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晨羲 2013-8-25 11:08:5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30 590035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09:14
20.骰子已經投下!(十三)

    裁剪得體的綠色立領制服,帶金邊刺繡的酒紅色斗篷,仿若精致人偶一般的嬌弱面孔正面露驚異,與羅蘭視線相對的剎那,安全感和期盼從翠綠色眸子里涌出,隨即變成一句呼喚。

    “羅蘭?你怎麼……這里到底是……?”

    簡簡單單一句疑問比任何利劍更切實有效地攪亂了羅蘭的心防。

    那是幻影?還是真的密涅瓦?

    聲音、容貌與密涅瓦並無二致,絲毫不會讓人起疑。可這里並非適用常理的現實空間,僅靠聲音外貌之類的情報難以分辨眼前的是真人,還是與真人無異的幻影。更麻煩的是斯洛斯能輕易地將把別人拉進這個世界,這就進一步增加分辨的難度。

    幻影、真人、陷阱、策略、應對、實施——

    無數推理和假想化作浪潮一瞬間涌過羅蘭的腦海,還沒等他從紛亂狂潮中理出頭緒,狀況已經迫不及待的襲向他和毫無防備的少女。

    密涅瓦身旁的陰影一陣蠕動,已經消失的幻影們再次從黑暗中起身,蜂蛹撲向密涅瓦。

    “這是什麼?!”

    密涅瓦失聲大叫。連身在何處尚未明了,突然冒出來一群某明其妙的怪物,勇敢的王女一時間也不禁為之變色。

    “密涅瓦,快躲開!!”

    羅蘭的反應絕對不慢。

    在影子蠢動的同一瞬間,他便蹬開地面沖向密涅瓦。

    電光火石一剎那便跨過五公尺的間距,哪怕一流劍術高手也沒幾人能做到。

    羅蘭無暇對此感到驕傲自豪,他的心中只有對緩慢瞬間的煩悶。

    趕不及——

    估算了雙方間距、速度、下一步態勢等等數據,冷徹的結論浮現腦中,來不及對此產生反感和再次進行推演計算,羅蘭用力揮動左臂。隱藏在衣袖的兩柄小刀直取阻攔在面前的幻影,連接著小圓錐的鐵絲緊隨著畫出大大的半圓。

    這可說是羅蘭的最後護身武器。

    使用飛刀、飛鏢、回力標、袖箭之類的投擲武器時,身體動作幅度普遍較大,除非時機選的非常好,不然很容易被對手察覺閃開。在雨傘槍、皮箱槍、皮帶槍、口紅槍之類更隱蔽致命的暗殺武器興起之後,傳統的所謂“暗器”立即遭到大量淘汰。即便少量存世,基本上也是作為護身武器和收藏品而存在,不再作為刺客們的標志性武器。

    羅蘭攜帶的小刀便是應對“萬一之時”的應急防身裝備,這種小把戲或許對某位神意代行者和他的分身們起不了什麼作用,可他的敵人並不是只有那些異形怪物。身為民間聲望如日中天的“聖少女”,難免會遭到一些人的嫉恨,其中又有一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沖動,管不好自己的手指的莽撞者。為了能在不引起騷亂的情形下解決各路江湖朋友和職業刺客,小刀便成了羅蘭隨身攜帶的裝備之一。

    懸掛圓錐砝碼的鐵絲也是類似之物。只要速度夠快,做圓周運動的鐵絲甚至能形成斬擊的效果,掛在前端的砝碼更是可以一擊砸碎人的頭蓋骨。

    兩種凶器與羅蘭疾馳的速度相加,其爆發出來的速度非比尋常,以人力擲出的兵刃幾乎直追出膛的子彈,直撲背對羅蘭的幻影們。

    對手毫無防備,攻擊的速度又足夠,羅蘭相信自己絕不會失手。

    咦?

    倒吸涼氣的聲音從少年極速扭曲的臉孔上漏了出來。

    ——幻影消失了。

    虛幻的東西最終總是會消失,即使那是精神世界里被強行從冥府里拖回到現世的亡者。被對手打到也罷,沐浴到陽光如露水般蒸發也罷,最終只會重返永眠的國度。

    就算突然毫無預兆的消失,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兩柄小刀即將抵上幻影的背脊之際,亡者們憑空消失了。

    他們是回到死亡國度繼續安息,還是等待著斯洛斯下一次的召喚——這些事情對羅蘭已經無所謂。他睜大了雙眼死死盯住繼續飛行的小刀軌跡,布滿驚恐焦急的紫眸同時還映出驚懼莫名的少女——在她和小刀之間,沒有任何障礙物。

    “密……”

    沒等羅蘭把話喊全,小刀輕易貫穿了空氣,“噗”的一聲沒入少女身體。

    咽喉一柄;

    心髒一柄;

    刀刃準確的命中兩處要害,血色的霧從傷口噴灑向空中。

    “啊啊啊……”

    少年顧不上飛出窗外的砝碼和鐵絲,更顧不上防備身後,保持著伸手想要阻攔的姿勢僵立當場,口中發出不成聲的呻吟。

    少女空洞的雙眼大大睜開,帶著難以置信和痛苦的表情仰面摔倒,身體和地板撞擊發出毛骨悚然的悶響,沉重的鈍音沿著地面一直傳達至羅蘭的腳底,一路上竄,直至將少年的心髒貫穿。

    急遽縮小又放大的瞳孔緊緊攫取住少女漸漸失去生氣的面龐,粗重的呼吸聲中,無數個念頭閃過腦海。

    致命傷。

    沒救了。

    不,還有救。

    還沒有確定。

    那是密涅瓦嗎?不是幻影嗎?

    不,那不是幻影,那就是密涅瓦。

    無數矛盾,無數混亂,一起翻涌沸騰,讓羅蘭不知該如何是好。

    “哎呀呀,不光是死人,連活人都能痛下殺手,不愧是那位大人一手教育出來的,干得真漂亮。”

    背後傳來斯洛斯的鼓掌和歡呼,充斥著幸災樂禍的笑聲中,羅蘭勉強將思緒重新拖回到冷靜中,一邊保持高度警戒,一邊開始整理頭緒。

    (還不能確定那個密涅瓦是不是真的。)

    有了前面的經歷,認為眼前的密涅瓦是幻影實屬理所當然。

    但萬一那不是幻影呢?

    這種時候,誰都無法保證自己不會遇上“萬一”的情形。

    (就算是真的,密涅瓦未必死了。)

    少年如此安慰著自己,保持著警戒的姿態,慢慢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女靠近。

    (除非實際確認,有確實的證據,否則在這里一切都無法擺脫不確定。)

    羅蘭緩慢挪動腳步。

    他很想立刻沖上去查看,同時也對此感到害怕。

    前所未有的焦慮和不適伴隨著糾結在一起的疑問煎熬著羅蘭。

    密涅瓦死了嗎?那是幻影還是真人?自己殺死了密涅瓦嗎?還是沒殺死呢?

    他不知道,更對確認心存一份畏懼。

    “你似乎在煩惱眼前的是不是真的王女殿下呢?”

    瞅準機會一般,斯洛斯充滿黏性的聲音從背後貼了上來。

    握劍的手更加用力,指節泛起一層白色,劍柄和手套摩擦出混有殺氣的聲響。

    “答案顯而易見,那是真正的密涅瓦德波旁殿下。恭喜你,羅蘭小少爺,你剛才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摯愛吶。”

    仿佛囈語般的聲音撕磨著耳鬢,若世上真有惡魔的話,想必也是像眼前這般,以戀人低訴情話般的語調來誘惑世人吧。

    羅蘭咬緊牙關,全身力氣和殺意盡數注入右臂之中。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09:15
20.骰子已經投下!(十四)

    過分用力以致發抖的右臂遲遲沒有動作。

    順著怒氣砍過去很輕松,不用思考,不用猶豫,將殺意、憤怒和力氣一起揮灑出去就行了。

    ——砍下去就完了。

    快要沸騰的大腦里,一個冰冷的聲音低語著。

    “浮士德試驗”最重要的規則就是不能說出“停下來”,實行的動作也不能含有阻止對手的意圖。否則就是對方的勝利。

    ——這就是他的陷阱,先用死者壓迫對手的精神,之後再投入活人的幻影,一口氣動搖對手的意志。

    “我會不會玩弄小聰明,故意用幻影來引誘你犯錯?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哦。只是呢——”

    洞悉人心的惡魔發出嗤笑。

    “用活人比幻影效果更好吧?”

    少年的嘴角落下一縷血絲,他苦苦忍耐著怒火,以至于嘴唇都被咬破了。

    將斯洛斯的嘲弄當成噪音,羅蘭向密涅瓦邁出腳步。

    才邁出一步,腳就再也挪不動了。

    “你會在意是再正常不過的反應,我也能理解。可他們似乎沒法理解,不,是不想放手呢?”

    羅蘭的腳下一片泥濘。

    不知何時,原本龜縮在牆角里的陰影覆蓋了整個地面,堅實的大地化作烏黑的泥沼。

    泥沼的表面浮現出一張張面孔——剛才出現過,被羅蘭斬殺的幻影們的臉孔,那些原本是至親之人的面孔。此刻他們正以充滿怨恨的視線瞪著羅蘭,口中吐出連鐵石心腸之人也不免為之動搖的怨念。

    ——為什麼不救我們。

    ——為什麼殺了我們。

    ——好痛啊。

    ——好冷啊。

    ——絕不會讓你去救那個女孩兒的。

    ——她是我們的。

    ——你也一起來吧。

    男女老幼的面孔不斷從黑泥中翻騰上來,一雙雙手拉扯住羅蘭,無數面孔展開嘴巴撕咬羅蘭。

    “可惡……!!”

