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7.咖啡與搖籃曲（九）

尼德霍格的評語客觀現實，還有那麼一點刻薄，即使是修養好的紳士都不一定受得了，更不要指望薇妮婭能坦承謙虛的接受。

“囉嗦！囉嗦！囉……嗚！！”

最後一個短句說完之前，薇妮婭的嘴就被最最喜歡的鳳梨麵包塞上了。在小麥粉、砂糖、黃油的促進下，心情轉好的稚齡女工和大股東就兩位及兩位以上男性之間，各種背德行為和從中獲得的無上歡悅快感，開展深入探討交流。一旁額角直流冷汗的羅蘭小心翼翼的和他們拉開距離，溜進吧台。過了一會兒，托著飲料盤的少年繞到王女面前。

“喝點熱飲料吧，疲憊和壞心情不光對美容不好，也會影響健康。”

放下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羅蘭大刺刺地坐了下來，對面的密涅瓦眉毛皺了一下，又暗淡的平復下去。

“喝吧，我請客。”

平淡自然且直來直往的態度。和身邊點頭哈腰的貴族官僚，以及羅蘭那個彬彬有禮，卻從來看不起任何人的養父完全不同。

具體是什麼，該如何形容描述，是不是工于心計的心理戰——對人情世故所致有限的深宮王女答不上來。

“粗魯的傢伙……”

猶豫再三，警惕和抗拒施捨的想法沒有絲毫鬆動。垂下視線打量咖啡後，密涅瓦呆了一下。

從南方殖民地引入咖啡。在諸國間流行起來是最近幾年的事情。倚仗獨特的苦味口感，加入砂糖後的變化，這種新型飲料一經引入，就迅速征服了上至王侯下至百姓的舌頭。在V.E公司的廣告攻勢推波助瀾下，各種露天咖啡館、咖啡會所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宮廷中也多了專職咖啡師的身影。

作為一等一的專業人員，宮廷咖啡師的嫺熟技藝令人稱道。但密涅瓦從未見過黑白分明勾勒出立體圖形的起沫咖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是卡布奇諾。”

“卡布奇諾？”

“來源是神職人員穿的聖職衣。做法是往咖啡裡面加入起沫牛奶。”

“是這樣嗎……”

好奇心被解說撩起，密涅瓦掂起溫暖的瓷杯，嘗了一口未曾聽聞其名的咖啡，隨著香醇美味的口感渲染舌尖，劃過咽喉，擴散至全身，疲乏的身體仿佛一下子輕鬆起來。

羅蘭微微一笑。加入咖啡裡的桂肉起作用了。大半夜的背著一個男孩四處尋醫，還要儘量避開大眾的視線。一直緊繃著精神的王女現在需要的不僅是溫暖的提神飲料，舒緩神經對她的健康亦很重要。

細細品味卡布奇諾的王女亦在用余光打量羅蘭，多次頂撞、出言不遜，甚至擅自觸碰她的身體的無禮之徒。過去的經歷有如一團迷霧，泡得一手好咖啡的神秘少年。

從親身接觸的經歷來看。他和他的養父之間並無太多的相似之處。

在密涅瓦眼中，李林的做派優雅而洗練，哪怕用最挑剔的標準也無法從他身上挑不出任何錯處。但那種無比正確的禮儀和骨子裡的目中無人、行動上用金錢和陰謀玩弄國家結合於一處時，留給密涅瓦的只有一張虛偽的假面而已。

如果再算上那幾次不愉快的碰面，密涅瓦就徹底無法從李林身上找出能稱之為“好感”的要素了。

至於羅蘭……雖然做為李林的養子。可說出身不怎麼好，但似乎並不可惡……

（我在想什麼呢）

心中警醒般大喝了一聲。密涅瓦重新把順著咖啡香味過度延伸的思緒拉回來，擺出沒有任何表情，帶著王家威嚴的王女面孔，準備起身離開，此時，咖啡廳的門又被敲響，從門外傳來一個極為紳士的問候。

“深夜拜訪十分抱歉，不過能否請把門打開？”

聽到這個有點低沉的中年男人嗓音的瞬間，除了尼德霍格，還有高燒中的夏爾王子。錯過門禁時間的學生們一起驚掉了下巴。臉色蒼白，汗水不停地湧出。

“怎麼會是他……”

羅蘭咽了口唾沫，驚訝的呢喃著。

即使不去看磨砂玻璃外有點走形的人影輪廓，羅蘭也絕不會弄錯國立魔法學院首席儀容專家，私下被學生們稱之為“戀愛的異端裁判所裁判長”，“企圖杜絕男女交往的秘密員警”，“大紳士養成所所長”的……班主任——吉爾斯.德.萊斯男爵的聲音。

不知為何，這位自我標榜為紳士的班主任，不光自己在日常生活中嚴格遵守繁瑣的禮儀，對學生也同樣嚴格要求。以一位立志將所有學生培養成最頂尖紳士貴族的老師來說無可挑剔，但作為生活指導難免讓人感到受不了。

現在已經過了門禁時間，要是被他發現數名男女學生夜宿咖啡廳不歸，還有兩位王族成員（其中一位衣衫零亂，臉色緋紅地正在呻吟……）

“絕對會被拉去跳鮟鱇舞的啦！怎麼辦，我要嫁不出去啦！”

葛洛莉亞用託盤罩著頭部，幾乎哭出聲來。

“那個鮟鱇舞……有那麼猛嗎？”

托著下巴的尼德霍格若有所思，注意到黑龍嘴角微微翹起的羅蘭想制止葛洛莉亞說下去，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根本是世界上最猛的羞恥Play啊！”

“有必要見識一下呢。”

“呃？！”

“混蛋，要是被發現王族在這裡的話，可不是鮟鱇舞就能完事的，你想讓小店倒閉，投資全部打水漂嗎？！”

千鈞一髮之際，羅蘭拋出了重磅殺手鐧，尼德霍格嘖了一聲，從西裝內袋裡掏出兩個手環。

一個紅色，一個藍色。難以判斷使用了什麼樣的金屬材質，手環表面極其光滑，在咖啡廳的魔法射燈下反射著近似於妖豔的光芒。

“鏘鏘——特別道具登場。”

像玩雜耍的街頭藝人一樣讓紅藍手環在左右食指上打轉，尼德霍格換上職業傳銷員的笑臉說道：

“只要不是這個學校裡的人去接待就行了吧，那麼這個為了讓這家店更有‘羅蘭特色’而準備的魔法道具就正好派上用場了，撒——羅蘭醬，選一個帶上吧，你的願望會立即實現哦。”

“藍色。”

一秒的猶豫也沒有，羅蘭堅定的接過尼德霍格拋來的藍色手環。

直覺告訴他，紅色的手環很可能帶有什麼詭異的屬性，譬如頭上長出角，速度快三倍之類的奇怪附屬技能。安全起見，還是選擇和男性更相襯的藍色好了。

“啊啊，追加一句，我給這件道具起了‘肯普法’的名字哦，很帥吧？”

還沒等羅蘭對此作出評價，扣上手腕的手環發出一道閃亮的光芒，少年錯愕的面孔被閃光所吞沒。

“請開開門，我聽見裡面有人說話了，如果繼續頑抗，我將以安全問題對貴店提出投訴，要求有關部門對貴店進行停業整頓！！”

在門口等了許久的男爵已經快要失去耐性，咖啡廳的門打開，從門縫中露出一張顫巍巍、緊張的快要崩壞的面孔。

“歡……歡迎回來，主……主淫……”

穿著黑白雙色的迷你短裙女僕狀，有著清純美貌的少女滿臉通紅，強掩緊張地做出營業用微笑。

7.咖啡與搖籃曲（十）

“原來如此，這就是傳聞中的水晶藍山咖啡啊……確實是極品美味的咖啡，無可挑剔。”

吉爾斯.德.萊斯男爵閉上眼睛，全身心沉醉於味蕾上的香醇感官，猶如陶醉於那一杯咖啡一般。

如果就這麼一直閉著眼，男爵不失為一位略帶憂鬱氣質的貴族。可凸出的眼球一睜開，中年紳士形象立馬破功。

原本瘦削的臉龐和不怎麼健康的膚色一搭配上那雙眼睛，立即會呈現出類似魚人族或蜥蜴族獸人的特效，要是再多出那麼一根發光的呆毛，就跟深海裡的鮟鱇魚沒有任何區別了。

“能獲得男爵閣下的肯定，這是敝店的榮幸。”

站在吧台裡，穿黑背心、白襯衫，做酒保打扮的青年欠欠身子，投來貴族氣十足的笑容。

作為教育者和貴族，萊斯男爵形象上格格不入之處在於雙眼，青年的問題同樣也出在這個位置。

用眼罩遮住的左眼。

用真正的純金絲線，在黑色天鵝絨的布料上繡出火龍的圖案，華麗如歌劇院幕布一樣的眼罩掩蓋住金髮青年的左眼。猛一看會覺得此人桀驁不馴，難以親近。但那張臉展露出笑容的時候，卻又會讓人安下心來，原諒他的出格打扮。

