並無與你不睦的心思,能夠結交你這麼一個有意思的小道友,我也覺得很是有趣,總好過終日修煉,枯燥乏味。

  而你若與我靈寶樓合作,豪貴無雙自不可能,但於這河洛城中,成一富裕修士,卻是必然,不久也能住進河洛城中心區域,於你自家修煉也有極大裨益。

  屆時,比我花二郎更加叫你不爽的大有人在,你終不至於總是這麼惡趣味得戲弄一番吧?可不是人人都如我花二郎這般好脾氣,若換了一個,譬如物生門、夜幕的那些大修士家的子弟,你這麼玩弄,反手便能叫你吃一個大苦頭,你可知你這是在作什麼麼?”

  二人如此反應,不出許九意料,但花二郎竟剖心置腹一番說辭,倒是叫他有些訝然,不禁脫口問道:“什麼?”

  花二郎麵帶笑容,好似春風,人畜無害:“作死!”

  許九方才升起的半點“花二郎這廝倒也算是可交之友”的心思,頓時飛灰湮滅,也不客氣,自生冷笑道:“既然嚐諭執事和花道友不信我的丹方可以煉出洗脈丹,那簽訂契約之事,便且作罷。我自家煉製起來,雖則緩慢,獲益不多,但亦足夠修行所用。”

  嚐諭執事當即氣得謔然起身,拂袖便要離去,但花二郎卻陡現狐疑之色,訝然道:“許九,你並非在故弄玄虛?”

  “嚐諭執事既是丹道大家,不妨出手一試,煉製出一爐洗脈丹來,便知我所言不虛。”許九輕笑說道。不得不承認,花二郎這廝總不經意間露出些許權貴子弟嘴臉,叫他生厭,但總歸而言,脾性尚算不錯,反是能對許九的胃口。

  “這……”花二郎微怔,隨即下定決心,“嚐諭執事,既然許九言之鑿鑿,不如請嚐諭執事你出手一試如何?”

  嚐諭執事站立著,神色變化,澀聲道:“河洛城中傳聞,流出去的洗脈丹效用非常,攝氣境三層以上可以服用,有洗滌脈絡,近乎重塑的效用,雖然境界越高,效用越低,至道胎境以上,已是用途不大,但仍舊可謂一門奇丹,豈能是區區幾株九齒草,五輪雪蓮根莖便能煉製出的?許九小道友,你當真不是在戲弄貧道?”

  此人是靈寶樓一名執事,精擅丹道,自身修為自然非比尋常,怕是更在花二郎之上,當下凜然發問,氣勢微微一起,許九便直覺好似一重山嶽壓迫心頭,自身近乎不能舉動分毫,隻能悶聲說道:“當真!”

  嚐諭執事氣勢立收:“好!那貧道便試上一試!”

  他複又端坐下來,袖袍一抖,手中便出現一塊網屏,晶壁無瑕,其上禁製符文更為繁複,顯然是上品網屏。嚐諭執事進入元網,飛快運神念輸入一些信息,便重新收起。許九雖對坐不能見,卻也能猜到是給附近靈寶樓店鋪發去訊息,命人送來所需藥材。嚐諭執事這等丹道高手,身邊常備許多丹藥、藥材,但許九所給出的藥材配方,俱皆是低級中的低級藥材,嚐諭執事身上自然不會攜帶。

  嚐諭執事道:“且將真正丹方拿來。”

  許九嘿然一笑:“自然要先簽訂契約,我才能給出丹方。”

  花二郎失笑道:“這倒也是。許九,先簽訂契約自然可以,你想要多少分潤?”

  許九早有謀算,說道:“我這一副丹方,一爐可出洗脈丹三到五枚,便算作平均四枚,藥材成本大約價值兩百枚白元丹,近乎可以忽略。靈寶樓所需,不過是煉丹修士的報酬而已,獲益是你們原本所預料至少三倍,花道友,你說我該當分潤多少?”

