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晨羲 2013-8-25 11:08:5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30 589989
晨羲 發表於 2013-8-25 11:38
8.道理

字數:5271

   黑斗篷下的身軀動也不動,就像仍在深度昏迷甚至死掉一樣。


  “用不著懷疑你在什麼地方露出破綻,身為給你處理傷口的施救者。我雖然沒有正式的行醫證件,你也才是我第一個正式的行醫對象。只是通過對你異於人類的體質、傷口面積深度、中毒程度這種基本信息來推算你的蘇醒時間……對我實在算不上什么難事。”


  不謙虛,也不掩飾嘲弄的歡快聲音停頓了一下,穿透性的視線在婀娜的身體曲線上冰冷掃過,揶揄的聲音再次開腔:


  “如果你不願和我這個不同種族的家伙聊天的話就算了,傷者及女性的你享有這種理所當然的特權。接下來我的自言自語,你可以繼續無視,也可以反駁指正。決定權在你。”


  大方的撇下權限宣言,手中把玩的枯樹枝投入篝火堆里,暗淡了一刻的火舌飛快的舔上新鮮木柴,噼噼啪啪作響中向周圍輻射出更多熱量。


  “那些操縱使魔的家伙明顯是想殺了你呢,那種藍眼毒狼是最適合用于追獵圍殺的危險種,首先用毒液麻痹獵物,然後把現場搞成像是遭遇危險種的不幸事故也是個不錯的點子。嗯……也可以想成是某些得到新玩具後迫不及待的想要體驗低劣樂趣的貴族們的傑作。不過使用蒼鷹使魔未免太過慎重,而且無論是怎樣遲鈍到需要借助大量使魔才能進行的血腥游戲,衣著華麗的貴族和一大票侍從從頭到尾整個過程都沒有現身,讓我們這些庶民踏足貴族的游樂場所并且深入到這種程度怎樣也難以解釋吧?考慮到這些不自然的疑點,實在不能認為這是什麼狩獵精靈游戲,只能認為是殺人滅口的案發現場了。”


  木柴燃燒爆裂的聲音讓人心悸,沉沉暮色下捉摸不定的笑容增添神秘的玩味。


  “接下來,小姐,你的身份。具體位置還有待調查,只能從著裝和服飾大致推測出你應該是查理曼跟拉普蘭交界地域——尼福爾海姆山谷的精靈部族成員。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理由,你離開了部族來到這片陌生土地調查某些東西。我想你已經查到了你想要查的,察覺到這一點的壞家伙們為了保住自己的小秘密派出了殺手前來滅口,被一路追殺的你遇見了我們,這就是事情的大概經過了。至於你調查的東西……嗯哼?”


  響指的聲音在寂靜的暗夜中格外清脆響亮,笑容里毫無遮掩的展現【我抓到你了】的愉悅。


  “【尼福爾海姆山谷有品質極佳且蘊藏量巨大的金銀礦脈】——這個情報對你和你的族群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同樣也招來了天大的麻煩。出入谷地的人類【旅客】數量開始增多,每出現一次都更接近礦脈所在地一步。為了阻止【被人類奪走最后生存之地】這個夢魘變成現實,小姐——像你你這樣的、或許還有其他的精靈離開了故鄉,到這里調查想要劫掠埋藏在地下的黃金的家伙究竟已經進展到了什麼程度,如果有可能,想辦法阻止、破壞對方的計劃。嗯哼~~還真是勇氣可嘉。不過,這也不能挽回什麼。不——就算成功阻止了那群家伙。那些黃金也不會給你們帶來想要的東西。耗費人命、體力、時間從地下掘出黃金換取一點殘湯剩水的未來倒是可以預見啊。”


  “閉嘴!那是吾輩一族存續的力量!你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外人沒有資格胡說八道!!!!”


  一直遮著臉孔的帽兜滑落下來。被篝火照亮的銀發如瀑布般瀉出,垂落到艱難的支撐起身子的手肘,相較人類尖而長的耳朵從柔滑的銀色瀑布中鉆了出來並高豎著。姣好的如大理石女神雕像、卻充斥著死物所不具的活力動感的面孔雕鑿出端正的五官,鑲嵌其上的翠綠眸子像是泛起波瀾的碧湖,現在正翻騰著快要爆炸的慍怒緊盯著一張輕浮的笑臉。


  “冷靜——冷靜點,小姐。要是因為太激動讓傷口裂開的話,我就又要重新縫合一遍了。到那時候,為了不縫第三次,我就只好把你綁起來了,那樣也很麻煩的說。不大發脾氣,老老實實的躺著說話,我能理解你要表達的意思。”


  “收起你的胡言亂語,人類!如果你以為偶然救我一命就可以大放厥詞,賭上性命我也不會讓你有任何開口的機會!!”


  失血和中毒後的身體無法提供更多的支持,恢復平躺姿勢的精靈以嚴厲的眼神側視著環抱雙臂的少年。面對頗有些類似張牙舞爪的小貓般的警告,讓精靈覺得可惡的笑容扁了扁,雙手一攤,挑逗似的說著:


  “要爭執下去的話可是會沒完沒了的,不如還是回到前面的方式,我提出幾個問題,小姐你可以繼續沉默也可以回答。在沒有任何粗魯糾纏的氣氛下,我們也可以很輕松的解決問題。”


  和商人、小販、稅務官、律師、神父等等容易和【欺詐】掛鉤聯想的職業性微笑換來了警惕和敵意,冰冷的面孔若有若無的點了點頭。


  “【精靈們要如何安全採礦】?——先別急著用【外人沒資格】或者【這不值一提】來反駁,這可是個現實問題。連矮人、侏儒這些長期在地底下和石頭打交道的種族都不會說【礦井絕對安全】這種騙小孩的蠢話。光是一次簡單的坍塌事故就會制造出一堆寡婦孤兒,積累出兼顧出產量和安全指標的一整套體系為止所需要的人命會是多少呢?1000人?10000人?還是更多的數字用來填滿?以你們低於人類和獸人的人口資源現狀來看,這種靠人命和時間來積累采礦技術經驗和安全生產的做法根本承受不起吧。”


  沒有足夠的技術積累,一味蠻幹的話。挑選出來下礦的家伙都只是些跟【挖坑特攻隊】沒多大區別的不幸者。


  “【先挖坑,然後死在坑裡。】,我認識的礦工大多數的結局和他們常抱怨的牢騷驚人的一致。小姐,如果你有機會下去礦井,不用半天,地面上任何荒涼陰森的地方在你眼里都會變成天國樂土。”


  插話的侏儒朝篝火挪了挪身子,嘲弄的表情裡滲透著苦澀。


  “礦井里幹活超過10年還活著的,我一支手就能數過來。透水、塌方、爆炸、毒氣、火災、怪病、巨口蚯蚓……地底下可沒有地面悠閑過活的家伙想的那麼輕鬆。傻乎乎的做著發財夢一頭鉆進去的家伙最後都在若干年後偶然被別人給挖到——如果他們還有骨頭剩下的話。”


  “可以垂直掘進,然後擴大礦坑。”


  展露著毫不退讓的氣勢,精靈女性這樣反駁著。對挖坑這件事情極度上心的他們當然不會一點都弄不清楚事態就一頭鉆進坑裡。


  這種解決方案通過加大了時間、人力和財力等方面的成本投入,的確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安全問題,只要精靈們的毅力足夠,挖出一個金伯利鉆石礦場(注)那樣的巨坑也不是不能。


  “冶煉設備和技術呢?指望別人嗎?”


  未經冶煉的金礦原石價值並不高,銷售未經冶煉的原石所得的利潤根本無法抵消礦坑的生產成本。根據李林從阿爾貝利希接觸精靈的情報來看,他們對冶金技術就算不是一片空白,也是少的可憐。掌握冶煉礦石技術的矮人和侏儒依靠技術壟斷著實宰了很長一段時間人類和獸人,這也是人類陣營發了瘋似地持續數百年對煉金術師養成行投入的原因,到現在那兩個身高劣勢的種族依然穩穩的把握著黃金冶煉市場,換了新顧客精靈一族,並不意味著他們宰客宰到見骨頭的壟斷作風會朝著善意的方向變化。


  “被收取了巨額的火耗加工費用後,加工出來的黃金要銷售到哪里去呢?說到底,貴重金屬的用法不過是充當貿易流通的媒介,其價值是浮動而非固定的,可以通過人為的操縱來重新定義價值。比如,人類的金礦突然加大出產量,市面流通的黃金數量急劇增多,而可流通的貨物卻沒有增多,甚至出現減少。這種時候,黃金價格就會出現調整——也就是通過貶值來維護市場的穩定。因為沒有定價權,你們也只能看著手裡原先能買一大堆好東西的金銀只能購買七成、五成、三成的玩意兒——到了那個時候,悲慘的結局也就不遠了。”


  停礦、接受人類國家不知名商人的苛刻條件,淪為一群挖礦的苦力打工仔。


  即使是再怎麼傻的家伙,到了這種階段,應該也能預見這種結局。


  “最後——也是最開始的問題;你們要如何才能守住你們的土地?即使和地方貴族的武裝力量相比,你們不但處於弱勢,差距也大的令人絕望。你們已經被他們給盯上了哦,總應該有個對策之類的東西吧?”


  爽朗的,和高懸於天空的那幾輪明月一樣的表情吐著幸災樂禍式口吻的槽,原本應該回敬這張臉一個大耳刮子的精靈連這一點動作的力氣也被抽走了。


  這個可惡的人類沒有任何可以反駁的漏洞,自己根本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論點可以去推翻那些論斷。


  該怎麼辦?


  橫亙在思緒前方的,乃是生存與毀滅的古老問題附著各種經濟學、政治學、地緣戰略等高度復雜的問題一起堆砌起來的高墻,堵的她喘不過氣來。先前潮紅的臉色洗刷誠暗淡蒼白,緊緊咬住的下嘴唇幾乎要滴下鮮血。


  “我可不是事不關己的說悠閑話哦,畢竟因為你的關系,現在我們已經被卷進去成為事態的一部分了。嘛——親切的人們都已經圍過來了吶?”


  撕裂空氣的不詳呼嘯,鋼鐵團塊卷起冰冷的氣息貫穿李林移開的空間,深深的插入泥土,箭尾的羽毛兀自顫抖著。


  “不要做無謂的抵抗,藏匿逃亡農奴是重罪。你們想讓這裡變成旅途的終點嗎?”


  失真聒噪的聲音撼動著氣氛,難以動彈的精靈慢慢把手移向腰間,阿爾貝利希繼續撥弄著火堆,尼德霍格托著臉頰望著火堆,嘴裡不知在嘟囔些什麼。


  “那可是伯爵大人的財產,放聰明點……呃!啊啊啊啊啊!!!!!!!”


  通常被被稱之為【片刻】的空隙似乎被無限的延長放大——躺在地上無力活動的精靈其他感覺並未失去,敏銳的聽覺捕捉到讓她不安的雜音,所有的感覺被攪拌的產生了錯亂的時間感官,反過來那些聲音又因此讓她更加不安。


  以血管崩碎、內臟爆裂、血肉金屬墜落回歸塵土的詠嘆為背景音樂的悲鳴慘叫混聲大合唱,堪比一切靈異傳說匯集淬煉後還要強上百倍的驚悚從合唱中爬出來,動搖著精靈的思緒。


  翠綠的瞳孔搜索著被夜幕緊鎖住的森林,之前尚有蟲鳴獸吼的喧嘩樹林中,此刻除了掠過耳梢的陰冷夜風和火堆中偶爾發出的一兩聲爆裂外,一切聲音均被寂靜吞沒,緩緩飄來的血腥氣味讓她的體溫血氣也開始莫名降低。


  “你……做了什麼?”


  因為勉強遮蓋,聲音反而變得不自然。無論怎樣自我告誡精靈的尊嚴高於自己的生命,可不管向嗓子灌進多少力氣,在面對未知、面對想象之外的存在時,這些努力都還暫時無法發揮作用。


  “只是不想在不知死活的蠢才身上浪費寶貴的時間,所以用了一點粗暴的手段罷了。”


  雙手貫穿泥土,兩團隱蔽在泥土枯葉之下的肉塊被拎了出來。從握在手裡的短劍來看。他們是準備給反擊弓箭手的家伙一個驚喜的。只不過他們沒有看見利用夜幕掩護張開組成鹿角形狀發射陣列的黑色細絲,也不知道【次音波】這種定向能攻擊。精心設置的陷阱成了他們的葬身之處,屍體和李林冰冷的俏皮話一起被遠遠的扔了出去。


  【選錯了襲殺的對象,也選錯了方法。】


  無聲的感嘆。


  精靈能給這些開始冰冷的屍體的只有這麼多。


  “可以埋葬他們嗎?”


  想要做的更多,只能向別人求助,但這求助顯然立場存疑。


  尼德霍格跟阿爾貝利希徑直將詫異的視線投射在精靈誠懇的臉上,無視他們的無理舉動,李林瞥了一眼自己的【傑作】,淡淡的開了腔:


  “請容我拒絕。”


  彬彬有禮的敬語,紋絲不動的營業用微笑毫不猶豫將精靈的請求駁回。


  “當成對後來者的一種警告,對嗎?”


  “……”


  精靈的詞匯裡可能沒有【殺雞儆猴】、【殺一儆百】之類的詞匯來形容情況,血腥的生存斗爭賦予的經驗讓聰明的她用最簡單的語句概括了李林的用意。那張重新紅潤起來的臉、顏色鮮艷的生命特征信號在某人的眼裡遠比那些熱源信號已經暗淡的團塊健康醒目的多,吸引力的差距更是不可以道理計。


  “總比讓一波又一波的傻瓜來送死好一些吧?不管對我,對你,還是對其他人來說,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還真是……自信的說法呢。”


  對話的空間里充滿微妙曖昧的壓力,無形而沉重讓邊上的兩體莫名的不適。


  “在說【自信、榮譽、膽怯、信念】之類的話題前,應該更有全局觀念的審視一下,這種效率低下的處置方式和帶來的後果是否適合時宜?我們真的有時間和必要去做這種事情嗎?”