歐米茄.尼德霍格。

咖啡廳和茶餐廳的主要出資者，此刻正為深夜來訪的不速之客端上親手製作的小甜品——糖浸柑橘、加葡萄和藍莓的水果派，無花果蜜餞。出自甜品大師和美食家尼德霍格之手。其口味自然也是一等一。

“完美的咖啡，還有甜食。真是間不錯的店啊。如此一來。我也能理解學生們為何會如此熱烈的喜歡上這裡了。”

“承蒙誇獎。”

再次彎腰的黑龍用眼角餘光朝一旁松了口氣的女僕打眼色，水藍色頭髮的少女也急忙鞠躬致謝，嬌柔的“承蒙青睞，多多指教”讓聽眾格外舒服。

（到底在想什麼啊！那頭蠢龍！！）

少女的內心像沸騰鍋爐一樣呐喊，低下去的面孔齜牙咧嘴，活像個一點都不可愛的流氓。當聽到尼德霍格“貞，別傻乎乎地杵在那裡，給客人續杯”的吩咐。抬起來的面孔依舊是女僕招待應有的親切笑容，轉身踩著小碎步到廚房去了。

“加一半進去就行嗎？”

“嗯，一半即溶咖啡，一半黑色粉末，均勻攪拌後和真正的水晶藍山咖啡沒有任何分別。”

後面的廚房裡，葛洛莉亞和薇妮婭正在把可疑的黑色粉末倒進咖啡杯裡，加入同比例的即溶咖啡。再沖入熱水後均勻攪拌——在不重新花時間啟動咖啡研磨機，咖啡壺的情況下，這種怎麼看怎麼不利客人身體健康的辦法成了唯一的選擇了。

“那個傢伙……對著這種事情到底有多熟啊？”

被稱為“貞”的少女忍不出吐槽起來，尼德霍格不光在咖啡、茶藝、甜品的技藝有優異表現，在如何省錢獲取更多利潤方面也是頗有心得，類似加入可疑粉末。讓咖啡更加香醇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伎倆罷了。

總算他還有點良心，又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沒向阿爾比昂的奸商看齊——把毒死的老鼠丟進絞肉機，用洗手水調配食品調料，讓得了肺癆的員工在工作場所一邊咳嗽一邊隨地吐痰，腳下就是等待處理的牛肉……

“那個……這樣做沒問題嗎？”

藏身廚房的密涅瓦小聲問道。對這種偷奸耍滑的做法，她實在有點不放心。

“不用擔心。”

少女捶捶酸痛的腰背。驟然變大的胸部帶來了不少額外的負擔。

“那傢伙在這方面是沒話說的，就我所知，能超過他的，只有一個。”

“但是……這個魔法道具，真的沒問題麼？”

一瞬間，單刀直入的問題刺進心靈，無力感和刺痛一起湧上化身少女的羅蘭心頭。

手環發出閃光的瞬間，羅蘭立即感覺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光芒中湧出無數無形之手在體內四處撫摸。對這奇異現象感到本能的恐懼，想要發出尖叫，但聲帶並未遵從指令震動。

“搞……搞什麼！這很噁心的啦！！”

為了掌握少年的身體構造，無數隻手在皮膚內外進行撫摸，連私處也毫無遺漏。當所有情報收集完畢，無視少年的不適和羞恥，一系列變化系術式開始著手對其進行改造。

分子等級的“書寫”工作以亞光速進行，連接器官的腦迅速吸收這些“內容”，回饋身體各處，少年的身體也隨之變化。

時間感錯亂的羅蘭在無法喊叫的狀態下，看著自己的身體產生一系列的變化——皮膚變得細膩、光滑，胸部不可思議的膨脹起來，就連大腿根部也開始變化……

當“適格化”作業結束，光芒褪去之後，站在咖啡廳裡的，已經是一名超.美少女了。

由於沒有對服裝進行分子重組，因此還是那套黑馬甲白襯衣，此刻被豐滿的蓓蕾撐了起來，長西褲同樣隨臀部曲線一起變化。還來不及端詳自己的相貌，尼德霍格已經掏出粉底撲了過來……一陣折騰後，穿衣鏡上映照出化淡淡自然妝的清純系美少女，難以置信的摸著自己的臉和超短裙女僕裝。

“這是……啥玩意兒啊！！”

經過處理的聲帶發出女孩的嬌聲，完全無法想像一分鐘前有些高音的沙啞聲線。

“好了，變身順利結束，快點去接客吧。”

收拾起粉底盒的尼德霍格不做任何解釋，門外的萊斯男爵正在叫喊要去投訴，萬般無奈之下，強忍著欲哭無淚的悲慘心情，羅蘭以化名為“貞”的少女姿態去招待客人了。

“那傢伙根本只是樂在其中吧？！！”

“這可大錯特錯，這可不僅僅是個人趣味問題。”

轉進廚房的尼德霍格從馬甲裡掏出單片眼鏡戴上，爭分奪秒的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

“一開始就說了吧，這家店要有足夠的‘羅蘭特色’——也就是日常外的非主流吧？那麼，還有什麼比一個女裝天使，魅惑住男人們，勾引住他們的舞蹈，禁斷的愛更非日常的？引導迷途的羔羊走向男性與男性本應有的世界，通過誤認為是女性而展開師生間的不倫之戀……”

“混蛋！別擅自把人當成妄想文學用的素材跟玩具啊！！”

正當羅蘭泣血吐槽時，店門又一次被敲響，輕柔嫵媚的女聲傳進來的瞬間，尼德霍格手中的自動筆掉到了地上，羅蘭的下巴也同時落地。

“哎呀呀~~~~真麼想到，這麼晚了還有咖啡廳營業，妾身真是太幸運了呐。”

“閣……閣……閣下……”

看著有如男裝麗人般的“美女”，無畏刀槍箭矢，就算魔法師和屠龍勇者也不懼的黑龍抖得像集市上的鵪鶉一樣，本來正在發火的羅蘭也不禁為之頭暈目眩。

“李……莎樂美……”

男裝美女朝著羅蘭眨眨眼睛，玫瑰色的嘴唇微微彎曲。

7.咖啡與搖籃曲（十一）

端莊、輕柔、沒有一點多餘的異響。

與空氣融為一體般靜溢，飲下一杯紅茶後，男裝女子滿足的點點頭，手指打著圈，讓不染分毫雜色的紅發纏住食指，輕輕拽拉。

當她實驗這個淘氣的小動作時，吧台裡的尼德霍格腰板挺得筆直，有如接受檢閱的士兵，端著盤子侍應的少女則是表情複雜，自顧自喝咖啡的萊斯男爵不時對這位神秘的女客投來一瞥。

一般女顧客都會選擇Free茶餐廳，細品紅茶的同時用帥氣的店員來保養眼睛。不過這一位進入店門後，只是斜了一眼萊斯男爵杯子裡的咖啡殘汁，就在咖啡廳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做下，拒絕了所有推薦的主打咖啡和甜點，要了一杯蜜餞茶。

（專業的和非專業也差太多了吧……）

偷偷擦掉冷汗，羅蘭暗自吐槽。

尼德霍格那些蒙人把戲對付貴族之流尚能蒙混過關，可對這一位——傳授尼德霍格跟羅蘭各種飲料沖泡技巧和禮儀的大人物面前，他甚至無需用鼻和舌去仔細分辨，小花樣就被揭破了。

紅發美女慢條細理地享用加入草莓醬的紅茶，只要不開口、不做多餘動作，確實和豪宅深閨裡的貴婦沒區別……才怪咧！！！

放下附送的奶油蛋糕，羅蘭的營業微笑在激烈吐槽的干擾下一陣抖動。

不論是妖豔動人的美貌，還是“莎樂美”這個名字。羅蘭記憶中與之相聯繫起來的。盡是些不愉快的回憶。加上眼下又被可疑的魔法道具強制變成女兒身……錯誤的地點，錯誤的時間。錯誤的物件——一連串錯誤積累誘發的糟糕羞恥感從頭頂一路湧到腳趾。

“女僕小姐。”

放下茶杯，紅發美女的臉側轉過來。羅蘭不禁一陣心虛。

“是……”

“這間店有‘女僕陪客’的業務吧？”

看上去精心保養了很長時間的指甲點點“指名服務”那一欄，羅蘭剛有點冷靜下來的腦袋又沸騰起來。

“這樣的接客，我們不做的……”