  花二郎微一算計,果然如此,他正色道:“兩成!這個主,我可以做。索性簽訂契約之後,若你所提供丹方無用,契約自然無效,而確實如你所言可以成功,則你我雙方俱皆可以大賺。”

  許九豎起三根手指。

  花二郎搖頭道:“許九,三成的比例,我做不得主。實則,洗脈丹雖然獲利必然不小,但此丹藥修士服用有效之後,第二次便沒了效用,故而售賣終有結束之時。攝氣境三層至道胎境修士,河洛城就那麼多,這麼一點利潤,我靈寶樓並非特別在意,但規矩便是規矩,你需懂得。我隻能夠與你兩成,但靈寶樓卻可以庇護你,即便你不願意加入靈寶樓。”

  許九靜靜思索片刻,心知對方所言有理,因而決斷道:“那便如此吧!”他隨即在那契約玉璧中,鐫刻進入自家神念烙印,立刻印記在那契約法陣中。

  花二郎也笑吟吟的點頭,又取出一隻同樣玉璧,自己鐫刻進神念烙印,與許九交換,許九檢查妥當,再次鐫刻神念烙印,二人再度交換,各自檢查無誤。

  此後各執其一,契約乃成。

  當下,許九才又取出一枚玉簡,是準備好的真正丹方,遞給花二郎,花二郎不及察看,已被嚐諭執事揮手奪去。

  正當此時,樓下侍女玉符傳音報知靈寶樓修士前來,許九起身下去,自一名靈寶樓修士手中接了不少煉製洗脈丹的藥材,回至二層,交給嚐諭執事。

  嚐諭執事也不多言,手掌一揮,便祭出一尊尺高紫銅六方丹爐,其上密布紋絡,鐫刻大量法陣禁製,顯然是一尊十分上好丹爐,比許九那隻下等貨色強出百倍。

  嚐諭執事也不用白元丹燃起元氣之火,而是指尖一彈,一團自身真火飛出,白炎洶湧,落入丹爐之中。他按丹方中藥材配比,選用冰寒黑黿腦髓,寒霜蟲草……等一應藥材,投入丹爐。

  這便是如今丹道與老鬼傳授許九的按“格物之法”煉丹之迥異處,乃是將所需藥材一爐熔煉,直至成丹。如此一來,務必須得修士無時無刻不改變火候,且是爐中不同藥材位置、不同時刻的火候,難度極大,非道胎境及以上修士不能為之。

  老鬼整飭出這一副丹方,亦是費了不小功夫。

  嚐諭執事果不愧丹道高手,出手極其迅速,控製精巧妙至毫巔,約莫兩刻鍾的光景,他忽一聲低喝,彈指一點,丹爐頂蓋飛起,他運手一攝,立刻自其中滴溜溜飛出來五點光華,每一點皆是一枚指頭大小白生生的丹丸。

  正是洗脈丹!

  花二郎猛地站了起來,驚喜之色溢於言表。

  而嚐諭執事將洗脈丹抓在手中,細細察看,片刻後也露出欣悅之色,讚歎不已:“大善!果真是與貧道命人從暗坊夠得的洗脈丹一樣!”

  隨即,嚐諭執事望向許九的目光,便顯得極是古怪。許九則是氣定神閑,一副雲淡風輕模樣,可見他近來神念穩持,養氣之功頗有進益。

  花二郎長長地吸了一口寒冷空氣,苦笑道:“既然已經確定,且已簽訂契約,嚐諭執事,你這便回去,準備著手命樓中煉丹的修士煉製吧。”

  嚐諭執事含笑點頭,不再看許九。他方才還怒斥許九,即便他是前輩高手,此時也頓覺自家打了臉,很是有些不自在,起身對許九也略微頷首,騰身一縱,禦氣淩空,快得化一道遁光自二層落地軒窗飛去,眨眼消失不見。

  此時,花二郎才搖頭無奈道:“你這小子,可以笑了!”

  許九這才猛地將一臉悠然從容隱去,猛一掌拍在地板,長笑道:“爽快!爽快!”

  “少年心性。”花二郎對此嗤之以鼻。

  許九更是嘖的笑道:“我卻不信,若換作你,叫比你強出至少七八個層次的大高手吃癟,你會不爽得拍地?”

  花二郎想了想,忽然笑道:“我會爽得捶地。”

  許九哈哈大笑:“好了,靈寶樓隔些日子將該分潤與我的白元丹送來即可,我應當會長住於此。”

  花二郎道:“朵朵未來,你這便立刻下逐客令麼?”