  笑容中的戲謔未曾有一絲一毫的減少,似乎任何事物都無法介入他的決斷,在這種氣質的襯托下,這種笑容變得有些像是挑釁。


  “就算是卑劣的殺手,回歸瑪法的懷抱後,也應該享有死亡的尊嚴與安寧,與之敵對、與之交手之人無疑被賦予了這樣的責任。”


  語言的內容像是嘆息,語氣里更多的是對異樣價值觀以及衍生出的處世準則的難以忍受,更有幾分蔑視這種異質的意味在其中。


  短暫的沉寂,和精靈毫不退讓的對視同時,餘光觀察著兩名聽眾,尼德霍格憋著臉,像是在忍著打哈欠想法。阿爾貝利希只是一臉的不以為然,嘴角不自然的抽動著。


  “不得不說……這種高尚的說法的確很能獲得大多數人的認同。只是,我們在這個問題上已經糾纏的夠多了。現在——小姐,我只想知道你對未來的打算。”


  由於某些大多數智慧種族都並不在意的虛幻說法而放棄既定的邏輯和處事原則?這個問題顯然不值得繼續下去,這種尷尬的時刻轉換一個更具現實意義和操作性的問題,讓別人去面對選擇的煩惱不失為一種簡單且快速見效的手法。


  從精靈垮下來的表情可以確定,她的心情和話題一並切換了。襲擊者、尸體以及少年挑釁的言論所帶來的不快和慍怒重新冷靜降溫到那些事態出現之前的低谷,潮紅的臉色覆蓋上一層陰霾,似乎看不見出路的選擇題再次開始折磨她。


  高度責任感、思維局限、客觀現實、有限情報……各種難題像蝴蝶夾交錯壓迫著精靈,最後在苦悶的思考迷宮回廊裡漸漸失去意識,精力越發難以集中,最終被睡眠和疲倦席卷擁抱住身心。


  “所以說……女人真麻煩啊……”


  完全陷入那個舒服的深淵之際,漏進鼓膜上的,是嘲弄也似的嘆氣。


  %%%%%%%%%


  注1金伯利鉆石礦坑:金伯利鉆石礦引位於南非開普省,傳說中最大的純手工挖掘的大坑,深1097米,在1914年被關閉之前生產了超過3噸的鉆石。寫手們真要挖坑,至少要挖這種程度的坑。 本帖最後由 晨羲 於 2013-8-28 20:48 編輯

晨羲 發表於 2013-8-25 12:14
9.啟程
字數:5553

 從樹葉縫隙間透析過來的陽光碎影落在少女的臉上,青色琴尾鳥動聽的歌唱牽動尖耳朵一顫一顫。順著葉脈聚集、從葉尖滴落的露水在她的鼻尖上碎落,冰涼的微刺觸感讓鼻翼一陣抖動。從毛毯緊緊裹住的溫暖夢鄉中脫出,清醒的世界降臨了。

  宿營的早晨也是少女【日常】的一部分,就算沒了熟悉的同族們和村莊里清晨早餐的香味。對已經習慣了風餐露宿的她而言,這種寧靜清新無疑還是有著獨到的熟悉感和親切感,幾乎會讓她忘掉一些不快。

  “早安,小姐,有做好夢嗎?”

  無論本意是禮節性問候還是別的什麼,捉摸不定且含有有意無意的嘲弄——少年像歌唱一樣清脆的聲音把清爽早晨的好心情粉碎的徹徹底底。

  糟糕起來的心情和不快的視線一齊投向身側,尖刻地回敬脫口而出:

  “沒有你這樣的人物存在的夢境,的確可以稱之為【好夢】。”

  犀利的言辭直刺過來,對言語之刃毫無感覺的藍發少年似乎注定於羞愧難堪無緣,戲弄觀察的輕佻目光在精靈姣好的面孔上游走,本已繃緊的空氣再次開始不斷升溫。

  “看得出精神很健旺,不愧是精靈,身體復原能力比人類強上一截。”

  “蹩腳醫生,你這種充滿可疑對比的診斷讓人一點都高興不起來,老實說,還有點惡心。”

  從少年的無禮言語和眼神,精靈篤定這個人類的出身顯然不好,至少在家教方面如是。與之相反的是見識、應變能力表現的出彩搶眼,加上他所持有的神秘力量,精靈在心底寫下了對少年的初步映像評估報告。

  【有能力的混蛋】。

  用粗話貶低侮辱他人這一行為對她來說實在很難想像,但在這個可惡的家伙面前似乎並不存在退讓的選項。

  “所以,混蛋先生——”

  “多余的詞匯讓淑女離你越來越遠,嬌貴小姐。”

  “沒有多余的措辭哦,未經許可染指未出嫁女性的身體,而且還制造了那種慘無人道的場面,無論何人來置評,結論都是一樣吧!”

  “為沒有任何聯系、初次見面的路過女孩挺身而出,與身份不明的殺手拼死搏殺,最後承受著某明奇妙的指責還要保持男士的風度——這簡直和英雄故事主人公一樣的事跡都讓我不好意思起來了。”

  折疊起來打包收好的毛毯被子跟其他雜物塞進了背囊,那個工整的像塊打磨后的四方形光滑石塊的包裹被利索的塞進車廂固定起來。

  “不過,現在我們既沒有時間用來不好意思,也沒有功夫嘮叨。收拾一下就出發,早餐就在路上吃好了。”

  “什……什麼?”

  “反應真慢啊……”

  說著像是不滿、不耐煩的話,少年的手臂伸到精靈的大腿下面,另一支手以同等的速度環住背部,連毯子和褥子一起包裹著的精靈就這樣被橫抱起來,真是俗稱為【公主抱】的標準姿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媲美落雷的驚叫遍及整個森林,被驚嚇到的各色飛禽從樹林中撲騰著翅膀飛向朝陽普照的青空。

  “你你你你你你……你在搞什麼啊啊啊啊啊啊?!!!!”

  白皙的皮膚急速渲染上薄薄的粉紅,眼神散亂無光,尖耳朵以不可思議的高頻震顫著。

  “公主抱啊。”

  高度淡定,沒有半分疑惑的話從少年口中送出。

  這反而讓精靈更加困擾……應該說無法淡定。

  “所以說——你究竟在搞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哪有認識不到一天,彼此連名字都不知道就抱
女孩子的,而且還是公主抱抱抱抱抱抱抱抱!!!!!”

  “用其它方法能耗太高啦,還會讓傷口裂開喔,別捶我,那樣也會讓傷口裂開的。”

  “色狼!變態!”

  “說了別亂動吧,很快就完事了。”

  “癡漢!鬼畜!!”

  “真麻煩,這麼擠……恩,總算是進去了。”[據我純潔的判斷,是擠進馬車的意思...]
  “混蛋!禽獸!!!”

  清爽的早晨,鳥兒在鳴啼,晨風拂過樹葉“沙沙”的伴奏。帶有違和感且游走於道德和年齡限制邊緣的可疑爭吵還在沒營養的繼續,合著無良龍族發出的【交尾!交尾!是交尾嗎?!】和侏儒感嘆似的【年輕真好……頭腦發熱的味道……這就是青春啊……】之類的間奏,整合出讓旁人看的黑線滿額、腸胃抽搐的蹩腳協奏曲。

  “那麼——,小姐你的部族究竟在什麼地方呢?”

  掌印拳印完全消退的臉龐被晨輝所照耀,一如既往的充滿朝氣。之前被某位不斷擊打臉部、胸口的事情就像是從未存在過的浮雲。嘴唇描繪著淡淡上翹的弧線,精致的微笑仿佛流出世間最清澈的溫和氣息。

  尚未退去潮紅的面孔從看不見少年的倒退風景別轉過來,殘留著忿恨的的目光冷冷的回敬輕浮的發言者。

  【怎麼可能告訴無禮的色狼!!】

  充滿血絲和怒火的翠綠眸子散發著明確的信息,空氣中全是拒絕的味道。

  “如果沒有明確目的的話會很困擾吶,現在可是三個單身男人和一個年輕貌美、尚未出嫁的小姐結伴在荒野旅行。嘛……我們和小姐你都很清楚這其實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不過對那些生活平淡乏味需要調味料、喜歡八卦花邊新聞的人群來說又怎么樣呢?以訛傳訛越來越遠離真相,滿足大眾的好奇心和樂趣,最後被群眾的想象力塑造成桃色傳聞——這樣好嗎?”

  平穩溫和的聲音聽上去和挑釁沒有一絲一毫的聯系,可以放大的音量和不怎麼避諱的言語讓精靈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把臉埋進了膝蓋。馬上有省悟到這里是只有他們四個匆匆過客的無人森林,理解到自己再次被戲弄後,惱火的眼神再次投向前方那個沒事人一樣的駕車人。不過在旁觀的黑龍跟侏儒眼里,那張緊抿嘴唇的通紅面孔實在欠缺兇悍、威脅那類詞匯所表述的氣質,更像是在鬧別扭的思春期少女。

  “原來如此,我已經理解了。明明長得還算過眼,卻只是和老頭、小孩子廝混在一起。有那樣一張只會說壞話的嘴,加上不招人待見的爛性格,根本不會有女孩子喜歡。那張普通的長相都算是浪費了,不,根本是長錯了身子。別說你今年16歲,就算到了160歲也別想有女人會靠近你!”

  在鄉村,15、16結婚生子屬於常見的范疇。作為重要勞動力的青壯年理所當然的應該盡早自立成家。李林這樣單身的狀況雖然談不上有多罕見,依然屬于【不多見】的範疇。精靈少女的反唇相譏可說是得體應景的譏刺,只是有個知道內情的家伙並不認同,並且決定糾正這種錯誤觀念。

  “這個可是需要糾正的啊。精靈的女孩因為不清楚實際情況才會做出這種發言吧,不過從我們入住阿爾貝利希的巢穴以來,各種各樣的年輕雌性就開始不斷的上門搭訕或者送東西過來,還有不少年老的雌性上門詢問李林大人像是家庭情況、是否結婚、有沒有中意的女孩這一類枯燥單調的問題。不過我個人對年老的那些能否進行交尾持保留態度,那種年紀受孕產卵的幾率……啊!閣下,我說的是事實吧!那種滿臉皺紋的明顯不合適……啊!別再打腦袋!會變笨的!!”

  “真奇怪,明明記得以斜角45度劈下去的話就能立即治癒精蟲上腦的毛病,同時還附帶給治療對象轉換正常屬性的效果?”

  “那是什麼可疑的治療方法啊?!而且劈入角度也絕對不是45度!”

  “對哦,這次是38度,前一次是62度。”

  “是故意的吧!絕對是故意的!!”

  “嗯……果然角度的正確是必要的呢。”

  “那根本不是重點吧吧吧吧吧吧!!!!!!!”

  類似孩童的悲鳴,重復劈砍某物的鈍響,臉上掛著親切的少年,似乎在幸災樂禍偷笑的侏儒,還有——

  “你們給我稍微有點緊張感好不好!!!!差不多適可而止把!!稍微有點成年人的樣子,三個混蛋蛋蛋蛋蛋蛋蛋!!!!!!!”

  對像是說唱演員、傻瓜三人組一樣肆無忌憚冒傻氣的家伙們忍無可忍的精靈。

  以火山噴發般的氣勢將像是中年家庭婦女多年積累下來的怨氣一口氣爆發出來後,她倒是感覺輕松了不少,至少不會被奇怪的不滿和壓力折騰到脫線抓狂。

  一口氣把壓力全部泄出去后,牽動傷口而引起炙烤般的痛楚,無力支撐發飆的身體躺回了車廂地板。

  收斂起玩鬧也似的戲謔表情,李林又回到了那副隱含微笑的淡然面容,隨手一道弧線劃過空氣,準確的45度斜劈在尼德霍格的腦袋上發出沉悶的鈍響,仿佛體內的什麼開關回路被打開的黑龍飛快的轉到車廂尾部,從小箱子裡翻出一包像是植物乾燥後研磨出來的粉末顆粒,又三兩下打開裝水的皮囊將粉末和著水灌進精靈的口中,只過了一會兒,緊皺起來的少女眉宇開始逐漸舒緩趨平。

  “好吧,如你所願。我們把已經跑題歪樓很遠的話題重新拉回正確的方向上來吧。你考慮的如何了?準備好告訴我們一個詳細的地址了嗎?”

  服下有麻醉鎮痛作用的粉末後,傷口不再疼的那麼厲害。此刻,充滿從容的聲音傳遞到鼓膜上過濾出少年的餘裕,應對這份餘裕的壓力讓眉宇再次出現起伏。

  “也許我們可以無視未出嫁少女和一群光棍男人旅行帶來八卦傳聞的問題。不過,覬覦窺伺著你們一族的居所和其下方金礦的家伙是否會給我們扯皮閑逛的寬裕時間呢?連續兩次滅口行動的失敗就能讓他們腦袋冷靜下來的話,自然最好不過。只是因為失敗的刺激而采取極端手段的可能性更大,放著這種危險前景不管,和我們一直僵持——真的可以嗎?”

  不是質詢也不是商量,單方面展現充滿風險的前景和唯一的選項。少女柔弱的肩膀顫抖了幾下後,泄氣般的垂了下來。

  “我明白了。”
  從碰上這個人的那一刻起,所謂的【選擇】就不存在了。

  “我會指出方向的。”

  屈辱和苦澀從咽喉震動出無奈的音節,連這個聲音組成話語仿佛也不屬於自己的意志,只是按照眼前之人的想法編織出來的東西。

  她沒有反抗的權力。

  “感激不盡。”

  白水一樣淡然無味的客套話在這種情勢下變成比少女品嘗過的一切滋味都要辛辣的誇耀和諷刺,甚至揮發出些許惡毒。

  “我可是真心實意的感謝啊。你要一直帶著那種偏見去看待周遭事物,最後只會成為長不大的小女孩,就你優秀的資質而言,實在是可惜了。”

  “什麼?!”

  逼迫別人服從自己的蠻行之後是扮演說教者嗎?——只能做如此解釋的精靈怒視著那張頭也不回的側臉,不管是那種分不清是輕蔑還是其它意味的笑臉或是那種看穿別人心思的洞察力,又或者組織言語讓別人落入掌控的那份狡猾,甚至這個藍發小子的存在本身統統都成了精靈厭惡憤怒的對象。

  他很聰明,也很優秀,但不應該用這種方式來賣弄!!

  “羞辱女人就那麼讓你開心嗎?混蛋!”

  “傷腦筋……我都已經說過了,現在再說一次,小姐,你的視線被偏見遮蔽了。”

  承受過怒罵的洗禮後,淡薄的仿佛與李林無關的語調慢慢反駁著:

  “你根深蒂固的認為人類是不可信任的欺詐之輩——僅僅【偶然的邂逅與救助】這種偶發事件就對初次見面且完全不了解的人物付出信任誠然是不可取的做法,考慮到你的出生、立場以及兩個種族間的糟糕關系,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一味的過度防備只會讓你陷入被動,從被動的態勢中產生出恐懼和懷疑,進一步激發防衛本能活性化、視線變得更加狹隘——真是個糟透了的惡性循環啊。”

  【這種剖析別人的吐槽方式跟腔調也爛透了。】

  無從反駁李林的言語,只是堅持用那雙堅定的眸子瞪著那張側臉,冷淡目光無聲的吐著槽。

  “另一方面的原因嘛……只能說,我實在是個太過優秀的好男人了吧。”

  “這是哪個次元哪根蔥的自戀狂邏輯啊啊啊啊啊啊!!!!!還有那個表情!!那個眼睛向上斜視的陶醉表情!!都跟誰學的的的的的的的的!!!!!!!!!!”

