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晨羲 2013-8-25 11:08:5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30 590017
yuyosan 發表於 2014-1-1 17:21
11.觀察(一)

“您說什么?!”

前所未有、堪比炮彈炸響的洪亮喊叫幾乎把帳篷掀翻,布倫希爾高八度的尖叫令身后的袍澤們不禁為之側目,以嚴格遵守軍紀和高度素養著稱的布倫希爾少校會有這樣的失態之舉完全在他們認知以外。

不過這種程度的沖擊力度和孤身返回營地,氣定神閑地飲下一杯紅茶,用十分冷靜隨便的語氣宣布超常之舉的李林帶給精靈們幾乎把下巴掉地上的驚悚程度相比又不算什么了。

“閣下?我想再確認一次您剛才的說話內容,可以嗎?”

布倫希爾吊詭的語調和僵硬的表情溢出不容分辯和拒絕的超強勢氣場,動搖的眩暈和快要突破臨界的不滿似乎在下一刻就會化作情緒的全面涌向自說自話的最高指揮官。

即使是想提醒布倫希爾注意語氣態度的提爾,在被可以不沾佐料生吃了自己的兇猛眼神瞪過一眼之后也明智的選擇放棄,插不上話的精靈軍官們忐忑不安的望著依然露出玩世不恭式淡定笑容的李林。

“我給了羅蘭成年人4天份的水和食物,外加必要的裝備,讓他在荒野里嘗試7天野外生存。”

欠奉罪惡感和不安,極淡定平常地說出所作所為后,李林放下被雙手吸走熱量的茶杯,攤開雙手做出無辜樣貌的紅眼之王一點也沒有要對自己的不負責任之舉做出反省檢討的意思。

“您是認真的?讓一個男孩在盜賊、野獸、危險種出沒,夜間氣溫驟降足以導致凍傷、凍死的野外生存7天?請上校為我解釋一下做出這種決定的理由和必要性。否則屬下只能理解為私刑。”

“布倫希爾少校,對上校怎么能用這樣的語氣,你——”

“正因為是上校,我才只是這樣說話,將羅蘭交由我照顧的,正是上校!”

母獅守護幼子的彪悍眼神逼退提爾,了解到一起青梅竹馬同樣敬仰李林。不是對自己越距無禮行為無可容忍,絕不會用這般強硬的語調。可少女心中的包容和敬仰正發生沖突,矛盾焦躁之中難以遏制沖動的布倫希爾將尖銳又清澈的眼神灑在李林的臉上。

“也許上校有不能說出口的理由和用心。但我還是希望能得到解釋。”

沒用使用約束上下級關系的屬下,而是源自個體自我意志的我來稱呼自己,用詞上的區別清晰表達出灌注情感后的波動和立場發生微妙變化。

“這也是親子教育的一部分。只是現階段方式可能有點過激。”

手肘抵上桌板,手指雍容優雅的交叉在一起,遮住鼻翼下的雙手攔住光線和視線,幕布般的陰影下無從窺清唇線與表情,正視布倫希爾激動面孔的紅瞳送出意有所指的聲音。

“少校的想法和實踐中的表現固然正確,對撫慰那孩子的心靈創傷也產生了確實的效果,這個成績值得肯定與稱贊。不過,接下來對羅蘭只能采取激烈的教育方式加以調整。要問為什么的話,理由簡單得很——時間問題。”

“時間……嗎?”

對李林的解釋回以充滿疑惑的反問,布倫希爾蹙緊眉宇。

“羅蘭身上肩負有重大意義。但不是最優先的。尋找、迎回格拉姆依然是我們最優先的任務目標,為了盡可能快速完美的完成這個任務。大家的努力獻身和凝聚全部戰士乃至全體精靈的信念、決心是必不可少的先決條件,關于這一點,少校你也了解吧。”

沉默地點點頭,身為接近上層核心軍官的布倫希爾最為清楚。提升戰士士氣和強化組織凝聚力的重要性,軍校時就學到過相關的知識,與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之中,布倫希爾從未輕慢怠忽過相關的諸事宜。

構筑起來需要花費漫長時間和精力,然后要花更多更長久的代價去維護,使之能長久存續。稍有疏忽不慎。細小的漏洞會擴大成致命的裂痕,之前的辛苦努力轉眼間分崩離析化為瓦礫塵土——有形之物是如此,無形之物亦無例外。

任何組織皆需凝聚成員的意向,因此會設立相關規章制度約束成員的行為以防止渙散。像V.E公司這種以商業活動為偽裝色的秘密組織,因為隱秘的特性需求,紀律制度也會愈加嚴格,最有代表性,也是最核心的部分正是獎懲制度。

“2班的士兵為他們的不當言行支付了應有的代價,羅蘭同樣必須為自己當時的錯誤態度及言行接受相應的懲罰。賞罰公平——這是為了維持組織集體運轉,不讓出生入死的戰士寒心,進而導致國家、組織、軍隊解體崩潰而必須牢記堅守的基礎規則,這件事情上不會有任何例外,無論是我、你們、還有羅蘭全都一樣。在當前的非常時期和非常任務之中,劃清責任、公平處理的重要性是不容絲毫動搖的。”

“但羅蘭還只是個小孩,讓一個只有5歲大、獨立生活都尚且成問題的小孩馬上學會軍隊的處事規則是不現實的,而且初犯就進行這樣嚴重的處置,對他是不是太嚴苛了?”

“他是個小孩沒錯,但用普通小孩的標準衡量去要求身份特殊的他是行不通的。”

羅蘭是榮耀的金母雞騎士團團長李拿度之子,也是李林收養監護的對象。

他是即將進入精靈國度生活的人類小孩。

“和收養相關的法律文件手續辦妥之后,羅蘭就會正式成為我的撫養監護對象,也就是養子。無論他本人是否愿意,都會自動擁有組織成員的身份。要是之前那種冒冒失失的舉動在辦完手續之后再來一次,甚至是鬧出更大更出格之事的話,就算是我也只能順從大多數成員的一致意見,對他進行更嚴厲的處罰。為了不致于出現那種無可挽回的局面,現下就展開極端教育和相關磨練是必不可少的。”

權力斗爭的世界中容不下一個小孩子任性胡為,耍性子的行為在冰冷的權利交鋒中三兩下就會被利用、發揮、榨干,最后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結論很明顯:為了能夠生存下去,羅蘭必須接受這種試煉。

“可是,野外生存7天似乎還是太過激烈,那孩子——”

恍然大悟的少女臉上劃過一絲羞慚的亮紅以及更多的擔憂和不忍,李林靜靜的聲音截斷布倫希爾稍嫌泛濫的母愛關懷,鋼鐵般硬質的視線對上略有退縮的翠綠眼眸。

“你聽過獅子對幼崽的愛嗎?布倫希爾少校。”

“您是指傳說獅子只養從懸崖下爬上來的幼崽?老實說,我只是耳聞,從未真正見到過那樣的場景。”

獅群的首領在幼崽能跑之后,會帶著他們爬上懸崖,將所有的幼崽推下絕壁,然后在懸崖上等著幼崽爬上來,選擇可以爬上來的那只養育。

老一輩精靈會用肅穆深沉的神情描述這樣的段子,經語言文字加工修飾之后,表現得更為真實。不給過對各種野獸和危險種的生活習性頗為了解,有著豐富狩獵經驗的布倫希爾從未見過生活在平原的獅子爬上山崖去做那種感性又麻煩的事情。她只見過、記得獅群是如何誕生出新的首領,然后怎樣處理前任首領的遺子。

比起杜撰、想象痕跡極為明顯的故事,真實的自然總是更為血腥、殘忍,同時也遠來的真實。

“先不管那故事的真實性,其中對子女教育的重要寓意和啟發還是有值得肯定之處的。”

十指交叉的雙掌下,難以分辨情感、無從把握思維起伏的聲音從面具一般的陰影下傳出來。

“別嬌縱孩子、適當的挫折能讓孩子更快成長,其中最重要的是父母之愛并非只有保護這一種形式、即便推下懸崖也期望孩子能爬上來的勇氣——聽上去很可怕,但現在的羅蘭需要這樣的教育,他必須比同齡小孩更早學會自立,為此,他首先要先學會如何共存。至少別比尼德霍格表現的差”

李林身邊也有一個按種族生命周期算是小孩的尼德霍格,不過小孩副官大人的常態冷傲印象和臭脾氣倔小鬼羅蘭實在差太多。

智慧種和古代種相比,最大、最本質的不同之處不在與壽命、體積、外形、力量等表面差距之上,對時間的感覺和獨居生存這兩點才是兩個種群之間生存方式和成熟程度差距的源頭。

龍族對同伴、親眷之間的感覺和關系之淡泊超過了野獸,獨居數百上千年也不會感受到寂寞孤獨的龍族除了交尾繁殖之外,同族間進行溝通、社交之類的事情基本不存在。現在的龍甚至對繁衍后代這一重大種族使命責任都表現得興趣缺缺,由此引發的少子化問題已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再過數百年,龍族恐怕就會自動滅絕,成為傳說中的幻想生物。
yuyosan 發表於 2014-1-1 17:26
11.觀察(二)

智慧種沒辦法像那樣子生活,無論精靈、人類、獸人、矮人、侏儒,作為單一個體,不過是廣闊世界中不起眼的一粒塵埃,身為渺小脆弱的感性生命,即使沒有猛獸和自然災害的侵襲威脅,大喊大叫也得不到回應的廣闊內,孤獨和寂寞會搶在饑渴之前讓個體生命枯萎死亡。

所以,智慧種必須群居共存,通過相互扶持,通過集體應對各種危險,通過延續生命的行為將自己填滿,避免自身與虛無孤獨同化。

“現在的羅蘭還在抗拒接受父母朋友死亡的事實,打心底的排斥任何想要取代扮演類似父母角色的存在介入他的心靈。布倫希爾少校你已經非常努力地嘗試排解他、包容他、保護他,取得了足以稱道的進展,不過還是趕不上進度需要。繼續采用懷柔母愛教育的話,接下去就不光只是羅蘭個人的問題,士兵們的情緒、少校你在士兵心目中的威望、組織的凝聚力,任務的達成都會遭受不同程度的影響,那種事態只能讓我感到不安。”

無法接受——強硬的潛臺詞隱蔽在客氣的討論下透析出來,布倫希爾眼神黯淡了幾分,低聲以“抱歉”回應李林的剖析,精靈少女的頭向下方深垂了幾分。

“讓他在空無一人且危機四伏的荒野上度過7天可能有點過火,不過,如果能順利激發出他的求生意志,明白回應他者的善意。融入精靈生活圈子對他的重要性的話,這種處置也算有所回報了,即便效果不佳,從中汲取失敗的經驗教訓,對制定出下一套針對性明確的教育計劃也能有所助益。”

“安全方面的問題——”

眼前嚴格教育又根據效果反應進行靈活調整的李林與清晰印刻在記憶上羅蘭滿是仇恨怒火的倔強面孔重疊在一起,從知識與記憶中找不到可以讓李林改變決定的說辭,布倫希爾近乎泄氣的提出了最后的關切。

“一切都準備好了。為了更加確實的援護那孩子,連監控的手段也備齊了。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真要有個萬一的話,我會第一時間趕往事發現場。只不過。我不認為會有那種機會。”

具體涉及道德倫理問題的細節全數被李林用安全為理由掩蓋過去,紅瞳中篤定的視線和恰好可以令聽眾情緒舒緩的聲調讓布倫希爾對羅蘭的掛念稍稍安穩下去。絢麗的晶翼之羽自漆黑衣袖下鉆出,激光畫筆在空氣畫布上描繪出遠方的影像。晶體自身的震動放送出逼真的聲音。

5歲男孩背著幾乎趕上身高的巨大背囊行走在空曠平原之上——這樣的畫面讓布倫希爾不禁感到一陣陣發堵的難受,嚙合在一起后槽牙更緊密的貼近著。

食物、水、睡袋、武器、藥物、繃帶——野外生存絕不可能缺乏這些東西。能否生存下去完全維系在這些東西是否充足之上,多一份便增加活下去的保證的同時,也增加了背負的重量,但誰也不敢、不會說減輕分量的話,稍有疏忽大意便已曝尸荒野的殘酷自然很少看顧粗心者,除了瘋子和真正的勇敢者,沒有誰敢在準備不充分的前提下冒失的露宿荒野。

對艱苦邁動雙腿的羅蘭而言,維生必備用品的分量太過沉重,沉重到想要拋棄這些令他憎惡的玩意兒也做不到。

“這不是挺好的嗎?想做的話。那孩子也可以做得很好,不是嗎?”