  許九渾身一震:“朵朵來了,我下逐客令會更快!”

  花二郎笑得更是歡暢:“許九,你真是有意思,難得能夠結交你這樣的小道友。不過我還有話要與你說,故而叫嚐諭執事先行離去。”

  許九收住了笑意,整肅道:“你且說。”

  “我方才說,靈寶樓會庇護你,此話不是虛言。你如今……確實很是麻煩,找你的人不在少數啊。”

  許九詫異:“不在少數?全是為了洗脈丹麼?”

  花二郎尚未答言,許九已是神情一頓,忙從藏虛囊中取出一枚信符,赫然是當日那暗坊餘斯文給他的信符。此刻,信符震顫,表明對方在呼喚他,要與他通話。

  許九略微思索,便神念一動,說道:“斯文道友,不知你尋我何事?”

  餘斯文聲音傳出:“言午道友,未知你近來可煉製出了新的洗脈丹了?”

  許九神色變得很是古怪,忽然隻見對麵花二郎也笑得古怪,他耳中邊聽得花二郎神念傳音:“答應他。”

  許九頷首,說道:“有了,我們還是原處見吧。”

  餘斯文語氣甚為喜悅,連連答應。隨後兩人斷了信符通訊,許九便聽花二郎先就笑道:“這個叫餘斯文的暗坊,才是真正的作死。”

  許九訝然道:“你連這個也查得清楚了?”

  “不作死,便不會死。有人自取死路,怪得了誰?”花二郎避過說道。
cx_2131 發表於 2013-7-31 22:59
卷二 秣陵別雪心未央 3 黃夢筆

        許九倒並無多少擔心,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再簡單不過,既然與靈寶樓已然合作,靈寶樓有庇護他的允諾,他自可以心安理得。許九問道:“我聽說,那些暗坊為生的修士,多半都不是獨立行事,背後往往有著不小的勢力作為根基?”

  花二郎已站起身來,長身負手,自有一股高手氣息披靡而出,看得許九甚是心熱,暗忖終有一日,自家也要成為這等人物。不對,要比花二郎這廝更加厲害,屆時便不用看他那副令人生厭的嘴臉。

  “無非就是黑白會那種烏合之眾。”

  當下許九也起身,與花二郎對視一眼,兩人徑直離了有道館。長街之上人流熙攘,片刻之後,許九便獨自前行,花二郎則很快與他錯開在人潮之中。

  許九依舊到達那間物生門店鋪前,便見暗坊餘斯文早已在此等候,一見了他頓時露出十二分的熱情,迎接上來,謙遜說道:“言午道友,多日不見,你氣息深斂,可見是修為大有精進,可喜可賀啊。”

  許九也微露笑容,一副已經一回生二回熟,到了這第三回,變得很是熟稔,宛若多年故舊的道友模樣:“斯文道友,有禮了。”

  他略一踟躇,正要說出以後再不能與對方交易洗脈丹之事,餘斯文已舊事重提說道:“言午道友,不急立刻交易,我有一樁要緊的好事情要告知言午道友你。”

  許九怔然道:“好事情?”

  餘斯文故作唏噓說道:“言午道友,這可是極大的好事!貧道所在的暗坊中,有一位首領,我前次與你說過,很是欣賞言午道友你的少年風姿,想要見你一麵,你因故未能成行。但這一次,首領請來了一名精通丹道的前輩修士,也是十分欣賞你這洗脈丹,有兩樣事情想要與你麵談。”

  許九神色已經有些變化了,隻聽餘斯文繼續一臉欣喜說道:“這位精通丹道的前輩修士,見過言午道友你出手的洗脈丹後,對你這等少年英才也極為欣賞,願意將自己鑽研丹道多年的經驗,傳授與你!言午道友你以為,這是否是一樁好事?”

  許九心下已經滿是冷笑,淡淡說道:“這不是隻有一樁好事情麼?還有一樁呢?”