  完全忍不下去了!!

  再次將火山爆發、海嘯山崩般的氣勢所有的吐槽點一口氣發泄出來。退避到一旁的尼德霍格跟阿爾貝利希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同時向勇敢創造奇跡的精靈少女行起了敬畏的注目禮,其中還有那麼一絲絲的認同。

  “所以說啦,別總是用那種建立在偏見之上的主觀標準去衡量自己不熟悉的事物。為何誇贊自己即為自戀狂?自戀狂的定義為何?定義其存在的論點又為何?請回答我的提問,然後指摘出來吧,與我相符合的那幾項。”

  琥珀色的眼睛瞇了起來,和風細雨般的輕聲反擊將精靈的責問與怒吼擊倒在地,粉碎至體無完膚,少女的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謙遜乃是美德。但一位貶低自己、褒揚別人的家伙就是可信的嗎?在我眼中,除了極少數真正尊崇向往美德而嚴以律己之人以外,多數是以美德為掩護心懷不軌之輩,不然就是存在【自我否定】之類極度自卑心理的人格障礙患者——不管怎麼說,我和這三種人可是完全走不到一起的。”

  “你啊……真是個奇怪的家伙。”

  情緒開始緩和下來,感慨一樣的話語從松弛的表情下開始緩緩流出。精靈似乎對這位駕車人和路邊大夫有了些許的改觀。

  “看起來明明只是個鄉下孩子,卻知道的比我見過的博學者都要多……精靈、矮人、獸人、侏儒、人類裡面像你這樣的家伙,就我所接觸的範圍內,沒有第二個。”

  博學的知識,細致的觀察分析,敏銳的抓住重點,然後從意想不到的地方入手,輕松的掌控、解決問題。——無論從什麼樣的標準來評價,這都是十分優秀的素質體現。不過當上述評語和【16歲的少年】這個標注結合在一起的時候,能夠適應這股強烈違和感的人總是少之又少的。更多的……只怕是羨慕嫉妒恨。

  “依據適當的環境條件,花上一點時間和精力去培養一個謙遜溫和的形象也是一種有效的做法。但是吶,小姐。所謂時間並不是一種可以無窮無盡揮霍的廉價品,假設我從一開始就擺低姿態嘗試和你建立起互信關系,的確,這個過程雙方的感覺都能夠有所照顧到。只是如此一來消耗的時間實在太長,在不必要地被延長的時間裡會發生什麼、會錯過什麼——這都是完全無法預測跟保障的。這一層意思,你應該明白的。”

  人類方面的勢力極有可能提前採取行動,根本沒有時間可供浪費。

  李林想要表達的話語概括來說,就只這一句。為了這簡單的一句,採用了簡單粗暴卻確實有效的做法。

  “想得還真周全吶……”

  不明對象的嘲弄從背後飄過來,駕車少年的嘴角彎曲的更加深沉且難以捉摸。

  “一直拖到現在才說,實在是不好意思呢。不知道接下來的賠罪是否能夠搏得小姐你的寬容?至少,就把這個當做是我展現合作意願的誠意吧,順便也對你願意為大家指引方向一事表達謝意。”

  勒緊韁繩讓馬兒減速、停步,輕盈的跳下馬車,鬆開韁繩的右手撫上額前,捋過了被蓬勃精氣鼓蕩起來的碎發劉海。用來固定藍發的頭帶劃入指縫,隨即與馬蹄掀起的迷眼風塵一起飛舞。後座上的精靈錯愕的張開了嘴,翠綠的眼瞳因難以置信而圓瞪著。

  ——如夜空穹頂般無暇的漆黑頭發,深深印在精靈的視網膜上。

  %%%%%%%%%%%%%%
我有點對我自己的龜毛給惹毛了,簡體字就是那麼多要改,超花時間的......還有從這章開始我排板改成只空一行,兩行好像有點太多了...... 本帖最後由 晨羲 於 2013-8-28 21:15 編輯

晨羲 發表於 2013-8-25 12:14
晨羲:等我有空再把後面的更正完.......請見諒

10.刃翼(一)
更新時間2013-1-6 20:04:30  字數:3603

 【該死的鬼地方。】
  被深深遮到眉際的連帽斗篷覆蓋了大半容貌,晨光下有些模糊的下巴輪廓勾勒出面具般毫無表情的的臉孔一角。這個幾乎將全身都埋進黑斗篷里的家伙似乎和這座森林存在著某種格格不入的氛圍障壁。不管是打扮還是氣質,充滿清爽陽光和空氣的晨間樹林風景和只在夜晚從事不見光工作的家伙之間互不相容到了異常扎眼的程度。
  不過這種差異強烈的氣氛適配問題與肩負的任務相比,不過是些可以踢到一邊不去理會的小事一樁罷了。
  一想到那個任務……黑斗篷下面的手立即下意識的按住腹部,胃袋里不斷累積起來的沉重感讓他感覺自己已經像是個工作過度,快要回家吃閑飯等死的老頭子了。
  ——【不惜一切代價抹殺目標,與目標接觸的人物一并清除。】
  那位雇主的腦子被那些還埋在地下的金子差不多都快折騰到瘋了傻了。他們這些人是一流的殺手沒錯,但絕不是什么任務達成率100%的傳奇!和不知道用了何種手法秒殺整隊殺手的家伙再次沖突?三歲小孩都知道勝負結果。
  全滅——只有全滅,除了全滅還是全滅。
  誰都不會相信靠著這十幾個身心疲憊、士氣低落的殺手刺客孤注一擲的拼死一擊就能將實體不明的強大對手放倒。哪怕是已經進了食腐野獸肚子里的前幾波同伴復活并加入戰團也做不成這種艱難的偉業,最多只會讓他們重新躺下去一次。
  如果他有機會在雇主面前不管不顧的大唱這種失敗主義論調,天可憐見,他的口才夠好又或雇主的腦子突然轉了彎,或許事情還能出現一些專輯,但現在……
  粗話俚語、戰馬嘶鳴、金屬碰撞……仿佛把世界上一切噪音從各個角落旮旯搜羅過來然后混合攪拌出來的喧嘩在黑斗篷的身后不斷膨脹起來。
  “頭兒,騎士老爺們總算是起床了。”
  比噪音響起稍微慢了一拍鉆進耳朵的是副手輕蔑的嗤笑,身上一塊塊隆起的結實肌肉點綴著長短深淺不一的疤痕,不修邊幅的絡腮胡就像是個樹叢。像山賊多于像刺客的男人看上去心情不算好,似乎對那些【同伴】啐上一口唾沫或用一聲響亮的口哨噓上一聲比較符合他此刻的想法和做派。
  阿讓托拉通伯爵(Argentoratum)領的騎兵與教會騎士團組成的聯合調查搜索隊——總計500騎的增援部隊,就在昨天晚上與殺手們成功合流。
  ——【沒有他們粉碎不了的障礙。】
  伯爵的命令書末尾一句是如此的篤定,從中不但能一窺伯爵對這些戰士的自信,隱含致命威脅的猙獰笑容同樣能被黑斗篷窺見。
  500騎騎兵的確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缺乏可用于依托周旋的堡壘和山地、森林等地形。數量對比處于絕對劣勢的目標在毫無遮掩的平原地帶遭遇這股力量絕對是噩夢一場,高速沖擊的破壞力的確能如字面所表達的意思那樣——【粉碎敵人】。
  不過,還是有欠考量。
  這支混合部隊在接到來自各自主人的密令后,為了能夠及時到達指定位置截殺目標,采取急行軍,騎士們因為連夜奔襲而積累了相當的疲勞和怨氣。在趕路的途中,那些常年累積起來的摩擦矛盾在兩位指揮官的竭力約束下,只是以謾罵的形式像火星一樣不斷在暗夜中閃現,并沒有發展出一場血腥的嘩變械斗。不過,如果這些騎士沒有昨晚的及時休整,而是還在繼續趕路,那兩位指揮官能否繼續維持住這種【和諧】氣氛……大概只有全能的瑪法才知道吧。不管怎么說,趕到森林邊緣待機的增援部隊在士氣上已經產生了相當的損耗,很難以萬全的狀態對目標發起攻擊。
  讓他們這些殺手配合騎士作戰也是個大問題,即便工作內容并無二致,行動方式卻存在巨大的差異。
  行動模式的公開性和隱蔽性所帶來的差別不只體現在著裝的鮮亮程度上,戰術、裝備、行為思想方面全都體現著兩者間的差別。讓喜歡正面交鋒、常規作戰的騎士先生們和混跡于人群、在黑夜中揮動匕首擺弄毒藥的殺手之輩相互配合協調作戰——就算召集整個查理曼王國的智者也必須耗費數年的時間與精力才能完成這項偉業的初步階段。
  在現實中,這種嘗試還沒有人做過。估計也沒有人愿意嘗試撮合這兩撥如同油和水一樣相互抵制,彼此間充斥著侮辱輕視的敵意的人群,遠離這個火藥味十足的團體才是正確的選擇。
  以上就是己方現狀的寫照——單純為了用數量優勢來壓倒、粉碎目標而聚集起來、有著各自立場和打算的人群就是這幅德行。
  目標現在的情勢又是如何呢?
  甩掉想要嘆息的沉重壓力,帽檐遮蔽下沒有焦點的渾濁白色左眼闔上眼瞼,腦海中浮現出完全不同眼前的風景,從高空俯瞰的林間景象浮現出來。
  ——悖逆瑪法信仰所獲得的力量,正協助這個男人窺探著他對手的動向。
  通過改造身體來獲得超越常人的力量這種做法在殺手中也不多見,除了瑪法圣教會宣揚的教義中有禁止信徒自殺、自殘母神所賜予之肉身的教條之外,改造手術居高不下的失敗率甚至是死亡率也是讓渴求力量、同時仔細核算代價的家伙們望而卻步的主要原因。
  黑斗篷男子接受這種可疑的肉體改造完全是出于自愿及工作需要。通過支付左眼為【代價】,使魔蒼鷹視線所及的一切會被傳遞進腦髓里繪成圖像。憑借這【鷹眼(EagleEye)】的廣泛前出搜索偵查能力,他成功地指揮著殺手們避開陷阱和哨戒,將匕首一次次成功送進獵物的心臟,幾乎從未失手。
  鷹之眼此刻的視線并非整個森林那樣廣大的范圍,林間小路上一輛顛簸個不停的馬車占據了視界的全部。
  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當然不可能有什么人來修繕道路,唯一的一條小路不過是條是靠獸踩人壓開辟出來的土路,那輛看上去有些年歲的老爺馬車在這種能把人活活顛散的道路條件下始終保持著一定的速度且沒有散架,實在讓人不禁要感慨駕車者高超的技術以及老舊馬車的倔強。
  一輛普通的行商馬車,一個唾手可得的目標。
  ——如果是【業內】人士看見這樣的風景多半都會嗤笑著做如此想吧?
  包括之前的自己在內,未曾體驗過實際狀況帶來的那種沉重挫折的家伙都是如此輕松懈怠。
  已經體驗了不止一次的現下,別說是輕松,就連鎮靜的余裕都未必像失去生氣的表情一樣充分。
  為了讓目標永遠閉嘴而精心抽調人手組織了兩次狙殺,結果只是把那些能干的手下送上了不歸路。交付了代價高昂的血腥學費之后,收獲了名為【恐懼】的種子,深深的根植于殺手們的內心深處,這些天無時無刻地折磨著他們這些注定要再次面對那個少年的人。
  “真夠輕松的啊。”
  低沉的感嘆聲里有著些許松口氣的意味,從空中的視角來測算,那輛馬車的速度與其說是在趕路,不如說純粹是在郊游更貼切。車上的幾位乘客也沒有一絲的備戰氣息,看上去似乎還在聊天,至于內容就無從得知了。
  【尚未察覺到我們這邊的行動,所以沒有任何緊張感嗎?】
  得出一個樂觀且安心的判斷,繃的過緊的神經多少獲得了一些舒緩,對手的遲鈍輕敵無形中讓接下來要發動的奇襲猛攻又多了三分把握。
  只是……這隱隱鼓動的憋悶焦躁是怎么回事?眼前明明是應該讓人放心的狀況才是。
  正在琢磨這忐忑難言的不安,馬車行駛到靠近森林邊緣的位置止住了移動,駕車的少年從車上跳到地面,隨手取下了額前的發帶,這個不起眼的舉動之后,從高處偷窺的那個人驚訝的張了張嘴。
  “黑色……黑色的頭發?”
  首領脫口而出的驚訝在反應慢了半拍的部下們之間引發了小小的騷動,過于罕見的事物總是會成為好奇心旺盛的智慧種族之間的話題談資,不分地域種族,多少都有這種傾向喜好。
  只是這些人不是有沒完沒了的饒舌話嘮的鄉下人或者小市民,稍微亂了片刻后就立即切換回屏息凝神的待機狀態。
  背對優秀部下們的首領再度陷入一言不發的沉默之中,面對森林方向動也不動,就像一尊被漆黑幕布遮蓋住的雕像。
  只是像雕像,區別于創造者模仿某物或者某種想法而打造擺弄出來的死物空殼,黑斗篷下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軀,最大的明證即是斗篷下面旁人無法窺見,正在小幅抖個不停的身軀四肢。
  鷹眼視界中心的黑發少年側轉臉龐,直視著無禮窺伺的視線笑了。
  黑色的發;
  小麥色的肌膚;
  端正清秀的五官;
  赤紅的眼瞳;
  ——【異常】的要素凝聚撮合而成的容貌正對著自己微笑。
  ——天真無邪的連殘酷都遺忘,一如幼童折磨蟲子的純真表情。
  ——模糊【惡意】和【善意】邊界的危險之笑。
  “這家伙……”
  口中呢喃的音量無法與心中的驚駭同調。
  “在看著……我!”
  黑斗篷無法繼續發揮遮掩的作用,從帽尖到下擺都在哆嗦個不停。
  “頭兒……?”
  部下的關切太過遙遠,像是從另一個國度傳來的聲音。過于沉重的唾液難以吞咽,冰冷的汗水浸透貼身衣物,視線無法挪動一絲一毫。
  占領視界所有范圍,連邊界余光也盡數遮蔽的那個少年從中指開始依次豎起無名指和小指,隨即又收了回來。
  “連這次在內……三次……”
  抽搐的臉頰肌肉帶動下巴抖個不停,無法閉合咬緊的嘴唇里不斷漏出牙齒的撞擊聲,組織不起言語詞匯,也無法接收周圍那些部下們的聲音動作,冰冷的虛空完全將殺手頭目和周圍隔絕了。
  三根豎起的手指又曲了回去,收攏的拳頭橫在少年的胸前,內側朝外。大拇指朝著地面伸直了。
  無法理解這手勢、這動作的含義。但粘膩的惡寒遍及全身,溢出笑容的殺意化作物理性的壓力如潰堤洪水般朝四面八方擴散,棲息林中的飛禽走獸發出各種音調的恐怖尖嘯紛紛逃出了各自的居所。
  “——要來了了了了了了!!!!!!!!!!”
  全身的力氣沖進咽喉撕扯出掙扎的哀鳴,殺戮舞曲開始的前奏以這聲不似人類的狂叫為結點,鮮血淋漓的狂舞在此刻開始了。 本帖最後由 晨羲 於 2013-8-28 21:16 編輯