眼角瞬間吊起來，變身少女的少年拼命忍耐，才沒把拳頭亮出來，抽搐的臉頰幾乎要將“別和我呼吸同樣的空氣”的牌子掛出來。

“這可不行呐，滿分5分的話。這種服務態度最多打3分，不及格呢……”

莎樂美合上菜譜，從羅蘭臉上別開視線。

“店長，麻煩過來一下。”

咖啡廳裡刮起一陣暴風，羅蘭剛來得及拉住迷你裙防止走光，尼德霍格已經站在桌旁邊上搓手媚笑了。

“請問有何吩咐？”

“實在是不好意思，能不能讓這位女僕小姐和我坐一桌呢？扭著脖子說話實在太累了。”

“我明白了。女僕一定會滿足您的願望。”

一把揪住衣領，視少年的反抗為無物，羅蘭被強摁著坐在莎樂美身邊。

“啊，別太粗暴了，請再來一份奶油蛋糕給女僕小姐，我想邊吃邊聊。”

又一次刮起了風暴。廚房裡傳出了“請稍等片刻”的響亮回答。

“你在想什麼啊？！”

雙手放在膝蓋上，羅蘭低聲斥駡著。

“這又不是化裝舞會！”

“雖然生氣的樣子也很可愛，但文靜點更好呢。”

銀叉子將蛋糕送進嘴裡慢慢咀嚼一番咽下後，莎樂美做出了總結：

“好不容易變身成超級美少女，雖然不要求你坦然接受。但也別破壞難得的美貌啊，太浪費了。”

“果然。那玩意兒是你搞的啊。”

肩膀一下子癱了下來，不幸估中的脫力感令美少女羅蘭悠長的歎息一聲。

手環中有植入高精度且極其複雜的“探查”、“記憶”、“再構築”等術式，當中只要一項弄錯，變身就會失敗，輕則毀容，重則變態——這裡可不是指精神上的疾病，而是昆蟲羽化時的步驟。全身細胞打亂重組失敗的後果，就是半人半蟲男之類的嚴重後果。

羅蘭所知之中，能完成這種龐大計算，並且運算過程中將誤差壓縮至最小的東西只有一種——死之翼的碎片，能夠提供這東西的……

“別把別人的身體當玩具，這種惡魔道具找別人做實驗啦。”

青筋暴露的美少女死盯著同桌的男裝美女，後者依然滿不在乎地切割蛋糕。

“可是拜變身美少女所賜，你才能躲過一劫。廚房裡快擠成一團的那幾位才沒暴露不是嗎？”

“……話是這麼說。”

“我從以前就這麼覺得了，比起男裝，說不定女裝更適合羅蘭呢？現在更確定了。之後的正式版變身手環再加入更衣功能吧。”

“原來這是試做機啊！！”

“嗯……三點式泳裝，配提坦斯骷髏軍帽、只遮擋重點部位吊帶皮褲豔舞裝，拿著長瓶口玻璃便壺，胸部寫著‘肉便器’的粉色護士裝，有貓的耳朵和尾巴的女僕裝，配高跟鞋、兔耳朵的網紋緊身裝……哎呀，似乎哪個都不錯的樣子，放棄哪個都很可惜呐？”

“我已經很充分的瞭解了身為人類，最重要的部分是什麼，失去哪個部分之後會怎麼樣了……”

臉孔深深埋進陰霾之中，少年欲哭無淚的嘟囔著，一旁的莎樂美揮揮手。

“放心吧，就算你嫁不出去也不會有事的，大不了我養你。”

“萬分感謝啊！！”

對這份主動包養的熱情，羅蘭唯有堅決的拒絕和吐槽。

“說正經的吧，你到底是幹什麼來了，不會只是為了滿足女裝癖什麼的吧？”

吐槽的激情完全退卻，羅蘭盯著變裝的養父——化身魔性之女“莎樂美”這一形態的李林。

“只有觀察力還是那麼好呐……首先這是獻上對你敬意，為了守護淑女們，挺身而出，這份氣量相當不錯呢。”

插在餐叉尖端的蛋糕遞到羅蘭嘴邊，拒絕了一陣後，為了聽到完整的答案，羅蘭最終還是乖乖咬住奶油蛋糕。

“這個形態雖然會招來對我個人評價降低的問題，但只要不揭穿的話，還是很方便的。特別是我不希望被別人圍住的情況下。”

羅蘭點點頭，以李林那張被無數人準備狙擊暗殺的面孔來說，半夜裡一個人逛街和掛著一塊金閃閃的靶子在靶場裡散步毫無分別。不考慮個人趣味問題的話，變身成“莎樂美”的確是個便於行動的點子。

但新的問題也因此出現，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需要他改變形態，親自出馬？難道是天上要下血雨了？

“你應該也聽說過了吧？最近非常轟動的某個事件。”

沉浸在魔法燈的特殊光線下，血紅的唇以新月狀裂開，用讓人不禁一顫的溫柔聲音說到：

“——開膛手傑克。”

7.咖啡與搖籃曲（十二）

人生來即不平等。

不管宗教界、文學界怎樣論述生命平等，肉體、精神、環境等資質參數在出生的刹那就已極其不公。社會對此也予以承認，進而活用競爭管理促進社會。對差異不加區分的平均主義社會則從未出現過，因為那是不健全的存在。

話雖如此。

對那些低於參數平均值的人們來講，如此斷言未免太過刺耳，簡直就像是把世界說得好像充滿絕望一樣。

因此，踏實勤奮的築夢者不斷湧現，大家充實而積極的度過生命中的每一日，一點一滴的朝著夢想目標前進。

這之中，對所有年輕女子還留有一扇極為舒適，同時相當便捷的小門——特別是對美貌女子。

美貌和肉體本來就是資產的一種，加以合理利用來賺錢古已有之，其歷史和偷盜、搶劫、殺人、間諜的歷史一樣古老，堪稱是最古老的產業之一。

哪怕有人對此叱之為墮落，用肉體奉仕的產業也一直存在，畢竟，人生沒那麼多的選擇。

嘮叨了半天，言而總之——

“那個……”

羅蘭抓住衣角，嬌羞地說到：

“那個……我……人家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要溫、溫、溫柔一點……”

美少女說話的同時，一陣衣物布料的摩擦聲響起，呼吸開始變粗加速，嘴唇微微開合，濕潤的紫眸裡滿是不安。

藝術品一樣纖細的手指搭上光滑的肌膚。然後在緊張到顫抖的身體上劃過，令人安心到就此墮落也無所謂的低語在羅蘭耳畔迴響著。

“沒關係。第一次進行成年人的遊戲對你來說可能有點不習慣，今晚我會好好引導，讓你徹底習慣。對，狠狠地習慣一下——”

高雅的音調演奏出粗野放蕩的歌曲，羅蘭的身體猛地一震。

作為一個一夜之間出現的超級美少女，一旦褪掉大部分衣物，僅著遮擋重要部位單薄內衣時，與年齡相符合的清純豔麗立即顯露無遺。那種如脫離母體的胎兒般無垢，如墮天使般的誘人，足以讓所有男人無從抵擋。

一個悲哀的事實，誰也無從改變，無力抵擋。

“來，深呼吸，把手伸開。腿分開，屁股要這樣翹，不然不容易進去……”

“啊，啊……”

感受到他人的手指在與眾不同的地方摩挲，羅蘭驚慌起來，隨著別人的動作。少年順勢就要踏入那異常的世界，那古怪又可愛的樣子和聲音讓將誘惑增幅至最大。

不要說異性，就是同性，對此也很難抵擋了。

“嗚……嗯……嗯嗯！！”

仿佛要將身體撕成兩半的劇烈痛楚自腰腹部沿著脊髓貫穿大腦和全身，足背用力弓起。然後連腳趾也大大張開。自顫抖的薄唇中洩漏出含混的悲鳴，過於激烈的呻吟不光險些讓其本人昏倒。門外旁聽的那幾位也大感頭暈。

“還真是緊啊。”

紅發美女審視著趴在更衣室木椅上一動不動的羅蘭，舔舔嘴唇感歎著。面色緋紅的少年流著眼淚，側轉臉孔艱難地說到：

“真的……好緊……好痛……”

“沒辦法，女人就要經常受這種罪啊。”

