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官場] 局長成長史 作者：徐浩瀚 (連載中)

1954時時處處皆玄機
　
　
　    午餐是在星期五晚上宴請幾位市領導的房間。陳劍跟方圓客氣：「方局長，今天你請客，就坐主位吧。」方圓說：「陳書記是黨支部書記，這個位置就您坐。」陳劍假意客氣幾句，當仁不讓，坐到了面沖面的主位，對方圓說：「方局長，不好意思，委屈你坐副陪了。」方圓說：「燕區長，還是委屈您坐副陪吧。」燕昭東說：「坐哪裡都一樣。今天既然方局長作東，那麼還是你坐那裡。我坐你旁邊就可以。」說著，大馬當道地坐到了副陪的右首。方圓無奈，只能坐到副陪的位置。李小亮、黃峰，坐到了陳劍的身邊，而市紀委執法室主任陳貴祥也坐到了方圓的左首。其他人就把剩下的座位坐滿。
　
　    司雨詩又自己當起了服務員，不為別的，就是希望用自己的誠意感動幾位領導，期望這今後的公務宴請都能放在金谷。陳劍豪爽地表態：「在這裡吃過兩次飯了，飯菜的品質很不錯，有特色。這裡陳列的高檔洋酒也提升了金谷的層次。市國資委今後一些重要的活動，可以放在金谷。」司雨詩說：「謝謝陳書記了。」陳劍看方圓：「方局長，我可是看你的面子喲。」
　
　    這話說的，確實辛辣。
　
　    還能說什麼？方圓說：「謝謝陳書記。」陳劍笑：「老總今天給我們當服務員，我們可受受不起呢！司總啊，讓幾個服務員來吧。」方圓說：「司姐，聽陳書記的，你就安排兩個最優秀的服務員過來吧。」司雨詩說：「好吧。」
　
　    這一回，沒有人再當面詢問方圓與司雨詩是什麼關係了。幾乎所有人都定勢地認為，方圓與金谷的關係不一般。兩個服務員來了，果然是那天晚上給市領導服務的兩個服務員。方圓沖她們點點頭：「就像前天晚上一樣，為今天的各位領導服好務。」兩個服務員異口同聲：「好的，方局長。」張依桐說：「看來，方局長倒像是這裡的老闆一般。」
　
　    這不鹹不淡的一句話，應該說是恰到好處。誰都明白張依桐的用心，但即便是方圓，也挑不出這句話的毛病來。
　
　    方圓看著張依桐，本來就沒有什麼好印象，現在更加厭惡了。方圓說：「這沒有什麼。前天晚上，也是這兩位小妹妹，為市里的多位領導服務的。今天晚上，司總把兩位小妹妹派出來了，正是體現了對各位的重視。這兩位是金谷最優秀的，各位能得到如此受重視的服務，恰恰體現了司總想一心為大家服務好。張主任，我看你現在對別人很關注啊！我和金谷有什麼關係？我一沒有在金谷有股份，二沒有從金谷開支一分錢的報酬或工資。而且金谷在我考入東州師範大學之前就已經存在了，那個時候，我還在吉林省的山溝溝裡讀書呢！我與金谷有什麼關係？在我最落魄的時候，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是金谷的老闆苗總伸出了援助的手，金谷的苗總是我的恩人。就是這麼一個關係。我今天就實實在在地把我和金谷的關係說出來，當著各位班委的面。我沒有別的目的，就是希望，謠傳的各種資訊，讓它沒有市場。當然，如果有些別有用心的人再來傳播一些不實的資訊，各位班委更可以瞭解這個傳話的人是一個怎樣的人。其身正，不令則行；其身不正，令也不行。張主任，你現在明白我和金谷是什麼關係了嗎？」
　
　    張依桐有些尷尬，但很乖巧很靈活：「就是嘛，說清楚了大家就明白了。既然金谷的老闆是你的恩人，那麼我們如果有合適的場子，今後也可以把一些活動安排在金谷大酒店。報恩是小，重要的是，我們來就餐或搞活動，金谷老闆也能看在你的面子，給些優惠和關照，對不對？」
　
　    方圓內心感歎：果然是高明的對手。在市政府接待辦主任的崗位上鍛煉過幾年，還真是玲瓏八面啊！看看燕昭東，燕昭東一直保持著職業的微笑；看看李小亮，李小亮面容沉靜，波瀾不驚。方圓忽然覺得自己陽謀有些太草率。真正有涵養的、有水準的，應該能沉住氣。看來，自己還應該修煉呢！
　
　    涼菜很快就擺上來。陳劍說：「今天，該喝點什麼酒呢？看了陳列的那些洋酒啊，我是真想每一種都品嘗品嘗呢！」張依桐說：「方局長是5中的校長，5中是東州市最財大氣粗的學校。今天，方局長可以讓我們品嘗品嘗知名的洋酒嗎？」
　
　    全是厲害的殺招，但又是很客氣地諮詢。方圓說：「招待的標準不能超過我的許可權。今天，是按照80元一位的標準上菜。原本上酒呢，就是啤酒和普通幹紅。既然大家有這個意願，想品嘗幾種洋酒，那麼大家在這裡等一等，我與司總商量一下。在不超過標準的前提下，盡可能滿足各位的要求。」
　
　    方圓站起來，與司雨詩走了出去。在二樓頭上的小辦公室裡，方圓說：「姐，都看出來了嗎？」司雨詩說：「來者不善哪！」方圓說：「他們都在不斷地引誘我犯錯誤。昨天，那個張依桐跟你們談得怎麼樣？」司雨詩說：「合作的意向是有了。不過，她要好處。」方圓問：「要多少？」司雨詩說：「她要讓我把每餐的價格提高20％，這20％全部給她。」
　
　    啊？如果張依桐過去幾年，與各家酒店的合作協定都是這麼搞的，那張依桐提成了不少灰色收入啊！
　
　    方圓說：「我知道了。這件事啊，姐和苗哥只能做到心中有數，不能對外人講啊！」司雨詩說：「明白呢。誰會無緣無故斷了這樣的公家買賣。反正是公家掏錢，多幾百幾千也試不著。」方圓說：「關鍵的時候，姐和哥要幫我，指正這個張依桐。」司雨詩說：「放心吧。我和老苗拿你最重要。如果張依桐惹急了你，我和老苗舉報她，讓她徹底完蛋。」方圓說：「好。」司雨詩說：「喝洋酒的事情，你準備怎麼辦？」方圓說：「我找你商量呢，怎麼辦？」司雨詩說：「貴的洋酒說起來是真地貴。但也有一些便宜的洋酒，一瓶750毫升的，折合人民幣也就是30多元成本。但我們對外賣也能賣到100多、200多。還有一些更便宜的，就是直接把法國、義大利的橡木桶運回來，在國內灌裝，成本20元左右，我們也能賣到100多。這也算是我們金谷商貿的一個內部秘密吧。我可以給你湊一湊，那些便宜的洋酒，保證是真洋酒，而且品牌各不相同。湊個10種8種是沒有問題的。」方圓說：「好，就上這些酒吧。真沒想到，這些酒，竟然比國內的幹紅和幹白還便宜，快趕上青島啤酒了。」司雨詩說：「其實就是許多中國人崇洋媚外。不過，這些30多、50多的洋酒，味道還可以。」方圓說：「我相信姐。等今天中午吃完了，我給阮少修打電話，讓他來結帳。」司雨詩說：「好。」方圓說：「留足你們的利潤，不能白忙活。」司雨詩說：「放心吧，我有數。」
　
　    洋酒很快就端到房間裡了，一共9個品種。標籤上是清一色的外國字母。司雨詩親自給大家介紹每一種酒的品牌名稱，產地，酒的特點。方圓說：「不能盡興讓各位喝了。每一瓶，大家都品嘗品嘗，均勻地倒到每一個人的杯裡。這9瓶如果喝上了，我們還沒有喝足，那麼就喝啤酒和普通的國產幹紅了。」陳劍說：「能嘗到這9種洋酒，已經很好了。我們開始吧。」
　
　    9種洋酒，有葡萄酒，主要是來自義大利和法國，有糧食酒，主要是來自英格蘭和英格蘭，還有法國的。司雨詩介紹完，就離開了。兩位服務員，一位負責給大家倒茶水，一位負責給大家倒酒。倒酒的服務員水準果然挺高，10個人，每個人倒多少，像是用量杯量過一樣。萬良俊讚歎：「這兩個小妮子水準真沒得說，倒水倒酒，都是一流水準。」陳劍說：「喝酒，嘗嘗洋酒。來，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臨時黨支部和班委會，為會議的成功舉辦，先幹一杯。」
　
　    第一杯酒就喝下去了。兩位女士墨筱菡和張依桐也是杯中見底。陳劍說：「酸頭很足啊！一喝就知道是真酒。」卓凡說：「那還用說。看看那個酒櫃，就知道這裡的酒有多麼的全。以後要喝酒啊，還真得到金谷來喝。」墨筱菡似乎忘記了昨天晚上她與那個他約會的事情，也說：「是啊，以後如果有聚會，看來真要到金谷來。」
　
　    別人的話少，很快，陳劍領的三杯酒就喝完了。又倒了第四種酒，該方圓了。方圓說：「我一心一意只敬這一杯酒。我希望，我們每一個同學之間多一些真誠的同學友誼，少一些爾虞我詐或暗中使壞。這樣，我們的友誼才能走得更遠！這酒，我先喝了。」
　
　    話一出口，當場有幾個人愣在那裡。陳劍呵呵地笑著說：「方局長說得好。我喝。」燕昭東說：「同學一次也是個緣分，確實應該珍惜的。」李小亮說：「現在最深的情誼是什麼？一起扛過槍，一起下過鄉，一起同過窗。地球人那麼多，能在一個班裡上過課，確實不容易呢。」
　
　    這酒啊，就有好幾個人喝著挺不是個滋味。方圓的話雖然尖銳了一點，但恰恰說明方圓心裡頭很明白誰是誰非。可是在這官場之上，哪怕是黨校同學之間，只要有利益之爭，又怎麼會沒有爾虞我詐呢？
　

1955王楚尹下棋
　
　
　    酒逢知己千杯少。方圓跟陳劍、卓凡、墨筱菡、張依桐在一張桌上吃飯，確實感覺到沒有意思。當然，場面的客氣話還是要說的，哪怕是違心的。但對燕昭東、李小亮、黃峰，方圓還是表達了很真誠的態度。燕昭東務實的工作作風、李小亮處理複雜局面的政治智慧、黃峰與方圓的主動交好更因為黃峰是王國棟身邊的人，都讓方圓願意接近，樂意親近。但對其他人，也是應付得多。只是讓方圓感到意外的是，市紀委陳貴祥給方圓敬酒，說了一句「請多關照」的話，讓方圓認真地打量了打量這個30多歲的大哥級主任。方圓馬上想到了，很可能陳貴祥認為自己跟紀委黃書記，牛書記關係，都不淺。上一次，黃傑與牛得草聯手視察東州5中，並且在《東州紀檢》上發表黃書記親自寫的東州5中黨風廉政建設的經驗文章，想必陳貴祥也是很清楚的。
　
　    吃過了飯，送大家下樓，方圓就看到了阮少修。阮少修一直沒有走上前，直到大家都分頭離去後，才走過來，對方圓說：「校長，今天這一餐花了7528元，我把它分成4次，你看怎麼樣？」方圓說：「好。」阮少修說：「校長請稍等一下，我送您回家。」方圓說：「好。」
　
　    在回家的路上，方圓問：「學校情況現在怎麼樣？」阮少修說：「比較正常。那紅也堅持到校了，大家不走，她也不走。」方圓說：「是看在200元的面子上吧。」阮少修笑了，沒繼續說那紅，轉向了一個新人余聿：「校長，余聿很勤奮，也很努力，也很謙虛。這個小青年，應該不錯的。」方圓說：「是啊，我一直想換個男辦公室主任。陳秋蘋的工作不錯，但現在或多或少有些不正常的聲音。」阮少修說：「是啊！有些人就願意做這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吃一百次虧也不長記性。」方圓說：「環境改變人的。」阮少修說：「邱校長走了之後，初中教學工作現在是馮傑宇在臨時負責。咱學校只缺一個副校長的。」方圓知道阮少修的意思，恐怕是覺得沒有陳秋蘋的位置。方圓不能告訴阮少修說，那紅準備調走，位置還是有的。只不過陳秋蘋是留在本校還是調離本校，這個還沒有最後確定。方圓問：「馮傑宇表現怎麼樣？」阮少修說：「挺努力的。跟著黃嘉偉，學習得挺用心。跟楊合慧也保持距離。」方圓說：「看起來楊合慧還是有些意見呢！」阮少修說：「肯定有。資歷上，楊合慧比馮傑宇一點也不少。」方圓嗯了一聲。阮少修說：「最近楊合慧對馮傑宇主持初中部的教學工作挺不滿意的，說馮傑宇這個人最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很多時候，她都是被馮傑宇當槍使，沖在前面當大炮。」方圓很感興趣：「哦，有這樣的事？」阮少修笑著說：「您也知道楊合慧的脾氣。」方圓說：「先觀察著。好用咱就用，不好用的話，咱中國就是不缺人。」阮少修點點頭。阮少修在東州5中這麼多年，對5中的哪一個人或多或少都有瞭解。如果說提拔張嶽羽擔任68中副校長，阮少修認為方圓做得就是重用老實人；但對馮傑宇，阮少修還真是有些看法，今天，他借用楊合慧的嘴提醒了方圓。阮少修擔心，方圓會被一些有心機的人陷害。
　
　    送方圓到醫學院教工社區，放下車，把鑰匙還給方圓，看著方圓進了樓洞，阮少修這才離開。他要趕回金谷大酒店，再開著自己的車回家呢！