散漫的評價讓除布倫希爾外的精靈露出了釋懷的表情,有幾位輕輕吐出堵在胸口的糾結團塊。

盡管羅蘭是突然加入隊伍的外來者,還是人類的小孩,相處的時間里表現出種種不可愛的抵觸情緒。但精靈們并未真正將之劃入敵人的定義范圍。只是將羅蘭視作經受慘劇之后還沒反應過來的麻煩小鬼頭。

即便有所不滿,他們最多也只會用言語稍作刺激,停留在口頭上的牢騷連精神施暴的邊都沾不上。一點點的抱怨和小小壞心眼也遠算不上冷暴力或者集體霸凌。整體而言,大家對那個男孩忽然之間失去了全部親朋,孑然一人幸存的遭遇保持著最基本的同情心。

大家視李林突然將羅蘭扔在野外獨自回來的的舉動為一種不負責任的表現,擔心著、同情著羅蘭。在例會開始的階段,絕大多數軍官和士兵多少有些認同或傾向于布倫希爾的態度立場。

現在他們已經知道李林并非心血來潮或者膩煩了照顧小孩的游戲,故而把羅蘭棄之荒野不顧。明白到那是兼顧大局和教育羅蘭之間做出的平衡安排,之前那些疑問和擔心也隨之消失不見。

會議整體氣氛至此完全轉變,布倫希爾盡管還是不能完全放心,卻也不好意思繼續沒完沒了的繼續糾纏這個問題。看著投影空氣中那個背著巨大行囊,艱難前行的男孩。精靈少女的嘴角極細微的下垂,向兩側伸展出隱藏難受的一字嘴型。

李林不光是羅蘭的監護人,更是肩負引領精靈和世界步入全新之境的杰出領導者。除開對羅蘭的責任和義務,整個世界的重量同樣壓在他的肩上。這兩種義理本應互不抵觸才是,但現實總是和所想的存在差距,兩種義務不但會存在沖突之處,而且當義理之間由于客觀現實環境條件而產生矛盾時,份量更重的一側總是享有無可爭辯的優先權。

毋庸置疑,與整個世界相比,一個村子的存亡、一個孩子的死活與幸福都太缺乏可比性和影響力。身處高位俯瞰、指導全局的李林深明其中的道理。在顧全大局的基準之上協調教育工作的結果就是極嚴苛的指標和教育方式,具體的做法則是如眼前這般。

對此,布倫希爾不可能找到可用于辯駁或者指責的論據,相比普羅大眾,眼光放得更為深遠,團結組織成員和平民,指導大家做出正確抉擇乃是身為首領的基本素質。背負著超乎想象之沉重期望和天授命運的李林更必須貫徹此基礎要求,不存一絲一毫個體情感可摻雜入舉止之中的余裕。

只能那樣去做——李林的立場便是如此,其身處的位置不容許在羅蘭的問題上做出更多的讓步。

——這樣的上校,感覺離自己實在太遠了。

壓抑下不自禁的想法,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

“布倫希爾少校,沒有和你事先商量實在抱歉。為避免發生類似的事情,我已經整理完畢整個教育大綱,會議結束后,你拿去先看一下,最好能提出你的意見以供參詳。另外,在不影響正常工作的前提下,羅蘭的狀況你可以隨時觀看查閱。”

最大限度的讓步——和顏悅色的表情下透出組織首腦的立場底線,想嘆息卻無法在這個場合下低頭作出那樣的動作表情。用軍官的矜持和尊嚴撐住被失落感壓住的軀體,布倫希爾接過李林手中的黑色小本子。封面上漂亮的花體字引起她的興趣,帶著好奇和疑惑將之誦讀了出來。

“《教育的戰歌》?”

“撫養教育子女對父母們來說,無疑是最重要也是最艱難的長期攻堅戰,相比起讓孩子理解自己和世界,學會正確的人生價值觀念。殺戮和破壞實在是簡單得近乎愚蠢。”

超越世間常理的少年發出俏皮形式的感嘆,緊盯畫面中猶如歷經苦行的孩童,紅色瞳仁釋放出意義不明的無機質光澤。

“總之先觀察吧,就算身在此處,那孩子為生存奮斗的樣子,我們一樣看得十分清楚。”

——好重。

所有的牢騷、憎惡、憤怒、怨恨都被背上的重量和腳下的路程消磨殆盡后,腦髓漸漸塞滿自身體各處反饋來疲憊和酸痛的感觸,除此之外的感想只有簡單的一個詞。

想停下腳步,想扔掉背囊,想倒頭就睡,想大聲呼救——以5歲男孩傷后初愈便立即承受負重徒步遠行的身體狀況而言,實踐上述想法也不會有人指責羅蘭惰怠、嬌慣、懶散。看到那個幾乎和羅蘭自身登高的背囊,有關愛小孩之心的大人會讓羅蘭趕緊卸掉那個累贅,原地休息恢復體力,說不定還會好心的拿出食物和水。

平原上的草綠被一陣涼涼的輕風撫過,水面波浪般起伏的綠色潮涌中沒有自己之外的人影,微帶孤寂的涼風拂過耳畔,空洞的低鳴之中沒有語言呼喚。

腳下踩踏著廣闊到仿佛沒有盡頭的大地,湛藍的蒼穹漂浮在頭頂,視野內只見點綴有矮灌木黃綠色團塊的草綠平原,濃郁到近乎發黑的深綠森林在看似近在咫尺,實際尚有距離的地貌分界邊沿上。

身處這種北國山地少有的精致之中,羅蘭沒有欣賞贊嘆的余力。不光因為年齡尚小遠未接受過文學知識素養的學習培養,做不出類似文學青年的舉動,也因為這太過巨大寬廣的天地令男孩產生類似窒息的恐怖感覺之故。

生命會因為獲得立足之地而產生喜悅之情,不過當一介渺小生物被放入接近或類似無限——充斥這種距離感官極度肥大稀薄的遼闊平臺之時,超乎認知和想象的空間本身會吞噬、壓倒思考的心靈,個體意志在寂寞孤獨之中會被稀釋同化——在無限之中會窒息死這種乍一聽會覺得可笑的說法,其真相便是如此。
yuyosan 發表於 2014-1-1 17:36
11.觀察(三)

    無法用詞藻描述纏繞住身體的虛無疲憊之感,也找不到可以緩解這種心靈空虛的手段。羅蘭只能緊咬著牙,用一股不服輸、賭氣似的倔強來抗衡侵襲身體的疲憊和衝擊思考、意志的孤獨。連大聲呼喊發泄的衝動氣力也省下來用在堅持更長的一分鍾之上。

    【活下去】——生物最基礎、最根本的本能在活躍漸漸鏽蝕遲緩的思維。放棄背包意味著舍棄生存必備的物質基礎,停下休息被越來越接近地平線的太陽衝淡,在天色完全沉下來之前還找不到可以棲身之所在的話,今夜恐怕就只能睡在平原草地上了。

    “試著活下來吧,你能做到這件事情也很不容易嘍。”

    “我不承認。”

    輕浮的笑容,瞧不起人的話語和莫名距離感的背影交錯,不會醒來的夢魘般不時浮現腦海中。憑借指向明明不在身邊的可憎笑臉的怒氣。羅蘭最終沿著失修的古道到達平原和叢林的交界,再也提不起氣力邁動腳步,男孩連背上的重量也來不及卸掉,額外附加載重的身體一屁股坐在碎石堆之上。

    周圍的環境談不上熟悉,要想在一不留神只會原地迷路打轉的平原上找到避風棲身之所和水源、食物對沒有經驗的小孩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羅蘭只是依靠直覺和依稀分辨出馬蹄車輪印的殘跡,沿著土路不斷遠離精靈的車隊。

    如果他稍微冷靜一些,並且有基本的野外生存經驗。稍早之前便應該停下腳步。準備露營以節約體力。在天黑之前布置驅趕野獸和寒冷的篝火、噴灑防蛇蟲的藥水、準備填飽肚子的晚餐。但羅蘭並非有多年的野外生存經驗,嚼著生鮮蟲子、野果大餐大讚【雞肉味、嘎嘣脆】的超級吃貨。從父親和其他長輩那裏得到過零星模糊的隻言片語,加上從自封監護人的仇敵那裏得到的一個背囊——羅蘭所有的,可依靠的的除了自己之外只有這些。

    野獸、饑渴、寒冷——隨便哪一樣都能輕易要了羅蘭的命,所以盡管抬起一根手指都辛苦之極,羅蘭還是咬緊牙關把手臂從背帶的環繞中脫出,解開背囊探尋可以果腹解渴的東西。

    第一件從行囊裏摸索出來的是一截短短的棒狀物體——頂部的護擋和黑色布條纏裹住中間以防止手滑——形似刀劍握把的【短棒】。

    但隻是外形相似。沒有可供進行劈、砍、刺、斬等動作的利刃相組合,反而鑲嵌一枚漂亮剔透的水晶或類似的東西在頂端,沉沉暮色也難掩遮蓋晶體的通透華美。

    ——除了漂亮一點。不過是徒具外形的廢物。

    任誰見了這樣的物件,從其外表上得出的直觀印象都是如此。別說用來自衛防身,就算想用來切肉劈柴。屠夫和樵夫手裏的家夥也比這廢物管用得多。

    認為自己又一次受騙上當的羅蘭準備將【短棒】和憤怒的情緒一起遠遠丟掉,趕在那可怕的想法轉化成實際行動之前證明自身價值一般,【廢物】的頂端發出一道明亮刺眼的白色光柱。黑暗夜晚被閃電般的慘白光芒從羅蘭身邊驅離,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象驚嚇到的男孩驚惶失措中拋下那件照亮夜空的怪玩意兒,連滾帶爬的退到一側的大岩石後面,安撫再次加速起伏的胸口。

    村子裏的照明工具僅限於油燈、蠟燭或是魔法燈之類,和其它地方沒有任何不同,哪一種都不曾釋放出那中強度的光,刺眼白光下連陰影也變得稀薄,藏身岩石後面還是能窺見柱形白光朝著遠方無止境一般的伸長。

    好奇和對黑暗的畏懼催促漸漸冷靜下來的男孩采取行動。第一次見到【手電筒】這種【高檔稀有家用電器】,結結實實大吃一驚的羅蘭從隱蔽處走出,小心翼翼的再三觸碰、縮回。確定【短棒】並非危險物品,隻是一件形狀奇特的照明工具後。長出了一口氣,撿起那支奇怪的【魔法燈】打量了一下。拖著疲憊的身體和【魔法燈】繼續從背囊裏搜尋食物和水。

    假設羅蘭對李林傾向於【實用】、【一石多鳥】的設計風格和各類作品有較深入了解的話,他絕不會這麼快就放下心來使用,至少會再仔仔細細的檢查過每個個能隱藏魔鬼的細節之後再下定論。哪怕是【居家旅行】的用品,一旦李林認為需要,加入一些其它方面的功能對這位設計師來講完全是天經地義。

    【不論外表有多不起眼,看上去有多麼人畜無害。十足的破壞力從來都不會少。】——這種別致的特性跟賣點,羅蘭還未體驗領會到,他的注意力放在背囊裏取出的第二件物品之上。

    一件……用極為扁平纖細的鐵絲在對折的中間刺透壓緊串聯的……紙張?