    羅蘭咒罵著挪動身體,但在幻影們的執念面前,這種程度的努力不值一提。

    斯洛斯悠閑地漫步至羅蘭身旁,不懷好意的笑臉幾乎貼上羅蘭的臉頰。

    “繼續剛才的話題,那邊的密涅瓦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到底能不能把千里之外的王女殿下拉進這個空間。第一個問題容我壞心眼的保留一下,至于第二個問題——之前的導彈攻擊已經充分展現過答案了吧。”

    羅蘭的心底一沉。

    之前預想中最糟糕的事情通過始作俑者之口得以確認,其中的諷刺和辛辣只有當事人自己能夠體會。

    導彈不可能憑空出現,能達成這種效果的手法無非兩種。

    其一是障眼法,也就是使用電子欺騙、光學迷彩之類的偽裝手段盡可能接近對手後發起致命一擊。另一個世界里的隱形轟炸機、隱形巡航導彈都是這種思路衍生出的產物,所謂“隱形”並不是指完全不能發現,而是盡量減少雷達反射,縮短發現距離(最近印度喝多了恆河水的空軍司令放話甦30-mki的雷達能發現殲20,這話其實也不能說錯,畢竟接近到2~3公里之內才發現也算發現)。等光學迷彩進入實用化階段之後,才真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隱形。“憑空出現”一架轟炸機或一堆導彈再也不是科幻電影里的場景。

    防衛軍的隱形技術也能做到這種事情,他們連大型戰艦都能用光學術式隱藏起來,隱藏個把導彈更是不在話下。可羅蘭並不認為“奮進”號遭遇的導彈攻擊是使用了隱形技術的結果。

    既然使用了隱形技術,為什麼在最後階段還要解除隱形讓船上的人發覺到?

    更重要的是,導彈的數量和全方位攻擊角度。

    通過制導手段或預設程序改變彈道,實現全方位多角度攻擊不是不可以,但要像剛才那樣配合的天衣無縫,非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和資源專門練習如何用導彈進行“超飽和攻擊”才行。防衛軍顯然沒那個時間。

    所以,答案基本上就是第二個——斯洛斯和古拉托尼使用了某種方法將遠處的導彈“送”到了“奮進”號的周圍。

    羅蘭沒有猜錯。

    盡管不像李林那樣能做到“存在于任何地方,也不存在于任何地方”,斯洛斯和古拉托尼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操縱空間,傳送物體或是另作他用。

    在紙上畫出a、b兩點,兩點之間最短的距離並非直線,而是將紙折起來,讓兩點重合在一起——這是進入宇宙時代後,智慧生物征服星辰大海的技術理論基礎,同時也為兵器發展開啟了一扇全新的大門,促成了時空轉移兵器(chronoweapon)的誕生。

    斯洛斯和古拉托尼的能力之一,是名為“天堂之門(gates of paradise)”的空間通道制造能力,能通過某些方法將物質和能量傳送到指定坐標。之前他們正是運用這一能力將大量導彈傳送至“奮進”號周圍,進而發起全方位攻擊。

    有這樣的能力,將遠在呂德斯的密涅瓦拉進這個空間根本輕而易舉。

    “于是我們又回到了前面的問題,倒在那里的王女殿下到底是真人還是幻影呢?”

    (該死。)

    羅蘭默默在心中咒罵著,斯洛斯的能力、倒在地上的密涅瓦、糾纏住他的亡者們——三者不斷磨損他的神經。焦躁不安化作類似酒醉的酩酊感持續撼動他的大腦,一個身影劃過扭曲的視野和思緒。

    那是一名女子。

    拒絕正視愛子身亡,守護著尸骸,不惜觸踫禁忌的知識,最終自我毀滅的女子。

    ——你的孩子已經死了!

    當時羅蘭是如此正告摟住愛子尸骸的母親。

    現在。

    你的戀人已經死了哦。

    腦海里一個冷徹的聲音發出斬釘截鐵的結論。

    那是羅蘭自己還是昔日那位悲慟的母親呢?

    (不會的。)

    ——密涅瓦已經死了,這是現實,你必須面對!你現在做什麼都來不及!沒有任何意義!

    (那是幻影,是假貨,真的密涅瓦——)

    ——你還要自我欺騙到什麼時候?密涅瓦死了,被你親手殺死了!

    (不、不是這樣!)

    ——事到如今是或不是,真或假還有何意義?即便這一次沒有發生這件事,下一次呢?你只是區區一介人類,微不足道的弱小人類,既非先知亦不萬能。當你決定要拯救某些人的時候,注定就會失去另一些人,不是嗎?

    (夠了……!)

    看看你做的事情吧。嘴上說著要守護人們的尊嚴和幸福,到頭來卻一事無成,就連最心愛的女孩都保護不了!什麼博愛,什麼自由,什麼尊嚴,為了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你連摯愛都失去了!

    (閉嘴!!)

    ——陌生人的性命有那麼重要嗎?你不惜讓密涅瓦,讓那些女孩暴露在死亡危機下,也要保護那些素未謀面、不知道你為他們付出、更不見得會對你感恩戴德的陌生人?此時此刻,世上也有人因為戰爭、饑荒、疾病、紛爭、犯罪、壽終正寢而死去,你要一一干涉拯救嗎?你能嗎?還是說因為與你無關,不在你視野之內,所以就無所謂?你根本只是對自己眼前的——

    “我叫你們滾開!!”

    羅蘭揮劍狂吼,怒不可遏的激情化作咆哮和力量狂奔,銀色閃光劃開虛空,糾纏不清的幻影發出沉悶的聲響,痙攣著倒下了。

    “……?”

    訝異的聲音再次從少年嘴邊溢出。

    密涅瓦頹倒在他腳下。

    亡靈幻影們變成了密涅瓦,深可見骨的傷口從右胸拉至左肩,血泡不斷從傷口和密涅瓦口中溢出,錯愕的面孔一點點失去生氣轉為死灰色。

    “這……這……”

    羅蘭茫然的面孔轉向前方,出現在他面前的,是正在逐漸崩解的影子。

    沒錯,那個密涅瓦是虛構的幻影。

    那麼,現在這個呢?

    手上還殘留著切肉斷骨的手感,這份黏在手上揮之不去的質感也是幻覺嗎?

    頹倒在腳下的密涅瓦……這一次也是假的嗎?

    惡寒侵襲著羅蘭僵硬的身體,他搖搖晃晃地走向已經停止痙攣的密涅瓦,全身戰栗不止。

    他多麼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噩夢,只要再次睜開眼楮,密涅瓦就會朝他露出笑容,那道可怕的傷口會從未存在,一切錯誤能就此一筆勾銷。

    然而。

    “沒用的。”

    像是斯洛斯,像是自己,又像是記憶中某個人的聲音嘲笑著羅蘭。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09:15
20.骰子已經投下!(十五)

    ——時間啊,停止吧,你是如此美麗。

    歌德大作《浮士德》中,浮士德博士與魔鬼靡菲斯特打賭,靡費斯特會滿足浮士德的所有要求,只要浮士德停止追求,喊出“停止吧”,他的靈魂便會屬于靡菲斯特。在最後一刻,那位博士也確實如魔鬼所願喊出了上面那句話,魔鬼如願贏得了賭局。至于之後的結局是大團圓還是badend,這些都不重要。重點是魔鬼贏了賭局。

    這是必然的結果。

    人類的**深不見底、無窮無盡,就算給100個、1000個願望都滿足不了人類的**——這句話本身並沒有錯誤。以人類這個種族來說,其**確實是永無止盡。但具體到壽命有限的單一個體,那就完全是兩回事了。

    窮奢極欲也罷,探耽求究也罷,作為個體在達成全知全能(無論真假)的那一刻,其尋求進步、繼續前進的動力就已經消失了。等到最初的全能感和成就感冷卻,之後剩下的只有與時間一並增長的空虛和無趣,還有對一切的倦怠。等到連對自身存在都感到倦怠厭煩的階段,屈從于魔鬼的誘惑,喊出“停止吧”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虛無就是如此強大的存在,作為虛無主義的代表,戲謔的否定精靈靡菲斯特一開始就不可能會輸。

    斯洛斯設置的陷阱也是同樣的原理。只不過他將內容從“滿足**”換成了“無限痛苦”,以類似斯坦福實驗的高壓環境來逼迫引誘羅蘭墮落,本質上還是虛無主義的那一套。

    一切都毫無意義;

    萬物最終會回歸虛無;

    與其毫無意義的掙扎,不如屈服于現實;

    ——基本上就是這一類概念的集合體,其目的就是讓目標被絕望所囚禁,將放棄當成領悟。

    簡單、粗暴、切實有效。

    不光是理論層面,從目前的狀況來看,斯洛斯也確實成功地一步步將羅蘭逼入牆角。

    所以,斯洛斯的勝利是否已經可以確定?