　
　    晚餐是在家裡吃的，依然是方圓一個大男人，外加孔方睿一個小男人，再就是三個女人，當然囉，有一個還是小姑娘，是個小女人。吃過了晚飯，方圓又打開了電腦，琢磨給王書記完成的作業。今天在臨時黨支部和班委會上，方圓又有了一些新感受，再看自己的文章，題目起得不好，內容也有些地方境界不高，格局不夠。經過幾個小時的反復研磨，題目最終定格為：《立足本職崗位，爭創一流業績》，總體的框架依舊是回顧自己從事教育工作以來的一些具體經歷，但梳理後形成了「教一節好課」——「當一個好老師」——「帶活一個教研組」——「讓全校的教學工作活起來」——「讓學校不斷實現新跨越」——「辦好人民滿意的東州教育」6個層次，從一個普通老師，到教導主任到教學副校長到校長到分管教學的副局長，體現出了覺悟的提升，視野的提升，境界的提升。這個時候，再讀自己的這份作業，方圓感覺到滿意多了，甚至忍不住在書房裡笑出聲來。
　
　    工作完成了，就該安然入睡了。可是在已經睡著之後，方圓的手機鈴聲很刺耳地響起來。方圓拿起手機，看了看表，呵，已經淩晨0點了。看看號碼，竟然是王楚尹的電話。方圓連忙坐起來，接起電話：「兄弟，跟你說個好消息。」方圓說：「王大哥請講。」王楚尹說：「那個伏風德，在賓館裡開房，被公安部門抓了個正著。現在，該怎麼辦呢？」方圓說：「這麼快！」王楚尹說：「兄弟交待的事情，我能不上心嗎？我立刻安排便衣刑警盯上了。結果這個老小子真爭氣，才盯了一天，就拉著一個很不錯的少婦去賓館開房。這個時候，我們是立刻行動，抓了個現場，拍了照片和錄影。怎麼處理，還不太好辦，畢竟這個伏風德是省管幹部，市公安局管不了。」方圓說：「真是太感謝王大哥了。我馬上跟我岳父說說，您等我電話。」王楚尹說：「我在藍島咖啡屋等你吧。我的緩衝時間很有限，估摸著天亮了，就得放人了。畢竟對方是副廳級，不好辦。」方圓說：「明白，我馬上和岳父聯繫。」
　
　    孔子田也睡著了。接著方圓的電話，也是感到非常震驚和喜悅。孔子田說：「好，我馬上趕到藍島咖啡，你也去。」方圓也連忙穿好衣服，準備出發。出門前，想了一想，還是走到了曾經很熟悉的夫妻臥室，對孔雙華說：「雙華，關於爸的事情，有點急事，我馬上要出去辦一下。是好事，你別擔心。」孔雙華說：「什麼事呀？」方圓說：「是爸的事，我不能說。等爸回來再跟你們說吧。」孔雙華坐了起來：「你小心點。」方圓說：「會的。」
　
　    藍鳥咖啡屋。包間。孔子田和方圓都看到了公安部門拍的照片。有一張照片上，伏風德的那個玩意兒正在女人的身體裡呢。另外幾張，也都是赤身露體。
　
　    孔子田難掩興奮之情，手都有些顫抖。方圓握住王楚尹的手：「謝謝了，王大哥。」王楚尹說：「兄弟之間不談謝不謝。正好今年市局組織了一次全市性的掃黃打非行動，各大賓館、夜總會、會所、洗浴中心，都被警方進行了全面的排查。這個伏風德，不過是今天晚上抓到了幾十名賣淫嫖娼分子的一個。如果讓市公安局為了一個人而出動那麼多的警力，就違背了『立警為公，執法為民』的宗旨。」
　
　    王楚尹真可謂滴水不漏啊！如果真是只為了伏風德一個人而動用這麼多的警力，那就有點公權私用了。但剛才王楚尹給方圓打電話的時候，可是說的就是為了伏風德一個人而出動了警力的。方圓不知道，王楚尹確實是動了一番心思，對伏風德所住的那一家賓館進行了集中行動，出動的警力主要包括龍灣區王松的人馬、市公安局治安支隊和部分刑警。當然，重心在誰，參與行動的刑警都心中有數。
　
　    孔子田也伸出手：「王局長，謝謝啦。」王楚尹說：「孔主任啊，這件事方兄弟跟我說了，我是立馬就辦。」孔子田說：「是呢，我孔子田承你的情。」王楚尹說：「伏風德是副廳級幹部，市公安局管不了。這件事孔主任您覺得怎麼辦比較合適？」孔子田說：「走正常的組織程式就可以。」王楚尹說：「孔主任啊，關鍵時刻，你可不能太心慈手軟呢！我看這件事呢，是個很好的機會。既然伏風德對你不義，你也不用客氣。你看我這樣做行不行？第一，發公函和打電話同時進行，請東州大學派人到公安部門來領人。」
　
　    孔子田哪能不明白這樣做的好處？伏風德一下子就臭了名聲了。提拔校長，肯定是沒戲了；能不能繼續幹黨委副書記，也不好說呢！
　
　    王楚尹說：「第二，市公安局依舊組織程式，向東州市委政法委、東州市委、東州市政府彙報。同時，再向省公安廳報備。孔主任，這樣好不好？」
　
　    這一招更狠。有了各級部門的存檔公文，伏風德如果想私下買通或變更，都不可能了。這其實就是坐實了伏風德的案子。孔子田說：「王局長經驗豐富，非常好。我都不知道該怎樣謝謝王局長了。」
　
　    王楚尹笑著說：「能為我方兄弟做點事，是我這個大哥的榮幸。我和方圓的交情很深，方圓又是孔主任的女婿，這個忙，我一定要幫。」
　
　    敢情真是看在方圓的面子上哪！王楚尹看著方圓，方圓知道，王楚尹期望自己說的是什麼。方圓說：「爸，通過今天晚上的事，您也知道了王局長的工作能力。王局長從1998年開始幹局長，到現在馬上就10年了。在東州，沒有誰比王局長更熟悉公安系統的情況。」
　
　    孔子田點點頭：「王局長當年曾經血拼黑社會，那份英勇，讓我至今也記憶猶新哪！一些新來的領導或許不知道，我覺得近幾天我就得跟雲生市長、治仁部長說說。埋沒一個真正的英雄，不太好；埋沒一個公安系統的人才，更是一種遺憾。」
　
　    王楚尹笑得更開心了：「孔主任，借您吉言呢！」方圓說：「爸，這一回王局長是真地幫了您的大忙呀！」孔子田說：「是啊！絕對是大忙。我明天就先找盛治仁部長說說這件事，摸摸他的口風。」王楚尹說：「孔主任，這件事不急。我現在啊，正在策劃幾個大的掃黃打非清毒行動。等這幾個行動搞起來，效果出現了，您再提這件事也不遲。更何況，現在雷局長還在當家不是？雷局長如果走了，到時候還少不得孔主任您幫忙，方兄弟您幫忙。您現在就找宋市長、盛部長，領導們智慧那麼高明，立刻會想到伏風德被逮住嫖娼這個案子，對不對？」
　
　    嘿，王楚尹老謀深算哪！
　　

1956切割
　
　
　    孔子田和方圓一起回的家。到家就看到客廳裡孔淑芳與孔雙華都坐在那裡，看到兩個男人回來，都站了起來。方圓跟孔雙華說了事關孔子田，孔雙華哪裡能睡得著？馬上就跟母親孔淑芳說了，孔淑芳同樣也是牽掛孔子田。母女兩個人一直在客廳裡等，內心的忐忑與焦灼可想而知。
　
　    看到孔子田滿臉喜色的走進屋，孔雙華幾步上前：「什麼事，爸？」孔子田哈哈一笑：「沒事了，沒事了。這一回我可算放下心來。」孔淑芳說：「看你高興的。有好事大家一起分享吧。」孔子田說：「這件事啊，只能我知、方圓知。總而言之，這一次小方是幫了我的大忙啊！」方圓說：「爸，瞧您說的。咱是一家人，我不幫您，還幫誰？」孔子田說：「你們聽聽，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呢！」
　
　    第二天，方圓帶著困意起床。到了學校，把作業交給肖正老師，開始了新一周的黨校學習。沒有人提方圓週五曠課的事情，就仿佛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一樣。雷憲紅看到方圓依然有說有笑，親熱得仿佛方圓就是他的親侄子一般。回到辦公室，找到肖正，就先把方圓的兩份作業找出來。當然，先看的是給王國棟書記的作業，接著看了美國次貸危機影響下的東州企業的應對策略，真把雷憲紅給驚了。兩份作業都具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實」，內容「實」，出招「實」，效果「實」，沒有虛情假意，沒有弄虛作假，仿佛都是方圓親自經歷過的一樣。雷憲紅立刻放心了，今天上午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把王國棟的作業親自送給群峰或王國棟，另外一件事就是從科學發展觀的作業裡挑出五份，也送給王國棟。方圓的作業完成得好，雷憲紅心踏實了。
　
　    方圓正常地上課，但東州大學已經是風雨大作。當東州大學黨政辦接到東州市公安局打來的電話，就向黨委書記馬軍、常務副校長孔子田作了彙報。很快，公函也由市公安局的一名幹警送達東州大學黨政辦。馬軍與孔子田坐在馬軍的辦公室，一起抽著煙。
　
　    馬軍的眉頭緊鎖，問：「老孔，這件事你看怎麼辦合適？」孔子田說：「幹部隊伍的管理，是馬書記的職責範圍，這件事您來拿主意比較好。」馬軍說：「伏書記怎麼會在這個關鍵時刻掉鏈子？」孔子田沒有說話，心裡感歎：他不掉鏈子，難道該我孔子田掉鏈子？
　
　    馬軍說：「這件事，我覺得還是不宜張揚比較好。再怎麼說，這也是事關東州大學顏面的一件事啊！」孔子田說：「馬書記，確實不宜張揚，但是我覺得有必要以此事為教訓，對我校的幹部教師，特別是處級以上的幹部，進行相關的教育，避免再發生類似的事件。」
　
　    馬軍神情凝重：「目前只有我和你，還有黨政辦知道這件事。」孔子田說：「我已經說出了我的意見。我會履行好一個黨員幹部保守黨的秘密的要求，但公安系統那邊，可不接受東州大學黨委的領導。」馬軍說：「我馬上想辦法來協調。」孔子田說：「另外，伏書記現在還在公安局呆著呢，公函的要求是，讓我們東州大學方面派人去保釋、交罰款。這件事是否通知伏書記的家人，讓伏書記的家人籌措罰款？」
　
　    馬軍對孔子田的積極和熱心看得心知肚明：「這個再想想。」孔子田說：「是否有必要開一個臨時黨委會，研究可能出現的危機和應對策略？」馬軍說：「暫時沒有必要吧。孔校長，這樣吧。我先去市公安局瞭解瞭解情況，如果能把伏書記接出來最好。如果再有了新的情況，我們再開黨委會研究，好不好？」孔子田說：「馬書記的決定，我持保留意見。」馬軍說：「好吧，我現在就去公安局。」
　
　    馬軍在黨政辦主任楊微波的陪同下，來到了市公安局。市公安局政委劉峰、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王楚尹接待了馬軍、楊微波一行。坐在兩位公安局領導的對面，馬軍真是有些尷尬：「劉政委，王局長，伏書記還在這裡嗎？」王楚尹說：「馬書記，我們昨天晚上的集體行動，一下子抓了38個人。伏書記和你校的一名女教師，只是其中的兩位。」
　
　    馬軍真覺得臉有些掛不住。原來只是以為伏風德嫖娼，現在性質更嚴重了，似乎有些通姦的可能了。馬軍說：「劉政委，王局長，二位領導都知道，這件事事關東州大學的顏面，我們想內部處理。」王楚尹說：「東州大學是正廳級單位，我們市公安局確實不能也不會干涉馬書記和東州大學領導層準備怎樣做。因為牽扯到伏風德這位副廳級幹部，市公安局沒有自己的決斷權，我們已經依照組織程式向東州市委、市政府，向東州市政法委和省公安廳作了書面彙報。上面怎麼決定，我們東州市公安局一定堅決貫徹執行。」
　
　    這招可真狠哪！都作了書面彙報，那麼東州大學就是想捂也捂不住了。唉，自己在東州大學最重要的盟友，就這麼掛掉了。以後，在東州大學，孔子田的話語權會進一步增強，更要命的是，孔子田晉升校長的道路似乎再也沒有阻礙了。伏風德啊伏風德，在這個關鍵時刻，怎麼能夠掉鏈子呢？
　
　    王楚尹說：「小劉，把昨天晚上連夜訊問的案底，複印一份給東州大學的領導。」一個年輕的員警說：「是，王常務。」王楚尹說：「馬書記，楊主任，伏風德副書記昨天晚上是與東州大學已婚女教師發生通姦行為，而且這不是第一次。兩個人都有家庭，兩個人的做法對於家庭的其他成員很不公平啊！」
　
　    就在這一瞬間，馬軍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舍伏風德保自己吧。東州市公安局做得很扎實啊！該按照組織程式上報情況，就上報情況；該公函知曉東州大學方面，也按程式做了；現在，甚至超過了規定還送上筆錄，這坐實的案件，自己再來維護伏風德，風險大大增加啊！