晨羲 發表於 2013-8-25 12:16
10.刃翼(二)
更新時間2013-1-6 21:00:28  字數:2227

 正從亂哄哄的隊列安靜下來的騎士們完全無法理解那一瞬間究竟發生了怎樣的異變。
  眼前的森林里各種動物像是一齊受到了驚嚇叢林中竄出逃走,戰馬也一齊受驚,開始上躥下跳。還沒等他們扯住韁繩讓馬群的騷動停下,那片不起眼的森林對著他們一口氣爆發了。
  整排整列的樹木被切開,看不見的利刃沒有任何阻礙的撲向最近的人群,精心打造的甲胄、不斷磨練的肌肉骨骼、陪伴馳騁戰場上的戰馬——攔阻在軌跡上的所有一切都無法阻礙或遲滯利刃分毫,如同薄紙一樣被一刀兩斷,隨后這些失去原本形體的碎塊被跟進的狂風裹挾入肆虐的舞步碾壓、擠碎、撕開、攪拌——蹂躪成再也無法分辨的團塊后拋棄在崩裂的地面上。
  出乎意料更遠遠超出常識的奇襲在稱之為【剎那】的短暫時間里讓數十騎的戰力從世界上消失,壓抑住幾乎要大喊大叫的沖動,完全進入作戰狀態的指揮官們立即著手約束陷入混亂的部隊跟馬匹,上過戰場經歷過流血和死亡的士兵們也紛紛扯住韁繩兩腿夾緊馬腹讓狂亂不安的坐騎慢慢平穩下來。
  因為這混亂不堪的場面以及飛揚的塵土,誰都沒有注意到,那個不著甲胄的少年——此次作戰的殲滅對象是何時降臨于眼前這個戰場的。
  擁有異國容貌的黑發少年靜靜的佇立于被撕裂翻轉過來的黑土之上,鮮紅的眸子反射出冰冷的光芒,唇線抿出一條酷似嘲弄的刻薄弧線。
  戰士們呆呆的看著這未曾見過也未曾聽聞的異容,被黑鉆般耀眼奪目的神秘魅力吸引走全部的視線和意識。失神了片刻,視線從容貌稍稍垂落到少年的背后時,更甚于容貌的異樣物體讓停擺的的警惕和殺意瞬間復蘇。
  以少年的背部腰際為支撐及分界線,左右對稱展開,垂向地面的三對翼。
  那6枚薄型物體能否稱之為【翼】尚待商榷,既非鳥類的羽翼,亦非龍、蝙蝠之類的覆膜肉翅。放射出銀鏡般金屬光澤,并以漂亮弧線勾勒出的,更像是被錯誤打造成翼狀的極薄刀刃——有著彼岸花曲線的斷頭臺。
  背負著詭異物體的異容少年威風凜凜的朝尚有數百殘余戰力的敵陣踏出了從容步伐。
  “從反應速度、臨場處置的數值分析,訓練水準為預期值以上。嗯……可以判定為有一定實戰經驗的部隊。”
  少年的自言自語充斥著晦澀難懂的字眼,簡直如同把異界的語句強行翻譯成此世的字句誦讀出來,劇烈的違和感甚至是排斥感不斷在戰士們的體內翻騰。就算這個小子嘴里嘟囔的可能是肯定騎士們的話語,但完全可稱之為卑鄙的突襲屠戮行為在前,此刻又是一副完全旁若無人的態度,加上嘴角微妙難解其意的詭秘微笑,騎士們——觀眾們——祭品們的眼里盡是不折不扣的輕蔑侮辱,是惡毒的嘲弄諷刺。
  理所當然的——
  大家憤怒了;
  爆發了。
  “納命來吧!怪物!”
  “去死吧!”
  “異端的首級我要了!”
  和少年之間的距離最近的幾位騎士按捺不住心底翻涌的沖動,不等命令下達就抽出配件,催促胯下坐騎向一動也不動、連視線都沒有丁點位移的目標發起沖刺。興奮和意外的心情鼓動下,一邊發出咆哮猛沖,同時將配劍高舉過頭頂,眼睛里只剩下那截似乎輕輕一下就可折斷的細嫩脖子。
  咻——!!
  疾風掠過發梢,少年毫無預兆的動了。
  那個【動了】實在太過快速,以至于人類的動態視力根本無法捕捉行動的痕跡與影響,根本無法認知少年已經行動的情報。
  不過是輕輕地——
  背后那三對翼;
  看上去顫抖了一下罷了。
  “評估結果——”
  無視環境、無視事態、更無視周圍的人群,少年再度開始不搭調的自言自語。就像他不關心周遭一樣,也沒有人在意他說些什么。騎士們不會讓遺言擾亂自己的心神,一心化作嗜血野獸的他們只想看見噴涌的鮮血和飛到空中打旋、最后濺起地面塵土的首級。
  噗嗤——!!!
  猩紅液體噴灑向空中,發青的蒼空中沾染上不詳的污點,切口平整的頭顱、肢體、胸膛、腹部紛紛從之前緊密連接的胴體滑落墜地,兀自留下殘缺不全的驚疑表情在這個世界。
  “3秒左右可以殺完。”
  失去溫度的結論。
  是判決,也是終結。
  【片刃之翼(Blade.Wings)】再次開始死亡的舞蹈,這三對由納米機械互相緊密結合組成的刃之翼是有著比這個世界已知的材質都要堅韌、鋒利、耐溫差、高延展、同時兼具近似流體可塑性的兇器,隨著李林描繪出的各種公式圖形而變化出鞭、槍、錘、刀等各種形態,其鋒利程度足以與大型工程用的激光切割射線比肩。
  甲胄、肉塊的硬度絕不可能比太空殖民地的外壁或者超大型合成強化鉆石更堅固,連聲音也沒有,連疼痛也察覺不到的情況下就被一刀兩斷。
  此刻,這兇翼正以音速3倍的高速運動,且不論其自身的鋒利,高速運動的動能及附屬品就一腳將剩下的騎士全部踢進了地獄。
  “物體在空氣中運動時會改變周圍的空氣壓力而發出【音波】,也就是聲音在空氣中的傳遞現象。但當發出【音波】的那個物體本身的移動速度比聲音的傳遞速度還快的時候,不斷疊加的【音波】會形成極具破壞力的【沖擊波】,那種振波的威力可是遠遠超過【風之刃】那類壓縮空氣的技法的喲。”
  變成細縫的瞳孔將沸騰地獄的可怖風景盡數收納,尼德霍格嘴里也毫不停歇的賣弄著新學的小知識。
  “這威力可是比想象中的還要厲害啊,光是附帶殺傷效果就夠那些鐵殼腦袋受得了,被直擊的家伙真是被轟殺至渣渣啊。”
  “那個人……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
  精靈的咽喉榨出乏力的聲音,并非因為身體尚未恢復狀態的困乏,純粹是精神遭遇沖擊后的無力感。
  用不上尼德霍格那種為了從高空發現獵物而發展出來的強大視力,僅僅是自身比人類優秀上一些的遠視能力,500名騎兵被葬送的過程就全數印刻在腦髓里了。
  “那還用說嗎?”
  轉過來的小孩面龐掛著得意的笑容,眼睛中透露著毫無保留的敬畏。
  “給一塵不變的世界帶來變革,終將君臨于世界頂點的貴人,吾所侍奉的至高無上之主君。”
晨羲 發表於 2013-8-25 12:16
11.布倫希爾(一)
更新時間2013-1-7 20:13:03  字數:3461

 刃之翼輕柔的舞動著將煙塵驅散,生命特征感應與肉眼視線檢查開始檢索起修羅場。
  震動探測:無異常;
  熱源反應:零;
  空氣壓力:無異常變化;
  結論:作戰目標100%達成,殲滅效果符合預期。
  活人的心跳、呼吸、體溫已經無法從這塊土地上偵測出來了。
  腳下的土地浸透了人類體液干涸氧化后呈現出褐色,無數裂痕向四周輻射延伸,土塊巖礪中摻和進金屬和肉塊,異臭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毋庸置疑,略帶一絲春意的野外風景已經不復存在。此刻呈現的,乃是被肆意撕扯翻弄后隨意棄之原地的荒野內臟。
  矗立在這雜碎的釜底,身處一手制造出的地獄中心,修羅場中唯一的生命如雕塑般一動不動。
  此非恐懼之行;
  此非厭惡之狀;
  此非感慨之嘆;
  此非謳歌之詠;
  李林是沒有【感情】這一思維概念的存在。
  他能夠觀察、觀測他人的情緒和生理反應,并且模擬出恰當的喜怒哀樂等情緒進行回應。不過誕生于源自人類衍生價值觀卻又完全相異的末端產物——人造生命體,歸根結底和自己的【造物主】有著完全不同的本質和觀測點。他所關注的只有純粹的實現目標,并努力讓結果符合預期,類似感慨的人類行為并不會真正出現在他身上。
  只是由于獨特的容貌和舉止中透出的無形氣質,評估殺傷效果的作業被四周的諸多觀測者賦予了各自的想法和感情色彩,然后又催化出了各種各樣的情感。
  恐懼、
  疑惑、
  喜悅、
  驚訝、
  惶恐、
  詛咒。
  各種感情思緒化作心跳、血壓、體溫變化反饋到感知領域,解析轉化成信息數據,隨即開始擬定策略。
  片刻的沉默后,李林動了。
  從慘劇舞臺的中心向著一側未被沖擊波波及的丘陵邁出了左腳,右腳蹬向泥濘柔軟的地面,沒什么硬度可言的土層一下子塌陷成個小坑。戰馬疾馳片刻趕到的距離和時間被看似隨意的輕輕一蹬所抹消,修羅煉獄的風景換成了一群男人大汗淋漓的面孔。
  “有種說法叫【事不過三】,可以理解為讓人不快的事情最多只能做三次。”
  看似溫和的笑顏讓人無法移開視線,更不容許去思考狡辯的詞匯,背后的兇翼流暢的舒展開,然后少年豎起了中指。
  “為了追殺那位精靈小姐而撞上了我們,為了完成封口的任務,也為了對目擊這件事情的我們封口,所以對藍眼毒狼下達了攻擊指令。這是第一次。”
  與豎起無名指的動作同步,【片刃之翼】開始緩慢的向上揚起。
  “第二次是包含了夜襲、圍殺、陷阱在內的組合襲殺,老實說,表現出的專業素質還算過得去吧。”
  小指慢悠悠的離開掌心,在驚懼交加的目光中由彎曲中抬起,慢慢接近垂直于地面。黑衣男人們看著高高舉起、將溫暖陽光折射成刺眼寒光的刃,冰一樣的冷汗不斷從全身上下涌出,掠過顫抖的肌膚滑墜向地面。
  “這次本來是配合騎兵協同作戰,不過騎兵們退場的實在有點太快了,現在你們也沒機會參與進去呢。”
  即將完成伸展動作的小指縮回了掌心,黑衣大漢們胸口凝聚的團塊開始放下,有些人悠長的吐掉了那口郁氣。
  “不過,我們也沒有一直死守規矩的必要對吧?畢竟這個世界也是在不停變化的吶。”
  類似揶揄的笑聲中透出連自己剛剛說過的話也推翻、嘲弄的詭詐,與之一并翻動空氣的是不祥的爆音。馬赫數3的高速劈砍讓音波不能散開,疊加在一起沖向天空的沖擊波發出的爆碎巨響敲打諸人的鼓膜直達腦髓的深處、靈魂的所在。面無人色的男人們抱著腦袋捂住耳朵蜷縮成一團,嘴里不停的嘟囔著難以連貫的句子,身子像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可笑、鬧劇、滑稽這些詞匯用以形容這些殺人完全不當回事的殺手們此刻的摸樣恐怕再適合也沒有了。
  在死亡面前尚能保持平靜的不外乎有所覺悟者、絕望者、癲狂者這三類,這些人還未有機會跟資格跨足上述三者的領域范疇,就算身體強健,就算雙手沾染過數不清的鮮血,就算是滿腹的歹毒心腸。他們照樣和普通人一樣畏懼絕望和死亡。
  “選擇吧,生存?還是毀滅?”
  此刻掌控著神祗一樣隨意決斷他人生死的權力,并不會因此就意味他會像那位擁有【穿著斗篷、扛著鐮刀】這一廉價商業形象的神明那樣公平對待每一個生命。他的立場、他的行動模式也絕不會為了不存在的娛樂目地而搞出這樣滑稽徳一出蹩腳戲碼。
  提出古老問題當然是為了——
  “我……我們懇求為您服務,偉大的大人。請您發發慈悲,饒恕我們那些愚蠢的無禮舉動,讓我們奉獻忠誠來為那些愚行贖罪。我們是您的下仆,卑賤的我們愿意為您奉獻一切也在所不辭。”
  跪伏在地面,額頭緊貼著冰冷的地面,為恐懼驚惶所支配的軀殼被求生的欲望驅動著榨出乞求的語句,祈望著能夠從暴虐利爪的縫隙中找出一線生存的可能。
  “……太沒誠意了。”
  眉宇輕輕挑了一下,嘴唇抿出一句幾乎可以拿去當死刑判決的評語。
  “只是這樣嗎?只是使用敬語來阿諛一番,然后表示服從?不覺得……這其實沒什么誠意嗎?”
  但凡有點心機的人都不會天真到被幾句效忠誓詞感動,腦袋發熱的認為可以就此相信一群連續三次截殺自己的殺手。更何況此刻環抱著雙臂,睥睨那群殺手的李林遠不是只限于【稍微有點心機】這種程度。
  把更換雇主這種行為當成家常便飯的殺手們基本談不上什么忠義之心,他們只對金幣忠誠。現在天枰的一端是他們的腦袋,放上幾句無足輕重、轉身就能當放屁的話語連天枰晃一下也做不到。他們必須拿出一些有實際分量的東西,如果連這最基本的一點都做不到的話,也不必繼續浪費時間了。
  時間永遠都是不應該浪費的寶貴之物,他人的性命不一定是。
  聰明人都清楚這一點,也有他們自己的解決之策。
  “呃……我們認識一些處理黃金的家伙,冶煉和銷售方面的渠道都有。”
  【還算是個有腦子的家伙。】
  無法捉摸想法淺笑下,李林的評語中帶上些許的稱贊和肯定。
  如果殺手開出的是諸如【愿意提供伯爵的一切情報】、【干掉伯爵和大主教】之類無法驗證、操作可行性也不高的空頭支票的話,李林已經完成了這幾個腦袋的搬家工作。
  黃金處理……有操作的空間和實踐的可能,同時也很有誘惑力。李林手下已經有了阿爾貝利希和他的渠道。不過還是應該考慮分散風險的措施。此外,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發揮促進內部良性競爭的作用。
  在這種命懸一線的狀態下想出這樣一個【投名狀】——這份急智和對目標對象的心理揣摩的能力對一個殺手來說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優秀資產。
  這個殺手符合他計劃中的定位,但現在還需要敲打敲打,讓他明白他為誰工作,應該秉持怎樣的工作態度。
  “這畢竟只是你的片面之詞哦,沒有充當證據或實物可以證明的言語。口頭上的東西就有能夠延續你們性命的價值嗎?”
  “您可以看下這個。”
  黑斗篷抖出幾塊金閃閃的圓形物體遺落在地上后,那團黑霧向后方倒退過去。
  一枚刃之翼朝著斜下方像是幾枚金幣的物體延展拉伸,比老工匠的手指更靈活快捷的仔細翻弄過那些圓片后,數據反饋的結果確實的佐證了殺手的【投名狀】。
  “假幣嗎?”
  “是的,大人。我相熟的,是些假幣販子。”
  意外地收獲,沒有空閑感觸的思維開始推理其中的關聯,眨眼片刻間,一個大致的輪廓已經被勾勒了出來。
  顯然,伯爵大人支付的薪酬和這些刀尖添血討生活的家伙理想預期的那個數字存在差距,在解決勞資糾紛或者找到一個不那么摳門的新雇主來跳槽之前,殺手們搞起了副業來補貼自己。
  這些人有著不為世人所知的地下人脈,各種各樣的地下產業和他們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各色人等在這個陽光照不到的地下世界里進行著情報交換、武器走私、販賣人口、處理來路不明的金錢……之類的勾當,其中當然也包括了假幣制造銷售。
  就李林所了解,這個世界的的防偽技術與相關的物理知識處于一種近乎空白的狀態。除了整天和各種金屬打交道導致百病纏身的煉金術士之外,普通人識別假幣的技術不外乎是靠手感、聽音、目測這些基本手段和經驗。這就給假幣留下了相當的空間。
  從這幾枚假幣的檢測結果可以看出制作者投入了相當的精力心血來制造,并且已經取得可以稱之為【突破】的進展——用金箔包裹的鉛塊能達到幾乎亂真的程度已經很不錯了。
  做假幣的那群家伙的確是個人才,可以考慮對計劃做些進度和細節上的調整。
  “我接受你的忠誠,報上你的姓名——供我驅策使用的名字。”
  尖刺般的殺意從空氣中消散,少年臉上浮現的,是類似逗弄寵物后的開心笑容。
  “岡瑟,我是偉大主人您的仆人——岡瑟.瓦利(Gunther.Vali)。我和我的手下是您的短刀,刀柄在您的手中。”
  絲毫不敢懈怠,恭敬卑微的聲音從看不清面貌的黑斗篷下面回應著新的主宰。其他跪伏在地面上的殺手一動不動等著新主子發話。
  從死亡崖邊收回腳的殺手們已經完全明白,哪怕做出一點點的錯誤反應,都會招致人頭落地的不幸結局。接受了效忠,能夠繼續生存下去,高懸頭頂的利劍依然隨時都有可能落下。
  性命由新主子一言而決這一點沒有改變,也不會再改變。
晨羲 發表於 2013-8-25 12:17
11.布倫希爾(二)
更新時間2013-1-7 21:19:31  字數:3315