    肯定、肯定、否定、肯定、否定、否定、肯定。

    復數回答在精神領域回響,混沌膠著的思辨爭執描繪出不確定的未來圖形,在李林諸多分析決策過程中,這種情形並不多見。

    誠然,斯洛斯佔據優勢,並且正在有效擴大優勢,不給對手任何喘息之機,一口氣奠定勝局。解決掉羅蘭之後,剩下的事情就輕松了。可以說在事前被套上緊箍咒的前提下還能做到這種地步,大概也就只有斯洛斯了。

    問題是,精神世界是個比現實世界更充滿不確定性和可能性的地方,任何一點意外都會被放大到極限。盡管斯洛斯用限定範圍和人數的方式來盡可能降低出現意外的可能性,但出現變故的概率終究不是零。直到最終分出勝負為止,誰也不能輕下斷言。

    另一個比意外更具風險性的問題是,進入精神世界與他人的思考、情感同步會給自身也造成影響。

    如果把不同個體之間的精神架構比作是不同色調、光譜的紙張,與他人精神同步,等于是讓別人的顏色、光譜沾染到自己的紙張上。進入熱情似火之人的心靈,自己的心靈也會熱血沸騰;進入到心理陰暗之人的思緒當中,自己的思考也會變得扭曲起來;要是和什麼變態殺人魔、反社會份子同步,精神又不夠堅韌,鬧不好連自我都會失去,從人格層面直接變成罪犯暴徒。

    更不要提同步過深的話,很有可能兩個人的精神會一起崩潰。

    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與別人的精神同步,也意味著自己要承擔與對手同等的風險。

    李林很清楚這些風險,所以他很少進入別人的內心。但他從未將其中的風險告訴過羅蘭或七宗罪。

    對他來說,兩邊都只是實驗用的白老鼠,只要最終能出結果,哪邊輸掉都無所謂。

    所以——

    ——提案,繼續保持不介入下的觀察。

    肯定、肯定、肯定、肯定、否定、肯定、肯定。故建議繼續保持當前狀況。

    沒有歡喜,沒有悲哀,沒有憐憫。

    冷徹的紅瞳繼續從事不關己的側外矚目著少年淒慘的模樣。

    ################

    少女淒涼地倒在地上。

    傷口的出血量漸漸減少,地板被渲染上艷麗的暗紅色,抽搐痙攣已然停止,之前還能勉強听見的呻吟囈語也早已消散。

    羅蘭伸出顫抖的手觸踫少女的臉。

    漸漸消散的體溫從抖個不停的指尖上傳來,尚留余溫的彈性觸感仿佛在刻意強調少女前一刻還有生命活動,失去焦點的瞳孔更是在無聲的質問羅蘭。

    “開什麼玩笑……”

    羅蘭嘴里咕噥著。

    他的內心一再重復告訴自己“這是假的”。之前不是已經體驗過了嗎?斯洛斯能夠制造出連觸感和體溫都與真人無異的幻影或是復制品,眼前這一幕不過是他故技重施。沒錯,一定是這樣。這里是精神空間,凡事都有可能。

    羅蘭在心里不斷重復著這些話。

    然而尸體沒有像之前那些幻影一樣消失。

    靜靜的、靜靜的睜大眼楮盯著羅蘭,一動不動。

    ——你殺了她。

    某處的某個人——像是一旁的斯洛斯,又想是自己心中的什麼人,那人一邊發出刺耳的嘲笑,一邊在羅蘭耳畔低語。

    ——你殺了她。

    ——你殺了她。

    ——你殺了她。

    ——你殺了她。

    嘲笑反復回響,像一把把刀子在羅蘭心里戳來戳去。

    ——你對此早有覺悟了吧。

    (給我閉嘴……!!!)

    ——你早就覺悟到會有殺死密涅瓦還有其他人的時候,不是嗎?就算摯愛橫死眼前,你依然沒有表現出一絲震驚和錯亂。你還很冷靜,還很正常。這是因為你認為這是幻影,不是真人,所以才如此冷靜嗎?這可是天大的誤會。你之所以還能冷靜,還能保持理性,難道不是因為密涅瓦對你一點都不重要,就算被你自己親手殺死也無所謂嗎?除此之外難道還有其它答案?

    “閉嘴……”

    少年從咬緊的牙關里漏出帶有濃重殺氣的冷哼。

    但那個聲音並未就此放過羅蘭。

    ——說到底,你對密涅瓦的心意是真實發自內心的?還是別人操縱的結果?如果真的發自內心愛她,呵護她,難道不應該將她放在最優先順位嗎?比起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不應該更優先保護她嗎?之所以沒這麼做,還不是因為她對你根本微不足道,你在乎的只有自己,為了你的大義,為了滿足自我,她不過是眾多可供犧牲的對象之一,所以你沒有流淚,也沒有發瘋。你和你所憎惡的李林,到底有什麼不同呢?

    “不是……”

    緊咬的牙關中迸出蒼白的否定,顫抖不已的聲音幾乎只有羅蘭自己能听見。

    ——只要你還堅持所謂的理想,相信虛無縹緲的尊嚴和自由,悲劇就會不斷發生,你所珍視的人會不斷死于非命。

    隱約帶上一點同情的聲音漸漸沉入黑暗,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羅蘭,沒事吧?!”

    他猛然轉頭,只見密涅瓦朝他快步奔來。

    眼中映出少女關切的面孔,一股安心感隨即涌起。

    “果然是幻……”

    呢喃未能道盡,異變突生。

    “羅蘭……”

    密涅瓦一邊吐著血泡,一邊呼喊著。

    在她胸口,一個漆黑的大洞正向外冒出青煙和焦臭,從那個拳頭大的孔後面,路易王太子正露出猙獰的笑容。

    “密涅瓦!!”

    “羅蘭!”

    少年剛想要大步奔出,另一個方向傳來呼喚,他不由自主地轉頭望去,法芙娜的身影印上眼眸。

    一條布滿漆黑鱗片的手臂用力揮下,法芙娜的頭顱旋即飛了出去,噴涌出鮮血的無頭尸體軟軟跌倒在地。

    在法芙娜尸體的後方,一個男孩正在舔舐著利爪上的鮮血,琥珀色瞳孔炫耀般注視著羅蘭。

    “尼德霍格……”

    “羅蘭!”

    聲音再度響起,羅蘭再次回頭。

    格羅莉亞向他跑來。

    布倫希爾殺了她;

    薇妮婭向他跑來。

    提爾殺了她;

    狄安娜向他跑來。

    杰勒斯殺了她;

    女孩們接連出現,相同數量的人影殺死了她們。

    (——住手。)

    明知道是幻影,明知道眼前都是虛假的偽物。

    羅蘭卻依然從那些過于真實的映像里承受到極度苦澀、痛苦的滋味。

    或許一兩個幻影無法擊倒羅蘭,單憑數量也不足以擊倒他。

    縱然如此。

    (——住手!)

    女孩們的尸體不斷增加,覆蓋了地面、堵塞了通道之後逐漸堆積,一點點包圍羅蘭。

    或許是偶然,或許是故意,尸體的臉孔皆朝向羅蘭,空洞渙散的眼瞳無聲質問他。

    ——為何不保護我們?

    ——為何不救我們?

    尸體不斷增加,責難的視線也一並增加數量和份量。

    不計其數的尸體,不計其數的遺憾和怨恨。

    羅蘭被包圍在正中央。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

    內心不斷咆哮,但在羅蘭自己听來,簡直和小孩子的悲鳴哭喊無異。

    無視羅蘭的意願,密涅瓦的首級再一次飛了出去,早已分不清這是第幾個密涅瓦的少年呆呆看著空中翻滾的腦袋,還有悠然指向地面的漆黑長刀。

    “我早就說了吧,你已經無法回到‘大家’之中了。”

    甩掉黏在長刀上的血跡,有著漆黑頭發和血色瞳孔的少年朝他冷笑。

    喉嚨深處迸發出嘶啞的吼叫,失去耐性和理智的羅蘭朝對方撲了過去。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09:16
20.骰子已經投下!(十六)

    沒有任何戰術。

    沒有任何招式。

    對狂暴的野獸來說,那些都是多余之物。

    順應本能和激情的狂潮,肆意揮動肢體宣泄暴力和憤怒,將道德、理性、智慧等等多余之物全部拋諸腦後,一味的毆打。

    羅蘭騎在李林身上,不顧一切的毆打那張笑臉。

    一拳、兩拳、三拳。

    骨與骨的撞擊聲帶著某種節奏,滿是鮮血的拳頭一次次陷入對方的臉頰,眼球不知何時掛到了外面,鼻梁塌陷,牙齒折斷,就連太陽穴和腦門也早已凹陷。

    正常情況下,羅蘭根本無法想象自己能做到這種事,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思考分辨的余裕,他怒吼著繼續揮落拳頭。

    可不管怎麼破壞,李林那張面目全非的面孔依然在冷笑。

    不管怎麼毆打,怎麼痛擊,譏嘲的表情和笑聲依舊不會消失。

    從拳頭上傳來的體溫、觸感、脈搏都是真實的——羅蘭的意識除了毆打李林,唯一能確認的只有這個了。帶著即使殺了對方也無法宣泄消去的怨恨和痛苦,少年繼續一味毆打,感受著從拳頭上傳來的沖擊和疼痛。

    “如果你想要保護誰。”

    頭蓋骨完全碎裂,腦漿和延髓流了一地,僅剩下下頜骨和舌頭的頭顱噴著血泡說到。

    “就必須有殺死誰的覺悟。”

    “閉嘴!!!”

    羅蘭伸手抓住還在翻弄的舌頭,用力扯了下來。鮮血噴濺到臉上的瞬間,他感到自己的**和心靈正在分離。

    拳頭繼續砸在李林的身體上,然而不管怎麼看,對方應該早已成為了一具尸體才對。沒有任何生物能在大腦整個被砸爛的情況下還能維持生命活動,更不可能講出條理分明的話來,即便他是神意代行者。

    羅蘭不管這些,還是繼續揮拳。

    “很好。”

    歪斜扭曲的下巴上下活動,曝露在空氣中的喉管發出喜悅的笑聲。

    “你做的很好。”

    ##############

    “露科亞……”

    法芙娜緊蹙眉宇,微微張開的嘴里露出尖銳的牙齒。

    機庫內的其他人更是將槍口對準突然憑空出現在眼前的不速之客。

    無用之舉。

    槍炮根本奈何不了對方,船員們也沒有機會扣下扳機。

    “法芙娜。”

    有著傲人身材的古代種環抱雙臂,總是眯起來的眼楮微微睜開一條細縫,難以言表的強大壓力充斥著機庫,將所有人類壓制的動彈不得。

    “這是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最後機會,和我回去吧。”

    “我拒絕!”