    見過和鐵路、機車模型配套,稱之為【說明書】的東西,羅蘭很快就將兩者聯想到一起,這些薄薄白紙釘在一起做成的小冊子應該也是【說明書】或者接近的東西,翻開空白的封面,第一頁呈上的內容即可讓男孩再度爆發。

    身高為其腦袋三倍左右的黑衣黑發小人躍然紙上,攤開雙手,擺出羅蘭眼中似曾相識、狡猾可惡的笑容,像壞笑像歎氣的腦袋邊上的空白處寫著端正的拉普蘭語標題。

    【不可愛的羅蘭都能看懂的說明!由煩惱叛逆養子的Q版李林——通稱QB.李林為您詳解野外生存訣竅!】

    “……”

    博德村的拚字遊戲冠軍靠著天賦的聰敏、父母的淳淳教導、連蒙帶猜的手段攻克了未學過單詞的難關。三頭身的李林在紙上留下的話語裏散發著搞傳銷似的可疑氣味,勃然變色的男孩大聲吼叫起來。

    “QB你個頭啊!煩惱到吐血死吧!傳銷混蛋蛋蛋蛋蛋蛋蛋蛋蛋!!!!!!!!!!!!!!!”

    男孩氣得渾身發抖,慘遭蹂躪的說明書幾乎被攥緊到散架。對著高懸夜空的月亮們,羅蘭用過剩的憤怒和不足的力氣發出怒吼般的吐槽,仿佛在讚同感歎這代表月亮的吐槽,犬吠一般的淒厲嚎叫隨著夜風飄了過來。

    嗷嗚——

    狼不具備可以表達讚同吐槽的智能和知性,忠實於生理需求和本能的野獸只會因為一種理由歡呼。

    晚餐時間到了。

    獸群準備享受和樂融融的共餐,菜譜上填寫的菜名——自然是【人肉】。

    黑暗中陸續浮現令羅蘭心臟幾乎停擺的星幽綠光,空氣裏混入獸的口臭、體臭——組合成的腥臭即使是從下風處飄出也一樣溢入鼻孔,幾道粗重的吐息將顫栗的男孩包圍。

    7頭狼組成的狼群打量今天的晚餐——體格不算強壯,但發育的還算不差的兩腳人類小孩。這種獵物雖然反抗和逃跑的能力都不強,肉質和內臟的口感新鮮水嫩,嚼勁也很獨特。但狼並非專吃小孩的美食家,以塞滿空蕩蕩的幹癟胃袋為最優先事項的野獸對最多只能吃到二分飽的小孩不怎麼滿意。

    不滿意並不意味放棄,為在殘酷的自然中生存,每一頓食物都是極其寶貴、不容浪費的。為了不錯過上天賜下的一餐,狼們咧開了嘴,弓起背脊。

    “那……那個混蛋紅眼!!”

    父親教導過狼的習性,當時只是用聽故事的津津有味將【野外遭遇狼群是危險之極的事情】記憶下來,此刻真正和大自然塑造出來的高效率殺戮機器近距離面對時,羅蘭才明白那時父親為何會有凝重的表情了。

    好可怕——感受原始野蠻的殺意,疲憊、害怕到難以動作的身體聚攏起少許氣力,馬上就被夜色中格外瘮人的幽冷綠光一點點消磨掉,怯懦和恐懼正從內心的陰影中不斷滋生。

    【就算是無力的你能做帶這件事情也很不容易。】

    幾乎被獸的氣勢壓潰,一屁股坐到地面上靜待最終時刻的男孩眼中只有細長的嘴巴咧開,腥紅的舌頭從裏面伸出來。噴出令他膽寒惡臭的獸與不正面看自己的背影複合重疊在一起,不屑一顧的嘲弄幻聽般在腦內鳴動。

    此刻,明白了那句話的份量,也明白為和李林可以毫不在乎的說出那種話。

    李林很強,強到可以不把面對生存的艱難凶險放在眼裏。身處強者立場之上的他自然可以認為【那是對弱者而言困難的事情】,投以不屑和嘲弄般的評論。

    所以——

    那麼——

    弱者,比李林弱小的自己;

    ——對這種蠻橫、傲慢就應該默默的承認、接受嗎?

    【弱肉強食】——狼縱起身體在空中描繪出森冷的弧線,夜空下的咆哮在意識中編排出導向最終的答案,羅蘭連躲避或蜷起身體也做不到,只能看著斑黃或潔白的利齒漸漸放大,為撕咬肉塊而生出的尖牙即將準確抵上羅蘭的咽喉,切開裏面的氣管和血管,痛飲噴湧的鮮血和不成聲的哀鳴——男孩已經預見了這極為清晰的未來景象。

    數秒或數分鍾後,名為【死】的結局會降臨至羅蘭身上。帶著不甘心和痛苦結束一生——就像他的父母那樣死去。 本帖最後由 yuyosan 於 2014-1-1 18:23 編輯

yuyosan 發表於 2014-1-1 17:44
11.觀察(四)

    遠方看著這一幕,在尖叫、意外、驚歎中看著事態的精靈們已經確信了這結果。羅蘭也幾乎認定或快要接受。面對死亡的壓倒性力量,無法動彈的身軀只剩下想了。

    要——死了。

    就這樣。

    什麼也做不了。

    ——被吃掉了。

    肉體對時間的感覺發生扭曲,視界內的風景變化放緩至異常的空間內,領悟到死亡將至的思維將人生的經曆逐一切碎、拉伸成無數相連又無關的畫面。認識的人、物,體驗過的經曆,留下的感受全部在狹小又廣闊的曖昧中扭曲,流入羅蘭的感官,最後的最後,除了黑色還是黑色的影子團塊對他揚起了嘴角。

    【你——只有這種程度嗎?】

    那也許是幻聽。

    也許只是羅蘭自作主張的認定那張臉孔看到這一幕會說出這樣的話。即將墮入死心的空白,意志徹底放棄的瞬間。那一句事不關己似的嘲弄質疑,貫穿了羅蘭的心臟。

    什麼也做不了。

    什麼也抓不住。

    就這樣默默無聞的死掉。

    明明想要做些什麼,

    明明還有沒有做完的事情。

    連【不想死】這種丟人的話都沒說出口,不被允許說出口。

    ——這種殘暴,這種暴虐。

    ——可以容忍嗎?

    坐倒在地上,連支撐身體站起來都難以做到的男孩,迸發了怒氣。手中唯一可以抵禦攻擊的短棒舉了起來。

    奇跡——往往因為生命的堅持而降臨。

    【短棒】內鑲嵌的晶體不再放出僅為驅走黑暗。照亮前方的無熱白光。撕開沉暮夜空的光軸吞沒了張開大口的獸,感受鋼鐵都會瞬間氣化的高熱的時間也沒有,粒子束和衝擊波的洪流,構成肉身的物質全部焚燒殆盡,狼成了一團徒具形體的影子,被吹散、稀釋,轉瞬間什麼也不剩下。就連些微塵埃也被緊隨的暴風熱浪衝得不剩分毫。

    【那個時候的光芒……!!】

    眼前的粉色光柱和壓垮地下室的那束光芒一模一樣。親眼見識到其蘊含的力量更讓羅蘭連驚歎和厭惡都無法生出,只是眯細眼縫,從模糊的裂縫中看著光芒漸漸衰竭。隨後光的顆粒開始凝聚縮短。短棒——握把的前端延展出和凶暴的粉色光流不同,大約70公分左右長的青白棒狀光束。

    “光……的劍?”

    被認為一無是處的短棒展現出超乎想象的力量後,變形為連羅蘭也可揮動的光束之劍。

    握持聞所未聞的強力武器。男孩幾乎忘了周圍其他野狼的存在。所幸剛才躍起被消滅的正是頭狼,準備品嚐第一口晚餐的首領被汽化的景象太過驚悚可怖,求生的本能和恐懼壓倒食欲,失去頭狼的狼群四散逃走。缺乏臨敵經驗、只顧著發愣的羅蘭因此沒有慘死在狼群的圍攻之下,當羅蘭省起危險尚未解除,朝四周張望時,野獸們早就跑得一隻不剩了。

    “太好了……終於……終於都走了。”

    呻吟出唯一的想法,虛脫的身體靠著背後的岩石慢慢軟化,連慶祝生還的喜悅也來不及感受,巨大的疲憊感拖住了羅蘭。視線變得朦朧模糊,各種感覺開始搖晃,最終沉入無意識的黑暗之中。

    在他陷入沉睡前,光刃已經散去。遠方的意志干涉之下,劍柄從男孩手中滑出。懸浮到空中張開錐形立方體光幕罩住安睡的男孩,寂靜的夜裏,不受任何攻擊侵犯的光膜無聲的守護住羅蘭。

    ###########

    “您把【死之翼】的碎片給了他?”

    布倫希爾的語氣隨著徹底安心而變得輕鬆,一直抽動著的手臂在李林點頭之前已經停歇垂下。

    看見畫面上的餓狼撲向羅蘭時,對這種群居犬科動物沒有任何好感的布倫希爾忍不住尖叫起來,任誰都不認為那孩子能從狼口下逃生。一些女性精靈士官忍不住把臉挪開,不忍再看接下來慘不忍睹的一幕。

    唯有提爾若有所思的看著羅蘭手中用途不明的【短棒】,目睹頂端那枚閃亮的晶翼碎片時,他就隱約猜到了那是什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印證了他的猜度。

    粒子束的粉色光軸劃出通向天際的光芒大道時,所有精靈都安了心,隨即將意外地視線投向帳篷中唯一端坐的李林。

    “充當小孩子的防身武器的話,【死之翼】的碎片是不是太誇張了?”