 “我不能理解你的做法。”
  嬌嫩的聲音里充斥著怒氣,盡管有壓抑情緒,但不滿的味道怎么也掩飾不住。環抱雙臂的姿勢和不好看的臉色組合出抱怨的樣子。
  起伏不定的情緒從精靈身上毫無保留的展現出來,看著眼前心情不錯的招牌笑臉和那群垂手恭立的黑衣男人,胃袋又開始傳來陣陣隱痛,幾乎想要去按住安置那個器官的位置。
  “又擺出那么嚇人的表情啊,知道嗎?一直像上了年紀的阿婆那樣抱怨個沒完的話對皮膚不好哦,容易起皺松弛的說哦。”
  嘬了一口黏糊糊的苦味飲料,半開玩笑、半逗弄的說著,搶在漲紅了臉的少女張嘴想要爭辯之前,李林將話語的主導權繼續把持在自己這邊。
  “掌握在手中的力量更多一些算不上犯錯誤吧?為了增加更多可控的力量,有時候需要把斤斤計較的做法暫時放下才行。當然——大原則是必須堅持的,沒原則的話可就什么都沒了。”
  “是這樣嗎?”
  臉頰不自然的抽動了一下,強壓著咂嘴的想法,眼神中滿是【我沒那么好糊弄】的警告。
  這邊同樣也不打算一味糊弄。
  “這些家伙已經算是死人了。”
  過于驚人,字面意思與現實嚴重沖突。當精靈意識到自己發出【啊?】的疑問感嘆詞時已經慢了一拍。
  “我所指的不是肉體和精神方面,而是社會層面上的【死亡】。”
  從事殺手工作的人可以弄到可種各樣的戶籍證明作為掩護來往諸國,但那層畫皮一旦被扒下來就成了通緝令上的一張肖像畫或者斷頭臺的祭品,一般人更不會歡迎這樣的人和他們發生關系。逃亡或者被殺——最好的殺手也擺脫不了這個歸宿。
  工作內容完全一致的雇傭兵都比他們要招人待見一些,善終的比例也稍高,更別提那些受人們敬仰的騎士了。退休罷手后回歸社會?一個笑話,還有點冷。
  “【適應不了正常生活】這一點可以理解,不過這好像不能成為你把一群拿錢就能殺人的家伙就這么放在自己身旁的理由。真搞不清楚你是膽略過人的策士,還是一個單純的粗線條傻大膽。”
  悠長的嘆息像在感慨某人的未來——因為過度自信招致崩壞的未來。
  “損失了500名騎兵,還是伯爵跟這個教區直屬的精銳騎士。你不覺得應該有什么人出來承擔這個責任嗎?”
  “……原來如此。”
  承擔責任?承擔【領導責任】的大人物當然會找到一些倒霉蛋去承擔【主要責任】。譬如某些誘騙善良虔誠的主教與伯爵,提供錯誤情報誘導光榮偉大的騎士大人們墜入陷阱,圍觀騎士們血戰至最后一人絲毫不施援手,最后毫發未傷、安然打醬油回來的騙子、人渣、怯懦者、異端……
  不會是別人,只能是這些運氣背到極點的殺手。
  無論他們說什么也不會有人相信——如果他們能夠開口說的話。
  “我認為他們能留下條完整的尸體就應該感謝母神瑪法了,說到底有些秘密由死人來保守才最讓人放心。”
  除了效忠李林這個選擇外,不管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條。精通生存哲學的殺手們知道該怎么做。
  【對這種處置方式真的很拿手呢。】
  對那張挑不出錯處的笑臉丟過去一對白眼,有過切身經歷的精靈暗自吐槽。
  不經意的布局,調整事態節奏,讓發展方向逐漸掌握在手中。到了最后,除了順從他之外不再有其它選項。
  “我也一樣沒得選,現在我手中的力量僅僅局限于單純個人武力和尼德霍格的忠誠。除了這種粗暴的手段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當周圍的力量累積到一定程度,這種事情自然也就可以避免了。”
  “……就請你從【不再窺探他人心思】這一點做起好了”
  “傷腦筋,你可是把什么都寫在臉上了。不見得要我把眼珠挖掉吧?”
  捋過黑發的手指虛點著讓人聯想到【鮮血】字樣的紅色雙瞳,隨即貌似無奈的聳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苦笑著。
  “你覺得那些忠誠誓詞的可信程度有多少?畢竟都是些給錢就殺人、隨時都能找新雇主的殺手。只不過現在暫時擺出服從你的樣子,以后誰知道會怎么樣。”
  受不了孩子氣十足的舉動,精靈皺著眉讓爭論重新回到原來的主題上。
  是質問,也是試探。
  她想確認一下。
  這個人的手腕以及……氣度。
  “拿錢殺人的人可以為金錢背叛,為信念和精神殺人的人也可以用類似的理由背叛。世間本來就沒有【無條件的絕對信賴】這種說法,【以忠誠服從換取延長性命】——我和他們現在的關系就是這樣簡單一句話就能夠表達的東西。如果他們有想要脫離我的掌控之類的想法念頭,我會在第一時間讓他們塵歸塵、土歸土。他們清楚這一點,更清楚我一定會這么做。好不容易拾回來的性命,在沒有足以讓他們發瘋的誘餌出現之前,他們是不會多做他想的。”
  “……那就好。”
  【還是看不懂他。】
  像是咂嘴的嘆息隨風流走,和話語相反,內心并不是那么平靜。
  不符合外表年齡的洞察力、處事過程中展現出的洗練、強大的武力、過人的智力……
  太過完美、太多神秘使得那張異國風情的容貌多出了一股捉摸不定的氣質。
  處于危險均衡下的臨界美感——如果要形容那股難以言喻的無形,只能如此來描繪。
  就像某種精心打造的藝術品,但絕非僅限供人觀賞這樣用途單一的產物,更不要說那些附庸風雅的淺薄東西。
  “……你究竟是什么?”
  又一次,這個問題在嘴里咕弄著。相比之前,多少淡去了些敵意和警惕,也因此迷茫的色彩更為凸顯。
  “人類、怪胎、怪物、異形。認為是什么就是什么,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做出對自己有利的認知解讀是生物的自我防衛機能,再正常不過的行為。”
  “呃……那個……你生氣了?”
  爽朗干脆的語氣在像做錯事一般的局促不安間降低了調門,歉意在慌亂的眼神里流動著。
  “你怎么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溫和的笑容沒有丁點的破綻,語氣也還是淡淡的。
  不過,能感覺得到。
  對簡單的一句問話,他似乎不能適應,產生了疑惑。
  果然——
  “流亡四散千年之久的吾等一族,在人類的口中、在獸人的口中一直這樣稱呼我們——【邪惡的子嗣】、【賤種】、【怪物】。”
  立場其實很相似。
  “這種侮辱的烙印和劫掠、屠殺一直伴隨著我們,所以……抱歉。”
  “為什么要道歉?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像個孩子似地,被人一直追趕,直至走投無路,依然倔強的不肯哭泣的孩子。
  “名字……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深深的一口氣讓初春的微涼空氣充滿肺葉,帶著一點點羞澀、一點點忸捏,輕柔的吐息和字句一起從薄薄的誘人嘴唇中吐出。
  放棄了某些糾纏想法辦吐出廢氣,第一次收斂笑容,完全平靜沒有起伏的表情顯露出來,稍高于少女身高的平視目光正對著翠綠色的瞳孔。
  “李林——齊格菲.奧托.李林。”
  不過是一個混雜了捏造之名和備用代號的偽物,為了方便世間稱呼、記憶的代號,亦是充滿諷刺和謊言的偽名組合(注1)。
  “齊格菲-奧托-李林。”
  少女同樣收斂表情,一字一頓的復誦這個名字。
  簡單的舉動讓李林第一次產生了【疑問】。
  不過是個偽物——
  為什么?
  如此的鄭重?
  如此的小心?
  “黑發的訪客李林。我,來自尼福爾海姆(Niflheim)山谷的布倫希爾.腓特烈西亞(Brynhild.Friedricia)愿意為你指出前往吾輩故鄉的道路,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幾個條件,否則——”
  “別輕易的許諾發誓,你是個恪守誓言的女孩。在互換條件是隨便起誓只會把你逼到進退兩難的夾縫之中。僅僅因為一時不慎重的思考而招致這樣的結果可以嗎?”
  毫無情緒波動的語調絲毫未變,但語速有了些許的加快。
  簡直和拿人沒轍而焦躁一個樣子。
  這奇特的神經信號從未出現過,李林不得不啟動同步自檢程序來進行后臺檢查。鮮紅的眸子看著像是在思考的女孩。
  “考慮過后,果然還是應該定下準則才是,做自己不習慣的事情實在別扭的讓我難以忍受。”
  說著撒嬌似的話,開朗的、春天綠色原野般的笑容在布倫希爾的臉上綻放。
  美麗的姿容無論搭配什么樣的表情都會有其獨到之美,布倫希爾迄今為止也展現過各種各樣的表情。
  其中從來沒有微笑。
  【很相襯。】
  李林做出了這樣簡單確實的評價。
  大概再也沒有打自心底涌上的微笑這般和布倫希爾相襯的表情了。
  “嚴守我族的秘密,在我族之地不濫用暴力,還有——”
  無暇的笑顏中透著一絲的促狹,紅潤的嘴唇慢慢變換著口形。
  “請你以傳授知識者的身份前往我們的領地,【李林先生】。”
  “被擺了一道啊。”
  初次品嘗到被女孩捉弄的感覺,少年扶住沒有任何痛感的額頭,臉頰肌肉把嘴角扯出爽朗開心的弧度。
  看上去和真正的因為無奈而自嘲的笑容并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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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李林的全名是齊格菲.奧托.李林,作為姓的【李林】源自猶太教法典中所記載:“亞當與第一位妻子莉莉斯生下了惡魔之子李林(Lilin絕不是中國人的名字)”,而作為名的【齊格菲】來源于北歐神話最大的英雄齊格菲。所以說這個名字組合本身就是嘲弄。
晨羲 發表於 2013-8-25 12:17
12.哨兵(一)
更新時間2013-1-8 20:25:07  字數:3678