莎樂美在羅蘭緊緊束住的腰背上拍了一下，這個動作換來羅蘭一陣淒厲的哀嚎。

身為男人的十多年裡，羅蘭曾經“有幸”數次嘗試過女裝，但羅蘭從未想過上流社會未婚小姐們的禮服——還是最高檔的貨色，居然是一種和拷問刑具高度相似的玩意兒。

具有濃郁的查理曼貴族風格，內填香料包，外滾蕾絲邊，令人窒息，足以令人死於非命的……胸衣和襯裙。

在民間，46公分腰圍算得上極端的水蛇腰，可在上流社會，40.6公分也不過是未婚女性的標準腰圍，個別女性正試圖向俾斯麥級戰列艦主炮口徑——38公分發起挑戰……

在這種需求的推動下，服裝發展史上最可怕的傑作出爐了，所有千金小姐們穿上了沙漏式胸衣，接著男人們看到了……一群沙漏。

沙漏，上流社會的小姐全都是沙漏。兩端正常，腰部卻細得似乎只需一折就會斷掉的沙漏。才剛體驗到女性身體的羅蘭已經很纖細了，但腰圍也是大和級戰列艦主炮口徑的級別，和標準型衣阿華級都差得遠，更不要提鐵血宰相那個檔次了。饒是如此，穿上那件胸衣後，他的臉色就立即糟透了。

“別趴著裝死狗，接下來還有裙子、腰帶、首飾、化妝……要休息等都結束再說吧。”

莎樂美取出一件又一件閃閃發亮的玩意兒，羅蘭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咦~~~~~~~~~！！”的驚叫，接著更衣室就又傳來“嗯……啊啊……那裡……不行，要壞掉了……”之類的奇妙聲音。

更衣室外，三位女性死盯著各自的鞋尖和地面，大滴大滴的汗水落入地面四濺。

“難……難以置信，太不知羞恥了。”

“先不說沒出嫁的姑娘，男人發出這種叫聲會當不成新郎的吧？”

“這……這太可怕了，不對，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絕不能逃避。身為王族，豈……豈能因為這點小事逃跑！”

繼之前試穿沙漏式胸衣之後，守在更衣室外的淑女們再度體驗到目眩和身體發熱、口渴的感覺，一次次高亢、翻新的尖叫已經快把她們弄崩潰了。

相較之下，尼德霍格倒是坦然得多，獲得靈感助力的羽毛筆在小筆記本上急速舞動，至於內容……從他嘴裡自言自語什麼“你們成為我的翅膀吧”，“要星間雙飛啊”之類的隻言片語來判斷，好孩子還是遠離的好。

最終，在一聲全身散架般的絕叫過後，更衣室徹底沉寂下來。少女們抓緊時間調整有些紊亂的呼吸心跳，可隨著門“哐！”的一聲打開，這種努力正式宣告失敗。

“怎麼可能……”

葛洛莉亞驚歎出聲音，薇妮婭和密涅瓦瞪大了雙眼，尼德霍格“哢嘰”一聲折斷了筆桿。

隨著男裝麗人莎樂美的引導手勢，盛裝的藍發美少女緊咬嘴唇看著地面，目光遊移，邁開步伐的動作生硬、笨拙。

可這毫不影響其美貌在華麗盛裝的襯托下，彰顯出雍容華貴的麗質，再配上身邊的“佳人”——說此刻的羅蘭是某位大帝的王妃的話，沒有人會對此懷疑吧。

PS：競猜小劇場

李林：放開那個女裝騷年！讓專業的來！

尼德霍格：www——，李林大人您自重啦，還有你們這些壞淫，快點把褲子穿起來，沒裡番給你們看啦！

李林：闊別許久的有獎競猜，希望各位努力哦！

尼德霍格：問題1.靠著紅藍色手環變身，改變性別的梗出自哪裡？（提示：某部甩節操漫，片名三個字的）問題2.大帝和王妃的梗出自哪裡？（提示：某個渾身肌肉的英靈抱著嬌小的Master路過，前面有個寫著‘老虛’的聖杯……）

7.咖啡與搖籃曲（十三）

“公主”這個詞彙是為特定人士準備的，

現場觀摩的密涅瓦王女殿下就是那個群體中的其中之一。

血統，美貌，與生俱來又經歷了一些磨練的上位者氣場——這些條件足以將他和普通美女區分開來，給人以“巾幗公主”的映像。

羅蘭原本就有格外適合女裝的特質，眼下穿上大小姐的服裝後，更是體現了一把“可愛公主”的風範。

以白色絲綢為底，紅色天鵝絨覆蓋其上的晚禮服緊貼包裹著身體，C罩杯的蓓蕾雖不豐滿，但妙齡少女發育中的身體曲線在朦朧映襯下有著別樣的吸引力。寬大的長袖自肘部拖墜下來，好像婚紗一樣攤開，垂下的腰帶是明亮的金色，上面用紅線刺繡著常春藤花紋——不論誰家姑娘，都難以抗拒的超華麗晚禮服長裙。

這樣的打扮套上滿臉羞澀的羅蘭，本來就很可愛的美少女（少年）讓在場淑女們都不約而同的想要將之抱入懷中，捏捏臉蛋、摸摸胸部什麼的。

尼德霍格乾咳了一聲，借著掩嘴的動作，偷偷擦掉了嘴邊的口水——有那麼一瞬間，巨龍對美女介乎食欲和收藏欲之間的衝動差點沒忍住。

“你……你算計我！！”

被過去那些換裝俱樂部的大姐姐相類似的閃亮目光逼住，羅蘭抬起頭，朝一旁的美女跺著腳喊著。

“要恨的話，就恨你的命運好了。”

一如某個算計基友而聞名的王牌。莎樂美攤著手。

“好了，好了。這樣一來和萊斯男爵去深夜幽會也不會有問題了。好好表現啊，‘公主’——”

莎樂美輕輕牽起羅蘭的手，彎下腰，在呆然的“少女”手背上落下一個熱吻。

一個最為標準的騎士禮節。

手上戴著黑色皮革手套，皮膚並未直接接觸——非常的合乎禮節。

這套動作與其身上的華麗服飾——模仿自某個向蛋捲頭皇帝老爹復仇的中二妹控皇子的黑色騎士裝——格外的相配。

目睹這個大膽又不失禮節的動作，密涅瓦的臉也紅了起來。

莎樂美的美貌不必多言，那份豔麗在性別倒錯的裝扮下沒有減弱，也不會讓人感到不對勁。英武女騎士的裝束和花花公子般的做派高度協調。比任何演員都來得精湛的演技深深抓住了觀眾們的心。

在少女們從充滿魅惑的表演中反應過來之前，男裝“魔女”再次用言語讓羅蘭安分下來。

“好好表現，要想知道你的班主任是不是‘開膛手傑克’，全靠你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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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膛手傑克。

這是三個月來，在查理曼境內接連不斷犯下殺人罪行的殺人魔稱號。因為犯案手法、被害物件的共同點高度一致，人們很快就確定連環凶案是同一人所為，賦予了形象化的稱號。

“七日戰爭”的喧囂和提坦斯彗星般的閃耀表演。讓這個在極短時間內聲名鵲起的殺人魔淡出人們的視線。不過，戰爭似乎不能打斷這個瘋子的興致和行動。很快，在帕提村製造的慘案讓人們重新回憶起：有這麼一個殺人魔，可能就在自己的身邊，走在同樣的街道上，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喝著一樣廉價的即溶咖啡，甚至和自己打招呼、握手、付錢——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傑克’多選擇午夜動手，運用操作系術式或別的什麼手段誘拐12~13歲左右的孩子，加以折磨後殺害，被害人被發現時往往難以辨認。因為‘傑克’把他們肢解的太徹底了。”

和字面意思表達的那樣，被害者被施以強化系治療術式。死亡過程被大大延緩，頭腦也一直保持著清醒。直到最後摘除腦髓和眼球為止，眼睜睜看著皮膚、肌肉、韌帶、跟腱、骨骼、內臟都完美的加以分解剝離，歸類擺放在一起的過程。屍體停放處活像是解剖教程或是哪裡的肉鋪大清早出來擺攤，要不是受害人驚恐扭曲的臉皮就擺在上面，誰都難以在第一時間判斷出那是個孩子的遺體。

仔細勘察現場的魔法使用痕跡，清點受害人的遺骸後，治安騎士和驗屍官發現每具屍體都缺失了一部分。

肢體、皮膚、臟器——“傑克”從每位受害者身上都各取走了一部分，其為何如此行事卻不得其解。

“獵奇殺人者的動機都很相似，尋求刺激；某種信仰、主張；什麼理由都沒有，純粹的心血來潮；傑克可能也是其中之一吧，證據就是最近的三起兇殺案中，不是12、3歲男孩的年輕女性被害人也出現了。可能是那傢伙想要體驗一下肢解女性和肢解小孩有什麼樣的不同之處，通過觀察不同物件的死亡，從中獲得樂趣和靈感吧。”

聽了莎樂美的情報，羅蘭的胃袋皺成了一團。

一般用魔法犯案，罪犯多少會消除相關痕跡，為查案增加難度。‘傑克’卻擺明瞭不把法律和社會放在眼裡，用一具具屍體來炫耀和示威，可謂是最惡劣兇殘的狂徒。

（不把這個傢伙抓住的話，會死很多人。）

少年攥緊拳頭，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

“會從殺傷行為中探尋藝術性的，不是腦袋沒發育好的臭小鬼，就是不配做人的大人。‘傑克’是哪一種，這還不得而知。不過托他的獨創風格之福，大致可以推定這個人的幾個特徵：優秀的魔法師，經常處理傷患和屍體，善於使用手術刀或是匕首，喜歡健康的小孩子，同時還可能是個有強烈自我表現欲的批評家。”