    布倫希爾的問題代表了精靈們一致的意見,羅蘭的安全得到保障是個好事情,不過用能發射粒子束、能伸展出光束劍或者光束盾的FAU偽裝物給小孩防身……不管怎麼想,那都是威力過剩,直白的說就是【誇張】。

    這就好比打蚊子用迫擊炮,點個火就要甩手榴彈一樣。

    事實上,李林曾經動過做一個直徑數公裏、一擊就能讓數個艦隊或者一座衛星殖民地一發入魂的【決戰手電筒】的腦筋,不過找不到可以使用的對象而被放棄了……

    “沒關係,比起他舉不動也不熟悉的刀劍槍炮,我能直接干預他使用方法和時機的FAU才是最適合的。”

    埋首公文報告小山之中的黑發抬也不抬,簽署完軍備物資儲備的檢查報告,立即抓過市政工程進度的預算追加申請,和積累了一天的各種報告間的戰鬥還沒有結束的跡象。

    經濟、民生、政治、軍事……各方面的進展與問題以文字的形態聚攏成文件的小山,舞動鵝毛筆的少年以令專業政務人員自慚形穢的高速審閱、處理著各類表格、報告。

    令觀眾目不暇接的超高速之下處理的文件絕不是粗略一看後草草簽字了事,從標注的等級、密級、精幹洗練的遣詞用句、漂亮工整的手寫字體和詳實的數據文字可以看出製作報告者投入其中的仔細和認真。李林飄逸的花體字和精準明快的批示則能讓觀者感歎其超群的才幹和能力。

    但是,只有布倫希爾和提爾明白,其中幾份農業部和商務部的報告有著何等可怕的威力。

    如果願意,那將是一場足以一次毀滅一個國家的恐怖經濟戰,無數人會因此墜入地獄。 本帖最後由 yuyosan 於 2014-1-1 18:24 編輯

yuyosan 發表於 2014-1-1 17:55
11.觀察(五)

    農業部報告書AF00165:關於防治麥角菌的藥物噴灑作業進度、對查理曼東部和中部小麥高產區所使用之麥角菌的準備情況、戰略糧倉建設進度和實驗效果的報告。

    商務部報告書QE00897:跟阿爾比昂、卡斯蒂利亞的商團融資協做搶購囤積查理曼南方地區小麥的第四次報告。關於季度糧兌換券的防偽印刷批次和無防偽印刷批次的封存報告。

    衛生部防疫局報告書AX008604:第五次關於食用感染麥角菌小麥的活體實驗報告,編號33713396的人類孕婦實驗體均流產死亡,第一批次人類男性實驗體進入全身肌肉潰爛剝落階段,少部分死亡。第二批次實驗體開始出現全身疼痛症狀,尚待進一步觀察……

    一切都在按照劇本上演。

    病菌、資本、夢想、生命、國家意志——查理曼甚至是其周邊國家的一切正按照李林預期的那樣開始流動。最原始的二級市場、極初期的虛擬資本在暗處磨著屠刀,準備通過一場針對查理曼王國的大屠殺來慶祝自己的呱呱墜地。

    【這是一個讓查理曼的競爭對手、夢想一夜暴富的投機客、傻乎乎的普通老百姓輸到傾家蕩產的美好計劃。】

    當李林的卡斯蒂利亞【朋友】,黑市商人迪亞哥卡薩爾斯向卡斯蒂利亞和阿爾比昂的幾大商社和信貸社轉述這些話時。那些抽著駱駝族水煙的商界老狐狸們差點懷疑那位【智力超群的小朋友】精神錯亂了。

    卡薩爾斯不慌不忙的將計劃第一部分脫出之後,VE公司的阿爾比昂朋友、卡斯蒂利亞夥伴立即轉變了態度,大家對這個計劃充滿前所未有的熱情和期待。

    總能帶來驚喜的小朋友這次將會製造一場糧荒和瘟疫,重創查理曼的穀倉——東部和中部的小麥高產區。VE公司希望和同行們一起早作準備,搶先收購、囤積南部地區的小麥,等待災荒爆發時的糧價上揚。

    更重要的是,李林聲稱:計劃的第二部分。將會讓大家賺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

    趁著災荒和疫病哄抬糧價本來就是一個牟取暴利的大好機會,嗅到腐肉氣味的兀鷲不會錯過這大好機會,他們唯一擔心的有兩個問題。

    VE打算如何同時製造一場前所未有的疫情和糧荒?那種母神降下的災難懲罰怎麼可能隻限定於特定區域?【能撈更多的】第二部分又是什麼?

    【大家正迫不及待等你回來!】——卡薩爾斯的催促電文如是說。掃了一眼後。近乎哀嚎的電文和六份同類堆到了一起。

    合作夥伴們的胃口顯然已經被吊起來,恐怕向來喜歡當攪屎棍的阿爾比昂,長期和查理曼爭奪大陸第一強國頭銜的卡斯蒂利亞——這兩個國家的執政者也嗅到了什麼。開始介入到商人們的小算盤裏。不過在李林的正事忙完之前,這群有著黑色頭腦的魔鬼們還得繼續等。

    用不了多久,等到第一場雪降下時,災荒、缺糧、通膨、投機、炒作、崩潰、兼並的輪舞曲就會上演,對查理曼王國上至王公貴族,下至百姓來講,恐怕今年的冬天會格外漫長、難熬。

    一邊思考著【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策略,另一邊持續關注著叛逆的養子。

    對待羅蘭的安全問題上,年輕到更適合做義兄的養父同樣展現出其獨到的細致周詳。

    刀劍的操作相對還算簡單,羅蘭卻沒有能夠使用的體能和相關技巧訓練。哪怕是匕首之類輕巧的冷兵器在7天的野外生存中可發揮的作用也著實有限。如果發配手槍的話,盒子炮過大的體積重量不適合小孩運用,總裝備部尚在測試之中,少量裝備文職軍官、警察、情報機構的小型化9mm口徑手槍(仿製瓦爾特P38)還未最終定型。撇開這一層不說,李林也不會考慮把自己的配槍給羅蘭。

    沒有足夠的時間去讓那個聽不進李林和精靈們說話的小鬼頭去熟悉一種從未聽過、見過的依靠擊發火藥推動發射鉛彈殺傷目標的複雜機械。掌握其構造原理,學會如何使用、保養以及排除故障……這又不是某個以校園槍擊案層出不窮為種族技能的超級大國,腦袋正常的父母們是不會把一支【大毒蛇】自動步槍、雷明頓霰彈槍、格洛克手槍或者持槍證之類當生日禮物送給孩子的,李林更不是寧要皿煮的日常校園大屠殺,不要毒菜的偶發性精神病砍傷小學生——那種深度偏執狂妄想症患者。

    讓缺乏自製力的小孩有槍——不管從那種角度想,都不是負責任的政府和父母們幹得出來的事情。

    相較之下。FAU雖有威力過剩的嫌疑,但比起刀劍槍炮還是可靠得多。畢竟真正掌握FAU啟動、控制發射扳機的是李林,用不著擔心對這種危險大殺器一無所知的羅蘭和誰吵架之後,腦袋發熱送出一發粒子束給人家【種蘑菇】……

    “這樣的保護措施下,生存7天應該不成問題,不過,這樣一來……”

    欲言又止的提爾朝圖像裏晶羽碎片的光膜庇護下的男孩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平靜的目光隨即收了回來。

    “屬下擔心,教育的意義會因此變得淡泊,宿營一樣的安全環境下,感恩受教的心態不容易養成,特別是那種有逆反心理的小孩。”

    像是難相處的小姑子,提爾提出不依不饒的見解,安下心來的低級軍官們紛紛點起頭來,從小沒少挨各自家長【愛的鞭子和鐵拳】的叛逆小孩們對教育下一代和他們的父母們其實沒什麼區別,對【管教不聽話的小孩只有從早到晚不停的揍他】這一教條深信不疑。

    把握到提爾摻在意見中的些許私心,布倫希爾皺起眉毛,心裏對此的不快尚未越過界限,引發護短母性的凶猛還擊,但對一個小孩糾纏不清的提爾實在讓她看不下去。

    【真難看。】

    忍不住在肚子裏嘀咕著,李林接過話題的回答讓腹誹就此止步。

    “才過去6小時,7天的時間對他還很漫長。考驗才剛剛開始,一個人想要在野外生存下來的問題可是多得像山一樣。野獸不過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跟這種肉眼可見,能馬上感受到的原始野蠻初級危險相比,看不見的、未知的、只靠善良堅強撐不過去的隱蔽危險可要恐怖得多,處理應對起來也棘手得多。最終7天全部結束之後,再做評估也不遲、”

    “是的,長官。”

    擔憂諫言被否定並未令提爾露出失落的情感,就事論事、寵辱不驚的表情低了下去。

    “好吧,諸位。我還有工作要做,如果沒什麼其他事的話,可以散會了。15分鍾後熄燈號會吹響,提醒值夜的士兵換上大衣和棉帽,晚上的風有點大。”

    批示完的文件重新整理對齊,年輕的上位者發出散會的信號。自覺到遠未空閒到可以津津有味的偷窺小孩的野外生活打發時間,對由監護者全程監控的人類小孩的關注度下降,精靈們整齊的行禮立正後,邁著受過訓練的腳步,無聲的退出帳篷。落在隊伍最後的精靈少女掂掂手中的書本,忍不住回頭。

    回望的翠綠瞳眸上映出的,是面無表情處理最後一小部分事務的李林,還有曆經一番生死邊緣的掙紮奮鬥後脫力酣睡的羅蘭——

    奇怪的收養者和被收養者。

    回眸這對令旁觀者感到近乎悲哀的組合一眼,布倫希爾別過臉,退了出去。

    【考驗才剛剛開始】——回味著這句話,進入【養母】角色的少女預感到了麻煩的味道。

    女性的直覺未必百發百中,但總有驚人準確的時刻。

    ###########

    性格古怪又不正經,愛打人,也愛殺人,對撒謊欺騙極為拿手,對罪行沒有任何感觸,也不會懺悔悔過,自說自話,冷血無情……

    羅蘭現下對李林的印象幾乎是用負面詞彙堆砌起來的,但這樣的李林也有著讓羅蘭不得不承認的優點。

    認真、仔細、周全。

    強忍著從一大堆壞印象中跳出來極少數正面詞語帶來的惡化心情,推敲揣摩著《野外生存訣竅》——那個超長且令他大倒胃口的本名已經被和諧掉了惡心的部分。羅蘭照著手冊上的演示動作剖開圓柱形鐵盒子【罐頭】的金屬外衣。肚子發出一陣超可愛的喧鬧。

    盡管四周沒人看見聽見,羅蘭還是下意識地紅了臉,加倍努力的揮舞開罐器和圓柱鐵盒子展開搏鬥。

    花掉一點時間抓住訣竅後,羅蘭總算剝了鐵盒子的皮,看著內容的粉色神秘物體,習慣了吃驚的羅蘭再次產生轉不過彎來的感覺。

    這算什麼?味道聞起來有點像是鮮豬肉一類的肉食品。可羅蘭印象中新年祭才能吃上一兩回、有精有肥的高檔奢侈品和眼前的物質實在難以聯係到一起,觸碰起來彈性十足應該還算是凍肉……之類的……大概吧…… 本帖最後由 yuyosan 於 2014-1-1 18:26 編輯

yuyosan 發表於 2014-1-1 18:16
11.觀察(六)

    既然是李林從車隊裏拿出來分配給羅蘭的,罐頭裏、背囊裏的食品真面目也就十分清楚了。讓精靈們,尤其是軍隊係統的精靈們又愛又恨、聞風喪膽的野戰食品正等待羅蘭體驗上至軍官下至列兵都有撞牆衝動的口感。

    “呃……味道有點怪,也不算難吃。”

    捏著鼻子,學著手冊上的樣子用刀叉分割開肉塊,懷著忐忑好奇的心情外加決死一拚也好過餓死的心情,羅蘭將【疑似肉的奇怪玩意兒】送進嘴裏,一陣咀嚼後說出令不幸聽到的精靈差點吐出來的感想。

    他們最初也是以這樣的感想為發端,開始和【午餐肉】這種連名字都最好不要提起的恐怖物質漫長艱辛的相處曆程。

    為解決軍隊行軍口糧除了肉干、黑麵包之外一無所有的窘況,李林為軍隊【開發】了午餐肉這樣的野戰食品。無論便攜、保質、食用方便各方各面都超越了跟木頭一樣堅硬,容易氧化發黴變成毒物的風干肉。但就和任何一種準備問世的新產品一樣,誕生之前還需要一係列的實驗求得成本控制之下,達成最佳消費比的產品形態。

    由於是食品,最簡單最快捷的實驗辦法當然是試吃。於是乎,精靈軍隊上至參謀校官。下至勤務小兵全部光榮成為軍用食品革命的偉大先行者——李林糟糕廚藝的犧牲品,恐怖食品試驗的直立小白鼠。