    沒有任何猶豫,斬釘截鐵的回答。

    露科亞臉上總是如沐春風般的微笑早已褪去,殘留在臉上的,是冰霜般的冷漠。

    “就算把族人拖進滅族的危機也在所不惜?只是為了你的個人理想?為了在一場必輸的戰斗中以最絢麗悲壯的方式戰敗?這還真是廉價的自我陶醉。”

    一直抱著的雙手垂下,布滿金色鱗片的利爪指向進入臨戰狀態的法芙娜。

    “現在還來得及,族人們已經大舉出擊,摧毀了查理曼僅存的商船隊和海外殖民地駐軍。亞爾夫海姆的海外軍事力量正在我們的配合下接收查理曼的殖民地。已經結束了,查理曼的命運到此為止了。不過總算靠著大長老的爭取,那位大人同意再給你一次機會。所以——”

    “‘那位大人’?什麼時候龍族開始尊奉尖耳朵智慧種的頭子為主人,還給尖耳朵們賣命了?”

    “他是神意代行者!”

    露科亞的聲調拔高了幾度,下一刻仿佛是在回避什麼,又像是泄了氣一般低聲說到︰

    “吾等一族必須遵從母神,既然齊格菲奧托李林被母神賦予全權,我們只能遵從其命令。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什麼狗屁命中注定!就憑這一句話,就因為這一句話,那家伙的所有行為都能合理化、正當化!那些被他害死的人是不是應該全都從墳墓里爬出來謝主隆恩!感謝他親手賜予光榮的死亡?!”

    法芙娜憤怒的咆哮著,這一次露科亞也為之沉默了。

    作為壽命上千年的生命,她們並非有道德潔癖的聖人,也不是連螞蟻都不忍踩死的善人。一直注視著智慧種社會演化的龍族對所謂人性有著太過清晰透徹的洞悉。在這方面露科亞和法芙娜相差不遠。

    假如質問看過諸多國家的興亡的露科亞,亞爾夫海姆是不是一種能稱之為“美好”的社會形態,露科亞也只能報以苦笑。

    一個把國民依據種族和能力天賦劃分成三六九等,以此決定享受到的待遇乃至繁育下一代的數量……哪怕物質生活比其它諸國要豐富美好,可嚴格追究起來,也就是個功能設施齊全的家畜飼養基地罷了。

    依據出身種族和能力來決定接收的教育和今後的工作——這和養雞鴨用來產蛋,養豬用來產肉,養牛用來產奶,養狐狸和貂用來制皮有什麼區別?無非是將“科學管理”的經驗改頭換面一番,用更加精致細密的管控手段來管控治下的各種族罷了。

    其中也包括了龍族。

    所以法芙娜才無法忍耐,加入羅蘭這邊向李林舉起了反旗。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平靜下來的法芙娜淡淡回答。

    “我知道你的動機,也知道你們想做的事。”

    露科亞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躊躇,又像是在斟酌用詞遣句。

    “不過這到底有什麼意義?”

    “我們——”

    “如今在亞爾夫海姆管理下的人類對他們的生活已經沒有任何不滿。或許之前他們對重新回歸查理曼統治下的生活抱有幻想,可看過了阿讓托拉通的‘榜樣’後,所有幻想都已經幻滅了。亞爾夫海姆這邊的確存在差別待遇,可至少還活得下去,生活水平也並不差。等到查理曼被佔領,經過一段時間的支配後,所有人都會熟悉並適應新秩序,在新秩序的支配下平凡地出生,平凡地死去。對大多數人來說,這樣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平凡地出生,平凡地生活,基本上大多數人都滿足于這樣的人生,對大家來說,這樣就夠了。

    只要不知道真相,沒有人會認為自己不幸。就算說被置于支配管理之下何其不幸、被當成家畜飼養太過悲哀。對從生到死只能觸及生活圈範圍之內的普通人來講,也只是太過空泛且令他們感到困擾的遙遠話題。

    更何況要為了這種主張,奪走他們迄今為止的安定生活。

    “明白了嗎?對追求安定生活的大多數人而言,你們的主張和行為其實和恐怖分子無異。哪怕和大多數人為敵,你們……法芙娜你也要堅持自己行為的合理性和正當性,一直堅持到底嗎?”

    露科亞的聲音並不高,語調也稱不上嚴厲。

    一貫能言善辯的法芙娜卻第一次卡了殼。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09:16
20.骰子已經投下!(十七)

    數量,即是正義。

    古斯塔夫勒龐在其1895年面世的著作《烏合之眾》中最為核心、最為經典的話語大概就是這一句了。這位社會心理學大師兼人類分類學家(勒龐最初研究的是為各個人種的身體特征創制測量方法。後來他發展了人種分類等級學說,對種族主義和社會達爾文主義的發展可謂“功不可沒”)用堪稱血淋淋的文字闡述了群眾為何會具有“盲目”、“沖動”、“狂熱”、“輕信”的特質。

    亞爾夫海姆治下的被統治種族對自己的待遇不可能沒有意見,數量最多且身居第四等級的人類更是不可能心甘情願的接受這種制度。

    被壓榨;

    被貶低;

    被管理;

    沒有人會欣然接收這些。

    可是,如果有比目前更淒慘的生活等著他們,如果他們習慣了這種管理系統,那麼他們還會抱怨和不滿嗎?

    當惡不再是惡,而是被普羅大眾認定為“正常”和“日常”,在龐大數量的加持下,還有人能站出來指出那些不合理,認定那是必須鏟除的惡嗎?即便有,面對大多數人所持的“多數正義”,還有幾人能堅持自己是正確的呢?

    這毫無疑問是暴力的大義,更是一種顛倒黑白的邪道。但只要多數人認可,那麼一切都毫無問題。

    畢竟“大眾”這種群體即沖動又多變,容易受到暗示且易輕信,情緒單純又夸張,最後還偏執且專橫。只要給點甜頭,弄點悲情素材,再做好輿論動員工作,讓群眾深信那些反對當局的人其實也是在損害群眾自身的利益。大眾們便會毫不猶豫的投身消滅“反社會者”和“異端”的狂潮運動之中,將那些阻擋在浪潮面前的小石子吞沒、粉碎,之後所有人還會為行使了正義、代表了正義感到無上光榮和驕傲。

    多數正義,或者說大眾所主張的正義,就是這麼一回事。

    “對大多數人來說,你們是打破平靜生活的恐怖分子。對精靈們來說,你們是破壞秩序的犯罪者。除了極少數信奉者之外,根本沒人在乎你們的想法,大多數人甚至想要消滅你們來保障自己的日常——就算這樣,你們還是要堅持你們的正義嗎?”

    做到那個地步,大概也和真正的恐怖分子無異了吧。

    堅持自己的主張,不惜把平凡大眾拖進自己暴力活動,用流血和死亡來傾訴自己對世界的怨恨有多麼強烈的恐怖分子。

    “那還能稱之為正義嗎?”

    決定性的一擊。

    甚至不需要刻意用氣勢壓迫,僅靠語言和文字就奪走了所有人的力氣。

    為了守護大眾人民而磨礪的劍,指向本應守護的對象時,有誰還能堅持自己的主張是正義,篤信自己是在為正義揮劍。

    “對不起……”

    少女低垂著頭發出呢喃。

    法芙娜能夠體會,也能理解這些。

    不。

    她其實早就知道了。

    只是——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認為那些話也沒有錯,不是用來欺騙的謊言。”

    正因為都是可以預見的真實,夾帶私貨和灌注謊言一下子就會被拆穿,可預見未來的現實感就是沉重到了這種地步。

    民眾既愚蠢又盲目,並且總以為自己是正確的。但他們也很現實,而且又很狡猾。所以自古以來,民眾總是站在勝利者身旁,向勝利者獻媚。如果這個勝利者還能給他們帶來豐足的生活,那就更好了——李林的話語言猶在耳。

    他總是那麼正確,連讓人質疑和反駁的余地都沒有,只能在他描繪出的未來藍圖下俯首。

    反抗那個絕對正確的神意代行者已經足夠無謀了,之後還要和民眾為敵嗎?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注定不可能會贏的戰爭。

    “既然如此——”

    “就算如此——”

    兩個聲音重疊到了一起,一直穩佔上風的露科亞被壓了回去。

    “就算是這樣,那也只是諸多未來的可能性之一,還不是篤定的未來。哪怕未來變成了這樣,人們也有對此提出置喙和改進的余地,不是嗎?”

    “已經無法改變了!!就憑你們,能夠扭轉整個世界嗎?!”

    “對現在絕望的人,沒有資格談論未來。”

    現在是過去的結果,未來是現在的結果,心中只有絕望,看見的也只有充滿絕望的未來。如果自己不期盼、不主動走向光明,美好的未來也不會來到身邊。

    或許絕對正確的李林就是某些哲學家所說的“超人”,比起讓凡俗大眾和玩弄權術的王公貴族治世,把世界交給這樣一個“超人”、“明君”的手里才是正確的選擇。可讓一個對未來不抱任何期盼的人擁有決定一切的權力,也意味著世界失去了其它可能性,只剩下在封閉中被豢養,在一成不變中緩慢死亡的唯一未來。

    這樣的未來真的可以稱之為“美好”嗎?或許有人認為這樣就夠了,可法芙娜無法認同,無法對此默不作聲。

    “這不是和齊格菲奧托李林個人的戰爭,不是對亞爾夫海姆的戰爭,這是我們對‘不合理’的抗爭!”