 【我一動不動,就像一塊石頭。】
  馬克西米利安.休伯特.提爾(Maximilian.Hubert.Tyr)心中默默念叨著,呼吸拉的悠長而緩慢,帶有體溫的白色鼻息濾過亞麻布,化作無色廢氣消散在森林中。
  年輕獵人藏身于石堆后面,在視線下方是一片被尚未消融的積雪所覆蓋的開闊地,如果雪全部融盡的話,可以看見一條踩出來的小徑。
  通往他們這一支精靈聚居之地的必經小道——提爾大半天下來幾乎沒從這片變化緩慢的目標上移開過,今天也一如既往的堅持著這單調的任務。
  為了在人類、獸人的軍隊或者是危險種靠近村莊時,為族人們提供預警、留出讓大家能夠做出反應的時間,靜靜注視著隨時可能發出敵情的任務區塊的一名哨兵。
  他們是第一道警戒線,也極有可能成為戰斗開始時第一批犧牲者。
  運用瑪那將信息凝縮傳遞的技術隨著千年之前王國的崩壞一并遠離了他們這一族,現在對無法驅使瑪那的精靈們而言,魔法、瑪那是和【天災】同義的詞匯。
  當魔法出現在眼前,殺戮多半也隨之來到身邊。
  放倒山頂的小樹,模仿鳥叫的暗號,點燃火堆升起狼煙,射出會鳴響的警示箭——在發現敵人后,哨兵們會采取這些方法來示警,然后利用熟悉的地形退入山谷。不過像這種濃霧籠罩的日子里只有最后一種手段,而那種手段也會驚動敵人,將自己至于險地。
  每個哨兵對這種事情早就心中有數,他們清楚自己可能會面對失去性命的危險,就算這樣,他們也想盡力守護身后的族人們。
  即便有著這樣深刻的覺悟,有些東西并不會因為精神堅定而發生什么變化,譬如——實力差距,又或者是自然氣候。
  現在已經是初春時節,前幾天下了一場雪,現在融雪時節正是最為陰冷的時刻,這些暗哨不能生火取暖,濕寒空氣不斷穿透衣物侵襲著身體,寒意一直刺到骨頭里,身體差一點的凍傷甚至凍死都不稀奇。
  【得提醒下一班,讓他們準備些毯子什么的。】
  提爾咬著牙抖動了一陣手腳,肌肉收縮產生的些許熱量暫時鎮住了滲透至骨髓的冰冷麻木,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熱氣。
  “怎么樣?馬克斯?有發現什么嗎?”
  壓低音量的粗獷嗓音刺的鼓膜發疼,就算已經壓低了聲音,耳語者原本就超過平均值的嗓門貼在耳朵旁說話,“嗡嗡”的震動音還是無法避免。
  “除了弗朗茨你的大嗓門,我可什么都沒發現。”
  弗朗茨.托爾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他和提爾是表兄弟,卻和真正的兄弟關系沒什么差別。并且極為敬仰這位表兄。
  成熟穩重的提爾是村子里年輕一代中最為出色優秀的一個,年輕人們視他為首領,提爾的表現和大家對他的尊敬態度也很相配。
  【山谷里飛出來的獵鷹。】
  這是在阿讓托拉通行省里幾個精靈部族間流傳的一句贊美之詞,接觸過尼福爾海姆山谷里的年輕人的精靈們不無羨慕將這個稱呼和相關的軼聞傳遞到其它地方,漸漸地大家都知道了提爾。
  他可以以一人之力馴服過山谷西南側草原上奔馳的野馬,也曾一箭將人類探子放出的兩只信鴿從高空射落。
  一言以蔽之,提爾是名人,是大家的驕傲之一。
  “現在可還沒到休息時間,可別松懈啊。”
  “再過會兒換班的就要來了,我會好好呆著的。”
  對提爾苦笑般的提醒,托爾回報了一個頑皮的吐舌頭鬼臉。
  小提爾1歲的托爾多少還殘留有符合年齡的天真浪漫,當然,也有不怎么符合甚至超出的部分。
  ——比同齡少年甚至一些成年精靈更為強壯高大的結實體格。
  在出生后不到三個月,托爾就已經會走路。當他學會跑步的時候,其他孩子再次被遠遠拉下。到他長到大人們腰際那么高的時候,已經連不少大人都追不上他了。
  11歲的托爾第一次跟著父親以及其他獵人一起到山谷深處狩獵,這個最為年輕的獵人的第一個獵物不是那些食草小獸,是頭剛從冬眠中醒來、饑腸轆轆的雪暴熊——一種老獵手都盡量避開的的危險種。那頭不走運的大熊本來是出來尋找一頓墊底的早餐,結果在它噴出【暴雪吹息】之前,在托爾鐵鉗一樣的雙手中折斷了脖子。成了奉送給精靈們的豐盛大餐,還捎帶上了一張上好的皮子,更重要的是托爾因此一舉成名。
  【獵熊者】
  雖然趕不上提爾的外號那樣響亮,同樣也被大家掛在嘴邊稱贊。只是享受這種待遇的托爾因此產生了一些困擾。
  傳言的方向性很難把握——這個眾所周知的副作用在托爾身上得到了明確驗證。
  跟越傳越夸張的大力士形象成反比的是傳言中托爾的智商,最離譜的那個版本里完全成了一個十個手指都數不全,左右也難以分辨的智障少年。
  杯具,一個因為傳言指向性發生嚴重偏差而引發的杯具。
  杯具的主人公在得知那些荒誕不經到讓人哭笑不得的傳聞之后只是搔搔腦袋,說了句【哦,是嗎?真夸張。】就走掉了。
  或許托爾性格中憨厚粗線條的部分正是謠言產生的部分源頭也有可能,不管怎么說,因為托爾的淳樸,事態沒有像大家擔心的那個方向發展實在太好了。
  除了憨厚的本性之外,托爾的責任感和使命感強烈程度,可說是不在提爾之下。在當前人類探子不斷出沒尼福爾海姆山谷四周的狀況下。所有的年輕人都拿起了獵刀和弓箭四處巡邏戒備。這對表兄弟更是當仁不讓的在最外圍警戒,每一刻都竭盡所能的仔細搜查,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的蹤跡。
  橫亙在值得稱道的精神面前的,是現實——由情報匱乏、地域廣闊、人手不足、濕寒天氣等等不利條件構筑起來的【殘酷現實】。
  不知敵人會在何時從何地發起攻擊,每個人負責的區域太寬廣,持續監視的時間也很長,再加上無孔不入的濕寒——
  和大山森林打慣了交道的精靈們也無法避免在這種嚴苛環境下發生情緒問題,焦躁、消極直至沮喪都在一點一點的消耗著他們。
  繃太久的弓弦會斷掉,明白這一點的托爾不失時機的開始插科打諢來緩解心底里的緊張。
  “說起來,布倫希爾的信上都說了些什么?族長這幾天都板著臉,我都不敢靠近他。”
  “就算你不怕老爺子發火揪你耳朵也別去問他,否則萬一發生了什么事情,可別抱怨大家說你或者揍你。”
  后面的情形可能性更大,不管托爾怎樣高大強壯,如果老族長身子因為托爾亂提不能說的問題而【發生了什么狀況】,他也只能被老老實實的揍個半死。
  “真是不通情理耶,我只是擔心布倫希爾啊,她一個女孩子頭一次出遠門,身邊一個同族的兄弟姐妹也沒有,還是跑到那種到處都是石頭搭建起來的房子、走來走去的都是人類的危險地方。說不擔心的家伙恐怕才是真的沒有吧?”
  “如果是弗朗茨你去的話,我會更擔心吧?不,說不定會頭疼才是。”
  “呃……我是那么不讓人省心的嗎?”
  “不用做無畏的擔心,布倫希爾是個聰明穩重的好姑娘,真要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話,老爺子也不至于瞞著我們。”
  究竟發生了什么?——這個疑問同樣纏繞著提爾在內的其他人,萬一真的是發生了不測,族長沒必要為了顧及大家的情緒什么的來將事態隱瞞下來,大家也總會接受。如果是不幸被俘虜……,盡管那很糟糕,但至少會召集族人商討對策作出安排。
  那位經歷過許多險惡危機的老人對村子里的人從未有過欺瞞,在看完布倫希爾的信后卻什么也不說的這種情況實在有些吊詭,更加的讓族人們難以適應。
  無論幾次回想事情的前后,提爾還是無法想象在那個倔強姑娘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那張被蹂躪粉碎、最后燒成灰燼的布條上又寫了些什么?唯一能確定的是,從老族長身上感受到的不是悲傷憤懣那類的情緒,比較接近氣急敗壞的無奈。
  “快點回來就好了,也不用這么瞎操心……咦咦咦咦咦!!!!!!!!那是什么么么么么!!!!!!!!!!!”
  目力所及的蒼空中,一個黑點一樣的東西快速放大,最后在兩個精靈的視網膜上放大成一片急速朝山谷逼近的黑云。
  “是龍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黑龍怎么會到這種山溝里來??!!”
  膽大英勇的精靈戰士們從戰栗的身體里榨出大聲悲鳴,與一支千人規模的人類軍隊相比,龍的實力完完全全是不同次元的偉大存在。
  即便是智慧能力遠遠不如可以理解其它種族的語言、擁有自己獨特文化的真正龍族的【Less.Dragon(劣化龍)】這樣的品種也有著可輕易撕裂鐵板的爪牙,噴出連巖石都能融化之火焰的恐怖力量。一個小小的精靈村落在這種總是在傳說中以兇暴殘忍面目出現的黑龍眼里,和餐前開胃小菜實在沒什么區別。
  那條黑龍的飛行方向已經能夠清楚預測出來了——尼福爾海姆的精靈村落。
  “該死的大塊頭!你看哪里呢!!!!!!”
  弓弦在咆哮中拉滿,綁著哨子的箭指向天空。
  黑龍和提爾之間的距離遠超過弓箭的有效殺傷范圍,就算僥幸射中甚至不會在龍鱗上留下一點擦痕,根本不用指望發生什么奇跡。
  一個挑釁。
  這些古代種可以容忍強大的危險種或者是人類、獸人中真正的強者對自己發出挑戰的宣言。但一個來自脆弱渺小生物的自以為是行為在有著高傲自尊的龍族眼里是無折不扣的極度侮辱,沒有絲毫容赦的可能。只有那個不知死活的蠢貨被碎尸萬段、燒的尸骨無存才能平息它們的怒火。
  提爾想要的正是這個。
  利劍射上天空時,發出的尖嘯會讓族人們立即采取躲避行動。這邊利用地形和自己相對黑龍小得多的體格以及對周遭環境的熟悉,與黑龍周旋片刻,遲滯對方的行動還是能做到的。
  至于其它,已經沒時間想那么多了。
  “請不要做無畏的傻事,尼德霍格是不會理會這種小動作的。你的苦心得不到回報,只會給你的族人造成困擾。”
  %%%%%%%%%%%%
  PS:感想起點責編豆沙提出的意見和作出的修改,我一直是個起名字和寫簡介很爛的人,之前的名字也實在欠缺氣勢。感謝編輯大人,也感謝諸位支持本書的讀者。希望大家能更多的給予本書意見,盡可能讓本書完美。謝謝。
晨羲 發表於 2013-8-25 12:18
12.哨兵(二)
更新時間2013-1-8 22:02:12  字數:3689