    李林的廚藝盡管只是討厭午餐肉的諸多理由的一部分。不過在第一次試吃大會上,除了李林本人毫不在乎的咽下那團黏糊糊的玩意兒之外。全員在黑暗料理之下【光榮陣亡】的慘烈景象發生之後,軍隊上下罕有的一致發出強烈要求:最高指揮官不論什麼樣的情況下,都請不要再靠近廚房300公尺的範圍。

    【吃食堂小灶要錢,吃上校大餐要命!】——遞交上來的報告八成是嫌用鮮紅的字體寫上這種大逆不道之語還不夠,上面還蓋滿了血紅的手印,以一向強調紀律制度和上下等級,以正規國防軍為發展目標的的精靈武裝力量來說。這種事情還真是破天荒。

    在那之後,經由專業夥夫之手烹調,根據部隊的意見著手改良後的最終定型產品的味道總算好了不少。羅蘭此刻品嚐的正是以大批精靈撲街為代價譜寫忠誠讚歌的成功食品。不知道各種慘烈背景的他以缺乏教養的邊吃邊讚讓遠方觀看影像的精靈紛紛露出得了痔瘡才會有的苦悶表情。

    【罐頭裝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靈肉】、【下水肉】、【某型疑似肉】的殺傷力要在之後才會被羅蘭知曉,吃掉三分之一的罐頭肉之後,男孩將翻轉扭曲的鐵皮重新蓋回去。把包裝袋上寫著精靈語言【黃油】的玩意兒放回行囊,牢記父親【不要吃得太飽】的教導,避免了兩個悲劇——品嚐人造黃油的恐怖味道和已經快撐不下去的精靈們把早飯吐出來。

    用過早餐,喝過了水,準備規劃下一步行動時,羅蘭呆住了。

    該幹些什麼?該往哪裏走呢?

    面對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眼下極為重要的抉擇。男孩的思考陷入難以進退的僵持,惹人憐愛的紫色大眼睛環顧空無一人,偶爾響起一兩聲鳥鳴獸吼的灌木叢和樹林,茫然無措的發著愣。

    首先。他無法確定自己到底在哪裏。自打有記憶以來,羅蘭極少脫離博德村生活圈之外獨立行動。李林帶著他到車隊宿營地的路程中又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如果能像水手一樣用星座來為茫茫大地上一粒沙塵般的自己確定位置。或者背囊裏有一張地圖和指南針的話,事情會變得容易一些。但李拿度尚未來得及傳授羅蘭這些知識便已過世,而李林通過特殊手段掌握著羅蘭的所在和一舉一動,無論羅蘭跑到什麼地方都能找到他。加上他並不認為一個5歲小孩能配合指南針看地圖也就沒準備。

    即便擁有這些必備的知識。相應的意義實質上也相當有限。

    失去容身之所的男孩根本不知道該上哪裏去,該去幹些什麼。

    沒有父母,沒有認識的親友長輩,連可以說話商量乃至爭吵慪氣的對象也不存在,空曠的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不知該如何是好,感受茫然無力的自己而已。

    不。目的是存在的,身處險惡環境也無法忘記,難以磨滅的一個目標。

    【打倒齊格菲.奧托.李林。】

    湧出近似殺意的憤怒,宗教油畫上才會看見的純潔面孔被激烈的怒火所扭曲,讓人驚歎心碎的可怖面孔對準小冊子上以三頭身姿態做出可愛表情的黑發人物用力踩了下去。

    【只有這個男的……絕對不可原諒!絕對不會放過!】

    起誓複仇的言語在心中默誦,視角微微偏移後,怒火飛速的熄滅,取而代之的是空虛和屈辱的感覺。

    無論有多怨恨、憎恨那個男的,甚至想咬牙丟掉他的施舍,餓死也無所謂的激烈念頭。但是到了此刻,李林提供的物資,還有臨別時挑釁般的輕蔑言語在不知不覺間成了羅蘭堅持求生的最重要動力。

    彼此間完全沒有善意介入的意思,由算計、仇恨的意志所造成的結果卻莫名帶著一絲人情味的暖意,這樣的事態已經不知該令局外旁觀者感到滑稽還是悲哀。

    狀態的諷刺意味無法傳遞至毫不在意或一無所知的兩位當事者的心裏,羅蘭踩了一腳小冊子後萬般不願的將鞋印灰塵撣掉,重新將《野外生存訣竅》收入行囊。整理完畢後,羅蘭再度背上重量稍有減輕的行李,朝著和李林及車隊行進的不同方向邁出腳步。

    別在腰帶上的短棒在行走中和肌膚摩擦出不舒服的感覺,那種難受的別扭感好像在嘲笑羅蘭。身為小孩,其情緒和行為在現實面前是多麼矛盾和徒勞。

    不依靠李林的東西,羅蘭用不了一天就會倒斃在無人問津的荒野之中,成為回歸大地的塵土——這樣嚴酷的現實不容抵賴和辯解。事態的另一端是就此向那張可恨的笑臉俯首,不光是使用李林提供的食物、水、武器,也包括撐不過7天,因為莫名其妙的理由死掉。那也是變相的認同李林不看好自己的結論。和俯首乞求他伸出援手差別並不大。

    選擇只有一個:無論多艱難,多麼痛苦,沒有誰來傾聽羅蘭的哭訴抱怨。依靠李林的東西也好,吃什麼惡心的東西也好,羅蘭只能撐過這7天。活下來。

    抱著未察覺的矛盾和倔強反抗的念頭,羅蘭選擇向西方前進。

    父親曾經提到過拉普蘭的西面是看不見邊際的大海,沿岸地區一度是海盜出沒的巢穴,隨著近年來海上貿易的興起,來自其他國家的海船停泊的港口逐漸繁榮興盛起來發展成城市,有各式各樣的人群聚集在那裏。

    【繁榮】一詞表達的定義和所描繪的景象還未曾在羅蘭的認知中成型,不過【人很多】這個概念相當明確,也是羅蘭所需要的。

    為擺脫孤獨,也為了將訊息散布出去,把公司的真面目和李林的惡行曝光於世人面前。

    這樣的想法從腦袋中閃過。報複的快感流過身體時。鼻腔裏隱約嗅得到有甜味的淡淡體香,身體依偎的觸感,撫慰自己心靈的手掌,那沒有任何作偽,也不莊重。僅僅只是純粹溫柔的微笑,簡直就和——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那個女的是精靈,還是李林的部下,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

    聲音急驟低落下去。【怎麼可能和母親一樣】的掙紮在胸口翻滾說不出口,明知道布倫希爾在維護、在關照、在安慰著自己。清楚精靈女性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是沒有一絲陰鬱的純潔善意,紮根在心中的煩躁和憤怒卻不容自己接受那份善意,頑固抗拒著來自布倫希爾的關愛。

    “她一定是因為李林的命令才對我好,沒錯,精靈怎麼可能對人類友好嘛,之前也是,假扮成人類欺騙大家……”

    被害妄想的呢喃,糾結迷茫的表情無一遺漏的回饋至李林和布倫希爾的面前,別有用心且欠缺感性的法定監護者自不必多說,羅蘭的話著實讓自我定位【養母】角色的精靈少女體會到滿懷期望的父母發現子女和期望落差巨大時,那種至深的失望、悲哀,由此引發類似憤怒的情緒。

    布倫希爾初次體驗,身為母親的煩惱。

    “真希望他能盡快懂事,不要繼續做個【叛逆的羅蘭】,少校——也是這樣期望著吧。不過,事情要一步步來,世界不是一天就能完成變革的,小孩的感化糾正也需要時間。”

    手指叩擊桌面,單調的節奏下,進入布倫希爾視線的是淡定的、和父愛關切無緣的事務性微笑。

    “把他從思維的牛角尖裏拉出來並不容易,讓我們保持足夠耐心吧。”

    父愛以觀察蟲籠內側的樣本記錄的語調說出,盡管那是以其立場而言十分正確、無可指摘的言論,布倫希爾還是能察覺到其中的違和,然後有了難受的感應。

    “上校……不喜歡羅蘭嗎?”

    忍受不了酸澀的感覺和莫名的衝動,近乎愚蠢的問題在帳篷中回響。

    李林喜歡羅蘭嗎?更確切具體地說,李林在關注教育羅蘭的時候,是否有能稱之為【父愛】的情感注入其中?

    答案很明確:沒有。

    到現在為止,李林的表現中沒有一丁點稱得上【愛】的成分。同樣,經曆人生慘劇之後的羅蘭也沒有仇恨之外的情感投注在李林身上。

    這樣的狀態,這樣的兩者之間不可能孕育出任何正常的情感聯係。

    “他對我有複仇的權力,我需要他幫助完成一些事情,只是這樣而已。”

    欠奉感歎的平淡陳述出事實,不是想迎合或者施與同情。僅僅【需要】便已足夠成為理由,悲哀、歎息在宏大的計劃與行動面前根本不存在插足多嘴的餘地。

    “世界沒有輕鬆到讓刻骨仇恨轉眼間就能遺忘的程度,那孩子也不是欺騙自己逃避現實的怯懦之輩,所以——”

    “不在注定不會產生結果的對象身上投注情感?這樣的教育注定只會教導出偏激者,羅蘭未必能像上校您預期的那樣成長。”

    布倫希爾淡淡的切入話題,帳篷陷入寂靜。外面有規律的呼喝數字、口令為尷尬的空氣填上軍營氣息濃厚的背景音。

    5年來,一直倍伴在李林的身邊,默默看著獨個承擔下一切的背影,就算一直未能得到對方對自己愛慕之心作出回應,可是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能陪伴著他就會覺得滿足。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布倫希爾希望李林能夠更多的展現出情感。

    繼羅蘭之後,李林也展現出和希望略有偏差的摸樣。出離失望、憤怒的平靜聲調發出無法反駁的感想和質疑。

    “上校,您不能和羅蘭一樣鑽牛角尖,請您更進一步審視你們之間的關係。”

    或者該說各自陷入根本層面截然相反的困局嗎?同樣沒有發現自己的問題,眼裏只有對方的問題嗎?