　
　    馬軍說：「謝謝劉政委、王局長。我和楊主任先回去了。」王楚尹說：「那麼馬書記不準備領伏書記回去了？」馬軍說：「按正常的程式辦吧。」王楚尹說：「剛才馬書記來的時候，我已經安排人把這個好消息轉告了伏副書記。」馬軍一陣頭痛，看了看王楚尹。從王楚尹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什麼，只看到坦誠的目光，真誠的面容。馬軍從來沒有從公安局領過人，問：「一般情況下怎麼來領人呢？」王楚尹說：「有兩種方法，第一，單位領導來領人；第二，家屬來領人。馬書記，這伏書記和青年女教師，可都是東州大學的人哪！」馬軍無地自容：「還是讓家屬來領吧。」王楚尹說：「從我這裡呢，還是建議馬書記把兩位東州大學的員工領走。如果家屬來領，如果再鬧騰起來，我們公安局可受不了啊！特別是女教師的丈夫如果在公安局這裡鬧騰，恐怕本來是只有幾個人、少量部門知曉的事情，滿世界全知道了呢！」
　
　    馬軍現在最怕的就是滿世界全知道這件事。在王楚尹的引導下，馬軍簽了字，讓楊微波交了罰款。很快，在一名幹警的引領下，見到了伏風德和那位少婦女教師。一天未見，伏風德一下子老了十幾歲，憔悴的面容哪裡看得出這是一位副廳級的大學副校長，分明就是一個退休的普通老頭兒。而那位女教師，更是眼神無光、神情慘然，哪裡還有半點標緻和風韻，就是一個掉在人群裡連個人影都看不到的一個普通人。年輕女教師看到馬軍和楊微波，低著頭，更加不敢說話。馬軍這火氣真地是沒辦法發洩出來，哼了一聲，離開公安局。楊微波只好與陪伏風德和年輕女教師，坐同一輛車返回東州大學。
　
　    站在副局長室看著馬軍上了車，王楚尹自言自語：「想與伏風德切割得乾乾淨淨，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東州大學生活會在這一天上午，在大學辦公樓的校級幹部會議室召開，所有的黨委委員、大學副校長全部參加，當然，包括這位剛剛被馬軍從市公安局接回來的伏風德。他低著腦袋，根本無臉抬頭看每一個大學的同事。他無比疑惑：為什麼昨天晚上就會被抓了呢？他無比惱怒：馬軍到公安局，為什麼不把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現在，這生活會，與批鬥會有什麼區別？
　
　    馬軍是黨委書記，他已經氣得胃疼，說話都不想說。馬軍說：「今天的會議，請孔子田同志主持。」孔子田說：「馬書記，我平常分管行政工作，主持這次會議似乎不太合適。」馬軍說：「子田同志，你也是黨委委員嘛！」孔子田說：「好吧。既然馬書記授權，那我就來支持這次會議。這次會議，我們的中心議題是：汲取教訓，加強東州大學黨員領導幹部的思想作風建設。楊主任，你先介紹一下有關的情況。」
　
　    楊微波說：「各位領導，今天早晨，黨政辦接到了東州市公安局打來的電話，說在昨天的掃黃行動中，我校的伏書記與我校的一位已婚女教師在東州某賓館通姦，被抓了現場。東州市公安局方面，商榷我們派領導去市公安局領人。很快，東州市公安局方面派員警送來了書面公函。我都在第一時間向馬書記、孔校長作了彙報。馬書記要我陪同他去市公安局，見到了劉峰政委和王楚尹常務副局長。因為伏書記是廳級幹部，東州市公安局沒有處置權，因此，東州市公安局已經依照有些的規定向東州市委、市政府和市政法委、省公安廳作了書面彙報。我們看到了伏書記和已婚女教師的筆錄。馬書記簽字，東州公安局方面立刻釋放了伏書記和我校的女教師。大概情況就是這樣。」
　
　    伏風德真想找到個窟窿鑽進去。這一輩子，就算這麼完了。
　
　    孔子田說：「馬書記，微波同志剛才的敘述是否符合真實？」馬軍見到孔子田在無形中將軍，無可奈何地說：「屬實。」孔子田說：「伏風德同志，□□生活會講的就是批評與自我批評。剛才，馬書記說微波同志的講述是屬實的，你有不同意見嗎？」
　
　    伏風德內心掙扎著，但事實勝於蒼白的辯解，伏風德說：「沒有。」孔子田點點頭，面容沉重：「東州公安局的筆錄裡記載，你與這位元已婚女教師通姦不止一次。對此，我們深感痛心。風德同志，請你如實地向班子彙報一下你與這位青年已婚女教師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並認真地坦誠地開展自我批評。」
　
　    面對刀子一樣的一束束目光投過來，伏風德真是死了心都有。在他盯著東州大學校長的位置的同時，同樣也有多個人盯著大學黨委副書記的職務。自己怎麼會這麼不小心，陰溝裡翻船，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也毀了這個青年女教師的未來呀！今天自己說也好，不說也好，都會被痛打落水狗，自己該怎麼辦呢？
　
　    伏風德把徵詢的目光投向了馬軍。馬軍有些心虛，自己與伏風德這幾年做的一些事情，是見不得陽光的。在這件事上，如何拿捏好，還真是需要智慧。如果把伏風德逼得太緊太急，如果伏風德破罐子破摔，搞不好自己也能被拉下馬。前任校長苗可遜因為基建專案收受賄賂被雙規判刑，自己和伏風德又何嘗不是利用党管幹部的權力，在幹部提拔和任用等方面做了不少違背組織原則的事情，又收了不少不應該收的錢？自己與伏風德，其實就是一條繩上的兩螞蚱，想剝離得乾乾淨淨，那有那麼容易啊！
　
　    馬軍說：「風德同志，我黨的一貫宗旨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校黨委一定會給每一個同志一個公平公正的評價，對於你的錯誤，該批評還是一定要批評；對於你對東州大學發展所做的貢獻，也要充分肯定。」伏風德心裡吃下定心丸，說：「我誠懇向組織上承認我的錯誤……」
　

1957出手必狠1
　
　
　    伏風德是東州大學資歷很深的党群幹部，曾經長期擔任學校的組織部長，擔任副書記也有年頭了。出了通姦這樣的事情，對於副廳級幹部來說，再想進步估計很難了，但保住現有的位置，接受一個不痛不癢的黨紀、政紀處分，伏風德覺得還是有幾分把握。他裝出幾分沉痛，痛心疾首的樣子：「我辜負了組織的信任，為東州大學抹了黑，我向校黨委深刻檢討，並願意接受組織的處分。這件事是這樣的。」
　
　    伏風德把這位叫郭美梅的女教師形容為主動勾引、誘惑他這個黨委副書記，他是禁不住這種誘惑被拉下水的。其實他和郭美梅之間，只不過發生過5次這樣的關係，每一次都是郭美梅勾引。伏風德說：「作為一個受黨教育二十多年的黨員幹部，因為放鬆了對自己的紀律要求，忽視了對自己的黨性修養，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不管是不是被誘惑的，我都犯了錯誤，請同志們批評。」
　
　    應當說，伏風德姿態擺得很足，調子放得很低，從其本意上講，就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便是不能進步，也要首先保住東州大學黨委副書記這個位高權重的位子，然後才有一切。如果自己連這個都保不住，那自己真地一無所有了，就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小老頭。但他忽視了，在他盯著東州大學校長崗位的時候，常委們、不是常委的副校長們，同樣也在盯著他的大學黨委副書記這個三把手崗位。平常伏風德老謀深算的，根本不可能給其他常委、非常委副校機會的，但現在，一個重要的契機就展現在大家的面前。
　
　    宣傳部長戴蘭芹首先發言。她現在頭上已經戴上了孔子田的印跡，大學裡誰都心知肚明。宣傳部工作有聲有色，與孔子田的財力支持是分不開的；而戴蘭芹也沒有讓孔子田失望，東州大學的宣傳工作抓得有聲有色，東州大學的社會聲譽越來越好，東州大學已從東州名校變成了清南部的名校，與在金華的清江師範大學有比肩的味道。而孔子田作為校長，也沒閑著，發揮自己的業務專長和人脈寬廣的優勢，一年的時間為東州大學增設了2個博士點，12個碩士點。要知道，一所大學有多少博士點，有多少碩士點，直接說明了這所學校的科研實力，直接影響著在考生心目中的位置。很多本科院校，連一個碩士點都沒有的，也大有人在。特別是一些從高等專科學校升級為xx學院的本科院校，基本上就是本、專科教育。一些相對薄弱的地級市，為了提升地市的形象，也通過施加一些影響力，把xx學院強行或非正常途徑升格為xx大學，同樣也存在著沒有碩士點的問題，更別提什麼博士點了。
　
　    戴蘭芹說：「伏書記能夠充分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這一點是值得肯定的。這說明我們這個生活會成功了一半。」伏風德一喜，說：「謝謝戴部長肯定。」戴蘭芹微微一笑，看一眼孔子田，說：「當然，我有一點補充意見。剛才伏書記所講，郭美梅老師勾引伏書記，這只是伏書記的一面之辭。能不能公正處理好這個問題，我看還是要兼聽則明。」
　
　    戴蘭芹的話讓伏風德的心涼了半截。戴蘭芹不再說話，自己這樣旗幟鮮明地表達觀點，孔子田已經感受到了，這就可以了。如果伏風德保不住黨委副書記的職務，那麼誰來遞補，或者是省教育廳空降，這個就要看馬軍、孔子田較力的結果。伏風德出事，絕不是偶然，是不是孔子田施加了影響力，這個真不好說。但伏風德多年來與馬軍走得極近，如果伏風德出了問題，估計馬軍的日子也不好過。從孔子田那邊來分析，自己遞補為黨委副書記，還是孔子田非常期待的。現在，自己表達了一個鮮明的立場，這就是對孔子田最大的支持。主帥不必親自出馬，自有先鋒官衝鋒在前的。自己要當好這個先鋒官，不能讓副校長談松輝搶佔了先機。雖然都是孔子田一杆大旗下的，但大旗的內部也有競爭。
　
　    果然，談松輝開口了：「同志們，我談幾點想法。伏風德同志是省管幹部，我覺得如何處分，我們東州大學黨委只能處分處級及以下的黨員幹部。因此，關於伏風德同志與我校青年女教師郭美梅同志通姦之事，我認為應在第一時間上報省委組織部和省教育廳，由上級部門來決定如何處分。如果我們大學黨委不能旗幟鮮明地拿出一個態度，不能及時地反映出黨委的意見，最後被動的還是我們東州大學啊！」
　
　    伏風德覺得心如同掉進了冰窖。如果真把這件事上報省委組織部和省教育廳，那麼自己什麼都保不住了。但談松輝說的，完全是正常的組織程式，作為黨群副書記，伏風德更是一清二楚。他求助的目光投向馬軍。馬軍在市公安局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大事不好了。因為市公安局出招是相當狠的，伏風德這點破事或者說微不足道的事，竟然同時報了東州市委、市政府、市政法委、省公安廳。如果市公安局沒有上報這些地方，馬軍還是想捂一捂的。畢竟，馬軍與伏風德都陷得很深。兩個東州大學管幹部的大員，掌握著東州大學上百名科級、處級幹部的生殺大權，特別是各處處長、各學院書記和院長的任命，都掌握在大學黨委的手中。在東州大學換了於奎發、苗可遜兩任校長，現在由孔子田主持工作的這麼多年時間裡，中層幹部換了多少茬？為什麼在各個局委辦一般都是局長說了算，而到了大學，往往黨委書記比校長似乎許可權更大些，就是因為党管幹部。作為黨委書記，把投入自己陣營的同志安排到各個學院的院長、書記崗位，安排到各個處處長崗位，校長雖然也可以領導他們，但最多只能是陽奉陰違了。當然，大學的中層也不是傻瓜，因為今天的校長，明天可能就轉換為黨委書記，對於校長的指示，也不可能太違背。總體上還是要比較配合的。馬軍與伏風德為了研究學校的人事，那可謂是「嘔心瀝血」，當然，這表衷心也不能乾巴巴地用嘴巴來表衷心對不對？一個大學的學院院長，權力也是相當大的，手中掌握的資源也是相當多的，不分出一點肉來，就能當院長？多年以來，東州大學就是這麼一個局面，但在去年秋季，被主持工作的常務副校長孔子田打破了這一局面。孔子田通過加大企業與大學各相關學院的合作，讓許多學院從院長到教授，都嘗到了甜頭，一些學院的院長現在似乎更擁護孔子田了。馬軍和伏風德原本打算，就利用今年的暑假，對一些學院的院長、書記進行調整。對於「不聽話」的院長，能調整一定要調整，不能調整的，就給摻沙子，放一個「聽話」的書記或副院長在裡面。這些組織上的手法，馬軍與伏風德都熟練得很。老党工幹部了，不會玩摻沙子，那還怎麼當書記和副書記？