 透著慵懶的余裕、帶著一點輕佻的聲音突兀的出現在應該只有他和托爾兩人的地方,跳動到快要爆炸的心臟被那個舒緩的語音一下子攥緊,冰冷的觸感開始隨著血液延伸。
  搶在驚訝動搖到心智之前,扣住弓弦的手指松開,警報箭立即被反作用力朝著天空、朝著那團可以看見鱗片反光的黑云推了出去。
  數一數二的射術和強弓配合射出的箭速度之快幾乎無法捕捉軌跡,充滿信心的湖綠瞳孔想要追上箭尾絢麗的羽蔟,視網膜上投映的影像卻是一道尖銳的白色光線。
  “你應該好好聽別人說話啊。”
  利箭的殘像完全從視線中消失,示警的尖銳哨音也沒有在鼓膜上振動,唯有那個不疾不徐的聲音在耳畔翻弄著。
  咬緊臼齒將視線偏向聲線的源頭,右手如閃電般從背后抽出獵刀,一邊轉身,一邊壓低姿勢,屈起的雙腿蓄足了力量,下一刻就會蹬向地面把整個身體彈射出去。
  眼前定格的風景讓提爾的思維和身體停滯了一切行動,維持著那個準備搏命一擊的姿勢死盯著前方。
  “很棒的箭技,箭也是好箭。”
  在積雪的白色反光為背景襯托下,那一頭濃密的奇怪黑發突兀顯眼得讓人看過一次就難以忘記,臉型膚色也和迄今為止看過的那些猥瑣人類探子有著巨大的差異,鑲嵌在開合曲線靈動的眼瞼之下的,則是一雙散發出從容氣魄的紅瞳。
  提爾也有著俊逸的容貌,族人們大多也長相端正,單單一張與眾不同的臉蛋是不足以讓他停止動作的。
  左手正在把玩的警報箭;右手食指、中指間夾著的獵刀,緊握著獵刀進退不得的托爾——組合在眼前的景象讓提爾不得不停下動作,思考眼前的態勢,擬定下一步的動作。
  “射箭的人也很優秀。”
  溫和的笑容滲出一股威壓感,讓人忍不住想要低頭接收稱贊,承受贊譽的對象不回話,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沉默著。
  提爾毫不退讓的正視那張肆意的笑臉,眼睛的余光緊扣住對手的看似柔韌的腰腹部。
  “無需緊張,我這邊可是沒什么惡意喲,打個招呼就搞出人命什么的,對雙方而言都會困擾的吧?”
  “見鬼去吧!!!”
  勸說的言語完全沒有被托爾聽進去,巨雷般的咆哮和能輕易粉碎巨巖的拳頭一起化作制裁之錘朝眼前的奇異少年揮下。
  每次擊碎獵物骨骼獨有的沉悶響聲沒能像往常一樣出現,拳頭確實接觸了某物,但那種觸感和每次戰斗時擊中肉體或者硬物的觸感完全不同。
  拳的盡頭不是黑發少年神秘的笑容,而是一張本沒有在拳路上的薄膜。
  黑色發絲般的細線從少年身后垂下,互相交織縱橫成一張網狀膜,其邊緣向四周輻射出無數用于承受緩解沖擊的受力線,插入凍土、纏住石塊樹根,托爾奮力一擊的力量被轉嫁到地面,無法形成有效攻擊。
  憋足力氣的一拳連對方衣角都觸碰不到,過于匪夷所思的異常狀況讓托爾驚訝的張大了嘴,手中空無一物的提爾臉色也很難看,原先握在手中的獵刀被絲線糾纏固定在空中,刀尖所指的正是黑發少年的右腹。
  托爾叫喊揮拳的同時,提爾立即擲出獵刀,卻不是為了想要殺死敵人,而是給托爾解圍。
  眼前的對手奪去已經射出的報警箭的方法還弄不清楚,可以斷定的是對方出手的速度甚至利箭飛行更加迅捷。托爾采用正面強攻實在是太過冒失,選擇飛擲獵刀不一定能奪去入侵者的性命,不過能讓他分心躲閃側面來的攻擊,托爾就有機會。這就是提爾的作戰方案,默契的配合以及準確的把握勝機,精明而不失大膽。
  如果他們更了解一下自己的對手,這個看似完美的方案多半不會出現,換成是其他人的話,他們已經得手了。
  無論他們怎樣制定作戰,從最根基的部分——以常識判斷這個對手的那一刻起,任何作戰方案都注定會以敗北收尾。
  在這個超越威爾特世界所有智慧種思考與理解極限的存在面前,常識什么的分量并不會比一張紙更重。
  完全是輕描淡寫間就將他們近乎偷襲般的攻擊在瞬間全部封住化解,這根本談不上【輕松】、【余裕】這樣的詞匯,純粹是將他們的攻擊如空氣般視若無物。
  實力的差距是如此明顯,無需思考既可立判高下。
  “失禮,我實在不喜歡無謂的爭執,不小心做的有點過分呢。”
  右手在空中揮舞出優雅的弧,交織在一起的線開始舞動起來,不一會兒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不留絲毫痕跡,困在半空的獵刀也被絲線彈開旋轉著劃出飛鏢般的軌跡,隨即又被原來的主人一把抓住刀柄。
  這個過程說不出的怪異離奇,但光是發絲會延長動彈這一點,就已經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讓人更為愕然的是控制這些線的家伙。
  提爾和托爾對視了一下,縱身向后方躍開。無論如何,對方以壓倒性的力量優勢為前提,到眼下為止的做法已經算是充分表達了沒有交戰的意向。自己已經無力與之為敵,也沒有必要繼續去做刺激對方的事情。
  他們畢竟是有著強烈自尊的戰士,不是流氓無賴,身為戰士的榮譽、身為精靈的尊嚴乃是他們的底線。
  只是雖然不能繼續對這個黑發的怪家伙出手,也不能就這樣撤退,將背后拋給不明身份的入侵者一樣說不過去,畢竟這也是和他們的責任感及尊嚴相抵觸的行為。
  情勢變得奇妙,甚至有些滑稽。一邊沒興趣動作,另一邊則是沒能力動作,也不知道該采取怎樣的行動應對這種從沒遇見過的狀況。
  進退維谷的微妙尷尬最后被一陣低沉的鳴號聲所破除,精靈青年們動作飛快的轉身離開,片刻間已經無法從籠罩山谷的乳白色濃霧中再看見他們的背影。
  “很優秀的年輕人……是吧?”
  “誠如您所言。”
  黑影在精靈們離開后就從藏身的灌木叢里躍了出來,無聲無息的著地幾乎讓人無法察覺多了一個人。只是那套不適應環境的裝扮讓影子比黑發少年更加扎眼。
  突兀的黑衣男人垂手側立于少年身側,神態恭敬而謙卑。
  “李林大人。”
  臉上浮現與部下的敬語所應該表現出的氣度不相配套的嘲弄笑容,紅瞳從那片乳白色水汽轉移到瓦利身上,視線也變得充滿了責難。
  “我不喜歡雞蛋里挑骨頭,也不喜歡用疾言厲色的斥責下屬這種小把戲來彰顯自己的權威,前提是下屬的工作完成程度是確實的。但現在……瓦利先生,你的部下們顯然需要好好訓練一番,跟著伯爵的好日子讓他們積攢了太多不必要的肥膘吶。”
  “……萬分抱歉、閣下。”
  足以殺人的余光瞟向從樹林里稀稀拉拉地走出來的部下們——有幾個正跪在地面上干嘔著。瓦利過于白皙病態的老臉籠罩上一層更加難看的鉛灰。
  “這是我的過失,之前我對他們實在是太放縱了。”
  僅僅是跟隨主人行動都做不好的殺手顯然不能讓人滿意,李林現在還只是口頭上表達一下對他們的不滿,誰知道下一次這位神鬼難測的大人會是什么反應。
  也許這些腳軟了的笨蛋連下一次都不會有了。
  【闊別許久地獄操練也該差不多拿出來再來幾遍啦。】
  心里面吐著足以令一干部下心驚膽戰的冷槽,瓦利那張堆滿刀刻出來的皺紋的老臉依然是紋絲不動。
  “重新訓練是不可避免的,細節上需要做出些調整,稍后我會給你一個訓練大綱的。”
  撫平嘲弄苛責的笑容,語氣變得嚴肅。
  收納這群殺手固然是李林為了增加手中的力量,在今后的發展過程中,一些能夠干濕活的家伙是少不了的。不過他并不需要把一群殺手打造成特種兵或者是恐怖分子,對這個看上去很有誘惑力的選項他根本不予以考慮。
  李林所需的是一個情報系統,通俗的說法就是間諜特務機構。
  在這個劍與魔法的世界里,李林最緊缺、最急需的東西排名中,【情報】無疑是能輕松擊敗眾多競爭對手奪冠的那一個。
  這個世界的信息流通完全是閉塞的一塌糊涂,和他那個信息爆炸的出生地相比較所產生的差距大到足夠讓人絕望的地步——單一的人工現場情報收集判斷和天空、海下、地底乃至虛擬世界都無處不在的情報信息網根本沒有可比性。
  為了實現那個設定目標,李林需要大量的情報——軍事、經濟、政治、文化、地理、民生……方方面面的情報都是必不可少的支持。培養情報班底的工作及早展開比較好,下階段為殺手們制定的訓練大綱已經擬定完成,其大致內容當然是轉型訓練。
  這群人對情報工作說起來并非一無所知,這里的殺手們其實都有點搞情報的傳統。
  從瓦利的口中可以確定,目前為止除了伊密爾派駐各國的宗教裁判所和異端埋葬機關外,各國并沒有設立官方的情報監察機構。就算是前述那兩撥人在各國的發展滲透也是受到諸多抵制,除了宗教事務和驅逐異端之外根本不允許他們插手。
  教會一般很少和殺手打交道,普通的雇主——那些王公貴族能提供給殺手們的情報也很有限。為了能順利的工作及領到養活自己必須的薪酬、最后活著用到那筆錢,殺手們只能自己兼職情報蒐集工作。隨著時間不斷的推移,殺手這個古老的行業漸漸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情資體系,搞情報成了這個行業必備的職業技能之一。
  有一定基礎墊底,在訓練中加入新內容。挑選適當時機進行一系列的實際演練磨合。李林相信最終能夠挑選出他需要的人員班底,再加上準備的保險措施——
  “我已經決定了訓練監督,那家伙非常適合這種事情。”
  溫和的、如同家常閑話般的微笑完全看不出究竟是怎么樣的想法設定,瓦利只能從話語的字面意思推測出一個明確的訊息。
  【那些家伙要倒大霉了。】
  老早被血腥的生活摸掉感情的殺手在內心編排出嘆息一樣的句子,灰濁的雙眼斜視著那些慢慢緩過氣來的手下們。
  “迎接的隊伍也出來啦,我們也別傻站在這里了。”
  紅色雙瞳不再朝向一言不發的殺手,晶瑩圓潤的眸子反射出濃霧中移動的人影輪廓,眼瞼頑皮的眨了一下。
  “希望精靈們能夠理智的判斷事態,在這種鬼地方生活的他們應該能夠做出明智的決定。”
  對眼前最初的一步,確定根基的開始。譏刺的面容收斂了起來,控制表情的神經和肌肉調整到最能達成效果的狀態——誠懇的、安詳的、能給人良好印象的笑容。
  “我可是真的非常期待吶?”
晨羲 發表於 2013-8-25 12:19
13.尼福爾海姆(一)
更新時間2013-1-9 19:23:32  字數:3192

 埃米爾.腓特烈西亞(Emir.Friedricia)還是個流著鼻涕地處亂跑的小鬼頭的時候,這個村子在遙遠的南方森林里。那里氣候宜人,盛產各種野菜水果,林間經常可以捕捉到味道鮮美的小獸。最重要的是土地肥沃,容易耕作。只要沒有天災,細心調理農田一年總能收獲豐盛。
  思緒中浮現起那時候的情景,埃米爾覺得天堂的樣子大概就是那樣了。
  天堂是虛幻的,那平靜的日子、日常的幸福也只是構筑在沙堆上的蜃景,稍不注意,毀滅的重錘就已經砸了下來。
  那一日是收獲祭的前夜,大人小孩換上了新的衣服,老精靈看著一年的收成笑的合不攏嘴,年輕精靈期望能夠找到理想的舞伴,小孩們為熱鬧而歡呼。
  人類的軍隊毫無預兆的沖進了村莊,穿著鎧甲手執利劍的惡魔從外面涌了進來,火焰席卷了村莊,四周到處都是慌亂移動的影子,耳邊不斷響起尖叫、怒罵、咆哮,還有淫猥下流的笑聲。
  抓起不習慣的武器反抗的年輕精靈被斬下首級;
  被士兵們壓制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叫的女性被刺穿了胸膛;
  踉踉蹌蹌的舉起拐杖試圖將士兵趕走的老者被劈成了兩半;
  哭喊著想要搖醒沒了任何反應的雙親的小孩被利劍穿過咽喉;
  在母親懷中一無所知、只是茫然哭泣的嬰兒被長槍刺穿腹部,在惡魔的哄笑聲中高高挑起;
  從藏身的山洞中,從母親顫抖的臂膀縫隙。曾經是他們的家、他們的村子的【地獄】烙印在埃米爾的視網膜上、烙印在他的靈魂里。
  地獄繪卷最后拖著整個村莊以及被害者的尸骸一起被大火吞沒,所有的一切全都化為灰燼,村莊外被風撫過便會泛起金黃波浪的麥田只剩下留在土里的平整秸稈,光禿禿的田間透著說不盡的凄涼。
  這是埃米爾對自己種族背負的不幸宿命最初的體驗,鐵銹氣味添滿鼻腔,身子像篩糠一樣抖個不停的【第一次】,但絕不是【最后一次】。
  幸存的族人踏上背井離鄉的旅途,尋找新的荒地,動手開墾勞作。但每當他們的日子開始有些好轉的時候,人類的軍隊就像食腐肉的危險種一樣如影隨形的出現,族人再次被屠殺,收成和土地再度被掠奪,失去居所后再次開始遷徙尋找新的土地,同時也開啟新一輪惡性循環的周而復始。
  到最后,包括已是中年的埃米爾在內,已經不足百的部族遷居進了這個人類軍隊不怎么愿意接近的尼福爾海姆山谷,悲哀的循環似乎終于結束了。
  村莊里的精靈真正在山谷里安頓下來之后才發現狀況根本沒有改變,在山谷里的日子稱為【生活】都是那么的勉強,說成【茍延殘喘】反而比較貼切。
  長年被濃霧籠罩的尼福爾海姆山谷由于光照相對外界較少,土地的貧瘠程度只比沙漠好些。在開始墾荒的幾年里,因為收成實在少的可憐,甚至發生過有族人活活累死、餓死的慘事。挺過那個年頭的老一輩都親眼見過走在路上的同伴一跤跌倒后再也爬不起來的慘況,那個畫面片段同樣成了埃米爾無法忘記的記憶景象之一。
  難以耕作的土地之外還有數量眾多的危險種在山谷深處徘徊,有時甚至襲擊村莊。耕地也必須是5名成年精靈以上的團隊才會被放行,單獨出入山谷成為被嚴令禁止的危險行為。
  極端惡劣的不毛之地硬是被他們挺了過來,并且在此繁衍生息直到現在。
  能做到這種堪稱奇跡的地步,精靈們承認的理由只有兩個:
  母神瑪法對他們這個飽受苦難的種族尚存一絲看護;
  大家在這個山谷中蝸居蟄伏不是永遠的,有朝一日他們會離開這里去算算舊賬;
  精靈的壽命比人類和獸人更長,記憶力也比那兩個在他們眼中野蠻殘忍的蠻族要好得多。
  為什么會淪落到眼前悲慘的境地,究竟是哪些混蛋一手造成一幕幕的慘景?
  ——精靈們非常清楚,兩個蠻族干的【好事】深刻到幾代精靈都難以忘記的程度。
  一千多年不斷累計疊加的迫害屠殺創造了同等份量、甚至比之更加沉重的怨毒。眼下精靈們只是讓憤怒怨恨在心中積淀發酵,終有一日會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在那個時候將加注在他們身上的屈辱迫害千百倍返還給他們的敵人。
  所以,無論是老族長埃米爾還是其他精靈的感官對【人類】絕不可能是什么好的印象。
  當布倫希爾通過訓練過的獵隼傳遞回來的布片上出現——在一個【奇特的少年】幫助下成功擺脫了追殺,并且準備將這個【知識淵博者】帶回山谷協助開金礦——這樣的內容時,老爺子的臉一下子泛起嚇人的潮紅色。
  可不是因為高興而興奮,完全是因為極度憤怒而導致的血壓飆升。
  老族長心里那張長長的人類罪行名單上也于此同時多出了一條新名目——
  拐帶他最疼愛、整個村子里最美麗可愛、沉穩大方、聰明勇敢、豪爽灑脫……的孫女!!!!!
  哪怕信上說的是在那個小子身旁學習知識,但事情都是那樣發生的,先是志同道合的興趣與好感,接著變成彼此敬重的友情,最后變成密不可分的愛情……
  全身流膿的人類壞胚子的心思無非是布倫希爾的美貌和山谷里的金礦,不知道沒見過相貌的人類渣滓對布倫希爾說了些什么花言巧語,更不知道用了怎樣骯臟的欺詐手段。只要老埃米爾還活著,那個渣滓齷鹺卑劣的陰謀就別不會得逞。
  想把小布倫希爾從爺爺身邊帶走?那家伙想都別想!
  已經超出惱怒和妄想(?)的想法化作堅定信念,老族長打定主意在孫女回來之后就再也不讓他跨出家門一步,至于心懷叵測、被布倫希爾稱為【好人】的欺詐師……只有死掉的人類才是好的人類。
  被突發狀況將心情攪得一團糟的老族長忽略了一個細節,布倫希爾并沒有在信里說明那個少年的種族成分。
  埃米爾族長的計劃是建立在對方是人類(獸人、矮人、侏儒被他挑剔的審美觀念被自動忽略了)的基礎上,萬一對方不是人類的后備方案一個也沒有,到了【萬一】的狀況,族長的算計是難以成立的。
  布倫希爾跨坐在黑龍背脊上降落于村莊中心的空地上時,村民們在短暫的失聲后爆發出足以掀翻房子的歡呼喝彩,留守村莊的幾個年輕人吹響了招呼外面同伴的號角。所有人圍著收攏雙翼蹲坐在地面上黑龍圍成圈子,要不是出于對龍族的敬畏,大家一定會沖上去抱起眼前活生生的傳奇少女大玩拋人。
  埃米爾看著龍背上威風凜凜的孫女的,難以置信和震撼根本無從掩飾,上了年紀的老精靈對這種【突如其來的幸福】承受下限實在是比較低。
  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有智慧的龍族——在這一優秀的【古代種】、【神圣的存在】已經極其罕見的現在,能夠將一位龍族帶回村莊這一偉業達成的重大意義怎樣夸贊都不為過。
  龍的力量、龍的財富乃至龍的智慧對困頓的村莊而言不啻于絕境中的希望曙光。最重要的是——盡管黑龍體格龐大,其實在龍族漫長的生命周期里還只是幼年期。完全不用擔心和自己的寶貝孫女發生什么跨越種族的感情展開!!
  老族長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只是不完全正確,跨越種族、膚色、文化、語言甚至性別的超展開還是存在的,跨越年齡的禁忌之戀神馬的也不是從未存在過。
  滿心歡喜的老埃米爾沒有察覺到自己關心的重點發生了微妙的偏差,帶著贊許與自豪的表情走向躍下龍背的布倫希爾打算夸獎幾句,音調低沉的字句讓已經準備好的贊美之詞全都凝滯在咽喉里,溢滿慈祥的表情瞬間定格,然后碎落一地。
  “布倫希爾小姐,請動作快一些,那位大人應該已經在山谷外等著了。”
  純血的龍族能理解其他種族的語言,開口說出精靈的語言不值得大驚小怪,更不至于讓人生閱歷豐富的埃米爾產生這樣巨大的反應。
  問題在于——這個龍族不是布倫希爾信上提到地那個【他】!!!!!!!!!!
  比之前突然百倍之上的可怕前景壓倒了老族長,預想中的那個【他】不過是個善于翻弄唇舌的無恥人類,結果來的雖然是條黑龍,但其實是尚未謀面的【他】送孫女到家的奢華交通工具!這世界到底腫么了了了了了了了!!!!!
  老精靈實在無法接受眼前的景象與信息是真實的,他盼望這些都不過是荒誕的夢魘。再過會兒他就會睜開眼睛,滿身冷汗地從床上坐起,乖孫女布倫希爾就坐在床邊告訴他不過做了一場噩夢。
  一個駕馭黑龍作為部下的人類拐帶了他的孫女,他這個老家伙甚至連阻止這種恐怖展開的權力都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剝奪了,母神瑪法和他開了一個何等殘酷的玩笑!!!!
  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族長失神了片刻,神情嚴肅的對趕到身邊的布倫希爾提出了質疑:
  “究竟是怎么回事?”
  勉強抑制住百萬只羊駝在奔馳的激動心情,萬分不情愿的將【該死的】、【XXX】之類的粗話攔截下來,等待著布倫希爾的答復。
晨羲 發表於 2013-8-25 12:19
13.尼福爾海姆(二)
更新時間2013-1-9 21:26:23  字數:3558