將運用犯罪心理學比照後的結果傾吐出來，“美女”插起一塊蛋糕送到羅蘭的嘴邊。

“你當我是漢塞爾或是格萊特嗎？”

美少女（少年）緊抿嘴唇抗議，並不是討厭甜食，但心情糟糕時，吃甜到發膩的東西肯定不舒服。

“怎麼會呢？我還不想去做糖果屋的老婆婆呐。”

銀叉子在餐盤上打著轉，一瞬間浮現的赤瞳朝萊斯男爵的背影斜了過去。

“話說，要是眼下有個疑似‘傑克’的目標的話，你會怎麼做？”

有那麼一瞬間，羅蘭想撲上去把那張玩世不恭的笑臉撕爛。

PS：競猜小劇場

李林：昨天的獲獎者為修文克、金雷風、可憐的無名、被盜號的天門、瀚南、sjzzhx，恭喜諸位！

尼德霍格：今天的問題1.羅蘭那句“你算計我！”是哪裡的梗？（提示：某個幼女控、戀色癖、機體收集狂，最後和別號【騾子】的基友乘著大石頭星間飛行的王牌MS駕駛員路過……）問題2.模仿自某個向蛋捲頭皇帝老爹復仇的中二妹控皇子的黑色騎士裝——出自哪裡？（提示：中二皇帝的事情沒人不知道吧？）

7.咖啡雨搖籃曲（十四）

“為什麼懷疑萊斯男爵是‘開膛手傑克’？符合嫌疑條件的物件有很多，比男爵更符合的也不在少數。”

密涅瓦不滿的問著。她本可趁麻煩人物離開的機會潛回宿舍，現在卻坐在不點燈的馬車車廂裡，對自己的同班同學和班主任進行尾行，還有……

“殿下，您想問的，是‘為什麼V.E公司對開膛手傑克的事情如此熱衷’吧？”

對面座椅上傳來極度冷靜地笑聲，清朗且毫無起伏，某種能說服人的魔力寄宿其中。

說話的是一位著黑騎士裝的女性，即使在一國王女面前，也毫不膽怯，極度自信表達主張的紅發女性。

某種定義上來講，可說是魔女的女子——莎樂美。

依照尼德霍格所言，她是公司總裁的代言人，在李林不在時，代為行使總裁權力，管理呂德斯的公司總部之人，貴為副總裁的尼德霍格對她的指令也不得存有異議。

持有這種特權的莎樂美，其發言即代表V.E公司和李林的意志。密涅瓦不得不振作精神小心應對。

“治安案件的調查處理是國家機構的職責，我不記得有拜託V.E公司介入代為解決。”

這個國家的經濟和政治都遭到了V.E公司的滲透，可還遠未到什麼事情都要V.E公司來摻一腳的程度，治安和法律就屬於不需要之列。

要連抓個毛賊都要通過V.E公司代勞的話，所謂國家也算是名存實亡了。

“敝公司並無冒犯法律與王權之意。只想在影響範圍盡可能小的情況下，確保總裁繼承人的安全。”

一個看似無懈可擊的回答。

開膛手傑克——面貌、年齡不詳。連續犯下多起凶案，肢解受害者遺體，帶走其中一部分的瘋狂殺人魔。

其特徵為：優秀的雙系統魔法師，善於用刀肢解屍體，喜歡找健康的男孩下手。

教授操縱、強化兩系術式的吉爾斯.德.萊斯男爵只是部分符合上述特徵的一個，而不是嫌疑最大的那一個，但他有嫌疑，同時還是羅蘭的班主任。這就成了V.E公司必須關注的問題了。

那個超級資本帝國的繼承人眼下可只有羅蘭而已，誰都不希望他身上發生什麼。

——只是行動和理由似乎落差大到瞎子都瞞不過這一點，實在叫人不敢恭維。

“為此讓本應保護的物件直接接觸目標，身陷險境也在所不惜？”

揪出邏輯裡最大的那個漏洞，密涅瓦冷哼一聲。

“殿下，男爵只是有嫌疑，尚未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就是‘傑克’。我們的目的只是排除嫌疑，不是搶治安騎士的飯碗。至於安全問題……王國政府比誰都關注來到首善之都學習魔法的羅蘭少爺的個人安全吧。”

被話語裡意味深長的刺噎到，王女終於沉默了下來。嗅到氣氛不對的葛洛莉亞下意識地想要揉揉太陽穴，又想起這是在一位殿下的身邊，任何未經許可的失禮舉動都是不被允許的。沒有莎樂美那樣放蕩不羈的性格和資本，少女騎士中呆坐在位子上。慢慢積累壓力。

本來莎樂美還打算告訴他們律師團對處理類似問題——譬如手下工人疑似組織工會時的意見，首席律師弗朗索瓦.羅伯斯庇爾建議生產更多的斷頭臺，無需審查是否試圖組織工會，“只要懷疑就立即處決”。法律顧問阿道夫.梯也爾建議花錢雇一隊士兵，把那些心懷不滿的工人一個個揪出來。拉倒牆根下“像屠狗一樣”把工會分子和他們的家人集體槍決。還有律師建議把工人們的家人抓起來當人質……總之為了防範臆想中的罷工，防止他們的利益受到損害。怎麼幹都行。

可怕的律師，可怕的建議，姑娘們一定會被嚇壞的。

莎樂美——李林瞥了眼思春期的淑女們，注意力轉向虛擬地圖上表示出來的兩輛馬車，載著羅蘭和男爵的馬車領先他們50公尺，不緊不慢地行駛著。按照現在的速度，最快午夜23時30分之前會抵達萊斯男爵的宅邸。

確認了時間後，潛伏在王都各個角落，正在展開行動或待機中的十多個游標也一併顯示出來。

為了抓到“傑克”和“傑克”所持有的某些東西。隸屬不同勢力的強者們正在夜幕的掩護下，疾走於大街小巷之中。誰能搶先一步找到“傑克”，取得關鍵性的東西，誰就能在今後一段時間掌握這個查理曼的政治話語主導權，對這個國家的政治生態產生重大影響。

畢竟，某物正是從V.E公司手中不慎流出的。倘若那些見光死的東西公之於眾，這家跨國巨型企業可是會攤上大麻煩的。

說來倒也好笑，在偶然的交通事故中從V.E公司裝甲押運馬車裡不翼而飛的東西，其具體流向被確認，居然是通過“傑克”的犯案——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內發生的幾起凶案，讓深知各種內情的V.E公司對是誰動了他們的東西了然於胸，並將“傑克”的身份特徵進一步具體細化為“熱衷研究，不善與人交流的魔法師”。

沒別的理由，那東西就是持有特別毒性的存在。越是傑出的魔法師越難抵抗那種“毒”。

只要接觸過一次，就再難放手，同時會幹出一些駭人聽聞的事情——這就好比入手新玩具的小孩，一秒鐘都不願等待，狂熱的拆開包裝想要擺弄的心情。

因為那種人其實最沒耐性，但凡有耐性的話，就不會想用區區一介人類的一生探究宇宙萬物的真理了。

縮小物件範圍之後，史塔西龐大的情報網迅速發揮了效率。“傑克”的行蹤、身份、經歷一一被挖掘出來，其他勢力一直放任，眼下又突然加緊抓捕活動的理由也查清楚了。

都弄清楚了，接下來的，就是制定計劃，配合今晚的演出收攏抓捕大網，回收“傑克”和遺失物了。

因其重要而緊張，又因其異常特性發現蹤跡。

若說這是命運所開的玩笑的話，那還真是最惡劣、最讓人笑不出來的那種了。

7.咖啡與搖籃曲（十五）

黑暗之中，有三道人影佇立。

相同的髮型、相同的身高、相同的服飾——連身體輪廓都統一的令人生厭。

高度的相似性不僅吞沒了三名男子五官上的些微差異，連具體人數的感官也受影響而難以確定。

世間相似之人何其多，雙胞胎、三胞胎之類也有不少人見過。但這三人已不在常識範圍內的相似程度之中，連個性和活力也被視作無用物，從身體裡排除掉的男人們就像鏡子迷宮裡無限延續佇列的虛像，生產線上統一規格的玩偶。