　
　    現在，馬軍忽然覺得，自己的一條胳膊要被斷掉了。伏風德被公安局在掃黃行動中抓到這件事，現在想捂，也很難了。如果上報省委組織部和省教育廳，伏風德十有八九被撤職。如果伏風德被撤職，他甘心嗎？如果他不甘心，他再抖摟出一些不該抖摟的事情，可怎麼得了？馬軍是進退維谷，左右為難。
　
　    談松輝談完意見，會議室裡暫時沉默下來。抽煙的抽煙，喝水的喝水。信息量比較大，都需要消化吸收。戴蘭芹和談松輝都是孔子田爭取過去的人，這個誰都知道。現在，還有一些黨委委員，並沒有量出自己的態度。相信每一個人的心裡，都在琢磨著自己該怎樣表態，才能夠獲取最大的利益。
　
　    「我來說兩句話吧。」組織部長成冠曉開口了。馬軍和伏風德一喜。說起來，成冠曉算是自己人了。兩個人都對成冠曉寄予期望。
　
　    成冠曉淡淡地說：「在任何時候，我們都必須嚴格按照組織程式辦事。我同意談校長的意見，此事報請省委組織部和省教育廳，請上級主管部門來處置比較好。作為大學的組織部長，是在校黨委的領導下，做好學校處級幹部和科級幹部的教育、管理、培養、選拔工作。我的建議是：是否有必要在全校幹部中開展一次全面的、深入的黨風黨紀教育活動？為人師表，就是要給莘莘學子們樹立良好的榜樣。如果我們的幹部、教師不能樹立良好的榜樣，甚至成了負面的教材，其影響必然是深遠的。」
　

1957出手必狠2
　
　
　    伏風德大驚失色。孔子田看了看成冠曉，心裡也有些詫異：這個與馬軍、伏風德走得很近的幹部，什麼時候轉換跑道了？
　
　    成冠曉卻是心知肚明：只要上報省委組織部和省教育廳，伏風德肯定下臺。只要伏風德下臺，黨委副書記就有的一爭。更重要的是，如果伏風德吐露出更多的問題，那麼馬軍也有可能下臺。這個時候，上級或許會以穩定局面為優先考慮事項，孔子田很可能全面主持學校黨委和行政的全面工作，也可能直接成為校黨委書記。自己今天的發言，不管怎麼算，都划算。
　
　    成冠曉有了鮮明的態度，不再說話。孔子田仿佛是看到了一個清晰的裂縫，便發揮主持人的優勢，說：「我看今天的生活會，開得很成功啊！幾位同志都能站在黨性的立場上，暢所欲言發表看法。我希望，有更多的同志都能談一談，讓我們這個生活會開得更成功。」
　
　    孔子田老到的手法，逼著各位副校發言哪！
　
　    團委書記卜志高覺得自己不能再落後了。雖然自己是最年輕的黨委委員，但如果這個時候分析不清局面，那還怎麼在官場上混？卜志高說：「馬書記，孔校長，我年輕，今天的發言很可能有不當之處，請各位領導和同事批評指正。我想從河北省石家莊市前團市委副書記王亞麗談起。這個王亞麗，僅僅初中文化，但一路通過陪睡區委書記、陪睡市領導，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團市委副書記的崗位，檔案也篡改成了大學畢業。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一些女子為了達到目的，常常會用這樣的不正當方式，誘惑上級領導。這樣的案例有不少，遼寧有個地級市的國稅局長，被人稱為天下第一腚，如果不是陪睡，又怎麼會有天下第一腚的稱號？安徽省有個衛生廳的前副廳長尚軍，一路陪睡，從縣裡到市里，從副縣長到法院院長到市委副書記，成為副廳級幹部。當然，她們最終的結局都是進入監獄，體現了我黨一貫的從嚴治黨宗旨。我想表達兩個觀點：第一，我們的黨員領導幹部，要禁得起誘惑。誘惑很多，金錢的誘惑，美色的誘惑，享樂的誘惑。能不能抗拒了這種誘惑，正是檢驗我們一個黨員領導幹部的重要表現。第二，我們要加強對青年人的黨性修養教育和人生觀的教育。要靠自己的奮鬥卻爭取更美好，更成功的明天，而不是靠出賣自己的身體、出賣自己的靈魂去贏得所謂的成功。新學期，大學團委將對全校的大學生、研究生和青年教師，開展一次有深度、有實效的人生觀、世界觀教育，淨化一下大學生和青年教師的心靈。」
　
　    馬軍說：「是啊，能不能抗拒得了身邊的誘惑，這很重要。風德同志，你要深刻檢討啊！」
　
　    看起來是批評，實則是維護。伏風德如何聽不出來？伏風德說：「是的，馬書記，我一定深刻檢討。」戴蘭芹說：「雖然我不同意志高同志凡是女性進步都是陪睡這個錯誤觀點，但是我要講，伏書記這一次的問題，是郭美梅誘惑伏書記，還是伏書記對郭美梅許下了一些美好的願望誘惑和逼近郭美梅服從于伏書記，這個還是需要兼聽則明。不能只聽伏書記的一面之辭。」
　
　    戴蘭芹牢牢地把握著這一點，不給伏風德任何機會。伏風德的臉色很難看。戴蘭芹說：「我是一個女同志，也最方便詢問郭美梅同志。如果黨委能夠授權我，我一定會問出真相。當然，肯定不能是我一個人，還可以再安排幾個女同志和我一起。」
　
　    這是毛遂自薦啊！孔子田說：「馬書記，蘭芹同志的提議，你覺得怎麼樣？」馬軍真地很為難。如果戴蘭芹真地查出了是伏風德通過許願的方式逼迫郭美梅就範，那性質就嚴重了許多。可是，現在這樣的局面，能不答應嗎？
　
　    卜志高此刻已經有些懊悔：自己本來想表達的意思是支持孔子田，怎麼聽起來最後好像是支持了馬軍和伏風德？卜志高這個恨自己啊！卜志高說：「馬書記、孔校長，我覺得戴部長的兼聽則明是非常合理的。我們黨委有必要從郭美梅那裡瞭解情況。按照回避原則，伏書記是不能見郭美梅的。但戴部長去見，很合適，我支持。」
　
　    孔子田點了點頭：卜志高能想明白就好。孔子田繼續問馬軍：「馬書記的意見呢？」馬軍很被動地說：「好吧。」孔子田說：「那麼就辛苦戴部長了。」戴蘭芹很開心：「我一定不會辜負領導的期望，問出最真實的情況。」伏風德面如死灰。
　
　    就在這個時候，會議室的門猛地推開了，一個年輕的女職員跑了進來：「報告，報告，大事不好了，郭美梅從窗戶上跳下去了，估計是摔死了。」
　
　    所有的黨委委員都站了起來，除了伏風德之外。他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郭美梅這一死啊，很多問題就說不清了，他負有第一責任啊！雖然說不清更好，但這責任也更重了。馬軍說：「怎麼回事？」職員說：「我和另一個同志在看著郭美梅。後來，她一個站在窗邊，看外面的風景。因為她很平靜，所以我倆也就放鬆了戒心。沒想到，郭美梅說了一句話後，就從窗戶上跳下去了。」
　
　    馬軍說：「走，過去看看。楊微波，馬上通過市公安局。」楊微波說：「好。」孔子田攔住了楊微波：「等一等。各位，剛才有一個細節大家不忽略。小劉，你說，郭美梅說了一句什麼遺言？」女職員說：「郭美梅說，她辦公室的抽屜裡有一個日記本。」
　
　    伏風德突然呻吟了一聲，趴在了桌上。這個日記本，都記載了什麼？伏風德已經承受不住這種壓力了，心臟受不了，崩潰了。
　
　    孔子田冷靜地指揮：「楊主任，馬上通知120急救車，救伏風德副書記。馬上聯繫市公安局，處理現場；談校長，麻煩你，馬上去把現場保護起來；戴部長，你馬上去做好輿情的監控，不能讓事態擴大化，不能讓上的帖子亂飛，不能讓不負責的言論傳播。」幾個人紛紛答應。孔子田說：「成部長，卜書記，石校長，你們三人馬上跟小劉去郭美梅辦公室，取出她的日記本。這是最重要的證據，這證據由你們三人共同保管。同時，日記本的所有內容，複印三份，一份交給市公安局的同志；一份交給馬書記，一份交給我。然後不得外傳。」
　
　    馬軍也有些急了。他的腦門上見了汗，他不知道郭美梅的日記本裡記載的是什麼。現在，事態正朝著他已經無法掌控的方向發展。
　
　    孔子田又對楊微波說：「楊主任，馬上起草公函，按照組織程式，把該事件第一時間向省委組織部、省教育廳彙報，並報告東州市委市政府。」
　

1958接二連三震驚
　
　
　    正如馬軍所預料的那樣，事態的發展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而這個時候，東州市委黨校的學習卻在正常地進行，方圓汲取教訓，專心致志地在黨校聽課、記筆記。看起來，黨校是風平浪靜的。
　
　    王國棟是在清晨時候就接到了秘書長明裕雲的電話。明裕雲彙報說，市公安局在昨晚的掃黃打非行動中，抓到了東州大學黨委副書記伏風德正在與女下屬通姦。王國棟當時就預感到不妙：在北京奧運會即將舉辦的關鍵時刻，如果伏風德的事情鬧成醜聞，對東州大學肯定非常不利，對東州市非常不好，對自己也不是一件好事啊！東州大學的學生們會怎樣看這件事，會不會造成學生運動？98年的那一次學生運動，其實就是與從降職為政局委員的胡前書記的突然去世有很大的關聯。政治的敏感性，時刻都要高度保持啊！
　
　    王國棟說：「馬上到市委。通知雷恒亮到市委向我報告。」
　
　    在市委書記辦公室，雷恒亮如實地彙報：昨晚的掃黃行動，是市公安局接到舉報，說在某大酒店發現賣淫嫖娼行為。王楚尹副局長向他作過彙報請示，他也同意的。至於抓到伏風德在通姦或者是強姦下屬，這個確實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王國棟本來對王楚尹印象是不太好的，覺得他專橫，霸道，不聽指揮。在王國棟當市長的時候，王楚尹似乎就不太買他的帳。但聽雷恒亮說王楚尹是作過請示的，王國棟沉吟不語。王國棟問明裕雲：「秘書長，現在有哪些部門知道了？」明裕雲說：「市公安局還是嚴格按照組織程式走的，報告了市委辦、市政府辦，並通知東州大學辦到市公安局領人。據瞭解，由於牽扯到副廳級幹部，市公安局還依照程式，向省公安廳作了報備。」
　
　    程式上沒有任何過失，但王國棟卻感覺到不對勁兒。遇到這樣的事情，似乎應該透過秘密的管道，讓盡可能少的人知曉，但市公安局似乎還真是這樣做的，只報告給了應該報告的部門。按照最能控制局面的角度，似乎應該只報告王國棟一個人，這樣才能牢牢把握局面。王國棟心裡是這樣想的，但不能說出來，因為市公安局做得沒有錯。
　
　    王國棟對雷恒亮說：「你回公安局，嚴格做好保密工作。」雷恒亮答應後離去。王國棟對明裕雲說：「把看到市公安局報告的同志逐個叮囑，此事一旦外泄，社會負面影響太大。」明裕雲說：「我馬上去做。」王國棟說：「協調一下政府辦，政府辦也要做好保密工作。宋市長我親自來聯繫。」明裕雲說：「是，王書記。」
　
　    王國棟馬上給宋雲生打電話：「市長，我是王國棟。」宋雲生說：「書記，這麼早打電話，有什麼指示？」王國棟說：「市公安局在昨晚的掃黃行動中掃到了一位副廳級幹部，東州大學的黨委副書記伏風德。公安局已經按照組織程式，向市政府辦報告了。」宋雲生說：「這麼重要的事情，政府辦為什麼還不向我報告？」王國棟說：「市長啊，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奧運會馬上就要舉辦了。」宋雲生說：「知道。」王國棟說：「時間緊急，我讓明秘書長與政府辦聯繫，控制知道的人員，對知道此事的工作人員做好保密工作。我也讓雷恒亮對公安系統做相關的工作。市長，你是理解的。」
　
　    宋雲生心中當然有所不悅，但宋雲生表面對王國棟還是客氣的：「書記，全市一盤棋嘛。這件事，你準備怎麼處置？」王國棟說：「我準備給竇部長去電話，密切關注絡動態。」宋雲生說：「有必要。那麼伏風德的事情，咱準備怎麼辦？」王國棟說：「先靜觀其變吧。東州大學也是正廳級單位，伏風德是省管幹部，最終的決定是由省裡做出。先看東州大學黨委方面的態度。」宋雲生說：「恐怕東州大學黨委沒有這個能力控制好這件事呢！馬軍那個人我瞭解，他是個只能做太平官的人，遇到事情，白瞎。」