    ——太過狹隘,只顧及自己感觸的羅蘭;

    ——從高處俯瞰全局,忽視小孩子感受的李林。

    “從整體大局看待事物,壯大組織,促進事業順利進行——上校的視點和處置手段誠然是正確的,但屬下懇請您——”

    讓觀者難以直視,忍不住想要低頭的母性翠瞳之中浮現出和這個精靈少女年齡不相襯的,混合祈求與悲哀的色調,真摯的,不符合軍人身份的柔聲自唇間發出。

    “哪怕一點點也好,請您對羅蘭付出一些關愛吧。僅靠計劃和謀略是教育不了小孩的。屬下的言語如有冒犯之處還請您予以懲處,外面尚有公務要處理,請容先行告退。”

    行禮後,少女匆匆推出帳篷,隔絕的空間被獨處其中的李林和空洞的空氣支配。

    “原來如此,收獲之前還需付出和給予嗎?可以列入參考。”

    布倫希爾的祈望無法觸碰到先天就被剝奪了重要機能的思維,不懂人心的王吐出空虛的結語。

    “觀察——繼續。”
yuyosan 發表於 2014-1-1 19:15
12.面具(一)

拉普蘭的夏季是這冰雪之國一年中最舒適宜人的季節——春天泥濘濕寒,秋天蕭瑟枯涼,都難以和清爽的夏天相提并論,加上那兩季常常忙于農務,夏季的松散愜意就更顯寶貴。至于冬天,拉普蘭的農民們對天地間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的嚴寒時節唯有發自心底的敬畏和無奈。

羅蘭也和所有生活在拉普蘭的人們一樣鐘情溫暖的,有時一整天太陽都不會落下的夏季。歡喜著作物豐收的秋季,對冰雪消融的春季感到喜悅。但現在他實在沒有發自內心對灑在身上的斑駁金色光輝表達好心情的那種餘裕。

背負沉重的載物,徒步行走整整2天后,耐性再怎么好,再多愁善感的人在這種長時間持續消耗體力的野外運動后,只要不是熱衷此類行為的群體,誰都會被不斷積累的疲勞跟眼前不變的樺樹林或針葉林交疊覆蓋的綠色風景消磨到說不出話,更何況羅蘭還只是個小孩。

靠著一股犟勁沿著草木茂盛,幾乎無從和周邊區分開來的古道一路前行至此,還沒有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著尋求幫助已經是個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旅途不光只有平地的部分,為確定道路方向和所處位置,規劃下一步路線。需要不時爬到高處進行確認——小冊子里注明了這樣的要點,對小冊子里三頭身高度,擺出嘆氣苦笑或者不懷好意的QB.李林和制作小冊子的原版李林都心懷憎惡,對消耗不多的體力爬上高處也抱有痛罵【傻瓜嗎?】的不快。羅蘭還是照做了。

想孤身一人在沒有其他任何人的野外存活,沒有可以繞開小冊子的捷徑可以順利實現生存的目標,至少羅蘭還不知道那樣的捷徑。在艱難的生存環境下,羅蘭的心情完全不值一提。

要么照做活下去,要么因為個人感情沖動死在路上,沒有其他選項,骨氣和怨恨有可以為繼的資本才有相應的意義。否則什么也不是。

【生存還是毀滅?】——李林訕笑下的問題在頭腦正常、神志清醒的人看來根本不是問題,羅蘭的頭腦繼承自有史以來世所罕見的天才魔女伊麗絲,智商當然沒問題。心態雖說有點別扭。到也還沒突變成射殺大人小孩數十人后,只需在各種療養度假設齊全的監獄施待上21年的憤青變態。

沒有任何猶豫,羅蘭選擇了最為正確的答案。照著小冊子說的做了。

這令他的心情變得十分糟糕,總算勞頓的旅途和偶爾想嘗試人肉大餐味道的野獸讓羅蘭不會每時每刻沉浸在別扭的心情里,為了不成為某只野獸胃袋里的填充物,男孩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收拾心情。

不知道是人肉在野獸們的菜譜上屬于大受歡迎的暢銷菜,還是【今年大家不吃肉,吃肉只吃小孩肉】。狼、雪豹、猞猁、熊等各種食肉野獸和危險種不斷前仆后繼的沖向羅蘭,然后被【野外生存防具】——極度缺乏命名品味的神秘武器嚇得屁滾尿流遠遠逃開。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昨天晚上才宣告結束,差點就被棕熊拍成薄餅的羅蘭發射粒子光束將那頭身高三倍于他,渾身氣味難聞的魁梧野獸給轟擊到渣都不剩下之后,世界終于開始清靜。

沒有變成晚餐值得高興。可自己的晚餐就讓羅蘭高興不起來了。

經過兩天的時間,不管是午餐肉、人造黃油還是詭異的【黑豆和米的卷餅】都再也無法引起羅蘭的食慾,他實在搞不明白精靈們為什么會搞出這種東西帶著四處趴趴走。尤其是最后一樣,要什么樣糟糕的舌頭才能把這種從名字到味道除了詭異還是詭異的玩意兒給咽下去,做出這爛貨的家伙有嘗試過自己做出來的東西到底有怎樣糟糕的味道嗎?

羅蘭閉上眼睛大口咬下恐怖的食物,彼端欣賞這一幕的精靈們那一刻的心情可以用【感同身受】和【幸災樂禍】來形容,盡管他們也被自己那份野戰口糧惡心到不行,但看著羅蘭吞咽那東西時的表情讓他們有發泄似的感覺。

“為什么要搞出這么難吃的玩意兒啊!!”

羅蘭的悲鳴波及到帳篷時,提爾也為之動容。

一再強調軍隊就是要能吃苦,能打仗。打勝仗的提爾少校算是對口腹之慾淡漠的實干型軍官。但在把軍營變成大型野戰醫院的【午餐肉試吃事件】后,聯名要求李林遠離廚房的血書上赫然有馬克西米利安.休伯特.提爾的大名……

相比其他方面超卓才干下在不同領域實現的各項杰作,李林在烹飪方面的毫無才能和毀滅性的味癡結合生成的產物根本不是可以拿出來看和嘗的玩意兒。哪怕那個不是通過上校之手調理而成,灌注其思維理念的改良食品依然是精靈們竭力避免對上的終極毒膳。

為什么會搞出那么難吃的東西?

精靈們也很想這么質問自己的最高指揮官,上校那種能把涼拌黃瓜都變成面目可憎之物的廚藝究竟是從哪里學的?教上校廚藝的神奇廚師究竟頭殼下面是坨熱翔呢?還是喝多了皿煮的恒河水,導致神油上腦?這還真是個值得仔細研究的問題。

(質樸的精靈當然不會知道,過去教導人造生命體廚藝的是位祖籍英國的廚師,該廚師傳授的具體課程名是《必殺!黑暗殺人料理!》)

不管李林的廚藝如何,連吃苦耐勞而著稱的精靈戰士都無法接受野戰口糧味道的話,那么,生活水平一直以來還算可以的人類小孩接受那些東西的可能性只會更低。

難以入口的食物除了消磨食慾,也在延緩減輕背囊重量的速度,控制食量的行為又進一步加劇疲勞,如果不是死不認輸的精神在支持,負重步行2天積累下的疲勞、遍布腳底的血泡釋出的疼痛早已把他壓垮。

拖著疲倦的身體,羅蘭再一次攀上丘陵的頂端。雙手撐住地面吐出火熱的廢氣,呼吸漸漸隨著胸口的激烈鼓動平復消散開始平穩,連為什么非做這種事不可的抱怨牢騷都提不起精神和氣力去產生,等待散開的體力一點點重新聚攏,險些奪去知覺的眩暈感漸漸從身上退卻,暗淡的視野重新被陽光照耀下的各種繽紛色彩填滿后,跪在大地上喘息的男孩支撐起身體,眺望前方的遠景。

長途跋涉的極限感覺、野獸的襲擊、難吃的事物——歷經難用筆墨形容的2天之后,看見另一側風景的男孩呆呆站在丘陵頂端,意志不再接受理性抑制,任由情感迸發的浪潮沖刷瀕臨極限的軀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和身體一起動搖顫抖的雙唇咧出難以置信的裂縫,單調的音節釋放情感沖擊。視線模糊起來,滾燙的液體自眼眶溢出,紅透了的臉頰上留下一道發出陣陣刺痛的水跡,渾濁的熱淚匯聚在下巴尖端,斷了線似地不斷淌下,在地面上砸得粉碎,被男孩站立的北國大地所吞沒。

羅蘭在哭泣,但不是由于無力拯救近在咫尺的生命而嚎啕,也不是被布倫希爾擁入懷中,解放心中的絕望、哀傷而慟哭。

為自己生存著的事實感到喜悅,確定世間并非只是被孤獨充斥而感受到無限的歡喜。

羅蘭看見的,是遠方一座孤零零的磨坊,緩緩轉動著的風車標示著人類存在的跡象。

尚未能確定里面是否有人類存在,僅僅只是看到人類文明的產物,看見那東西在轉動,僅僅只是這樣。

理解到廣闊大地之上,自己并非孤單可憐的唯一,還有可以溝通傾訴,可以互相慰籍對話的人類存在——羅蘭為此流下歡喜的淚水。

胡亂擦拭了幾下臉孔,因為旅行的風塵和淚水畫花的臉孔變得有些邋遢滑稽。顧不上那副狼狽樣,連旅行的疲憊、腳底鉆心的疼痛、行囊的沉重統統忘諸腦后,羅蘭飛一樣的沖下山坡。

運轉的風車發出上了年紀的木頭獨有的吱吱嘎嘎聲響,不知道數年或是十數年之前換上去的木制齒軸早就過了必須更換的年限。大概是由于戶主手頭拮據,還是盡可能拖延到不能再用才考慮配件更迭的小家子氣作祟。勉強還能湊合著用的齒軸將風推動風葉的力量傳遞至最下層的石磨,兩片厚重扁平的圓柱石塊被驅動著不知疲倦的相互旋轉摩擦,各類谷物不斷被磨成細小粉末。

輕快得令人聯想到鹿一般的靈巧矯健雙腿在塞滿千篇一律的雜音演奏中格外引人矚目。雖不是王公貴族家中受過專業舞蹈家培訓後貫徹端莊賢淑與優雅禮儀的舞步,不過勞動之美的韻味和天生的勻稱修長線條一起繪出美麗溫柔的食草獸獨具氣質的步伐。
yuyosan 發表於 2014-1-1 19:26
12.面具(二)

讓人匆匆一瞥便不自覺地被吸引,駐足欣賞、沉溺其中的腳步兀地停頓下來。似乎有什么令其困惑的狀況發生,以至于不得不停下輕靈的表演。片刻后,枯燥的磨坊旋律中插入一個混合了奇異的激動和羞怯的“請問……有人嗎?”的問話。依稀可分辨出是男童的聲音讓纖細的腿抖了一下,脆生生怕人的女聲發出“抱歉,請稍等下,馬上就來的回答”。麥粒碎屑在拍擊的噗噗聲中不情愿的的落下,為了方便行動卷起的長裙被放了下來,雙腿的肌膚被不解風情的骯臟布裙遮擋住了。

“來了,來了。”

嘴里滿是歉意的發出催促自己,穩定敲門者情緒的聲音,萊樂可.維塔寧雙手在裙子上搓了幾把,小心翼翼的打開了磨坊大門。

“日安,請問您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噫……那個……我……”

對方似乎很長時間沒有和人說過話,又或者情緒太過激烈。艱難的發音里有著奇妙的僵硬遲滯感覺。不過遠比在充斥干擾雜音的磨房內側聽到,無從判斷具體年齡的細小聲響要來的清晰,側著腦袋傾聽的萊樂可判斷出這是個來自外鄉的小男孩。

15歲少女摸著木梯扶手以無從與其身體狀況產生聯系的靈活動作走了下來,羅蘭呆呆的看著那對不到焦點的眼瞳,少女籠罩著薄砂、沒有光輝的晦暗碧藍瞳孔筆直地朝向前方——

沒錯。萊樂可是一名失明少女,自出生起,世界的色彩和形貌便無法傳遞至她的認知之內。

不過,人類的身體,或者具體地說——腦的部分有著超出世間居民想象的適應能力和調節能力。

從未感受過【光】這種映像和存在,視覺感官回路完全中斷的腦往往會構建、強化其他方面的感知回路,以彌補損失視覺的缺憾。降低對生活帶來的不便。不知是天生還是后天磨練出來的,這女孩能比普通人更快得處理其它4種感覺,加上記憶和知性補強。萊樂可可以自行在腦內描繪出【影像】。

簡直就和某些不依靠視覺行動的動物一樣。

跨過門檻,走下12階臺階,呼吸著甘草味的空氣。少女循著聲音走到羅蘭面前問到:

“請問有什么是我可以幫上忙的嗎?嗯……外地來的小朋友?”

記憶資料中搜尋不到和這個沙啞的稚嫩童聲一致的音源,長途旅行后帶著疲倦地粗重呼吸和外鄉人看見自己時特有的生疏距離感,以及不可思議的粘滯語調足以證明男孩絕非來自本地。

“你爸爸媽媽呢?真奇怪,附近沒有大人在的樣子呢,你該不會是一個人吧?”