男人們既非虛像亦非玩偶，他們是貨真價實的血肉之軀。呼吸、進食、排泄、行動——人類應有的生命行為一樣不少，只是和【標準】的人類稍微有些差距。

除了眼睛和鼻子，全身埋在長袍裡的男人們動了起來。

一齊邁出同一只腳，步伐幅度、步速像惡作劇一般徹底一致。偶爾轉動脖子觀察四周環境，也是同步聯動，沒有分毫差距。

三人猶如以同一根線操控的傀儡，面無表情的用刻入夜間視物術式的眼睛探查房間各個角落。

異端肅清者。

人類諸國之中沒有不知道這名字的，最愛哭鬧的嬰孩聽了也會乖乖閉嘴的稱呼，屬於這三個人。

之前的名字、獨立的人格與思考在接受轉生儀式時全部捨棄了，對立志奉獻全部身心，成為神之獵犬的男人們來說。那些都是不必要的雜物。

為信仰而生，為信仰而戰。為信仰而死。全心全意侍奉母神，將自己化作一團爆裂物，一陣整肅的暴風，將一切瀆神背信之徒埋葬——這就是肅清者。

因此，這個異樣的房間無法讓他們產生任何的感觸。

連月光也難以照到的老舊公寓，其中早已沒了住戶。在操作系術式“避行結界”的暗示下，流浪漢和巡查官也不會靠近。“開膛手傑克”正是在這裡進行他的工作。

通常人們影響中殺人魔的房間都是充滿血腥和雜物，堆積淒慘屍體的糞坑。是和衛生一詞絕對無緣的所在。但“傑克”似乎並不是大眾映像中流於膚淺，在腸子和肝臟裡尋找美麗色彩的人民藝術家。

房間收拾得井井有條，仿佛屋主剛離開不久。明明一牆之隔就是堆積糞便和垃圾的廢墟，這房間只是稍顯老舊一些，房間中間用繩子固定住斷腿的餐桌上還放著一個插著鮮花的破花瓶。

淪落到居住廢墟的田地，依然不忘在絕境中放上鮮花的屋主——意外地對生活充滿情調和希望，也非常的感性。

實在難以想像這樣一個人會是接連殺害小孩。肢解屍體的殺人狂。

隨著進入里間，觀察“傑克”的工房後，人們才會對他的狂熱工作熱情有深刻的、恐怖的理解與體會。

儘管同樣和外間收拾過，但有些東西是不會輕易消失的。

飛濺到牆上，氧化後呈現褐色的污漬；

飄逸在空氣中不願揮發，連鼻腔和肺葉都要燒掉的惡臭；

角落縫隙中黏住的黃白色附著物；

——這些沒來得及抹掉的痕跡充分說明這裡曾經發生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再勇敢的人到了此時也會因為感到難以承受，選擇暫時退開。

肅清者們繼續往前，撲鼻異臭、腳底踩響的粘稠液體都無法遲滯他們的行動。

美也好，醜也好。

香也好，臭也好。

在他們眼裡那都只是個符號。不會對此抱有驚訝或疑問，只是執行神所賜予的任務。一路向前。

兀的，人偶般的肅清者停了下來。

他們發現有好幾雙新鞋印，應該是不久前留下的。

換言之，有人捷足先登來拜訪過這裡。

“喲，肅清者大叔們。”

房間中亮起一道微弱的螢光，一個少女慵懶地向他們打著招呼。

長袖V型領，迷你百褶短裙——最近在各路女校間流行起來的水手服，白淨活潑的臉蛋面露笑容，腦袋兩側的粉色雙馬尾一甩一甩。

怎麼看都是個和殺人魔工房格格不入的思春期少女，用近乎撒嬌的口吻說道：

“‘傑克’已經不在這裡了喲，可以的話，能不能請大叔們像其他人一樣就此掉頭離開呢？”

肅清者沒有回答，繼續朝她走去。

“啊咧？神之獵犬聽不懂人話嗎？傷腦筋，好吧……汪！汪汪！汪汪汪！！”

對突然變身汪星人來試圖交流的少女毫無反應，三個人分秒不差地從各自懷中取出兩個部分握把的圓環，隨即綻放出白色弧光。

戰輪。

那是打造成環形的刀刃，外圓研磨地鋒利無比，不但能用來格擋刀劍，亦能劈砍對手。在戰鬥中，還可依據需要進行投擲。是教會暗殺者們的標準制式武器。

“連狗話也聽不懂麼？這可麻煩了，麻煩大了，麻煩死了！！！”

閉著眼睛，腦袋向後仰，少女露出因為嫌麻煩而略帶憤懣的不滿表情。

“肅清。”

3人頭一次發出聲音，一為三，三為一。無從區分個體和群體，毫無躊躇迷茫，一如葬禮上的喪鐘。

同一時間，6把戰輪急速回轉直取全身各處要害，6把新的戰輪持在手上，直取時間差上的退路。

一瞬間，狹小的空間成為少女的死牢。

他們和少女無仇無怨，但是“傑克”本人和所有相關者必須抹殺，然後再將某物帶回伊密爾——得到賦予神意的任務就是他們的全部意義，所以他們不會去思考更多的問題。

譬如：身處死地的少女為何還能笑出聲？

鋼鐵撞擊的巨響和爆炸般的颶風刺穿屋頂，直刺星空。

超度的吟誦，絕命的閃光全在一擊之下戛然而止。

在常人無法用肉眼捕捉和理解的瞬間過後，肅清者全部被打飛，身體陷進了牆壁裡。雙馬尾少女威風凜凜地立於原地，擊退12件兇器和3個大男人的銀光垂落至她腳邊。

叉和戟。

人們看見少女手中的奇異武器後所得到的的第一印象，是將那兩種武器揉捏到一起後，有如加裝了長柄的鹿角般的怪異產物。

“哎呀……我還想介紹吃飯傢伙來著，看樣子是聽不到了啊。”

將三節柄旋松，重新折疊收納起來，少女聳聳肩，撥弄了一下頭髮。

男人們不可能回答她，想不到，也做不到。

無聲無息潛入房間，偽裝成牆壁的數千條水蛭將他們覆蓋的嚴嚴實實，不斷吮吸鮮血和體液，只一會兒，肅清者們就只剩下一層皮。

“兜蟲大姐，可以回去了麼？”

從水蛭中探出一位赤裸的少女，一臉的期待。

“今晚有‘李林大人斥責話集’和‘羅蘭少爺總受本’發售，人家好想早點回去哦。”

“不行，工作做完再說。”

“好過分……”

蛭少女重新潛入分身的團塊，兜蟲半閉著眼睛假寐，一切又恢復平靜。

7.咖啡與搖籃曲（十六）

魔法師本身持有特殊能力，同時還居於權力結構上層，除特殊原因之外，這個群體普遍富裕。大多有兼職工房機能的私家大宅。

女性魔法師——魔女們偏好塔之類的高層建築，男性魔法師對城堡之類占地面積足夠的大氣設計充滿嚮往。受各自爵位和經濟狀況的限制，宅邸的規格和機能完善程度亦不盡相同。

吉爾斯.德.萊斯男爵相當富有，繼承了祖上的財產和土地，前幾年又從絕嗣的親戚那裡繼承到一筆豐厚的遺產，比不上富可敵國的V.E公司，倒也算是家財萬貫。

另外，男爵不像其他貴族，把浪費視為一種美德，把炫富當成一種義務。精心設定自己的消費開支，使得男爵從未遇上入不敷出的狀態過。

充足的資本，有計劃的節制消費觀。同時擁有這兩個優點的男爵完全可躋身國立魔法學院最富有教師排行榜前三位。

話雖如此，男爵也是有好奇心和嗜好的人類，所以將一部分金錢、時間、精力投入到某項可能一輩子也派不上用場，純屬個人興趣的事物之中也實屬正常。

“生命和生活都是有新鮮度的。”

男爵捧起茶杯，氤氳蒸汽進入鼻腔，仔細分辨著芳菲中香草、草莓醬、紅茶的比例，有些陶醉怡然地說道：

“日復一日，重複一塵不變的生活會讓人漸漸變得麻木。或許會有一兩個人能在同樣的地方發現變化，但多數人會漸漸失去對變化之美的追求。是故。我們需要將生活從沒有變化的靜態轉化為變化著的動態……你覺得怎麼樣？貞小姐？”

“呃……似乎確實是那樣如此。”

晚禮服美少女有些僵硬的回答，男爵注意到那雙淡紫眸子裡有的不是無法溝通產生的尷尬。而是理解之後聯動的苦惱。

是在和認識的什麼人進行對比，結果對生活態度的差異感到煩惱嗎？

對這個藏著不為人知一面的小女孩的興趣更加濃厚，男爵朝一旁點點頭。

一條帶子形狀的帶刺觸手拎起茶壺給茶杯中蓄滿水，沒有四肢和頭部，只在中間根部留下佈滿倒三角型利齒的環形口——如同海洋裡的無脊椎動物海星特異放大版的使魔站在羅蘭身側侍應，系在身上的帶半圓兜白色小圍裙和奇異造型的違和感高到爆表，似乎感應到羅蘭注視過來的視線時，不知是什麼原因。青藍色身體瞬間換成了通紅的體色。