　
　    輕視的語氣，讓王國棟心裡很不舒服。宋雲生認為馬軍如此，對我王國棟又何嘗沒有這樣的認知？王國棟說：「我們不能干涉太多。密切關注，我覺得就可以了。」宋雲生說：「行，聽書記的。這件事，我不過問。現在，美國的金融危機對我市的影響已經顯現，我這邊的壓力很大。我市一些以外貿出口為導向的中小企業，普遍面臨著生存的危機。今天啊，我和鵬有副市長準備到一些中小企業和外貿企業進行調研。東州大學，我也沒有時間和精力管。」王國棟舒了一口氣：「市長為東州日理萬機，需要市委支援的，儘管開口。」宋雲生說：「我還撐得住。」王國棟笑了：這個宋雲生，市政府的職責範圍，還真不想讓市委插半隻腳啊！
　
　    王國棟又給竇勝忠打電話，說了說情況後，請竇勝忠密切關注輿情和情。竇勝忠自然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佈置相關工作去了。
　
　    上午9點多的時候，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群峰、市委黨校常務副校長雷憲紅帶著黨校培訓班的作業來了。王國棟不動聲色，問：「這些作業你們都看了嗎？」群峰說：「您的當官為了什麼的作業，我們收齊後，沒有看。上周另一份作業，就是教授科學發展觀老師佈置的，美國金融危機下我市企業應對策略的作業，我和憲紅校長還是認真地看了看。」王國棟說：「有好的嗎？」群峰說：「還真發現了兩份有相當品質的。」王國棟臉上露出笑容：「東州發展，太需要懂經濟的同志了。市長剛才還在為美國金融危機導致的我市中小出口企業的生存發展問題而發愁呢！」群峰說：「這兩份作業都非常有針對性，一個是從宏觀的層面去思考，一個是從個例中把握，各有千秋，我看了之後，也覺得非常棒。所以，我和憲紅校長就把這兩份作業帶過來了。其他的，交給任教老師去批閱吧。」
　
　    王國棟說：「都是誰呀？」群峰說：「國資委副書記、副主任陳劍的一篇，是從宏觀的層面談應對的策略；市教育局副局長方圓的一篇，是從微觀的個例去談的，舉了四個例子，每一個例子都是以我市的企業為藍本，內容詳實可靠，思路清晰明確，做法務實有效。」
　
　    王國棟吃了一驚：「方圓也懂經濟？」群峰說：「本來，我也是有疑問的。但從文章本身來看，好像是方圓都親身參與過一樣。這個，我還真是拿不准。」王國棟說：「我先看看。」
　
　    陳劍與方圓的作業交到了王國棟的手中。王國棟先讀方圓的作業，在方圓的作業裡，簡要地剖析了美國金融危機對以外貿為基石的東州市的不利影響，從東升縫紉機、大成集團、帥氣服飾和順風鞋業四個企業特別是前三個企業入手，談新市場的開發、企業的轉型、成本的降低、銷售管道的管理。字數4000多字，王國棟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完的。對於這四家企業，王國棟是有印象的，在這一次經濟危機中，這東升縫紉機通過開闢新興國家的紡織機械市場，和高、中、低端品牌新策略，主要是兼併一些效益不好的中小縫紉機企業，輸入技術和管理，主攻中、低端市場，今年的經濟效益和上繳稅收不降反升，成為東州市企業中亮麗的奇葩。大成公司前些日子幾乎倒閉，由於牽扯到太多的工人可能失業和下崗，王國棟也曾經關注過，但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企業走向死亡。讓人奇怪的是，從5月開始，大成公司起死回生，更在四川汶川地震的援助中，生產了大量的救災帳篷，王國棟曾經親自參與了其中一批帳篷的交接儀式，對於董事長朱蕊和美女總經理宋思思，都是有印象的。而帥氣服裝，在2007年底和2008年，都很搶眼，特別是搞的那個服裝設計大賽，讓帥氣服裝真地帥起來，已經從一個地方性的服裝企業，發展成全國知名的服裝企業，2008年多次在市委經濟專題會議上，被一些同志當作成功的案例來總結經驗。難道，這四家企業的發展，都與方圓有關嗎？
　
　    看完方圓的作業，王國棟坐在那裡沉吟，沒有繼續看陳劍的作業。過了一會兒，王國棟找出電話本，撥出了一個電話：「安總，我是王國棟啊！」安東升突然接到王國棟的電話，很奇怪：「王書記，咱全國人大代表又要開會？」王國棟說：「不是人大代表開會，我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安東升說：「王書記什麼時候給我打電話，都是我的榮幸。有什麼指示，王書記請講。」王國棟說：「東升公司今年的發展勢頭不錯呀！」安東升說：「借王書記的光，發展得還行。」王國棟說：「這發展主要還是要靠安總的智慧和能力呢！每一個企業家，都是市委和市政府寶貴的財富。」安東升說：「書記呀，有什麼您就直說。我們辦企業的，喜歡直來直去。」王國棟說：「那我就問問你，東升公司今年的轉型發展，讓東升公司很好地規避了美國金融危機帶來的影響。這件事與東州5中的方圓有沒有關係？」
　
　    安東升說：「王書記，這件事你也知道？」
　
　    王國棟大吃一驚：「還真與方圓有關係？」安東升不清楚具體是怎麼個情況，但願意在王國棟這裡賣方圓一個大人情：「當然有關係，而且關係很大哩。」王國棟說：「怎麼個關係？」安東升說：「開拓非洲、南美洲和東南亞市場的主意，是方圓給出的；兼併中、小縫紉機企業，實施高、中、低端多品牌戰略的主意，也是方圓出的。如果不是王書記的面子大，如果不是方圓給東升集團做的突出貢獻，我憑什麼拿出200萬給東州5中，對不對？」王國棟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回事，情不自禁地問：「難道方圓也懂經濟？」安東升說：「懂，我看這個小兄弟不是一般地懂。你看看帥氣服裝，現在多牛逼。原來一件衣服幾百塊，現在一般的都得上千塊，貴的好幾萬一件。就那麼一點布料，賣好幾萬，快趕上雅戈爾了。王書記，2007年的那個服裝設計大賽，就是方圓給舒韋蓉出的主意；而且，帥氣服裝跟東州大學的合作，因為方圓的老丈人當校長，也是方圓給牽的線！還有啊，那個春曉蛋糕，原來是十幾家蛋糕作坊競爭，現在好麼，全市的老百姓都愛吃春曉蛋糕，出主意、拿辦法的，還是方圓。」
　
　    王國棟內心的震撼簡直無法用語言來描述出來。他是萬萬沒有想到，一個能在全國教學比賽中拿一等獎的教學專家，竟然也是經濟通？王國棟說：「那麼大成公司起死回生，也跟方圓有關？」安東升說：「要是沒有方圓，大成公司5月差不多就完蛋了。你看現在大成公司發展的勢頭又好起來，我聽說都是方圓幫著策劃的。大成公司當時資金鏈都斷了，馬上就倒閉了，正是在方圓的牽線下，東州交通銀行貸款1200萬給大成公司。後來，現在他們大成壟斷的那個什麼女人的祕密，美國的牌子，我聽說也是方圓幫忙把這個代理權拿下來了。大成公司以前是貼這個美國牌子生產，然後出口到美國。現在直接生產，不用出口了。在中國市場的銷售，就由大成公司自己說了算。」王國棟說：「你是說維少得來的秘密？」安東升笑起來：「王書記也瞭解這個牌子呀！對，就是這個什麼秘密。說起來，我真是嫉妒啊！生產個破內衣，就那麼一丁點布，就賣幾百塊、上千塊，這大成公司想不發財都難！我已經跟方圓兄弟說了，如果他不在政府部門幹了，東升公司的總經理位置，我給他留著。」
　
　    王國棟差一點流鼻血。這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敢情方圓寫的幾個案例，竟然都是親身體會！這樣的人才，到哪裡去找？這樣的人才，如果不能為我所用，那簡直是天大的浪費！更何況，省委趙書記都那麼賞識，省委組織部貝鎮隆、省委宣傳部田國華，甚至省軍分區、市警備區的頭頭腦腦們，也同樣青睞方圓。莫不是方圓在軍事方面也很懂，得到了軍方領導的賞識？現在看，自己重視方圓，重用方圓，絕對是百利而無一害。如果方圓沒有什麼背景，那麼對我王國棟也一定會死心塌地地感激；如果方圓有什麼背景，那麼背景知道了我王國棟重視和重用方圓，我王國棟也跟著方圓沾光！這樣的好事不做，就是真正的傻瓜！
　
　    至於方圓在上週五給王國棟帶來的不快，轉眼之間煙消雲散。人才，總是有缺點的，但只要是人才就好。在重用方圓這件事上，還要仔細琢磨琢磨。
　
　    王國棟辦公桌的電話鈴聲響起來，電話裡傳來了市委秘書長明裕雲焦急的聲音：「書記，不好啦。」王國棟說：「什麼事？」明裕雲說：「剛才，東州大學黨政辦打電話過來，說與大學黨委副書記伏風德通姦的女教師跳樓自殺了！」
　
　    「什麼？」一向保持鎮定的王國棟騰地站起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那個與伏風德在賓館裡被抓的女教師，跳樓自殺了。」明裕雲加了幾分小心，解釋得更清楚了。
　
　    王國棟的內心一沉，感覺到事情似乎有一點脫離了自己的掌控。這件事鬧大了，後續會發生怎樣的影響，不得而知啊！王國棟說：「秘書長，馬上去東州大學，你陪我馬上去東州大學。」
　

1959提心吊膽
　
　
　    當王國棟、明裕雲趕到東州大學的時候，郭美梅的屍體已經運走。雷恒亮，王楚尹急忙走上前，給王國棟敬禮。王國棟沉著臉，說：「怎麼個情況？」雷恒亮說：「女教師已經死了，腦漿迸裂。她有一本日記本，是臨死前告訴看著她的兩個學校工作人員的。」
　
　    王國棟問：「日記本在哪裡？」雷恒亮遞過來一個複印本：「這是大學交給警方的複印本。現在，原件在東州大學領導手中保存。」王國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兩年來，已經出現過不少的日記門事件，難道東州也要來一次日記門事件嗎？
　
　    東州大學領導層馬軍、孔子田等人也趕了過來，與王國棟一一握手。馬軍說：「王書記來了，我們也有主心骨了。」王國棟說：「走吧，讓公安局的同志介紹一下初步的偵察結果。」
　
　    在剛才開會的東州大學會議室裡，王國棟與馬軍、孔子田坐在了靠前的位置。王國棟說：「先請公安局的同志介紹一下情況吧。」雷恒亮說：「王局長，你來介紹吧。」王楚尹說：「好的，雷局長。」王楚尹對於事件發展到這個程度，也是有些出乎意料。但不管怎麼說，事態的發展對孔子田是相當有利的，伏風德不但不會阻擋孔子田擔任大學校長的腳步，更可以肯定地說，將會被免職，甚至被雙規調查。
　
　    王楚尹說：「尊敬的王書記，尊敬的東州大學馬書記，孔校長，各位大學領導。從市公安局現場取證來看，郭美梅系自殺身亡。通過詢問兩位與郭美梅在一起的東州大學工作人員，得知郭美梅在自殺前，說有一個筆記本在其抽屜裡。我和雷局長，還有刑警隊長翻閱了日記本，裡面記載了郭美梅的心路掙扎歷程，從最初被伏風德脅迫上了床，到被伏風德拍裸照威脅，到後來逆來順受，再到後來為伏風德流過產。最後一篇日記，記錄了伏風德準備在今年暑假的大學人事調整中要將其提拔為服裝學院副院長的內容，郭美梅感歎：自己為伏風德奉獻了兩年的肉體，還流過產，背叛了丈夫，背叛了家庭，難道就值一個副院長嗎？這個付出與收穫是否等價？郭美梅在日記中說，她恨伏風德，利用大學副書記的權力和地位，逼迫她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如果沒有伏風德，那麼她將會與丈夫恩恩愛愛；而現在，雖然她沒有與丈夫離婚，但內心覺得非常對不起愛她、呵護她的丈夫，對不起才5歲的兒子，對不起公公婆婆，對不起爸爸媽媽。從這些日記的內容看，伏風德副書記有先脅迫郭美梅上床的嫌疑。市公安局只能偵察、瞭解案情，如何決斷，市公安局不能表態。」
　