    “這種小孩子的歪理……!!”

    露科亞話到嘴邊突然頓住,視線轉向一側。

    法芙娜和船艙內的其他人也轉向“獨角獸”。

    純白的白色盔甲正不斷溢出七彩磷光,幻惑的光芒與眾多同樣面孔的少女連接在一起,五顏六色的光芒不斷流動飄逸。

    看上去與之前並沒有任何不同。

    但所有人都感覺到——超出現實的感官,仿佛靈魂最深處相連的警報器同時響了起來一般,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放出“極度危險”、“快離開”的警告。

    七彩光芒依然閃爍變換,卻沒有一人認為那是什麼能讓人感到安心的存在,甚至連那瑰麗的色彩都成了令人恐懼的源頭之一。

    此時的磷光已經不再是純粹的發光現象,在甲板上流動的,在天花板和空氣中蠕動延展的像是一種純粹的顏色——沒有實體亦非氣體的純粹色彩,閃閃發光的、無定形的、與已知光譜中的任何顏色都不同的炫彩在四處流動、飛舞,仿佛正在覬覦窺伺獵物的未知生物。

    “‘深淵之彩(colors out of space)’……”

    喜怒不形于色的露科亞呻吟般的低語著,無懼無畏的龍族女戰士擺出了極度警戒的架勢。

    在她出發前,“那邊”就警告過她︰勸說的時間不是無限的。當感覺到“色彩”存在危險時,不管勸說是否成功,必須馬上撤離。

    因為,接下來會發生非常恐怖的事情。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09:16
20.骰子已經投下!(十八)

    ——8小時前。

    “深淵之彩?”

    露科亞重復著陌生的名詞,狐疑的目光投向眼前的接待人員。

    “那是什麼?”

    “一種發光現象,致命的那種。”

    喚做杰勒斯的接待者漫不經心地說到︰

    “相對光束武器,‘深淵之彩’產生效果的過程比較慢,不過一樣能確實殺死目標。”

    “就像毒氣和細菌?”

    “有點像,比那些殘酷多了。”

    “有多殘酷?”

    “請看一下這個。”

    杰勒斯按下圓桌上的隱藏按鈕,空氣中出現信息終端的界面,一道炫彩出現在兩人之間。

    “‘魔鬼島劫持事件’,相信您也听說過。”

    “略有耳聞。”

    露科亞不經意的皺著眉,眼前的接待員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部分查理曼軍隊的士兵以匡扶國政為名,劫持了王女,之後提出種種要求試圖排除財團對國政的不當影響力。最終在財團的強力打壓下,王女成功獲救,參與兵變的查理曼軍人全軍覆沒,連帶整個島嶼都被毀滅了。

    官方對此事件的見解大致是如此。至于防衛軍和查理曼在此次事件中的內外傾軋,還有各種見光死的非人道實驗,以及超級武器“雷神之錘”的處子秀等等內幕,良善百姓不需要知道,也不應該知道。

    露科亞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此次事件亞爾夫海姆也並未對龍族方面保密,是故她完全清楚其中內情。

    除了前面提到過的內幕,露科亞還知道有一位脫離龍族轉投防衛軍旗下的危險份子在此次事件中再次背叛,結果造反不成反被清洗。

    此時此刻提到這件事,是想警告什麼嗎?

    帶著些許不快,露科亞耐著性子靜待杰勒斯的說明。

    “鎮壓作戰進入最終階段時,我軍兩架搭載腦量子波感應框架的機體發生了原因不明的發光現象,令人吃驚的是從兩機共鳴發出的光芒居然具有意想之外的物理能量,連在遠處監控現場的觀測船‘阿克西斯’都受到影響。事後科研部門以‘阿克西斯沖擊’來命名此一異常現象,相關部門開始著力分析研究該現象的成因和原理,並著手將之應用于新兵器開發上。經過長時間的研究,初步認定是腦量子波感應框架吸收了操作者的意識,出現過載反應後轉化為了物理能量。”

    不希望被殺、渴望活下去的生存意志轉換成了七彩磷光,而在七彩磷光的保護下,羅蘭和密涅瓦最終平安逃出了魔鬼島。

    對當事人來說,那是一段彌足珍貴的體驗,對滿腦子黑色思想的研究人員來說,則是開啟了一扇通向全新殺戮兵器的大門。

    “學者們提出,既然對生存、對善意的共鳴可以引發超乎想象的物理能量和現象,那麼能不能用惡意、殺意等負面情感來達成相同效果,會不會產生其它反應?然後他們便開始著手實驗,並且取得了成果——以現場所有參與者的性命為代價。”

    “那個成果就是‘深淵之彩’。”

    “沒錯。那是被稱為有史以來最邪惡殘暴兵器亦不為過的實驗。歷史上和傳說中的邪惡魔法師們如果知道這種只應存在于瘋狂夢境中的產物居然走入現實,還被開發成了兵器,多半也會因為極度恐懼而發瘋吧。”

    杰勒斯拍著手大笑起來,他是那麼開心,看不出一點罪惡感和畏懼,如同發現了新奇玩具的孩子一般純真無邪、樂不可支。

    帶著純真的笑容,杰勒斯對露科亞說到︰

    “如果您有機會見識到,相信您一定會理解那種……對未知惡意和深淵彼岸的恐懼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份發自內心的愉悅,讓露科亞感到深深的惡心。

    ——現在。

    看見那個色彩的第一眼,露科亞就明白為什麼杰勒斯會告訴她,不用任何儀器,也不用記住特征,只要看一眼就會明白那是“深淵之彩”。

    ——那抹色彩正在異常冰冷潮濕的燃燒著。

    這是所有目擊者的第一感想,隨即混亂模糊的言語經過組織整理後變成了“像是某種潮濕、有害的彩色蒸汽”。

    他們總結的很形象,並且正確的認知到“那是危險的東西”。

    可光這樣還遠遠不夠。

    四處流動的色彩突然攫住一名船員,身強力壯的男人連慘叫都來不及便翻起了白眼,緊接著,他便在眾人面前變成了另一番模樣。

    男人身上亮起了那種詭異的光彩,身體迅速干癟、**,短短一秒鐘,人形輪廓便整個坍塌成了一堆不定型的爛泥,原本的紅潤肌膚變成了散發腐尸惡臭的黑亮泥巴,儼然是一團流淌的柏油。在“柏油”的表面,上萬只綻放出綠光、猶如膿液般的眼楮不斷浮現又崩解。

    人們才剛剛浮現出生理上的抗拒反應,那團曾經是人的東西已經尖叫著向人們撲來,一名船員剛舉起槍,還沒來得及瞄準,那團渾身長滿眼楮的泥巴生出一條觸手卷住了他的腳踝。可憐的年輕人慘叫著被到吊起來,此時他還試圖對準黑泥開槍自救,他的拇指剛剛開始用力,握槍的手臂便掉在了地上。在崩潰的悲鳴聲中,黑泥歡快的揮舞著數條如同刀刃般鋒利的觸手,將獵物一點點肢解,活像一個哼著小調分解牲口的屠夫。

    “這是……創世紀?不,是新的生物兵器?”

    法芙娜呻吟著,昔日的噩夢再度浮現腦海之中,令她恐懼之余也協助她分辨出兩者間的差異。

    創世紀和眼前的黑泥確實都有傳染迅速,踫觸一下就會感染、發病的特征。但黑泥的傳染途徑僅限于被那團色彩踫到的人類,直接踫觸黑泥並不會感染。而且比起將感染區域內生物全數消滅的“創世紀”,眼前的異物表現出明顯針對人類的特征。例如在蠕動過程中,那些不定型的怪物會穿過阻擋在前方的障礙,毫不理會擋在前方的昆蟲和老鼠,唯獨只是狩獵人類。

    換言之,這是一種針對人類或智慧生物進行區域清除的兵器。尤其適合對封閉區域實施定點清除。

    加上之前侵入的少女形態生物兵器,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奮進”號上的人殺個一干二淨。

    一片混亂中,黑泥里延伸出一條大腿粗的觸手,觸手像大蛇般扭動著,末端浮現出斯洛斯的面孔,只見他朝著露科亞咧嘴一笑。

    “時間到了,魁札爾科亞特爾閣下,該撤退了。”

    “可是我還……”

    “我們相信您已經充分表達了您的意見,法芙娜小姐也很充分的理解了您想表達的東西,基于對狀況的理解和自我判斷,她已經給出了結論。是這樣吧?”