（難，難不成是在害羞嗎？！）

“少女”額角湧出冷汗，急忙咽下一杯紅茶鎮定心神。

不可思議，味道相當不錯，和男爵家的玻璃花房意外的格調一致。

夜晚的涼風揚起陣陣花香，和茶香一道沁入心脾，使人沉醉其中。放眼四周。皆是自世界各地收集來的奇花異卉，在魔法燈的照明下展現出婀娜身姿。抬頭仰望，是星辰月亮的巨大舞臺高懸頭頂。

“生命的變化，天地的變化，微觀的變化，宏觀的變化……嗎？”

從唇溢出的輕聲呢喃流入男爵耳中。萊斯在感動與理解的共鳴中笑了起來。

（確實是個好女孩。）

第一眼看到名為貞的女僕少女時，某種麻痹般的衝擊從腦髓、靈魂的最深處爆發出來，許久未體驗過這種感覺的萊斯幾乎為之眩暈。

不是外表漂亮，內在的高貴氣質和知性智慧才是最為吸引人的。

不會看錯的，縱然身穿女僕服。卻能用心去品味、鑒賞花園的佈局用心，然後加以理解和分析。作為魔法師來說。最為重要的便是這種細緻入微的觀察力，以及孕育創新的資質。知識之類的可以通過學習來強化，但天分是可遇不可求的。

（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兒啊……作為平民實在太可惜了，如果是魔法師的話，完全能在歷史上留下一席之地吧。）

過去也曾有兩位這樣的女性，和眼前少女一樣擁有傑出資質，身為導師的萊斯和校長對她們綻放自己的才能充滿了期待，但最後……

“客人……男爵閣下？”

對萊斯突然端著杯子一動不動感到異樣，少女好奇的問到。

（太失態了。）

發覺到自己走神的男爵暗暗自責，用喝茶的舉動掩蓋自己的尷尬，恢復平靜後又過了片刻，男爵問到：

“貞，你怎麼看偏離常道的研究者們？”

“呃？”

“並不是說濫用力量的邪魔外道，是和我們一樣信仰母神，深信神對世人之愛。為探求真理，打破既定框架，讓人們得以更好生活，因此被保守勢力視為異端邪惡，最後被人們，被母神拋棄的魔法研究者。”

露出一瞬間的恍然大悟後，少女沉默下來，男爵也不再追問，放在桌下的手慢慢揉搓著。

“過去，有個人對我說過。”

少女仿佛傷感，又仿佛有些理解的話音把心中自責自己冒失的男爵拉了回來。

“智慧生命如果想要進步，最不需要的就是倫理道德和感情。既然確定了目標，將前進寄託在這些本質上虛無縹緲之物上的話，最後只會自取滅亡。”

“這說法……唉，固然是有見解的，只是……”

男爵搖搖頭，腹中的熱量像被澆了一盆冷水。

身為探究真理之人，確定信念之後用盡一切辦法探耽求究方為正道，可這種說法也包含著碰上凡是反對的保守勢力也要無情的予以消滅之意。等於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從而種下紛爭的種子。

也許那是一個非常悲哀的人吧，所以才會如此看待事物。

正如此想的男爵看見少女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還說，特定的知識或情報，哪怕只是一點點，在適當的時機運用出來時，可能會在瞬間改變整個世界，像是能在天空飛翔沖入敵陣的巨大魔像，瞬間把整座城市夷為平地的超級爆炸術式，用漂浮術式將巨大石塊托舉到沒有空氣的高空，使之墜落，利用巨大的衝擊使煙塵遮蔽陽光，讓地面寒冷化之類的……或許是荒誕不經的想法，沒有誰會去在意，但一旦實現……”

男爵有些動搖，這是他從未去設想的情況，當少女把這些說出後，他不得不承認那確實很可怕。過了片刻，他探出身子用低落的聲音問到：

“那麼，她們……這些探究新的‘理’的研究者，是做錯了嗎？”

少女無邪地一笑，最正式最莊重得宣告到：

“怎麼會？若是連探求真理亦成了錯誤，那麼真理又何在呢？”

這一瞬間，萊斯男爵徹底迷上了由羅蘭假扮的少女——貞。

7.咖啡與搖籃曲（十七）

昏昏沉沉之際，無比真實鮮明的記憶影像湧入腦髓。

可愛的、無邪的兒子艾緹恩努，身邊唯一的家人。昔日健康的模樣在眼前浮現，繼承自己的亞麻色頭髮，天空般湛藍的眼眸和他父親一模一樣。

那孩子有比其他男孩更多的精力，永遠活潑好動，搞的附近雞犬不寧。

自己對此很是頭疼，但只要艾緹恩努展露撒嬌般的微笑，自己——現在被人稱呼為“史上罪惡的殺人鬼”、“午夜惡魔”、“開膛手傑克”的自己也只好苦笑著原諒他。

可愛的男孩，就算以陌生人的角度來看也是如此。

然而，幸福卻並未一直伴隨這個孩子。

過去，“傑克”還不是“傑克”，而是作為虔誠的虔誠的胡格諾派教徒，為了母神信仰和祖國，躋身勃艮第地區著名的“金羊毛騎士團”，作為一名魔法士官，和諸多戰友一起在地獄般的拉普蘭前線血戰獸人異教徒。為此無怨無悔。

可在那個血腥的泥沼裡失去了一個又一個手足般的戰友，目睹戰亂地區人民毫無起色的淒慘生活，心中某個角落裡傳出一個聲音。

神——真的存在嗎？

神——真的愛他所創造的的生命嗎？

神——為什麼允許這種褻瀆生命的慘事延續長達1千年，今後也會繼續下去？

帶著惶恐和不安，把這個聲音壓制下去。繼續在前線呆了一年榮歸故里後，前來迎接的卻是哀傷、不平、悲憤的人們。

故鄉地方官員貪婪地盤剝鄉里。弄得百姓們怨聲載道。到了年初的時候，從王都來了一群龍騎兵，進入胡格諾派教徒的聚集地，宣佈胡格諾派是異端信仰，所有信徒必須改宗。否則將在異端裁判所和龍騎兵的魔杖、長槍當中選一樣。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十多個村子的大樹上掛滿了不願改變信仰者的屍體，在暴力之下，人們唯有屏息等待暴風過去。

然而。事情並不會因此就好轉，新來的稅務官在龍騎兵的護衛下更加變本加厲的盤剝，無論是不是胡格諾教徒，一旦被他們盯上，不折騰到家破人亡就不算完。他們更勾結不法商人、地下錢莊聯手侵吞政府預算、復員津貼、外地匯款——“傑克”匯給家人們的軍餉也在此之列。

當“傑克”從前線歸來，看到的，是伴侶的墳墓。還有遭受饑餓和病魔折磨的艾緹恩努。躺在床上僅僅只剩一口氣，苦苦等著“傑克”回來的艾緹恩努。

被激烈的憤怒驅使，“傑克”沖進了總督府，揪出躲在裡面的總督和錢莊老闆，將他們全部殺死，費時不過半天。接著。曾經的五角高位魔法師成了通緝榜上眾多人像之一。

當地百姓對“傑克”殺死作惡多端的總督一事充滿了感激，協助掩護他們逃走，從此，“傑克”和艾緹恩努踏上逃亡之旅。

逃亡生活並不輕鬆，艾緹恩努又生著病。情況就更輕鬆不起來了。

那是一種不治之症。

“傑克”的祖先中曾有數人發作過這種病症，靠藥物和魔法也無法治癒。最終因為衰竭而英年早逝。按照強化系魔法師所述，這種病潛藏在血液中，只在一族當中傳播，靠現在的治療手段是難以治癒的。就算有充足的資金作支持，能做的也只有延長患者的痛苦。更不要說在逃亡旅途中的兩人根本不可能拿出那麼多錢來，“傑克”只能絕望的看著愛子一天天衰弱下去。

在查閱相關文獻後，“傑克”發現：想要徹底治癒此類疾病是不可能的，但解決問題的手段還是存在的。

其一，用操作系魔法將艾緹恩努的人格全部轉移至健康者體內。

但此類術式是絕對的禁忌，教會三令五申禁止接觸學習此種罕有成功案例的兇惡術式，對相關文獻都進行了指定封印。現如今已經沒有能施展轉移人格術式的魔法師，傑克對自己能否成功也毫無把握。