　    宣傳部長戴蘭芹當場開火：「郭美梅的自殺，伏風德副書記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正是伏風德，把一個良家婦女，變成了出賣自己肉體和靈魂的情人。這樣嚴重違背黨紀國法的行為，就是犯罪，就應該依法嚴懲！」
　
　    孔子田說：「戴部長，王書記和明秘書長在這裡呢！」戴蘭芹說：「王書記，明秘書長，我是女性，請原諒我聽到這樣的消息非常氣憤的心情。」
　
　    王國棟點點頭，沒有說話。看看馬軍，看看孔子田，王國棟問：「大學方面的態度呢？」馬軍說：「東州大學已按照組織程式向省委組織部和省教育廳作了彙報。現在，案情又出現了新的變化，我們非常想聽聽王書記的意見，聽聽東州市委的意見。」
　
　    王國棟說：「東州大學是省、市共管的正廳級單位。許多年來，東州大學為東州市經濟和社會發展培養了大批有用人才，為東州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東州市努力地為東州大學營造良好的環境，提供盡可能多的財力支援。對於東州大學的事務，東州市委從來沒有干涉過。我沒有什麼意見，但有幾點看法，供馬書記、孔校長和各位領導參考。第一，再有不到20天，北京奧運會就要開幕了。在舉國上下喜迎盛事的時刻，如果東州大學的這件事沸沸揚揚，好不好？行不行？第二，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為人師表，是每一個教育工作者包括我們大學的教育工作者必須具備的師德品質。這件事的影響很壞，如果廣大的東州學子都知道了這件事，不但影響到東州大學的聲譽，也會影響到東州大學領導層的威信，甚至還會帶來不穩定的因素。穩定是發展的前提，什麼時候都要扎實做好穩定工作，這個是沒有條件可講的。第三，對於黨內的腐敗分子，我們必須嚴肅處理。處理的方式，請嚴格依照組織程式來辦。但是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要深刻地汲取教訓，努力做好預防和教育工作，避免更多的領導幹部出現類似的問題。第四，要做好死者家屬的安撫工作，能答應的條件儘量答應。這是化解這一次危機的關鍵所在，建議東州大學黨委認真思考安撫工作的辦法。」
　
　    馬軍說：「我們一定按照王書記指示來辦。」王國棟說：「我只是建議。盡可能不要再擴大範圍了，多從正面進行教育和引導。東州市委將配合大學方面做好相關的工作。」馬軍說：「謝謝王書記了。」
　
　    王國棟要離開。馬軍、孔子田一行，送王國棟下樓。在樓梯口，王國棟對孔子田說：「孔校長，你的女婿方圓，很不錯，很有水準啊！」
　
　    一直都保持平穩心態的孔子田，頓時汗流出來了。天氣是熱，更是被王國棟的話嚇的。王國棟是因為方圓的作業寫得好，而且作業的內容得到了東升集團董事長安東升的確認，讓王國棟對方圓欣賞有加。但孔子田聽來，卻以為王國棟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是方圓策劃的。方圓策劃的，怎麼還會「很有水準」？
　
　    孔子田說：「王書記，我一定如實轉告方圓。」王國棟說：「這倒不必。不過，方圓確實展現出了不凡的實力，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啊！」孔子田的心頓時七上八下，胸口像是一架小鼓在不停地敲擊。
　
　    下午2點，在省教育廳紀委書記米政廣為組長的省紀委、省教育廳調查組就趕到了東州，伏風德被請去喝茶。東州大學方面，派出了三個工作組做安撫工作，一個工作組去了伏風德家；一個工作組去了郭美梅的娘家；另一個工作組去了郭美梅的婆家也就是丈夫家。
　
　    絡裡原本是一片平靜。竇勝忠和戴蘭芹在不同的範圍內，做了大量的工作，讓這件事不要再產生影響，在後臺已經刪除了上千個原貼，發貼人的ip地址已提供給市公安局。在需要的情況下，隨時可以查到發貼人。但是百密一疏，晚上，天牙社區掛出一個熱貼，註冊人是「美梅的丈夫」，起的題目是：《我可憐的妻，被東州大學副書記逼上了死路》……
　

1960微妙的分歧
　
　
　    馬軍萬萬沒有想到，伏風德作為一個老資歷的党工幹部，心理的防線竟然在省紀委和省教育廳的聯合調查組短短一個下午加半個晚上的詢問，就全線崩潰。伏風德不僅詳細地向省教育廳紀委書記米政廣為組長的聯合調查組坦白了在過去的幾年裡，他脅迫多名大學的女教職工與他上床的事實，郭美梅只是其中之一，更坦白了他還曾脅迫多名女大學生、女研究生以畢業安排工作，論文通過答辯，畢竟留校工作等誘餌，誘迫她們上床。在米政廣這位經驗相當豐富的紀檢幹部的策略勸說下，伏風德甚至還把他與黨委書記馬軍在大學的幹部任免等方面所做的賣官行為也坦白了出來。伏風德希望，通過自己的主動坦白和主動揭發其他腐敗分子的行為，來減輕自己的責任。一夜之間，原本滿頭黑髮的伏風德，頭髮灰白了一大片。
　
　    以「美梅的丈夫」為名的帖子《我可憐的妻，被東州大學黨委副書記逼上了絕路》繼續在絡上迅速發酵，被幾百萬人點擊，十幾萬人回復，上萬人轉載和轉發。東州大學一時間成為全國最知名的大學，一些剛剛被東州大學錄取的大學生和學生家長，甚至在天牙社區的論壇上留言，後悔報考了禽獸東州大學，問該怎樣轉投其他大學或該怎樣退學，明年再考。還有一些友將伏風德的家庭資訊、個人資訊公佈在跟貼裡；還有一些友更搜索出東州大學前任校長苗可遜和分管基建的副校長、基建處長在不久之前被雙規並移送司法機關，該判刑的判刑，該免職的免職。有友戲言：東州大學有前腐後繼的「優良」傳統，在前任校長被抓之後，黨委副書記伏風德不甘落後，也要把這個接力棒接下來。還有友展現了較好的想像能力，說伏風德應該叫伏鳳得，天天伏在鳳（女）的身上，想得到誰，就得到誰。
　
　    東州大學束手無策。馬軍、孔子田連夜召集學校會議，商討對策，但卻找不到對策。因為貼的大部分內容都是屬實的，沒有辦法卻作蒼白的辯解。戴蘭芹親自去了郭美梅的婆婆家，瞭解到貼並非是郭美梅的丈夫所發，但其丈夫看了貼之後，更加悲憤，要求東州大學一定要給一個說法，給郭美梅一個公道，給孩子還回一個媽。
　
　    東州市委也是焦頭爛額。竇勝忠親自向王國棟、宋雲生作了專題彙報。竇勝忠說，在東州範圍內，沒有任何有關該事件的帖子。這個帖子是怎麼發到天牙社區的，ip地址也查到了，是在貴州省，不是在清江省，更不是在東州市。誰發的，不好查。
　
　    在彙報的時候，省委宣傳部長田國華的電話打來了：「勝忠同志，你們東州市怎麼搞的，你知道這個東州大學在天牙的貼，給清江省帶來多麼大的負面影響？」竇勝忠愁眉苦臉：「田部長，東州市範圍內的所有站、論壇，沒有一個該事件的貼。天牙社區，您知道的，東州市亟需省裡的支持。」田國華說：「省委趙書記都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不管怎麼說，東州方面都是有責任的。你們也不看看什麼時候，馬上要舉辦北京奧運會了，難道你們希望清江省和東州市成為國際輿論攻擊中國，嘲笑中國，成為中國老百姓咒駡清江，咒駡東州的靶子嗎？勝忠同志，什麼時候都要講政治！講大局！講穩定！」竇勝忠委屈地說：「田部長，我現在正在向市委王國棟書記、市長宋雲生同志彙報這項工作，商議怎麼應對。」田國華說：「請國棟同志接電話。」
　
　    竇勝忠說：「王書記，省委田部長電話。」王國棟接過來，誠懇檢討：「田部長，東州市委向您檢討啊！」田國華說：「國棟同志，我不是在批評東州，我也知道這件事本身應該是東州大學的事情，但是東州大學名譽掃地，東州的形象能好得了嗎？省委趙書記，省政府馮省長都很重視這件事，都作了專門的批示。我估計啊，再過一會兒，你們就該收到兩位老闆的批示了。務必高度重視，不惜一切代價，穩定住東州大學的局面，穩定住東州市的局面。」王國棟說：「是，部長，東州市一定盡最大努力，做好這項工作。請領導放心，請省委放心。」田國華說：「繼續密切關注絡、論壇的一切動態。」王國棟鼓足了勇氣，說：「部長，如果不快刀斬亂麻，恐怕不足以平息民憤沸騰啊！」田國華說：「知道了。今天晚上要召開省委常委會，研究這一問題。」
　
　    孔子田給方圓打電話：「方圓，今天，市委王國棟到東州大學瞭解伏風德事件，他離開的時候，對我說，對你很滿意，說你做得很好。」方圓當場就驚了：「什麼？」孔子田說：「我琢磨半天也沒琢磨透是什麼意思。會不會……」方圓說：「爸，關鍵時刻，你我的通話同樣會被重視的。讓我分析分析王書記是什麼意思。」方圓沉吟著，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難道是兩份作業發揮了作用？方圓說：「王書記說我做得很好，肯定是好事。如果我猜得沒有錯的話，就是我的兩份黨校的作業他都看到了，他對我的兩份作業很滿意。」孔子田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說：「我這就放心了。嚇了我一跳。」方圓說：「爸，你與伏風德的事情沒有半點關係，你就安心地做事吧。」孔子田說：「嗯。現在的事態已經超出了可掌控的範圍，東州大學拿不出辦法平息輿論和絡上鋪天蓋地的批評。」方圓說：「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快刀斬亂麻。如果我是省委組織部長，立刻把伏風德撤職查辦，這才能平息民憤。」孔子田說：「對呀，越拖情況會越嚴重。我今晚就向上級建議此事。」方圓說：「爸，你不能去。你去建議了，仿佛你很著急一般。我覺得這件事你可以向馬軍建議，由馬軍向上級建議。」孔子田說：「對呀，你說說，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當晚，東州大學就以黨委的名義，向省委建議，先免去伏風德的黨委副書記職務，進一步調查處理，以平息輿論。馬軍不想這麼上報，但不得不這樣上報。到了這個時候，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雖然伏風德是炮，是車，但要保將的時候，炮也得舍，車也得舍啊！
　
　    省委會議室。清江省委正在為東州大學事件，召開了緊急的會議。省委趙書記說：「同志們，這件事影響很惡劣啊！給清江抹了黑！而且這臉不但丟到了中南海，更丟到了全世界。剛才，秘書還把歐美一些知名的報刊、通訊社發佈的新聞稿翻譯給我看，我看得是觸目驚心啊！一個大學副書記的所做所為，正好成了世界某些國家和媒體攻擊中國的最新武器。原來是拿達賴事件來攻擊中國，後來被發現是張冠李戴，拿尼泊爾叛亂的照片當成是中國解訪軍的照片，拿1986年的照片，當成是2008年的照片，軍服都搞錯了；把照片裡動亂分子燒店鋪，燒汽車的場景修飾掉，把動亂分子扔石頭的場景修飾掉；把被動亂分子砸倒在地的漢族群眾說成是倒地的藏族人。這些污蔑被曝光後，西方的某些媒體、某些政客，都在處心積慮地想再找一個機會攻擊中國。現在，伏風德這個害群之馬終於給他們機會了。像伏風德這樣的敗類，我們該怎樣處分他？今天的常委會就來研究這個問題。」
　
　    省長馮豐說：「趙書記說得很對啊！剛才，李副總理打來電話，關切地問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連中央領導都知道了，省政府方面的壓力也不小啊！」
　
　    省委趙書記看了馮省長一眼，沒有說話。大家都看看馮省長，也沒有說話。馮省長的話裡，包含的資訊很多，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
　