  餘斯文道:“另一樁好事情嘛,則需要這位前輩與言午道友你當麵細談了。”他說完之後,便一臉欣悅笑容。

  確實如他所想,對於修士而言,若能得到一名前輩高手悉心傳授,確實是天大的好處,比獲得大把丹藥、厲害法寶猶為有利。

  許九自然知道,對方必定有鬼蜮伎倆,但他若不是遇到了花二郎,有了和靈寶樓合作之事,驟然聽得餘斯文的說法,怕是當真要為之意動。當然,以他小心謹慎的性子,會答應的可能性近乎為零。

  他和花二郎已經有了定計,便笑道:“哦?這位丹道前輩,未知是何方高人?莫非,是物生門的前輩?”

  餘斯文忙即訕笑道:“言午道友說笑了,物生門以丹道為家業,物生門的丹道高手,無一不是丹道大師級別的人物,豈是輕易能夠見到的?不過,我所說的這位前輩,雖然並非物生門中人,但卻曾經受到過一位物生門前輩的指點,亦可算作是記名弟子。須知那位物生門的前輩,如今已是物生門專管丹房的一名執事了,端地是大人物!”

  此人為了向許九推薦自家那位前輩,當下不遺餘力,連連向許九灌輸,恨不得將那位精通丹道的前輩吹噓成河洛城除卻物生門中的丹道修士之外,丹道第一人!

  若非許九意誌堅定,險些便要被說動。他略微沉吟,便說道:“既然如此,我拜見一下這位前輩,也並非不可。不如這樣,這條長街上,多的是酒樓,有用藥材、珍果釀製的好酒,還有各種精怪、妖獸的肉烹製的佳肴,就由我做東請這位前輩,哦,還有你們暗坊那位首領一敘如何?”

  餘斯文臉色微變,遲疑道:“如何能夠叫言午道友你破費?我們暗坊,在這後麵自有一座院落,要好酒佳肴,亦非難事,不如言午道友你隨我前往如何?”

  許九冷笑道:“斯文道友,看來你們既無誠意,甚至想必還有詭測心思!既然如此,就此別過吧!”說罷,他轉身便欲要離開。

  餘斯文果然頓時露出急色,他好不容易說服許九意動,哪裏肯放過,當下連忙移步請住許九:“言午道友,你請稍待!”他說話間,飛快取出一枚玉符,運神念在其中鐫刻訊息,玉符隨即放一道光華,透過元氣波動傳遞出去。

  隻幾次呼息功夫,玉符便再放光華,餘斯文運神念讀取玉符中訊息,緊促神色隨之鬆弛下來。許九目睹他這番舉動變化,心下更為明確,這廝定然未安好心。但他與花二郎已經有了計較,也自不懼。

  果不其然,餘斯文春風滿麵起來:“言午道友,首領與那位前輩,已然告知於我,可以去酒樓會麵。不過,首領說了,這條長街上,有一間酒樓喚作天上人間,內中有美酒佳肴,更難得是有專門請來的女修,為客人作舞助興。不如我們便去這天上人間酒樓等候首領與前輩。哦,首領還說了,斷然不能叫言午道友你破費,此番談畢,自有首領會帳!”

  許九一聽,頓作欣喜狀:“甚好!就去這天上人間!”

  餘斯文眼角微露得意,暗忖果然是少年得意,聽得有女修作舞助興,便立刻答應了。須知對於修士而言,若非是專門修持那陰陽合.歡一路的左道法門,極少有偏愛色欲的,於修行甚為不利。一則,是修士欲得皮肉俊俏的異性普通人,再容易不過,實是意趣乏乏;二則,是修士少有愛好此路數,心裏多在修行上,縱然自家有此癖好,也尋不得人選。

  故而有一些修為低弱的女修士,自己難以賺取足夠白元丹以供修煉,便願去做那為人獻舞,甚至是專營皮肉勾當的事情。自然,也有那天生俊俏,並非後天運修為變化形容的男修士,去做實力強橫的女修士的麵首。

  當下,許九和餘斯文言談甚歡,徑直而去。隻不過,一旦提及洗脈丹之事,許九便模糊掠過,餘斯文隻得作罷。二人很快到達長街上一處門樓極廣,不下於那有道館,岩石築基,竟能以木料建樓閣的酒樓,門樓上便有“天上人間”四字。

  言談至此,兩人已如故交密友一般,把臂進入這天上人間,早有迎客的小廝笑意彥彥迎上,餘斯文氣勢十分充足道:“天字間一間。”

  小廝頓時笑得更為燦爛,將二人迎入三層一間修飾甚美,約莫六七丈見方的獨間,三麵木屏,一麵臨窗,可俯瞰下麵長街上人流滾滾。

  內中早有置備的蒲團玉案,二人各在一張玉案後坐定。餘斯文開口說道:“此次貧道卻是沾了言午道友你的光輝,若是尋常時候,貧道卻沒有閑資來這天上人間快活。”

  許九順勢道:“斯文道友你作這暗坊生意,日入鬥丹,這區區天上人間,又能算得了什麼?”