最壞情況，會直接害死兩個孩子。

其二，用新鮮健康的臟器替換艾緹恩努身上已經衰竭的部分。

這是個可行性相對較高的解決之道，精通強化系治療術式，對操作系術式也有所涉獵，最後還有一定的外科手術經驗——“傑克”完全可以靠自己實施。

只是新鮮臟器的來源——特別還是要能和艾緹恩努相適配的臟器要從何得來呢？

過去“傑克”也曾提出過臟器移植的概念，頂著惡魔信仰的風險利用動物進行過實驗。但這種依靠粗糙隨便的經驗法則進行的實驗，實驗體的成活率並不高。因為大量失血和奇怪的併發症，大部分實驗動物都死亡了，根本無法證明這種技術具有實用的前景。

“這是我的罪嗎？這是懲罰嗎？這是對我為信仰而戰的犒賞嗎？！全能的母神啊，若您要追究殺人的罪責，我甘願受罰，可艾緹恩努有什麼錯呢？母神啊！惡魔啊！我願奉上性命，甘願墮入地獄，只要能救我兒，縱然與世界為敵，我也願意！”

數月間驟然衰老了數十歲，幾近瘋狂的“傑克”如此祈願，同時，開始付諸行動。

誘拐、人體試驗、殺戮——為了艾緹恩努，“傑克”將大量和愛子同齡、相同體型甚至面目相似的孩子變成實驗的祭品。可即便如此，進展依然緩慢。

在越來越絕望的情勢下，不知是神，還是惡魔，回應了祈願。

發現那輛裝甲馬車實屬偶然，連續的大雨讓鄉間土路變得泥濘，同時也讓道路根基鬆動，增強防護能力導致運送馬車過重。因此不幸又必然的撞上了地基塌陷，傾覆後滑落至山坡底部。正好在下方路過的“傑克”目擊到了這一事件，從馬車外面那層過剩的裝甲板上，“傑克”能猜到裡面一定裝載了高價值貨物——珠寶、黃金、古董、V.E馬克——所以才過度謹慎的保護起來。

經歷了慘烈事故後，押運人員折斷脖子咽了氣，上面的護衛必須繞過一個大圈才能趕到這裡。在此之前，車廂裡的東西是無主物……更正，是現場唯一目擊者“傑克”的所有物了。

依靠精准控制威力的魔法，破壞掉車廂的鎖，將內裡固定的鎖鏈全部切斷，“傑克”帶走了裡面的黑匣子，用魔法消除了痕跡後，離開了現場。

當灌了鉛的保險鎖被爆破，黑匣子打開後，“傑克”對裡面的東西卻感到大失所望。

沒有任何奇珍異寶，也沒有散發油墨香的鈔票，裡面有的，只有一些黑色資料夾。

7.咖啡與搖籃曲（十八）

黑色磨砂牛皮封面，鍍鉻不銹鋼裝訂條，封面上有一個紅白相間的八角形傘狀徽記。

外觀還算華麗，但拿到市街上最多也很只值1個裡弗爾。

以為黑匣子裡必定裝載金銀珠寶的“傑克”有些灰心，想把這些一文不值還會帶來麻煩的本子全都扔掉。不過在此之前，受好奇心和最後一點希望的驅動，“傑克”打開檔，開始查閱其中的內容。僅僅掃了幾行，眼睛就再也挪不開了。

檔案內容是用精靈語書寫的，那種古老語言是魔法師的必修課，作為學術地位相當高的“傑克”能毫無障礙的進行閱讀，雖然部分術語是從未接觸過的，但大致內容基本能解讀出來。

檔標題是《弗蘭肯斯坦專案第16次生體運用實驗結果》，是一份某種構想的相關實驗與結果的報告書。

——為製造再生戰士而進行的人體試驗報告書。

同時也是包含“銀鳥項目”、“暗影項目”、“千禧年項目”等等先進與瘋狂並存，集死亡與美麗之大成的“末日計畫”這座冰山的一角。

從世間常識來說，不論是想法本身，還是以此為基礎的實驗，統統都是發瘋。

縱然有魔法的神奇之力，但魔法也不是萬能的。對生老病死之類的自然現象所能做的干涉只能說是微不足道，古往今來多少智者耗費了近乎無窮的精力和時間，也從未有人能打破這道自然之理的高牆。

生者必滅。有形之物終將歸於塵土，試圖悖逆此理的。不過是虛妄空想罷了。

但這份報告書的作者卻不這麼想，以金錢和時間澆灌，從無視倫理道德束縛的技術和智慧之根上，培育出幾顆很是非同尋常的果實，報告書中所記載的“回收利用戰死士兵的屍體，進行組裝、啟動後，將再生士兵重新投入戰場”的想法就是其中之一。

依照報告書所指出的，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無論武器和魔法怎樣發展，軍隊所依賴的基礎還是一個個血肉之軀的士兵，更具體一點就是數量龐大的步兵。這些本質上屬於一次性消耗資源的士兵，其數量和品質直接決定戰爭的進程和最終結局。

直截了當的說，誰能更快地把更多高素質菜鳥炮灰送上戰場，誰就能獲得戰爭勝利。

對人口資源居於劣勢的一方而言，這個真理可謂極其絕望。縱然擁有能多到把對手淹沒的先進兵器。終究還是要活生生的士兵去操作各種鐵疙瘩才能產生應有的效能，否則那就只是一堆高技術垃圾。

為了扭轉這種不利態勢，除了鼓勵生育的人口國策，報告書的作者把腦筋動到了戰死士兵的身上。在文中引述經濟學觀點，聲稱士兵也是軍隊的一種資產，有必要“更加有效的加以利用。”

在現代企業。無論是檔還是產品，都要能做到回收利用，通過避免浪費實現節約成本。同理，他們設想通過回收陣亡士兵的殘害，從中挑選出健康、強壯的部分進行回收組裝。植入模擬人格後再度成為英勇善戰的士兵回歸戰場。

撇開倫理道德不談，這也是十足十戰爭狂人式的瘋狂想法。可“傑克”從報告書上看到。那些書呆子氣十足的研究者態度非常正式，並且取得了相當的進展。諸如血型匹配、移植縫合手術、關於器官移植排斥反應的應對等等技術細節問題，通過大量非人道的人體試驗都得到了解決。只是在人格植入方面一直未能取得突破，同時受到另外兩個代號“食屍鬼”和“屍變體”的研究項目進展的衝擊，這個名為“弗蘭肯斯坦”的構想才被勒令停止，相關研究資料封存起來移送別處作為技術儲備保存起來。

現在，研究成果在“傑克”手裡，激動到不能自己，小聲啜泣起來的殺人魔顫抖個不停。

像“傑克”這樣精通各類魔法術式，恰好又在探索生命科學的人才明白。此刻握在手裡的不是一份檔案，而是一座金山，更是一個活生生的奇跡。

艾緹恩努有救了，那孩子無需依賴經常性更換新鮮內臟也能活下去了。他能得到一個比任何人都健康、強壯的新身體，比任何人都幸福的活下去了！

“啊啊啊……神啊……全能的母神啊……”

消瘦、蒼白的臉頰被湧出眼窩的淚水打濕了。

幾乎要認定自己被神所拋棄，做盡不可饒恕之事，對救贖也不抱期望的殺人魔跪倒在地，像是懷抱著整個世界般，緊緊抱著那本黑色資料夾。

儘管清楚接下來的事情，以及最終的命運如何，可“傑克”已經到達極限，倘若失去愛子，生存的意義也失去了。

只要能讓艾緹恩努再展笑顏，重新用可愛的聲音呼喚自己，“傑克”什麼都能做，什麼都能出賣。

父母愛孩子是本能，更是出於愛所發出的的純粹善意。

已經走投無路的“傑克”獲得了偽裝成理性的瘋狂知識，最終的保險和刹車被啃噬、被拆除了，油門踩到底的車子，唯有沿著溫柔鋪就的道路加速向名為毀滅的懸崖飛奔而已。

——艾緹恩努。

連空氣流動，蚊蟲飛舞之聲也沒有的寂靜工房裡，“傑克”輕輕撩開愛子的頭髮，小聲呼喚著。

回應他的唯有殘酷的寂靜。

今天……也還是不行嗎？沒辦法了，唯有暫時忍耐。為了救至愛的兒子，先忍耐吧。

——艾緹恩努。

呼喚繼續在虛空中消散，“傑克”依然笑容滿面的呼喚著。

今天就要結束了，最後一件必需品將在今晚入手，正好今晚花園來了客人，是個充滿新鮮水嫩生命力的小姑娘，托這位美麗的沉默羔羊之福。事情也會進行的格外順利吧，再等上幾個小時，長久糾纏愛子的病魔也會離開了，頑皮的小傢伙又能站起來像剛出生的小鹿一般撒歡吧。

——艾緹恩努。

不放棄的呼喚著，一遍又一遍。直到“傑克”最終起身離開，也沒有任何回應。

沒有哪怕一聲回應。

絕對沒有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