探知到男孩周圍沒有大人陪同的狀況,萊樂可不禁感到驚異和不安的擔憂,小心的問詢小小不速之客的情況,以方便自己為這個男孩提供幫助。

那是源自善意的無意識提問,但對事態不曾了解,亦缺乏應對心靈創傷者經驗的少女過于直接的問訊觸碰到羅蘭心底最深的傷痛。扎在心靈傷口上的回憶碎片再次用力切入意識——燃燒的村莊、遍地的黑鉆、吞噬風景和人體的漆黑、克洛伊、修女、爸爸、媽媽……

比刀刃更加鋒利,更令羅蘭感到疼痛的景象碎片不斷插入腦髓之中攪動,呼吸開始不受控制的急促起來,胸口的的起伏比爬上丘陵之頂時更加劇烈,雙手抱住腦袋。男孩發出撕碎心靈時才會有的凄厲哭叫: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速交錯重疊的影像最終被巨大的黑色空洞吸入,在什么都沒有的黑暗中心,依稀可以分辨出五官的臉孔露出令人心悸膽寒的笑容。超越痛苦、悲傷的虛無乏力和黑暗一起覆蓋上羅蘭的五感。

關切著急的喊叫被快速阻絕,早已力竭的羅蘭在心靈創傷發作之后再也堅持不下去,朝著眼前連地面也吞噬的黑暗深淵倒了下去。

……

——好舒服。

重新在黑暗中凝聚起意識和感覺,從朦朧的團塊中生出的。是小孩子賴床不起的語句和理由,對羅蘭來講,這實在是數日來少有的奢侈。

不知道光束防護罩存在(小冊子上沒寫),時不時遭受各類饑腸轆轆野獸夜襲的男孩在睡覺時也不敢放松睡死。眼一閉就過去了的風險下,羅蘭唯有學著調節自己的身體來適應危機四伏的荒野叢林之夜。

終于回歸到可以彼此溝通交流的同類身邊,巨大的喜悅和心靈創傷沖擊引發的暈厥對羅蘭其實是一劑舒緩神經的良藥,久違的安心感覺之下,沒有任何憂慮悲傷的深層睡眠一直持續,直到得到緩和的身體收攏意識與知覺。

沉重眼瞼一陣顫動,先是裂開一條不安定的細縫,適應光亮之后,緩慢的擴大睜開,聚集起視焦的紫瞳打量著陌生的房間。

從未見過的黑呼呼木梁撐起顏色相仿的木料天花板,過于老舊的整體一致讓安全感莫名產生動搖,擔心那些早該整修更換的梁柱不知何時會斷裂砸到頭頂之際,耳朵里塞進刺耳的木頭相互咬合摩擦尖叫,對這種噪音,羅蘭感到一陣懷念的熟悉,兩個月前路易的磨坊就有過類似的響動,更換了幾個轉軸后,能把鳥都嚇跑的可怕噪音立即降低不少,這里似乎也需要做類似的事情。

未意識到自己的思考中含有可能觸及危險回避心靈開關的成分,額頭上一直傳遞冰涼感覺的濕布隨著想進一步觀察環境轉動頭部的動作掉落下來,充斥木器機構運作響動的房間內,濕布【啪嗒】的落地聲幾乎被完全掩蓋,左側傳來的【啊呀】——有點高興的女性呼叫顯示房間內除去羅蘭之外,聽力敏銳的屋主也在。

“你醒啦。”

萊樂可歪著腦袋,臉對著羅蘭。不過由於先天的問題,兩人的面孔微妙地偏離一直線,順著從撐開的木窗外撒進屋內的璀璨陽光,少女的姿容坦承羅蘭面前。
yuyosan 發表於 2014-1-1 19:44
12.面具(三)

    屋主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正從小女孩向姑娘轉變的階段,胸部的隆起和同齡人相比有些不足,圓臉,和肥胖無緣,應該算身體成長後卻把童稚的輪廓遺留在臉上的娃娃臉典範。略粗的眉毛強化了此種映像,鼻翼相比母親和布倫希爾較矮,鼻梁和眼窩之間點綴著紅色雀斑——這一點也成為可愛拚圖中獨具特點的一片。

    簡直就像食草的小獸,具體像那種去說不上來。反正不是兔子——親眼見識過那種食草獸四腳朝天裝死,一腳踹死個撲下來的白頭鷹。父親帶著他第一次出門時還見到危險種黑焰兔拖著一隻白頭鷹到一頭死去的毛熊身邊燒掉的景象。還有將其用來形容所謂【人畜無害】的精靈後,羅蘭再也不相信兔子了。那種賣萌的生物到底哪裏人畜無害、純潔無辜了?

    對全世界的精靈和兔子發動回避不能的全方位各種中箭、躺槍、地圖炮廣義攻擊後,羅蘭不再糾結兔子是否真的人畜無害這種和眼前現實偏離的問題,盲眼少女已經拎著水桶走到床前,摸索著將毯子拉上遮蓋住羅蘭的肩膀,然後撿起地上沾了灰塵碎屑的白布,在水桶中搓洗後重新敷上羅蘭的額頭。

    “你那時候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真把我嚇壞了呢。”

    小心的將再度清潔的濕布貼上手指摸索到的額頭,萊樂可朝著呼吸起伏的方向露出笑顏,超出常人甚多的聽覺告訴少女。小客人的心臟正平穩、規律的脈動。健康的律動讓失明的萊樂可感到安心和喜悅,一度聆聽過律動漸漸衰竭,最終和呼吸一起消失的可怕寂靜,感受過比無法看見更加深沉的黑色之力的無處不至,人們卻對之無可奈何的萊樂可,對【死亡】——不管是認識的、不認識、有知性的、無知性的生命【回歸寂靜】這件事情有著異常的敏感以及畏懼。

    或許,這不過是畏懼死亡的盲眼少女回避心靈傷害發作而采取的行動。以及被男孩脆弱易碎的樣子激發朦朧的母性,想對這只交談了兩三句話,隨後就在自己面前哭鼻子昏過去的外地男孩伸出援手。

    當時。男孩哭得非常傷心,好像是被父母拋棄了,仿佛受到了無法承受的傷害後除了哭泣什麼也幹不了的幼小脆弱的摸樣讓萊樂可想為他做些什麼。

    力所能及的幫助——萊樂可摸索著將羅蘭和行囊帶進了父親再三叮囑【不能讓男人。尤其是外面來的男人踏足半步】的磨坊第二層——萊樂可的房間。

    【母神教導我們要即時行善,行善乃是洗淨原罪的課業。】

    虔誠的年輕教徒叨念著聽來的教義聖言,為了說服自己或者不在家裏的父親一般,把羅蘭放上床的時候,萊樂可在嘮嘮叨叨的心裏加上一條理由。

    【我是讓男孩進來,男孩不是男人,就是母神也會這麼說吧?】

    不管有沒有誰聽見,萊樂可這麼說了,也信了。然後全神貫注地照料起暈厥的羅蘭。

    “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裏來?”

    男孩已經醒來,從之前的對話接觸中萊樂可察覺到對方身上可能發生了什麼不幸的變故。極有可能和父母親人有關,於是提問只涉及最基本的名字、住址等基本信息。

    “羅……羅蘭,我是羅蘭.達爾克,從……博德村來的。”

    長達一整天的沉睡過程中不曾攝入水分,幹涸的喉嚨榨出沙啞的嘶鳴。如果不是萊樂可發達敏銳的聽覺,很可能會錯過虛弱無力的呢喃。

    省起自己的疏失,萊樂可急忙扶著羅蘭從床上坐起,匆匆走向下一秒可能就要散架撲街、疑似桌子的家具,端起缺邊陶碗,搭上火熱的面孔送至手感粗糙的唇邊。慢慢喂羅蘭喝下沉澱了大半天的涼水。

    無論再怎樣用其它感覺來彌補視力的缺失,一些高危工作依然是萊樂可不被允許接觸的禁區。用火也是其中之一,僅次於【爬上風車高處】。明白看不見有多不方便的少女從未如今天這般歎息哀怨的感觸,【一碗熱水也無法遞上】——這就是樂觀面對世界的失明少女所無法突破的天花板。

    “羅蘭……羅蘭,這名字——”

    【像女孩的名字。】

    不少聽到自己名字的人都這麼說,名字的特色是羅蘭眾多的小小煩惱之一,以往總會引起他的不快,經曆過巨變之後,這小小的刺也變得無足輕重,沒什麼感覺了。

    “真是可愛啊,是個好名字,我是萊樂可!歡迎到我家來!”

    未等羅蘭從意想外的回答中反應過來,盲眼少女的表情一下子亮起來,大大張開了臂膀。

    咦——

    回過神來的時候,柔軟的黑暗包裹住羅蘭,彈性有溫暖的觸感十分熟悉,從母親那裏、帕蒂修女那裏、還有……布倫希爾那裏都曾獲得過充滿暖意和無私的懷抱,不過和母親身上的葡萄酒香,修女衣服上的藥水氣味、布倫希爾的發甜汗味都不一樣,從騷動鼻翼的開叉枯燥發絲上嗅到的,是陽光下甘草的清新氣味。

    聯想到布倫希爾最後從馬車裏探出來的擔憂掛念面孔,心底發虛的羅蘭冷不丁抽了一下。

    【布倫希爾也是從痛失親人的悲傷中走過來的,別以為只有你自己可憐。】

    【她的做法笨了點,但的的確確是替你著想的。】

    訕笑的聲音在腦袋裏不斷發出輕蔑貶低的語句段落,看不見的黑暗中,李林仿佛佇立其中,審視著眷戀被女性擁抱的自己,嘲弄的嘴角正不斷放大——

    李林的監控手段從未被對間諜技術一無所知的羅蘭察覺到過,他也不曾考慮運用操作系術式在羅蘭的精神上留下可介入的後門,羅蘭腦內重複著那些指責話語的不是李林,會苛責羅蘭的,只有……

    【你才不是母親!我討厭你!!】

    失去控制的咆哮自小孩口中發出,精靈隱蔽起受傷和失落的僵硬破碎笑臉再度浮現眼前。

    此時此刻感受著相近的溫柔,經曆生存的艱辛困苦後的冷靜心靈退後一步,以較之前寬闊理性的視野審視那一時衝動的情形,察覺自己的任性傷害了想要對自己付出溫暖和關愛的布倫希爾,後悔、羞澀、害臊——各種情感和理性組成名為【良心】的評論者,用李林鞭笞、嘲弄的聲音和論據苛責羅蘭的心靈。

    一邊接受無私的溫暖擁抱,一邊反複承受布倫希爾的善意表達和良心苛責的雙重煎熬。本性純良、總能為他人著想的羅蘭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繼續對話,迷戀和猶疑之間,時間不做任何停留,冉冉從相擁的兩人身邊流走。

    “……”

    咕嚕嚕嚕嚕——

    不管多麼依戀被抱緊的安心感覺,或者怎樣糾結自己的任性行為和無從處理的立場對立。肚子餓了的話,依舊會不爭氣的發出讓人尷尬害臊的抗議。

    羅蘭近乎哭喪般的皺起臉,萊樂可火急火燎的站起身子,冒冒失失的嘟囔著“哎呀、哎呀,又忘了”,搖搖晃晃的跑開了。

    #############

    “上校,現在不是可以悠閑喝茶欣賞的時間,請您下令進行回收作戰吧。”

    “請上校下達MDS使用許可。”