    “……”

    “我們相信龍族迄今為止對我方所持的友好立場,並且對此給予了充分回報。現在請容許我們完成應盡的工作。”

    與斯洛斯對視了幾秒,露科亞搖了搖頭,一聲不響的轉身離開。正如她來時毫無聲息,她離去時依然突兀又平靜,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那麼,礙事者已經消失了,對小少爺的洗腦工作也完成了。接下來——”

    斯洛斯舔著嘴唇,污濁的目光瞥向法芙娜。

    “大家一起進入開開心心的獵殺時間了吧?”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09:17
20.骰子已經投下!(十九)

    “辛苦了。”

    眼前的男人頭也不回,冰冷的背影丟下不咸不淡的寒暄。在他身旁佇立的長耳朵智慧種倒是彎腰行了一禮,動作大方得體,加上端莊嫻熟和英氣勃發的外表,很有一種視覺上的美感。不過如果要問對方究竟有幾分敬意,露科亞覺得那實在是想太多了。

    正常情況下,智慧種對古代種不敬是難以想象的事情。哪怕不用上“龍威”的效果,在一頭睜開眼楮的巨龍面前,智慧種們也只有穿著尿濕的褲子想象自己會怎麼被吃掉或踩爛的份。現如今……好吧,人家攤上個足夠強大的杰出領導,別說愛理不理,就算這一位哪天心血來潮想體驗一把龍騎兵的感覺,龍族上上下下從千歲老龍到屁股還粘著蛋殼的小母龍,全都得乖乖趴在地上,等待那位大人選出幸運兒(倒霉蛋)來展現他max級別的騎乘技能。

    從飛機、導彈、潛艇、黑龍、危險種、奇美拉、女性精靈……咳咳……反正能騎的,這位大人都騎過了(羅蘭︰這貨是rider中的戰斗機……李林︰我是成為騎乘之王的男人。),騎個把母龍……咳咳,應該沒問題。

    話題扯有點扯遠了。

    露科亞對李林那種不冷不熱的態度倒沒太多意見,就連布倫希爾的態度也無法讓她產生什麼感想和情緒波動。

    時代已經變了。

    舊時代的陳腐之物正在時代大潮中被潮流粉碎和吞沒,在野心和謀略、鐵與血的漩渦之中,實力才是一切。在傳統被打破,新秩序從成噸血液沖刷下逐漸顯露的過程里,留戀過去和逃避現實是一劑致命的毒藥,不光會害死自己,還常常禍及周遭。要想在亂世中保護自己和族人不至于溺死在時代潮流里,要麼乘勢而起,要麼選邊站隊。考慮到各方實力對比,還有各種內情,抱上亞爾夫海姆這條大腿是龍族幾乎唯一的出路。

    中立?和人類一起反抗神意代行者?信不信你早上做出決定,某位魔王中午就到龍族聚集地開燒烤大會,完事之後還把整塊聚集地炸上天給你看?

    或許人文主義者和國際主義者無法認同,國家和種群之間的關系一直是以殘酷的叢林法則和社會達爾文主義為基準來運作的。即便進入國際協調時代尚且如此,更不要說這個世界尚處于帝國主義蓬勃發展,種族主義大行其道的階段。

    沒有實力,還要違逆強者,只有滅亡一途。

    更不要說這個強者還強得讓人毛骨悚然,強得毫無道理。

    別說那些威力巨大的武器,就連距離——不管是幾百還是幾千公里——對他和他的部下都不過是抬腳就能邁過的門坎。對這群輕輕松松就能顛覆迄今為止的價值觀及戰略觀,儼然無所不能的家伙來說,還有什麼人、國家、組織能夠稱的上對手呢?只要李林願意,征服世界根本只是一個只需用小時為單位計算的過程。

    和這種怪物為敵?哪怕只是想想也讓露科亞不寒而栗。

    可法芙娜卻……

    “魁札爾科亞特爾閣下,你相信正義嗎?”

    跨越空間的違和感和被拒絕的揪心、對法芙娜乃至全族的擔心尚未退卻,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露科亞有些錯愕。滿腦子的外交辭令和代價計算一下子卡殼,只剩下茫茫然。

    “你說……正義嗎?”

    “沒錯。”

    篤定的回應讓露科亞更加有些轉不過彎來,正義?這個詞居然會不帶任何嘲弄,異常端正的從這個男人嘴里講出來?他到底在想什麼?

    隱藏起不安與違和,露科亞小心籌措著回答。

    “我想……大多數人認可的正義是存在的。”

    “很標準的答案。”

    手指輕輕敲擊桌面,就像在敲擊鋼琴琴鍵,猶如詩歌音樂般的聲音緊隨而至。

    “我覺得呢,正義是存在的。”

    且不論衡量的準繩,作為一種被普遍認可的概念,“正義”是確實存在于人心之中的。哪怕是做出殘虐行為的暴徒和恐怖分子,當他們主張“我們知道自己不是正義的那一邊,所以拿道理譴責我們也沒用”的時候,本身也存在著“正義和非正義”的大前提。

    什麼是惡。

    什麼是懦弱。

    什麼是殘暴。

    少了正義這個大前提,就無法成立,暴行甚至可以被視為野獸的自然行為而得到合理化。

    “我和我的人民有我們的正義,我們不會自己不堅持正義,卻讓別人執行正義。我們也不會用‘非正義’來掩蓋矛盾。這是戰爭,也是不同正義和主張間的斗爭。我們的正義,查理曼的正義,羅蘭的正義——各種各樣的正義通過槍炮而非口頭辯論的形式來決定誰是正確的。”

    “口頭辯論沒有結果,也沒有意義……嗎?”

    “談判不是不能解決問題,但從沒有國家的成立和國境線變更是依靠談判完成的。從結論上來講,當利益和意識形態的沖突無法調和時,除了戰爭,沒有其他的解決手段。”

    “哪怕對方和自己有很深的姻緣?”

    “沒錯。”

    手指敲擊桌面的節奏沒有分毫混亂,若有若無的舒緩音樂回蕩在露科亞耳邊。

    “‘他們遺忘了最終的目的,只看到眼前的可能性,根本是舍本逐末’和‘不放棄可能性,持續追逐理想’——雙方的正義都有其合理性與正當性,在誰也說服不了誰的時候,為了不錯過改變世界的時機,為了對自己的立場和大多數人負責。羅蘭也好,我也好,唯一能做的只有作為國家公務員或者所屬陣營的一份子,堂堂正正面對。這是各自的堅持,也是對彼此的誠意。”

    “您……”

    “既然那位已經做出了選擇,糾結和憂心也沒有用了。”

    敲擊聲中止,柔和的聲音重新恢復到之前鋼鐵般堅韌的調門。

    “請轉告大長老閣下,我對龍族的態度非常滿意,請他放心。我方會盡可能以適當的方式來處理相關事項。”

    “……感佩之至”

    躬身行禮後,露科亞轉身退出了指揮大廳,嘈雜的喧嘩和攢動的身影很快便抹去了她的蹤跡。

    “可以嗎?”

    布倫希爾俯身問到︰

    “是不是應該再給龍族一些壓力比較好?”

    “不必。既然對方已經充分展現了誠意,我們也必須把身段放軟一點。更何況能用最低限度的代價讓對方欠我們一個人情,從長遠考慮還是有賺到的。這種時候太貪心反而會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您說的是。”

    “我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眼光必須放得更長遠一些,所以——”

    嘴角緩緩向上勾了起來,毫無笑意的嘲弄之聲響起︰

    “真的是沒什麼時間去和熱衷糾結對錯的年輕人辯論真理和正義。”

    小孩子才在意對錯。

    成年人只在乎成敗。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09:17
20.骰子已經投下!(二十)

    黑光一閃。

    兼具蟒蛇和水蛭特征的濕滑觸手劈開空氣,在其弧形攻擊軌跡上的障礙物——人體、鋼鐵、煙霧在這記堪比巨斧或是超大型劍刃的斬擊面前皆如紙片,反應不夠快或者運氣不夠好只會落得個一刀兩斷的下場。

    以這股怪力來破壞“奮進”號這樣的鐵甲戰艦,相信只需半日就能將全艦還原至零件狀態,船內的船員更是一個都不會剩下。

    話說回來,也不過如此爾爾。

    對于披掛著“石斛蘭”的法芙娜來說,這些玩意兒甚至無法稱之為威脅,充其量算是大一點的蒼蠅蚊子罷了。但在船艙內,她也無法隨心所欲的施展魔法和使用武器,只好依靠自身強韌的**給予對方迎頭痛擊。

    “你這混賬!!!”

    布滿金色鱗片的尾巴用力甩出,之前還在耀武揚威的黑色泥巴被甩到了機庫艙壁上,當場四分五裂,灑落一地。

    “沒用的。”

    布滿眼楮的黑泥緩緩蠕動著聚集到一起,重新聚合為不定型的團塊,斯洛斯那張滿是殘忍和嘲弄的臉再次從泥里浮了上來。

    “這不過是個分身,就算砸爛一千次、一萬次,我也不痛不癢。”

    法芙娜咂咂嘴,送出低沉的咆哮。

    “你到底做了什麼?”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個實驗,普通且無聊的那種。”

    斯洛斯快活的扭曲著,一張張相同的臉孔接連從黑泥里浮出表面。

    “我們又不是童話故事里的反派,會一再重復相同的錯誤。就算是低能的猴子也懂得從失敗中總結經驗、吸取教訓,進而避免下一次失敗。我們也會做類似的事情。”

    每一次戰斗結束之後,不論勝敗,各種各樣的數據資料都會被反饋,經過相關部門分析檢討後做出調整或是擬定相應的對策。

    像“阿克西斯沖擊”這種充滿諸多未知且潛在價值難以估算的現象,防衛軍同樣不會錯過每一次寶貴的數據收集,力求盡早掌握這種潛力巨大的未知力量。

    他們做的很好,全情投入,態度認真,但研究進度卻無法令人滿意。

    說的直白點,就是遇上**頸,進度停滯不前。

    “研究員們發現,僅靠‘仿制品’並不能引發共鳴現象。”

    防衛軍的醫學部門一直在試圖培養和量產擁有超常感知能力的士兵,一方面是為了獲得戰場優勢,另一方面則是試圖通過這些士兵再現“阿克西斯沖擊”。然而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出現過成功案例。不管是給實驗體注射藥劑,使用催眠暗示,還是使用生體特征相近的雙胞胎——所有可以提升腦量子波同步率的辦法都被嘗試了,腦量子波感應框架依然毫無反應,七彩虹光從未出現過哪怕一次。研究完全進入了死胡同。

    對此,一部分學者提出了一個假設。

    通過技術手段形成的感應波同步只是表層意識腦波同步,而誘發“阿克西斯沖擊”的腦量子波源自于更深層的意識區域之中,所以光靠人造的超常感應能力者是無法再現出“原版”那樣的現象,更不要說引導出“阿克西斯沖擊”的力量將之武器化。

    “反正只能用真貨——”

    人臉悠然說到︰

    “那就讓真貨引發出現象,之後再動手腳就行了。”

    “所以從頭到腳,全都是——”

    “陷阱。”

    光靠斯洛斯自己無法滿足條件,那麼就要想方設法把羅蘭拉下水,引發共鳴之後再對羅蘭進行精神壓迫,對其洗腦,之後再將自身的惡意全部傾注進共鳴的虹光之中——就像把墨水滴入盛漫純淨水的燒杯里,一點一點加入,觀察記錄變化。

    “托你們的福,一切都進行的非常順利!那位大人說不定會表揚我哦!上報紙、專題節目、發行紀念郵票,哦耶!”