　    趙書記說：「大家說說吧，該怎麼來處理好這件事？」田國華說：「東州市委王國棟同志向我建議，不快刀斬亂麻，不足以平息民憤，不足以制止輿情。我覺得，是有一定道理的。」貝鎮隆說：「東州大學，正值領導班子考察調整的關鍵時期，出現這樣的事情，我們能否想一些更深層次的問題？為什麼伏風德會在一次突然的掃黃行動中落？值得深思的。」
　
　    省委常委、省委政法委書記錢峰說：「貝部長，難道我們政法系統為黨、為人民掃出一個害蟲，反而有錯嗎？伏風德都幹了什麼缺德事？你知道不知道？那個死去的郭美梅，就是被伏風德這個道貌岸然的人渣逼迫著上了床，逼迫著流了產，逼迫著做著違心的事。伏風德做的是什麼？用提拔她來作為誘餌。這一回，如果郭美梅沒死，事情沒暴露，暑假過後，郭美梅很可能就是東州大學下設的某二級學院的副院長了。難道作為是一個管幹部的黨委副書記，就是拿著黨和人民賦予的權力，來賣官帽子嗎？」
　
　    貝鎮隆說：「我的意思不是說掃出這樣一個害蟲不對，而是說時機上是不是也有值得我們思考的地方。」
　
　    錢峰說：「什麼時機不時機？我看哪，掃得越早越好。早一點把黨內的蛀蟲掃出來，就會讓我們的黨更純潔！東州市公安局不但沒有過錯，我認為是有大大的功勞！省委政法委正準備研究，怎樣勉勵勉勵頂住巨大壓力，拿下一個腐敗的副廳級幹部。不容易啊！」
　
　    省委常委、副省長劉彬說：「錢書記，鎮隆部長的思考也是有道理的。奧運會馬上要舉辦了。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出這麼一檔子事，確實不太好。你看看現在省委、省政府，現在多麼被動？」
　
　    錢峰說：「伏風德是一個腐敗幹部，這個可以確定。關鍵的是，大家都想留到奧運會結束以後再抓他，但那個時候，沒有掃黃行動，能抓到這個腐敗分子嗎？即便是有掃黃行動，伏風德恰恰沒在那個時間幹壞事，也抓不到。如果一直抓不到，難道一直要讓這個壞分子藏在我們的幹部隊伍中嗎？我認為，越早抓，越有利於我們党的隊伍建設；越晚抓，對我們黨贊成的危害越大。」
　
　    省委常委、紀委書記毛治亭開口了：「各位，腐敗分子在我們党的隊伍裡多留一天，對我們黨的危害就更大。現在，伏風德的問題暴露了，雖然我們又挨了百姓的罵，挨了民的罵，但是我們把這個害群之馬清除掉，以後我們就能少挨駡。我認為，東州市公安局的這一次行動，很好。」
　
　    錢峰沖著毛治亭微微一笑。
　
　    毛治亭說：「剛才，我收到了省紀委、省教育廳派到東州的聯合調查組組長、省教育廳紀委書記米政廣同志發來的短信，說伏風德的問題很嚴重，而且牽扯出了東州大學黨委書記馬軍賣官的問題。米政廣同志說，將連夜整理詢問的筆錄和相關材料，明天一早他將返回杭江，向省紀委彙報。」
　
　    貝鎮隆問：「馬軍也有問題嗎？孔子田有沒有問題？」毛治亭說：「米政廣同志只提到了馬軍，沒提到孔子田。」
　
　    馮省長說：「我提議，先處分伏風德，迅速地平息絡輿論給我們贊成的壓力。這件事不能再等了。」
　
　    大家都看趙書記。趙書記喝了一口水，說：「絕不放過一個壞幹部，也絕不委屈一個好幹部，這是我黨的一貫宗旨。既然明天一早米政廣同志要來彙報東州大學案情的審理情況，我看也不差這一晚上了。明天上午9點，準時開省委常委會，聽取米政廣同志的彙報。彙報結束後，就研究對伏風德的處分。同時，還牽扯到了馬軍，我看也一併研究。散會。」
　
　    馮省長看了一眼趙書記，沒吭聲。而幾個常委已經站了起來，包括整個晚上都沒有說一句話的省委副書記郭鋒、常務副省長宋潔軍、省軍區政委盛建波、省委秘書長任宏江等。兩個大老闆意見相左，誰願意留在這裡當傻瓜？
　

1961鬥
　
　
　    清江省教育廳紀委書記米政廣，在向東州市委書記王國棟、東州市長宋雲生、東州市紀委書記黃傑辭行簡要地彙報了伏風德案的進展情況。米政廣說：「伏風德案，不僅僅是一個生活作風的問題，更涉及到了經濟貪腐、買官賣官，收受賄賂，脅迫女性等犯罪行為。伏風德案更不是一個個案，而是一個窩案，串案。請東州市各位領導，做好保密工作，我將立刻趕回杭江，向省紀委彙報。同時，伏風德雙規的地方，請做好保密和安全安排。省紀委、省教育廳紀委的其他同志，還將留在這裡，繼續進行詢問。」米政廣沒有提馬軍之事，但是暗含了「窩案」一詞，相信這些東州市的領導都應該能聽得明白。
　
　    王國棟等人面容嚴肅。黃傑說：「需要東州市紀委協助的事情，請米書記儘管吩咐。」米政廣說：「非常感謝東州市方面提供的幫助。已經做得非常好了，讓我們順利地破獲了這一次貪腐的要案，為黨內清除了一個毒瘤。」
　
　    王國棟開口：「請米書記轉告省領導，我們一定做好該做的每一件事，確保雙規的同志的安全，並盡最大努力消除產生的社會影響，維護東州市的社會和諧與穩定。」米政廣說：「好啊！我想，這也是省委省政府、省教育廳最希望的。我們省教育廳很慚愧啊，這方面的工作沒有做好。」王國棟說：「主要是現在的□□分子隱藏得太深。如果不是這一次掃黃行動，恐怕伏風德的問題在未來較長的時間內還難以暴露。」米政廣說：「是啊！感謝東州警方的同志們，這一次掃黃行動，很必要。」宋雲生說：「市公安局的這一次行動，雖然帶有偶然性，但也體現了必然性，天恢恢，疏而不漏。」米政廣說：「是啊，不管什麼樣的貪腐分子，也不管他隱藏得多深，總有一天他還是要暴露出來。」王國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宋雲生，沒有說話。
　
　    清江省委常委會再一次召開。米政廣代表省紀委、省教育廳聯合調查組，向省委常委會彙報了對伏風德案的調查情況，並第一次向官方通報了馬軍也牽扯到買官賣官行為中。米政廣說：「各位領導，伏風德案，事實清楚，語據確鑿，其利用職權誘惑、脅迫女教師、女職員、女學生發生兩性關係的行為，嚴重違背了黨紀國法，逼死郭美梅事件，更是造成了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其買官賣官，辜負了省委對其的信任與培養，帶壞了東州大學的社會風氣。建議省委嚴肅處理，並移交司法機關。對於馬軍案，請領導作出指示。對於通過向馬軍、伏風德行賄的買官者怎樣處理，請領導作出指示。由於牽扯了多名院長、院黨總支書記、處長及一些中層副職，動伏風德一人，就可能影響一大片。我的彙報完畢。」
　
　    米政廣離開了彙報席，退出了後排副秘書長、省委辦公室有關人員、省紀委有關人員所坐的位置，找了一處空位坐下。
　
　    省委趙書記面容平靜得看不出一絲喜怒哀樂。他說：「大家談談意見吧。」紀委書記毛治亭說：「伏風德必須要立刻免職，立刻雙規處理；馬軍的問題，我傾向於也免職，並雙規處理；至於買官獲得大學中層職位的，一律就地免職。我準備明天就和米政廣同志一起再去東州，把這件事處理好再回來。」
　
　    省長馮豐說：「從法律上講，從黨紀上講，我完全贊同毛書記的意見。但是，同志們，大家不要忘記，再過幾天，北京2008奧運會就要召開。在這個時候，在清江省掀起一次反貪腐的地震，造成清江官場地震，是否合適？李副總理反復強調，一切給奧運會讓路。在這件事上，我支援辦，但能不能等到奧運會結束之後，再處理馬軍和買官者的問題。眼下，當務之急，是撤伏風德的職，進行雙規，給郭美梅的親人一個交待，給社會上的人民群眾特別是民們一個交待。雙規之後，案情也暫緩處置，繼續深入調查，希望在奧運會之後，找一個合適的時候公佈案情，盡可能把對清江省的負面影響降低到最低程度。」
　
　    常委副省長劉彬說：「先雙規伏風德，其他人等奧運會之後再處分。我支持馮省長的意見。」
　
　    組織部長貝鎮隆說：「米政廣同志，那個在天牙論壇發貼人查出是誰了嗎？」米政廣站起來：「報告貝部長，不是郭美梅的家人。目前從瞭解的情況看，是在貴州發出的，暫未查出是誰發的。」政法委書記錢鋒說：「這件事還是讓我們政法部門來查吧。紀委查人可以，查這樣的事情，還得靠政法口。」
　
　    劉彬說：「現在這個階段，不宜再擴大化。貝部長是希望查得更廣泛嗎？穩定是大局，先把局面穩定下來，讓奧運會順順利利地舉辦完，再研究怎麼查，不是更好嗎？」
　
　    貝鎮隆說：「我同意免去伏風德東州大學黨委副書記的職務，並進行雙規。但是新幹部該如何任命？剛才米政廣同志說了，馬軍也涉案。這意味著東州大學黨委書記、校長、黨委副書記前三把手的職務全部空缺。誰來主持工作？馬軍嗎？孔子田嗎？伏風德的免職，至少意味著黨委副書記的崗位，許多副校長都會爭取。如果我們不慎重瞭解清楚問題，提拔重要的那個副書記就是那個委託別人在貴州發貼的副校，那任命的副書記仍然不是一個德才兼備的同志，至少是品德這一關無法通過。我們組織部必須嚴格把關，不能讓心機叵測者當上大學黨委副書記。」
　
　    田國華說：「我贊同毛書記的意見。一個貪腐分子在黨內多呆一天，對黨就是一種危害。我們不能因為種種特殊的理由，就拖延對他們的處理。如果一直都有特殊的理由存在，難道像馬軍這樣的貪腐分子就一直拖著不處理嗎？」
　
　    貝鎮隆說：「如果一起雙規了馬軍和伏風德，再處罰了東州大學的中層，東州大學將群龍無首了。」田國華說：「孔子田不是嗎？」貝鎮隆說：「雖然說孔子田在過去主持工作的一年時間裡，成績相當不錯。但是，我只能說他是校長有有力競爭者，但不是絕對的校長人選。至少目前，他還是學校黨委委員、常務副校長。」田國華說：「那麼直接任命孔子田任東州大學黨委書記不就行了？」貝鎮隆說：「在校長的崗位上，更能發揮孔子田的業務專長。」
　
　    趙書記說：「郭鋒同志的意見呢？」
　
　    省委副書記郭鋒一直保持沉默。見到趙書記問到，郭鋒說：「一切以大局為重。這就是我的態度。」什麼是大局？奧運會是大局，還是把所有的貪腐份子一打盡是大局？
　
　    趙書記看常務副省長宋潔軍。宋潔軍說：「我認為郭書記的意見還是很有道理的。」
　
　    趙書記看省委秘書長任宏江。任宏江說：「我堅決支持省委的意見。」
　
　    趙書記說：「盛政委有什麼意見嗎？」省軍區政委盛建波說：「我擁護省委的意見。」
　
　    趙書記心裡也是支持馮豐的意見的。在奧運會之前，確實不宜搞出太大的動靜，這個時候，穩定是第一位的。免伏風德這個是確定無疑的。具體該怎樣拿出比馮豐更高明的辦法，確實值得思量啊！省裡也並非鐵板一塊，昨天馮豐引出個李副總理，一些常委的態度就曖昧起來，這對自己的權威就是巨大的挑戰啊！
　
　    趙書記緩緩發言：「同志們，剛才大家都充分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說得都很有道理。我來說兩句。我們每一個黨員幹部，每一級黨委和政府，都要時刻牢記執政為民的宗旨，對黨負責，對人民負責。這才是真正的大局。對於貪腐分子，我黨一貫的原則就是絕不手軟。如果因為某種原則，把貪腐分子留在黨內，多留一天就是對黨的形象的更大傷害，就是對人民群眾的極其不負責任。我們處理了貪腐分子，老百姓會罵這些貪腐分子，會罵我們的黨和政府。但是我們不及時有效地處理貪腐分子，老百姓會罵得更厲害。孰輕孰重，一目了然。為此，我建議，撤銷伏風德黨內外一切職務，移交司法機關處理；免去馬軍同志東州大學黨委書記職務，雙規處理；任命孔子田同志任東州大學黨委副書記、校長，並暫時主持東州大學黨委工作。什麼時候任命大學黨委書記和伏風德空出的大學黨委副書記職務，等奧運會結束之後再研究。同志們談談這樣做行不行？好不好？」
　
　    田國華說：「我完全贊同趙書記的意見。」毛治亭說：「趙書記，那些買官的處長、二級院長們，是否處理？」趙書記愣了一下，剛才竟然把這些人給忘記了。由於這樣的人牽扯得太多，趙書記並不想全部處理，把所有的這樣問題的幹部都抓起來，誰去幹活？趙書記看了看任宏江。任宏江說：「我覺得，可以聽聽大學校長孔子田的意見。我們的決策一定要慎重，在打擊貪腐的同時不能打擊過寬。」田國華說：「是啊，既然要任命孔子田任大學校長，那麼聽聽他的意見也是很有必要的。大學要正常運轉，還是需要有大量的合適幹部。」