 盡可能簡明扼要的經歷闡述花掉了一點時間,遠遠凌駕于尼德霍格降臨村莊的那一刻之上的震撼效果以死寂的形式展現于村莊。
  【轉眼間抹殺500騎兵】、【被黑龍承認侍奉的貴人】、【經商、煉金、交涉方面的達人】——上述語句出自他人之口只會被精靈們當成是吹牛或者謠言,眼前卻是布倫希爾親口說出的證言,大家都清楚這個姑娘不會撒謊,那位龍族的默認則是無聲的確認。可信度已經無需多慮,老族長必須考慮這聞所未聞的狀況帶來的影響以及如何選擇。
  身為族長,埃米爾的每個決斷都會給村子帶來不同程度的影響,現在這個決斷無疑是影響程度最高,可說一言決定全村生死的那種,做這種決斷必須有充分的思考時間來權衡一番。
  不過……時間并不是無限的,可供埃米爾耗費的就更少了。
  “布倫希爾小姐,我不想打擾你們。可我的不得不提醒一下,那位大人等的時間真的有點長了。”
  尼德霍格的語氣是龍族對其他種族說話時特有的矜持風格,不疾不徐的語速、富于余裕的姿態無可指摘,話語的遣詞用句表面也沒有問題,主體內容則是不折不扣的不耐煩跟不滿。
  額頭傳來一陣陣眩暈的難受體感,埃米爾預見的未來似乎更加的暗淡。未曾謀面的那位大人是什么品行尚未可知,這邊這位尊貴的龍族顯然就是個不怎么容易糊弄過去的。
  張張嘴想要說點什么來平息黑龍的不滿,被鳴號召喚回來的提爾和托爾穿過人群擠到埃米爾面前,神情尷尬古怪地將山谷外哨位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比較丟人難堪的部分也沒有絲毫隱瞞陳述了出來。
  歲月在族長臉上刻劃出的裂痕此刻幾乎擠到了一起,那家伙恐怕連這種拖延時間的小把戲都算計到了,根本不給他玩小花招的空隙——不帶這么玩滴!!!!!!
  好歹也是領導這個村子闖過一次又一次難關的老者,居然被一個連面都未曾見過的少年給吃得死死的!
  他現在只想著要大吼幾聲或者大哭一場來發泄內心的悲憤,但眾多的族人的視線聚焦在身體周圍,黑龍正居高臨下的盯著他,視線中的冷淡燒灼著老族長的神經。
  將心比心的設想一下阿讓托拉通伯爵和大主教的處境,埃米爾族長或許就不會如此沮喪憤怒了。無論如何,那兩位可是損失了500騎精銳騎兵而一無所獲,得知那個悲慘的消息后,恐怕連哭的力氣也泄到絲毫不剩了。
  不管有多不情愿,最后灰白的嘴唇還是吐出了最符合情勢的決定。
  “我們去迎接一下客人吧。”
  違心之語出口的那一刻,松了一口氣的精靈們沒能注意到,埃米爾將右手藏進亞麻布長袖下面,屈辱憤怒下抖個不停的手用力攥緊成拳頭,極力克制著肌肉的顫動。
  ##############
  “呃……所以你就是那個……那位……嗯……”
  “李林。齊格菲.奧托.李林。尼福爾海姆山谷精靈一族的埃米爾族長,我已經從布倫希爾小姐那里聽聞過您的賢名,能夠見到能這樣智慧及經驗豐富的長者,是我的榮幸。”
  “李林……先生。”
  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少年,斟酌后還是加上了敬語,無論怎樣不爽對方的小手段,也不管此刻雙方實質上是在表演,既然對方已經躬身行禮,態度語氣也充滿誠懇,最低限度的回應還是不能少的。
  微微欠了下身算是還禮,感覺不出情緒的平淡語調繼續著。
  “感謝你對布倫希爾的及時援助,對你的義舉,我們不勝感激。”
  “您的稱贊實在令我羞愧,我只是被卷入事態,談不上幫了什么忙。另外,布倫希爾小姐出色的應變能力和堅強意志在解決這起令人不愉快的事件中一樣發揮了重要作用。老實說,能在那種危境下支撐過來的女性實在不多,這一點令我萬分欽佩。”
  一般的人,或者說多少對母神瑪法存有敬畏之心的人以及那些虔誠者。一定會在話語最開始的部分稱贊母神的眷顧羽顯現神跡。在話語的最后感激母神的全能和慈悲。
  自始至終完全沒有提及母神的李林,可劃入異類之列,還是目無神明的極端異類。
  【狂妄的小家伙。】
  算不上虔誠信徒,單純看不過眼的老族長沒有放過這個不起眼,卻比較讓人皺眉的細節,眉毛不悅的挑動了一下,給李林添加了新的貶低評價。
  在到達尼福爾海姆之前的路上,布倫希爾對李林不敬神明的作風就有所領教,并且針對他缺乏信仰的問題做過善意的勸解。只是李林完全沒有改變的打算——讓一個對神明持否定態度的唯物主義者產生虔誠信仰實在太難。另外,對包括精靈在內被廣泛信仰的一神宗教的解決方案有了大致的輪廓,他要的是宗教為那個計劃服務,而不是被宗教左右甚至操縱。所以在這個問題上的立場沒有妥協的余地,也沒必要做糾纏。
  “李林先生。”
  加敬語的稱謂再度令胃袋產生痙攣,強壓著涌上喉間的酸味跟吐意,端正族長應有的威儀,埃米爾再次開口:
  “我想您應該從我孫女那里了解了我們這個村子目前的處境了吧?”
  “如果只是大致上的概念的話,已經差不多了。不過沒有實地考察獲得進一步詳細的認證的話,始終不能算【了解】的程度。”
  接下試探的話鋒,勾起的嘴角變得越發深沉,老族長的思路太過明顯,而他正等著那個【圈套】。
  “實在是讓人難以啟齒,眼下我們實在沒什么可以拿的出手的東西來酬謝你……另外……呃,布倫希爾提過你除了在煉金術有高超的造詣之外,其它方面的知識也很博學。萬分慚愧,我想懇請您幫助我們解決一些難題,可以嗎?”
  正視埃米爾溫和慈祥的微笑與招聘會刻薄面試主管一樣的戲弄眼神,露怯般的動搖笑容一閃而過,對方竊喜的神色同樣被紅色眸子捕捉。
  “這是義不容辭的事情,不必這樣客氣。只要有什么地方我能幫上忙的,請盡管開口,我必定竭盡所能。”
  “哦……是嗎?實在是太好了。”
  心花怒放的喜悅無需繼續壓抑,毫無遮掩的表情浮現。老族長捋過垂到腰際的銀須,笑容頗堪玩味。
  慈祥微笑因為嘴角的抽動不斷滑向冷笑,眼瞼細縫射出灼熱視線——這等不自然的樣貌實為罕見,站在老族長背后的精靈們由于站位,無緣得見這種猙獰的微笑實在可惜。
  相對的彌補是他們同樣因為站位看見充滿朝氣自信的異域少年容貌——李林恍若世間難事皆可克服的自信笑容帶給精靈們一陣清爽微風。
  大家還是不怎么相信這個人類(疑似)少年,但除了少部分,質樸的精靈們對黑發紅瞳的異端少年第一印象可算是不錯。和印象中那些壞事干盡的【穿鎧甲畜生】作比較,說話和氣、待人禮貌的李林至少更有親和力。
  但精靈們的警惕心不會就此收起,李林是欺詐師或間諜的可能性同樣不能忽略。接下來的日子,【關照】的視線將會陪伴這個奇異少年,一舉一動都會上報給埃米爾族長。
  正確的舉措——如埃米爾族長期望、李林計劃好的那樣行事。沒人不滿實在是太好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愉快的交談氣氛當中,略不合群的幾位總是那么突兀。
  布倫希爾的眉毛微微擰了一下有舒緩下去,收斂笑容的不安面龐對著族長爺爺的背影;提爾緊盯著李林,若有所思和疑惑在他堅毅的臉上留下幾乎無法察覺的微笑。側立李林身旁的瓦利和平常一樣低著頭,帽兜的陰影遮擋住嘲諷冷笑。遠遠離開的尼德霍格沒有被人注意實在是件好事,否則嘴角咧開、露出鋒利牙齒的冷笑會嚇壞現場不少的婦孺。
  除了不合群的這幾位,沒有人相信李林有能力解決精靈村的難題。
  他太年輕,這是優勢,也是不信任的根源。
  年輕人的特點是熱血沖動,其反面是沖動來得快、去得也快,缺乏年長者磨練出來的耐性與韌性,通俗易懂的說法就是【人來瘋】。
  沸騰的腎上腺素賦予那個年齡一往無前的勇氣和爆發力,促使年輕人常常能完成一些難以想象的壯舉。相隨而生的副作用——缺乏冷靜思考和全局觀念最后往往會讓壯舉成為荒唐愚行,制造出不少笑話。
  青春期的大孩子多半都一個樣:激情、叛逆、浮躁、敏感、自尊心過剩、認定世界就在自己的腳下,憑自己的力量必能成就一番事業并且心想事成。時間的流逝會慢慢磨去他們的棱角,以后,這些曾經的年輕人最終也會發現自己過往的舉動原來如此幼稚可笑。
  黑發少年一樣會遭受挫折,不是在別的地方,別的時間,就在尼福爾海姆山谷,很快就會。
  算不上什么壞事,太過一帆風順的經歷是歷練不出真正的優秀者。——大部分精靈抱持的,是這種看熱鬧的觀點。
  一個外人。哪怕他曾經幫助過布倫希爾,【外人】的標簽也不會輕易扯掉。吃過其他種族太多苦頭的精靈們的排外本能正在發揮自我保護的機能,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心中的天枰還是會偏向【自己人】的老族長。
  圍觀打醬油的群眾心態不難掌握,這種心態屬于惡意抑或善意的范疇尚有討論的余地。目前重點不是道德范圍的討論,李林只需要他們圍觀就可以了。
  布滿荊棘險阻的舞臺與道具,籌備刁鉆難題的反角,各自進入角色的配角,把握演出節奏、占據中心位置的主角——同時也是撰寫劇本的導演都已經齊備,但如果沒有圍觀的觀眾,再精彩的戲碼也只是廉價的自導自演外加孤芳自賞。
  李林需要觀眾,觀眾們同樣需要一點娛樂,為枯燥的生活加入些許刺激,至于老族長,他只想早點把這個少年趕走。
  各取所需,大家都很滿意。
  “歡迎來到尼福爾海姆,遠道而來的訪客。”
  滿意的點點頭,埃米爾族長欠身行禮,右手緩緩揚起,對著乳白色濃霧已經淡去、顯現出巍峨輪廓的深谷入口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不被外界所知曉的舞臺——精靈的村莊已經對李林拉開了幕布,黑發的主角帶著招牌笑容堂堂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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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漫小說愛好者......兼妖怪控、兼林賾流書迷 大概是從2009年年初開始看網路小說至今(鮮網→說頻→冒天→定居卡提諾、偶而去起點逛逛)。不太喜歡看愛情、恐怖比例太重的書、其他甚麼都看(雖然有爽文看太多一般小說看的艱難的傾向),但是常因一些奇怪原因棄書,偏好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