  餘斯文咂舌道:“可不是人人都如言午道友你這般,能自家煉製靈丹,售賣出去,便是大把的白元丹。這天上人間,天字間隻坐一個時辰,便須得收費百枚白元丹!這還不算,少時奉上百年雪蓮花烹的茶來,一盞又是百枚白元丹,那些珍饈美酒更不必說,隨意一道即價值數百上千枚白元丹,待得那練習過歌舞,俱是天生美貌姿容的女修士上來,輕歌曼舞,更是要費用大把的白元丹……”

  許久一聽,便讚歎道:“貴首領果真是個誠意十足。”

  “那是自然。”

  正說話間,便有兩名身穿輕薄紗衣,若隱若現,幾乎可見內中肉光致致,低眉順眼,身姿婀娜,眉目輕瞥間甚為風情,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女,捧著玉壺杯盞進來,輕吟款款,替二人奉上香茗。

  不過這二少女皆是普通少女,並非修士。

  許九見那碧玉盞中茶水,清澈如許,有一片指頭大的潔白蓮瓣沉浮,果是有一股百年雪蓮花的淡雅清香浮出,甚是宜人。但他一抬頭,便見對麵餘斯文正將手掌從為他奉茶的少女薄紗衣襟間探入,隻三兩下,少女便嬌喘籲籲,弱弱傾倒。

  許九眉宇微擰,卻見為自家奉茶那少女,卻將一雙剪水眸子直盯盯逼視著他,熱烈無比。他頓覺有道館自己上房那兩個侍女,倒是可人了許多。

  正此間,忽地餘斯文神色一動,忙收回了手,低聲喝道:“你們且退下吧。”

  二少女起身向後,那被餘斯文逞足了便宜的少女略帶幽怨低頭一瞥,許九暗暗失笑,揮手取出十枚白元丹,與那二侍女:“且分了吧。”二侍女果然喜笑顏開,跪倒拜謝而去。

  許九這是在有道館學得的道理,也是深知普通人想要踏入修士之路是何等艱難,與人善意,便是機緣。那餘斯文倒是因此臊得神情微動,但很快恢複如常。

  餘斯文隨後起身,恭敬道:“言午道友,首領與那位前輩已至。”

  他話音未落,天字間外便當先進來一名模樣十分年輕俊逸,白色束身道袍,風度不凡的修士,麵若春風,和聲說道:“這位便是斯文說的言午道友?貧道久慕,至今終於得見,甚是快慰啊。”

  此人身後,又跟進來一名身穿黑色道袍,須發濃密,麵容敦厚,體魄闊大雄壯,看起來很是威猛,亦有幾分前輩高人風範的修士。這修士方一進來,目光一掃,便見得許九,當即洪聲說道:“你便是那言午小道友?”

  許九也自起身,微笑道:“正是貧道。”

  “貧道黃夢筆,略懂些許丹道,見識過你的洗脈丹,煉製得尚可,但以你修為,想必是得了什麼古法丹方!以貧道粗略看來,你於丹道上的功夫,還粗淺得很啊,那些丹藥煉製得火候欠足,效力未臻圓滿,實在是可惜!不過,貧道向來愛惜後進,尤其是你這等少年英才,你且將丹方拿來,貧道我一觀之後,必可指點你許多迷障,叫你受用不小!”

  這位形容甚是粗獷的黃夢筆道人,卻是幹脆得很,一上來就開門見山,倒叫許九吃了一驚。無恥厚顏的修士,他見過不少,那朐山道人算一個,然朐山道人無恥的境界,顯然遠遜這黃夢筆道人。差得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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