　
　    錢鋒說：「貝部長，那個發貼人需要查嗎？」貝鎮隆說：「需要。確實，大張旗鼓不合適，但如果我們能夠查出誰是幕後的發貼人，那麼我們就不會錯誤地任命一個新的大學黨委副書記。」毛治亭說：「關於大學黨委書記，我提議，從省教育廳、省內各大學的紀委書記中選拔一位，到東州大學任黨委書記。我建議最好就是紀委書記。在東州大學高層和中層班子爛了一大片的情況下，確有必要讓紀委出身的同志來穩控住局面。」
　
　    趙書記點點頭：「錢鋒同志的意見，雖然不是今天討論的意見，但是很有意義。鎮隆同志可以考慮一下，不從本校提拔黨委書記，而是空降一位紀委出身的黨委書記。至於黨委副書記，我已經說得很明確了，暫時空缺。時機成熟了，再任命不遲。」
　
　    很快，省委常委會通過了趙書記的意見。馮豐也是舉了手的，馮豐相信，他所說的，所做的，該看見的人肯定會通過合適的管道瞭解到。這就足夠了。從目前情況看，清江省各自為政的情況比較突出，這為自己在清江幹一番利國利民的大事業，奠定了基礎。真正的大政治家，是不會介意一城一地得失的。不管怎麼說，通過這樣一次的決議，確實對党的建設是有利的。馮豐能夠想像得到，老百姓在瞭解到伏風德的案情之後，肯定會群情激憤的，這會對北京奧運會的舉辦造成多大的負面影響，就難以預測了。還好，這個責任就由趙頭兒來承擔吧。
　
　    清江省委常委會迅速地做出了決定：馬軍雙規，伏風德撤銷一切職務並移交司法機關，孔子田任大學校長。由省紀委書記毛治亭、省委組織部安排一名副部長到東州，今天上午就出發，到了東州就宣佈省委的決定。
　

1962怎能不緊張1
　
　
　    清江省紀委書記毛治亭、清江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米新友、清江省教育廳紀委書記米政廣，在東州市委書記王國棟、組織部長盛治仁、紀委書記黃傑的陪同下，來到東州大學。事先的保密工作是相當到位的，馬軍、孔子田等人安排了東州大學方面科、處級以上所有幹部在階梯大教室裡等待。但馬軍沒有想到的時候，在握過手之後，毛治亭說：「馬軍同志，請你跟省紀委的同志一起走吧。今天的會議，由孔子田同志主持吧。」
　
　    全場的人都愣住了，包括東州市陪同的幾位幹部。東州大學來迎接的副校以上幹部，更是內心如同是被響雷驚心一般，都愣在當場。
　
　    馬軍也是一陣慌亂，有些站立不穩。毛治亭看到過太多這樣的場景，早就波瀾不驚了：「馬軍同志，我宣佈省委決定：你被雙規了。請在規定的地點，規定的時間，向組織上誠懇報告。我黨一貫的宗旨，絕不放過一個腐敗分子，也絕不冤枉一個好人。如果馬軍同志對自己有信心，我相信冬天過去定是春。」
　
　    走過來兩位30多歲的同志，亮出工作證，是省紀委的人。其中的一位說：「馬軍同志，請上車吧。」
　
　    馬軍就這樣被帶上了車。去了哪裡，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不知道。這種突然被帶走的方式，給很多人帶來的恐懼格外強烈，包括孔子田在內。為什麼紀委書記格外有威嚴，就是因為雖然組織部門管幹部提拔，但紀檢部門管生死，如果要知道被雙規的命運，還不如不要提拔，平平安安地退休才好。
　
　    主席臺的位置進行了微妙的調整，馬軍的立牌被撤下。孔子田的立牌擺到了馬軍的位置。經過緊急磋商，東州大學黨委委員、組織部長成冠曉坐到了孔子田的位置。原本除了馬軍、孔子田，東州大學方面，主席臺並沒有預留其他校級領導的位置。會議主持人本來是馬軍，現在也臨時調整為成冠曉。觀眾區的幾百名科處級幹部，在看到馬軍的立牌被拿掉之後，心態也是異常複雜。整個會場，因為一個立牌的去掉，而安靜得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動員，都噤聲不語。
　
　    成冠曉是臨時看主持辭，內心當然是既有幾分期待，也有幾分緊張。今天坐在主席臺上，意義非同尋常，或許這是自己接任黨委副書記的重要信號。成冠曉抖摟精神，說：「同志們，現在開始開會。首先，讓我介紹一下出席今天會議的省、市領導。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毛治亭毛書記！東州市委書記王國棟王書記！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米新友［書友，南京某國企副總經理］米部長！省教育廳紀委書記米政廣米書記！東州市委組織部長盛治仁盛部長！東州市紀委書記黃傑黃書記！東州大學常務副校長孔子田孔校長！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領導們！」
　
　    成冠曉掃視全場，內心充滿著激動。這可是以前伏風德的位置啊！難道這一回，真地有可能自己晉升黨委副書記嗎？級別雖然都是副廳，但副書記隨時都可以調整為正廳，而組織部長似乎離著正廳還有兩格的距離，沒有特殊情況，一般很少直接提拔為校長或黨委書記。
　
　    成冠曉說：「現在，請省委組織部米書記宣讀省委有關決定。」
　
　    米新友非常嚴肅，鄭重宣佈：「省委決定，任命孔子田同志任東州大學黨委副書記、校長；免去東州大學黨委副書記伏風德黨內外一切職務，接受組織審查；暫停東州大學黨委書記馬軍的職務。在馬軍同志暫停職務期間，孔子田同時臨時主持東州大學黨委工作。宣讀完畢。」
　
　    全場一片譁然！這一次省委的決定，透著太多的玄機：馬軍的職務不是免除，而是暫停；新的黨委副書記沒有任命；新的黨委書記當然也是空缺。孔子田在未知的時間裡，將會黨政一肩挑。如果東州大學一年不設黨委書記，那麼即便是新的黨委書記到來了，東州大學恐怕也會是孔子田的天下。當然，馬軍的暫時停職、伏風德的免職，也震驚了不少人，特別是那麼向馬軍、伏風德行賄或出賣身體獲取了院長、副院長、黨總支書記、副書記、以及一些正科、副科職位的人們，內心之忐忑，是無法用語言來說清楚的。
　
　    成冠曉內心的忐忑當然存在。任組織部長這麼多年，或多或少也是做過一些違背組織原則的事情。但哪個官員敢說在自己的任上，沒有任何缺失呢？都說水至清則無魚，就是毛治亭、王國棟這些大幹部，就敢說他們一點問題也沒有嗎？成冠曉這樣安慰自己，也安定了心神。在晉升副書記之前，是一定要慎重的，這個階段，絕對不能犯任何錯誤。成冠曉說：「現在，請東州大學黨委副書記、大學校長孔子田孔校長講話，大家歡迎！」
　
　    孔子田知道，伏風德的倒臺，自己晉升正校只是時間問題，但萬萬沒有想到，晉升的時間來得這麼早。從與方圓商量伏風德的問題到今天，還不到一個周的時間，伏風德轉眼永遠不能翻身，馬軍也處在風雨飄搖之中。在東州大學自己最主要的兩個競爭對手，已經永遠成為過去時了。孔子田牢牢地記得王楚尹說的話，王楚尹是看在方圓的面子上幫他孔子田。孔子田也感受到了方圓能量之大，大到已經能夠影響到省委領導的程度。這真是想不到，這也同樣讓人吃驚。省委趙書記視察東州5中，引發了省委其他領導頻繁地到東州5中，這裡面包含著怎樣的資訊？省委趙書記與方圓之間到底是怎樣的關係？這個問題有必要搞清楚啊！
　
　    孔子田說：「尊敬的毛書記、米部長、米書記，尊敬的東州市王書記、盛部長、黃書記，省委任命為我為東州大學黨委副書記、校長，我感到肩上擔子很重。我決心在省委省政府的正確領導下，在省教育廳和東州市委市政府的指導幫助下，團結和依靠學校廣大幹部、教職員工，以創辦一流大學為奮鬥目標，力爭在較短的時間裡讓東州大學成為清江省的知名高校，成為倍受廣大學生和家長信任的高校。我決心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加快東州大學的發展。一是不斷增強東州大學的科研實力，通過申辦新的博士點、碩士點，申請國家、省級實驗課題，引進各學科的拔尖人才，使東州大學在幾年裡科研力量和科研成果再上新臺階。二是不斷加強產學研的結合，加快東州大學科研成果與現實生產力的結合，促進科研成果轉化為能夠促進經濟和社會發展的有用科技、實用科技。加強產學研基地的建設，與東州市及周邊城市的大企業合作，為教師提供科研實踐的平臺，為學生提供實踐鍛煉的機會。三是不斷提高東州大學學生適應社會的能力。避免書呆子式教學，避免紙上談兵，宣導理念與實踐相結合，宣導學習與勞動相結合，使東州大學的畢業生就業率走在全省各大學的前列。為實現這個目標，我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以兢兢業業的創新工作，引領東州大學快速發展、科學發展、跨越發展，不辜負上級對我的期望！謝謝大家！」
　
　    孔子田是真正的教育專家，是行政管理學的學部委員、博士生導師，是行政管理學的資深專家，享受國務院專家津貼和清江省、東州市突出拔尖人才津貼。主持東州大學行政工作一年來，已經在科研、產學研結合、大學生就業等方面成果顯著，在廣大的中層和教師、學生中建立起了崇高的威望。今天，還是從這三個方面入手，進一步帶動東州大學發展，讓廣大的中層感到這不是在講空話，而是實實在在的施政方略。孔子田的講話很短，但目標清楚，策略扎實，讓廣大的東州大學幹部看到了實實在在的希望。他的發言，贏得了熱烈的掌聲。
　
　    成冠曉說：「現在，請清江省委常委、省紀委毛書記作重要講話。大家歡迎。」
　
　    毛治亭依然是一臉的嚴肅。他開口了：「國棟書記，子田校長，同志們！」
　
　    呵，只點了兩個正廳，其他都忽略了。人家官兒就是大啊！這氣派，這氣場，保證不會有一個人搗亂！下面幹部最怕的上級領導，大概就是紀委書記了。別的部門找上門來，可能是好事；紀委找上門來，嘿嘿，好事的時候不多啊！
　
　    毛治亭說：「首先，祝賀子田同志升任東州大學黨委副書記、校長。我對子田同志也是非常熟悉的，省委、省紀委組織過多次幹部培訓，子田同志都是被邀請的專家。作為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的教授，子田同志以淵博的學識、正派的品格，贏得了大學教育系統和黨政機關同志們的尊重與認可。我瞭解到，子田同志主持東州大學行政工作以來，發揮行政管理學的理論專長，堅持以人為本，堅持發展為先，在短短的一年時間裡，博士點增加了2個，碩士點增加了十幾個，在清江省各大學新增博士和碩士點方面，東州大學走在了最前列！同時，東州大學與東州市的許多企業展開了富有成效的產學研合作，將科技創新成果不斷轉化為生產力，促進了東州經濟發展，為清江省和東州市的經濟和社會發展做出了顯著的貢獻，也鍛煉和培養了一大批大學科研人才和教育專家。對此，省委是充分肯定的。省委認為，子田同志一定能夠勝任東州大學校長職務，在新的崗位上，帶領東州大學實現新的發展。剛才，聽了子田同志的發言，我對東州大學也更有信心了。我在這裡也預祝東州大學更上一層樓。」
　
　    掌聲響了起來。不知道這掌聲是送給毛治亭還是送給孔子田的。在未來未知的時間內，孔子田將成為東州大學唯一的負責人，沒有黨委書記制衡，暑假的人事調整，對現場的每一位科級、處級幹部來說，都是一種煎熬，幾分期待！對於大學的形勢，大家都有幾分瞭解。孔子田初任常務副校長，勢單力薄；一年之後，宣傳部長戴蘭芹、副校長談松輝、團委書記卜志高已悄然成為孔子田的擁護者，孔子田在學校黨委會議上也開始擁有重要的發言權。就在一天前，聽說組織部長成冠曉也對伏風德落井下石，支持了孔子田的意見。現在，馬軍暫時停職了，伏風德被免職了，原有的馬派力量還能組織起有效反攻嗎？現在的孔子田，可以講在東州大學是一言九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