    人面一起發出哄笑,忍無可忍的船員們紛紛朝那團令人作嘔的怪物開槍。

    扳機確實被扣下了,子彈也確實擊發了。

    人面依舊肆意哄笑,開槍的船員卻紛紛倒下。

    ——天堂之門。

    斯洛斯第二形態下所持有的空間操作能力。這種能力是靠散出的分身在空間中連續定位數個坐標,構成一個分離空間連續性的切段面,被“切段面”捕捉到的事物會被“切斷面背面”轉移到另一個空間坐標。斯洛斯正是運用這一能力將大量導彈送到了“奮進”號的周圍,現在他又把飛向自己的子彈傳送到了開槍者面前。

    但這個能力有幾個缺陷存在,照理來說現在是用不出來的。

    比方說在指揮“攻擊體”時,面對復雜戰況,斯洛斯就沒辦法分心去計算空間坐標。

    比方說出口或入口距離本體太遠時,很難控制好“切段面”開啟關閉的時機。

    短時間內居然能消彌掉過去難以跨越的障礙,其原因正是被稱之為“深淵之彩”的發光現象。

    怪物和生物兵器不過是“深淵之彩”的副產品,這抹讓人膽戰心驚的光彩真正用途是通過接觸來強制性連接、奪取別人的意識容量。翻譯成誰都能听懂的話,就是“深淵之彩”會把接觸到的人肉身變成長滿膿和眼球的黑泥,大腦則會成為一個遠程連線的伺服器,幫助斯洛斯處理增加的計算和制造空間通道。

    肆意篡改、踐踏生命的形式——這正是“深淵之彩”令人忌諱和畏懼之處。

    有了“深淵之彩”的補足,斯洛斯的力量可以說更上一層,完美達成任務似乎就在眼前。

    人面為此興奮戰栗不已,就在他們蠕動著準備趕盡殺絕之際,困惑和錯愕爬上了污濁的面孔。

    黑泥表面的無數眼楮一起轉向“深淵之彩”,原本猶如不明生物般的炫彩正在不斷閃爍,忽明忽暗的光彩閃爍中,黑泥的動作也莫名僵硬起來。

    “這是……!居然敢!!”

    似乎是察覺到異變為何發生,人面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音,無數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石斛蘭”。

    被固定在機庫甲板上的“石斛蘭”絕不可能避開觸手。

    然而——

    尚未踫觸到“石斛蘭”,觸手便出人意料的僵在半空中。

    困惑和焦躁的聲音從人面口中流出。

    “怎麼會……居然……不……原來如此……”

    仿佛正在畏懼沉默的法芙娜,殺不死、燒不掉,理應無懼任何力量的觸手反復扭曲顫抖,但就是無法再前進一步。

    那光景實在太過異常,以至于其他船員也陷入莫名其妙的困惑之中。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我就好好招待一番吧!這可是你自找的!!”

    無數的面孔一起怒吼,下一秒那些扭曲的面孔全部沉入黑泥,詭異的沉寂再次籠罩“奮進”號。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09:18
20.骰子已經投下!(二十一)

    羅蘭腳下尸體堆積如山。

    女孩們的尸體,殺害女孩的凶手的尸體。

    女孩們的死因繁多,儼然是凶殺案展示會。

    勒斃;

    溺死;

    火焚;

    斬殺;

    肢解;

    猛獸撕咬;

    ——人類想象力所及的各種殺人手段幾乎全都集中于此展示,仿佛在無聲的訴說人類可以殘暴到何種程度。

    凶手們的死因卻相當一致。

    全數死于徒手毆打或絞殺,且全數死于羅蘭之手。

    腦袋和胸膛被砸爛,脖子轉向奇怪方向的尸體和少女們的尸體交疊在一起,宛如萬花筒和鏡子迷宮般無限延伸的死亡展覽——過度細致的幻影將瘋狂的色彩一點點渲染到羅蘭的精神上。

    “哈、哈……”

    明明是不應感受到疲勞的精神世界,羅蘭卻氣喘吁吁,整個人搖搖晃晃,每走一步都歪歪斜斜,仿佛是在泥沼里行軍。

    苦行僧?

    修行者?

    行軍的軍人?

    逃難的難民?

    比這些都更加淒慘。

    失魂落魄的少年在尸堆中漫無目的地抬腳又放下,跌跌撞撞的前進,就像是一架壞掉的機器,不斷在重復毫無意義的單調動作。

    精神被逼到極限的他距離“會活動的尸體”也就只差一步,要不是還有僅存的一絲理智和精神尚在,羅蘭大概已經瘋了吧。

    能支撐到這種地步,可以說是他精神強韌的表現。

    然而再強韌的鋼鐵反復折彎拉直也會斷裂,人類的精神再怎麼強大,反復攻擊弱點也會迎來崩潰。

    所以,人們不得不尋求某些依靠和寄托。

    “羅蘭。”

    面帶羞澀的密涅瓦出現在羅蘭面前。

    身心都快被壓垮的羅蘭呆呆看著面前的靦腆少女,將她所說的一字一句全部烙印在腦海中。

    “要保護我哦。”

    “……好的。”

    “羅蘭。”

    “羅蘭。”

    “傻瓜羅蘭。”

    “羅蘭哥。”

    少女們一一出現,柔聲細語或是潮氣蓬勃的重復著同樣的要求。

    ——保護我們。

    ——和我們在一起。

    ——要生很多很多的小孩,大家幸福的在一起。

    少年搖搖晃晃的走到少女們面前,神情呆滯的跪倒在地上,緊緊抱住密涅瓦、抱住法芙娜,抱住格羅莉亞,抱住薇妮婭……就像罪人遇見了赦免他的救世主,毫不猶豫的應承下她們的要求。

    被丟進無盡黑暗中的人類會下意識地去尋找光明,哪怕那是一絲微弱的光暈。被逼到精神封閉時,人會死死攥住哪怕極其微小的希望,甚至無暇分辨和思考自己依偎的到底是什麼。

    “我會保護你們。”

    “我會和你們在一起。”

    “……要生許多許多的小孩。”

    羅蘭發出垂死般的呻吟,抬頭仰視著女孩們的微笑,麻木的應承著提問。

    “不管要做什麼?”

    “對。”

    “不管會對誰見死不救?”

    “對。”

    “不管要殺死誰?”

    “那現在就保護我們。”

    虛空中出現一柄短刀,朝著密涅瓦的頸間揮下。

    羅蘭的身體立即無意識的行動起來。

    一把推開密涅瓦,手中的迪蘭達爾刺向前方。

    即使精神狀態不佳,羅蘭的身手並未受到影響。撕裂肌肉和髒器的觸感從劍尖傳到手心,長劍精確命中襲擊者的左胸,自背後貫穿,心髒的脈動沿著金屬一並傳來。

    “咦?”

    羅蘭的手顫抖起來,一滴冷汗沿著鬢角落下。

    “卡斯帕爾?”

    死黨摯友的臉上依舊掛著不羈狂野的微笑,身體順著迪蘭達爾一點點向後傾倒。

    “羅蘭,謝謝。”

    密涅瓦溫柔的抱住羅蘭。

    “羅蘭,謝謝。”

    “羅蘭,謝謝。”

    “羅蘭,謝謝。”

    “羅蘭,謝謝。”

    女孩們的幻影出現又消失,溫柔體貼的致謝接連在耳畔響起,在羅蘭的腦海里掀起漩渦。

    “我、我、我、我……我殺死了卡斯帕爾?”

    羅蘭低頭凝視著緊握手中的迪蘭達爾,暗紅色血液正順著顫抖的劍尖一滴一滴濺落地面。

    “我、我、我……只是為了救密涅瓦,只好……”

    無法連貫,連逃避都算不上的淒慘哀嚎從嘴里溢出。

    只是為了她們——

    已經被逼到無路可逃的意識死死攥住這句話不放,猶如即將溺死的人抓住浮木。

    只要她們平安無事就好,只要能保護她們就好,只要和她們在一起就好——其他什麼都不必想,不必听,不必看,只要觸踫女孩們之外的事情就會傷痕累累、痛苦萬分,所以只要想著該如何保護她們就好。

    只要這樣就可以了!