    最近頗有些不對盤的兩名精靈軍官,一起向他們的最高長官呈上急迫的請求。嚴峻,還有一點焦慮的面孔猶如大戰在即前的緊張。

    “情況沒有糟糕到必須使用武力的程度,現在看著就好。”

    唇線微彎,李林似乎未曾意識到事態嚴重性,輕飄飄的話語送出。

    他的部下們可做不到同等鎮定輕鬆,臉孔漲得通紅,腦袋裏完全是處於高壓鍋爐爆炸的狀態之下。各種各樣的補救計劃、封口措施被不斷制定、規劃,又被推倒。超高速重複使用思考回路積累下來的壓力幾乎把他們逼瘋。

    未來的軍隊骨幹、預定中的總參謀部成員們對羅蘭7天野外生活的的預測之中,並不存在當羅蘭遇上人類的狀況,也沒有相關的對應預案。

    不是說這些總參候補疏忽輕慢導致眼前出現狀況時除了著急上火和卷袖子準備采取極端措施之外什麼也幹不了,實在是狀況發生的概率比一個傻呼呼的賭棍拿著一個銅子兒鑽進賭場,第二天早上腰纏萬貫出來的可能性還小一些。

    北方的雪之國【拉普蘭】屬於典型的地廣人稀國家,在內陸地區走上一周能撞見人類生活的痕跡,你就該讚美母神瑪法對你的眷顧。如果你的幸運值還沒消費完,能遇見人類的話也煩請別高興得太早,遇見的是過路的行人還是已經靜待獵物上門好幾周的強盜先生,還得看您的幸運值餘額是否充足。

    沒有地圖和指南針,連自己所在位置都搞不清楚的一個人類男孩背著沉重行囊在這種條件下行走7天,其遭遇同類的可能性只會比從作弊出千的莊家那裏贏錢概率更低。
yuyosan 發表於 2014-1-1 20:02
12.面具(四)

按照精靈們的預想,羅蘭的移動範圍至多是自之前的宿營地至博多村之間的老舊古道,到達曾經居住的村莊時,男孩的體力和精神都到達極限,野外生存的時間也所剩不多。

博德村已經徹底從世界上消失。除了戰鬥造成的破壞之外,【沸騰鏡界】的侵蝕同化將村子本身和附著其上的人類生存痕跡、戰鬥的遺骸等等全部覆蓋,隨著設定的快速風化自行解體程式在數小時之內回歸虛無。過去時博多村的地方,現在只是一片空曠的荒野,可供羅蘭搜尋、回憶的一磚一瓦都不曾留下。

身處荒蕪的死寂中,那個孩子會意識到除了接受李林這位監護者之外,沒有任何選擇。然後就此做個乖乖聽話的模範好孩子——多數精靈是如此推演羅蘭7天野外生存的過程和結尾的。

結合自身經歷和臆想的分析在基準部分就發生偏差,現如今,發現這樣的重大狀況後陷入高度緊張一點都不奇怪。

比起無法確定位置、路徑的故鄉,羅蘭選擇的是更加確實的西行路線——朝著拉普蘭除和羅斯聯合公國接壤的東部、首都區域之外——第三大人口密集區域【西部海濱】進發。

出乎精靈們的意料,不過在李林設定的選項和掌控之內。

人類是群居型物種,身處孤獨的野外尋求同類是其天然本能,精靈大致也是如此,只是長期的隱居隱蔽生活讓他們處理類似問題時多少會不自覺的發揚地下工作者式風格。

——也就是多出一些彎彎繞繞和疑神疑鬼。這種思考模式下發生誤判幾乎是精靈的通病。

現在這種毛病又在發作,並且將會招來麻煩。

“無論如何,那孩子掌握著對我們十分危險的情報,在他沒有被我們徹底掌控前,任由其與人類接觸會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在情報擴散之前,立即採取措施將之回收是必須的。請上校立即決斷。”

【保密第一】、【安全第一】在精靈這邊從來不是說說就完的口號,徹底抱持秘密主義,對保密有近乎狂熱偏執態度的精靈看見萊樂可救助羅蘭的情形時。本能的第一反應就是【滅口】。

提爾和布倫希爾這樣地位較高的軍官同樣不能跳出這個狹隘定式思維的怪圈。

“你相信一個不知道根底,不能證實自己的身份,從未與之深入交談瞭解的5歲孩子口中說出——關於一家資產龐大、商業信譽良好的大型公司的離奇故事嗎?特別是這個沒有家人陪伴作證的孩子身上背著滿滿一袋公司尚未面世的新產品——這樣的情況之下?”

最高長官的嘴歪了起來。說出反詰的口吻近乎嘲諷。

錯愕了一陣後,兩名精靈軍官終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帳篷裡幾乎要燒起來的空氣自他們不斷諫言採取果斷措施以來,第一次鬆弛下來。

社會經驗豐富的大人們不會輕易相信一介小孩口中如懸疑故事般離奇的描述,這類完全脫離大眾常識的極少數聲音除非發言者手上握有不可動搖的確鑿證據。非主流——尤其是出自小孩之口的資訊,會在一笑了之中被忽略。甚至不用特意進行輿論操作,大眾會自動將羅蘭設定為一個腦子出了問題,成天胡言亂語的妄想狂式精神疾病患者,將其從社會之中排除。

必然如此,除非親眼目睹神跡和超常。否則人類們只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常識。

“不過,你們的擔心也是合理的。事情的演變是否會如預想般發展還存在不安定因素。【必定會如此演變】的結論尚為時過早。對此,必要的預防措施還是需要的,特別是要提防我們的競爭對手獲得羅蘭和那些資訊。”

競爭對手,包括潛在競爭對手的眼中。羅蘭的故事是否真實並不重要。可以讓公司遭遇重創甚至分崩離析的傳言對快要溺死和擔心下一個輪到自己的傢伙們而言是那根救命的稻草。為了不被擠垮破產,在債主的踹門叫駡聲中把自己吊起來或者從哪裡跳下去,那群利益動物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食腐鴉】的事情無比明確的證實了這一點。

在李林和精靈眼裡,這群壞傢伙們不過是些早晚要清理的蒼蠅,連吞併他們的力氣都懶得去花。如果他們主動要求兼併倒還可以考慮一下。可是一旦這些傢伙四處宣揚未經證實的謠言,有些後果是他們不得不重視,盡可能提防發生的。

“您指的是教會嗎?”

提爾的身體重新緊繃起來,嚴肅的面孔增添幾道褶皺,縮緊的瞳中流出不言自明的緊張。

瑪法聖教會和公司在阿讓拖拉通及周邊地區可謂相處甚歡,但此之外,兩者的關係遠非如此美妙。

有時是一些不甚愉快的糾紛,有時則是幾乎達到衝突的邊緣。

剖開表面的瑣碎緣由,露出的實質誘因自然是亙古不變的那一個——利益上的衝突。

努力開拓市場份額,確保利潤增長的財團有限公司作為進入各個封閉自迴圈小市場的新玩家和攪局者,和當地同行業者發生衝突在所難免,身為土著的競爭對手和教會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或者乾脆就是教會的不記名產業。以公司的財力和武力要解決那些勢單力孤的小玩家根本稱不上問題,一絲一毫的懸念都不存在。

麻煩之處在于【莊家】——貴族領主和教會。

掌握行政權力的兩者要刁難一個外來的新玩家實在太過簡單,只要通知道路上密密麻麻的關卡,針對公司來往的車輛人員徵收更高的稅金。同時每一輛車、每一個人都要進行嚴格仔細的檢查審核才能放行。用不了多久,損失慘重的外地鄉巴佬就得乖乖捲舖蓋滾蛋。

【主場】加上【制定規則之權力】的天然優勢就是如此強大,以至於一貫強勢的公司在擴張的過程中也是相當收斂,除了必要的反擊和懲戒,武力使用的非常節制。同時發起了以凶猛的金幣、美女、興奮劑、致幻劑的第一波組合攻勢,成功和領主老爺們建立起了【親善友好】的橋樑,日後再通過其他策略使這幫後臺老闆們陷入不能自拔的財務陷阱。最終乘勢兼併收購競爭對手的曲線戰略。

這套手法對貴族會很有效,但教會的回答是【此路不通】。

教會樂意接受賄賂,但比起貴族。神職人員還是有節操底線的。

為了不被掛上【賴帳】的標籤,導致今後無法借到貸款。也為了來錢更容易、省心、穩定——在家裡數錢就行的收錢途徑。中下貴族們對成為公司既得利益群體的一員不會激烈抗拒,整個過程將會比較平穩。

地方教會卻時不時的要接受伊密爾派出的使者財務審核。清點上繳聖城的稅款和調查地方神職人員的個人財務狀況,鐵腕制度之下,關乎性命的底線節操是必須的。

阿讓拖拉通地區的教會有公司派遣的專業會計為他們製作天衣無縫的帳本,不知道有這待遇,和公司來往也有限的各教區神職者在堅定信仰專用道具——異端裁判所和火刑柱的輔助下,只好艱難的推掉金幣和各種誘惑。

這些現象只是短期的,只要多花點耐心,腐敗墮落者總會投懷送抱。不過,對公司發展的影響還是存在,且很難快速消除。

公司的擴張遭遇教會壓制的另一個重大原因涉及到意識形態層面的問題。撇開精靈們的最終目標和教會的存在意義。還有那套混合一神教理論和種族主義的排他教義,兩者間終將爆發激烈衝突不談。公司不論行事有多低調隱蔽,教會的影響力受到削弱是不爭的事實。對涉及根本權益的事態還未遲鈍到渾然不覺地步的神職人員,自然會對意識形態領域的全新潛在對手【多加關照】。

眼下還只是採取一些不痛不癢的小手段約束公司的教會,風聞【公司內都是偽裝成人類的尖耳朵】這樣的情報後。會幹出些什麼事情真的不難想像。

“我從未把異端裁判所和教廷的軍事力量放在眼裡,但過早的讓那些狂信徒掀起一場【聖戰】卻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態。在尚未出現那種苗頭之前,該做的事情還是不能遺漏——提爾少校。”

“是的!長官!”

“挑選幾個出色的士兵,把馬備好,收拾一下準備出發。”

“遵命!上校!”

“上校!我……!!”

“車隊的全權管理暫時交付布倫希爾少校,有不服從者依軍紀論處。”

沒有任何接受質疑、討價還價的餘地。自起身的黑髮少年之口發出的,是絕對的命令。

理解到這一點,踏前一步想要申請參與行動的精靈少女咽下急迫和不甘,姿容端正的敬禮接受。

母親、女性的立場身份之前,布倫希爾首先還是一名軍官,對從事軍旅生涯者而言,服從命令那是天職和第一要務。

“在我把那個喜歡被女人抱來抱去的笨蛋帶回來之前,車隊、大家、還有【鑰匙】——全部交由你負責了,少校。”

命令的意義和託付被鄭重道出,感受著信任與責任的重量,精靈少女行著禮,用力點著頭。不能參與到接下來的行動之中固然遺憾,但被託付的事物更令她感到振作和壓力。

“閣下。”

放下舉至眉梢高度的右手,翠綠眸子和微啟的朱唇脫出布倫希爾的情感。

“謹祝諸事順利,屬下和車隊的大家會靜候您的凱旋。”

那是,日常般沉穩冷靜的祝禱,也是帶有決然意志的保證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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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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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漫小說愛好者......兼妖怪控、兼林賾流書迷 大概是從2009年年初開始看網路小說至今(鮮網→說頻→冒天→定居卡提諾、偶而去起點逛逛)。不太喜歡看愛情、恐怖比例太重的書、其他甚麼都看(雖然有爽文看太多一般小說看的艱難的傾向),但是常因一些奇怪原因棄書,偏好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