    少年的思維逐漸被單一色彩覆蓋。猶豫和疑慮從思維中被摒棄,視野中只剩下黑與白,價值觀也被統一為單一且明確。

    ——保護女孩們。

    ——擁抱女孩們。

    恐怕這不光只是斯洛斯壓迫羅蘭的結果,說不定這正是羅蘭內心深處的一種期望,一再被窮追猛打導致精神的構成組合出現縫隙,平時絕不會說出口也不會表現出來的想法在此時此刻脫離了鉗制,得到了解放和表現也說不定。

    正如那位失去孩子的母親。正如她哪怕舍棄一切,甚至放棄正視現實也想要讓亡子復活的心情。名譽、道德、儀態……所有一切統統放棄,眼里心里只有珍視之人,對失去對方感到極度恐懼和憤怒。

    或許在女孩們一個個聚集到他身邊,和他一起走上對抗李林之路時,他的心里就有這樣的想法了。

    誠然,這是私心,卻也源自善意,更是身為人理所當然會產生的想法。

    此刻羅蘭卻被這份心情逼到無路可逃。

    為了阻止自己的生存意義崩潰,他主動停止思考。哪怕就這麼放著不管,他也會主動將價值觀和思維凝縮在女孩們身上。

    已經不需要壓迫和誘導了,順著已經被收束的狹隘視線,羅蘭自己就會完成對自己的改寫,成為斯洛斯所期望的只知繁衍後代的播種機器。

    換言之,洗腦即將完成。

    ###############

    一無所有的死地。

    法芙娜對目光所及的風景只有這一個評價。

    哪怕是萊茵戰線吃飽了炮彈和尸體的無人地帶、號稱生命禁區的沙漠及永久凍土也比這里更有生氣,放眼四周空空蕩蕩,無言的拒絕著一切生命,連風和聲音都不存在,只有灰白色的沙土,還有過于寬廣以至于讓人心生恐懼的地平線。

    “這就是精神世界?”

    法芙娜的聲音充滿了困惑和震驚。

    這里是斯洛斯和羅蘭兩人連接構成的假想精神世界。

    交錯著兩個精神的世界本應充滿混沌和色彩,矛盾和共鳴應該編織出一副繁復錯綜的畫面才是。

    然而呈現在法芙娜眼前的只有荒涼,只有死寂。

    簡直就像……對她展現出什麼不祥之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09:18
20.骰子已經投下!(二十二)

    精神世界與物質世界最大的差異便是“精神的具現化”。

    思維、意識、心態、情感波動、心理變化、精神架構都會在這里通過以具體形象和形式得以展現。

    有些是顏色,有些是風景,有些是人物或動物,有些則是假想造型——所有的一切都是精神的投影。

    每個人的精神架構、價值觀、意識形態都不盡相同,其內心在精神世界投影出的風景自然也有所不同。陰沉的人會描繪出重重陰霾,開朗的人會展現出萬里晴空。心胸寬廣的人會呈現寬闊的草原,心機重重的人會建構出機關重重的迷宮。

    可不管怎麼樣,智慧生物都不會也不應該擁有眼前這般連頹廢都算不上的荒蕪精神面貌,哪怕是植物人也只會出現停滯的風景,而不是徹底拒絕一切的死地。

    沒有人們彼此歡笑的聲音,沒有喜悅的歌聲,連憤怒、悲傷的低吼都不存在,只有看不到盡頭的灰色荒野。

    完全無法想象這會是人類的精神架構。

    也就是說——

    “融合……不,這是侵蝕?”

    法芙娜端詳著四周,低沉的呢喃在荒野擴散。

    直接接觸發生融合——這在精神世界並非不可能發生,正如將涼水和開水混在一起會得到一杯溫水,但要把溫水重新還原成原先的涼水和開水,每個分子、原子都毫無偏差,那是完全不可能實現的。

    融合在一起的精神就像混合在一起後得到的溫水。與對方的記憶、感官同步過于深入,導致難以辨識自我和他人,結果引發精神融合現象。想要分開糾纏過深的精神其難度幾乎等同還原涼水和開水,且不論事後有諸如精神分裂、多重人格、認知障礙之類的後遺癥。當事人能不能活下來都尚在兩可之間。

    至于侵蝕,則如字面意思,兩個精神接觸時,自我意識極為強烈,精神更為強大的一方能夠將自己的意志覆蓋對方的精神,將對方的肉體變成容納自己意識的容器。

    七宗罪之一的沃爾格雷沃即擅長此項能力,他甚至無需潛入精神世界,只需對視一眼就能將自我意志復寫到對方的大腦里。

    斯洛斯無法實現那種技藝,但他毫無疑問在精神領域比羅蘭要強的多。

    不止是羅蘭,就連身為古代種的法芙娜在這方面也無法與他們相提並論。

    這片風景恐怕正是斯洛斯的內心寫照,也是七宗罪成員的精神素描。

    不會覺得孤獨,也不會覺得悲哀,更不會感受到心靈上的痛苦。人類生存所需要的東西,諸如家人、戀人、同伴、朋友,對他們來說只是無用之物,是脆弱人類為延續種族而不得不依賴的東西。

    恐怕七宗罪成員的內心都是如此,其中又以持有“惰怠”之罪的斯洛斯在這方面格外突出,讓他來實施對羅蘭的洗腦再適合沒有了。

    只要是人類,不管多強,在這個精神世界里絕對不可能贏斯洛斯。畢竟有誰能和空虛的荒漠去比肩?在這片看不到盡頭的荒蕪之地,個人意志如同潑進沙漠里的水,只會被蒸發、吸收,不留任何痕跡的成為沙漠一部分。

    “必須盡快找到他們,到底在哪里……有了!”

    環顧四周,荒漠一角有一座小小的教會。盡管規格普通還有點寒酸,可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也算是十分扎眼了。

    恐怕斯洛斯和羅蘭就在那里面,只要從那里入手解除他們的精神共鳴,或許還能來得及扭轉局勢。

    法芙娜全力奔跑,不消片刻便來到了教會正門口,正當她準備一口氣沖進時,一個身影帶著懶洋洋的聲音攔在了法芙娜面前。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別人進行游戲時,未經邀請就橫插一杠子攪局,是會被人暴揍的呢?前公主殿下。”

    “斯洛斯……”

    法芙娜嘖了一聲,冷靜的反問到︰

    “換了造型還是用了什麼牌子的生發水?霸X洗發水?還是章X101?”

    “� 攏」饌返腦煨褪翹匾飧慍隼吹模 俏 送瓜允裁炊濟揮校 裁炊疾換岣謀涮匾庋≡竦腦煨停 饈潛硐忠帳醢∫帳 ︿愕降錐 歡 浚×磽庹饈俏 俗髡劍 蘊乇鶘髦氐慕櫨昧四俏淮筧說男蝸螅 br />
    “也就是說,脫發脫的徹底沒救了,干脆自我催眠告訴自己‘光頭其實是一種藝術’?”

    “你丫到底懂不懂審美!听好了,光頭的曲線和潤澤可是……”

    “人們常說‘人會對自己沒有的東西產生憧憬’,看了你在兩個世界的造型,我非常深刻的體會了這一點。”

    “好好听人說話啊!!!!!我才不介意光頭啊!听懂了沒,根本不介意啊啊啊啊啊!!!”

    “寸草不生的荒地——代表的意思就是不管什麼生發水和治療方法都無效,看樣子不光腎虛、腎衰竭、糖尿病、尿毒癥、腦癌、白血病、輻射病,就連毛囊都徹底死光光了。嗯,節哀順變,節哀順變。”

    “節哀個鬼啊!!!話說為什麼毛囊萎縮比那一堆絕癥還厲害!不對!你根本是咒我早死是吧?!”

    “沒關系,大家不會因為禿頭歧視你的呦。只要不放棄,或許有朝一日會發生奇跡。”

    “……”

    似乎是深受打擊的斯洛斯長長嘆了一口氣,重新睜開的眼楮再次將空虛的目光投向法芙娜。

    “耍嘴皮子也改變不了狀況的,小姐。相信你也明白,只要是有心之人,在精神世界里是不可能戰勝我們的。相對的,我們七宗罪有太多辦法來泡制你們了。”

    “……”

    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法芙娜以默認的形式接受了斯洛斯傲慢的宣言。

    七宗罪是絕對的惡,同時也是不會產生感受和感情的虛無。

    物理攻擊、精神攻擊、心理誘導——無論哪一種手法在這里對他們都無法奏效。

    說到底精神世界的生與死其實是認同與否的問題,只要精神力夠強,在這個世界就算被長刀貫穿,被大炮轟個稀巴爛,死亡依舊會被否定。

    換句話說,就算法芙娜沖上去把斯洛斯撕成幾百幾千塊,只要斯洛斯認定自己沒死,照樣可以渾身無傷的原地滿血復活。反過來,斯洛斯哪怕不做任何攻擊,只要用言語誘導法芙娜相信自己已死,她在現實世界的肉體就會真的死去。

    只需一句話,一個暗示,法芙娜就會淪為灰色荒漠的一部分。

    “那麼——”

    斯洛斯舔著嘴唇,不懷好意的目光在法芙娜身體上來回打轉,冰冷的笑聲里帶著一絲恍惚的余韻。

    “我該用怎樣盛大奢華的方式料理你呢?舍棄了族人也被族人舍棄的前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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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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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漫小說愛好者......兼妖怪控、兼林賾流書迷 大概是從2009年年初開始看網路小說至今(鮮網→說頻→冒天→定居卡提諾、偶而去起點逛逛)。不太喜歡看愛情、恐怖比例太重的書、其他甚麼都看(雖然有爽文看太多一般小說看的艱難的傾向),但是常因一些奇怪原因棄書,偏好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