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5.巨人的初啼（五）

免檢的處男。

這話聽上去究竟是誇人還是在酸人，羅蘭根本沒心情去考究。為養父的粗線條發出一聲歎息，抓過丟在一旁的內褲套上，嘴裡咕噥著：

“不能從公司裡選一套送過來麼？為什麼非要這種……古老的制衣手法？”

從V.E公司的倉庫裡選一套標準西裝不是什麼難題，就算稍許不合身，但出席開學典禮也不會嫌寒酸。

“你想成為傳統衛道士的靶子？還是說，通過那位王女對你施加言語和肉體上的責罰，獲得快感？”

李林露出抖S的笑容，羅蘭反射性的抖了一下。

“那些傢伙對這種重大儀式可是非常重視的，任何偏差傳統的傢伙都會成為發洩物件。你想因為莫名其妙的著裝問題，天天遭受騷擾、挑釁、陷害？”

絕對不想。

羅蘭不是抖M，被責罰可是很痛的，為什麼會有人覺得舒服？

“你喜歡平凡、低調的生活方式，這沒有問題，但這和眼下的環境不適宜。”

入學式的獵奇殺人事件中，以強大的魔法把兇犯燒的灰飛煙滅之餘，順帶著把擂臺也燒成了熔岩——讓人驚異的天才魔法師少年羅蘭.達爾克，成了入學新生之中最吸引眼球的名人。

成為名人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願望，但那之中肯定不包括羅蘭。

“新生、樣子漂亮、脾氣溫和、名人的養子、神秘的過去、前所未有的強力魔法才能、為了王女殿下奮不顧身——吸引女生關注，讓男生極度詛咒的要素全部集齊了呐。”

言語逗弄著小男生一樣的樣子，延長的魔髮和片刃之翼像過去一樣替羅蘭更換衣物。

高中生還要別人幫著換衣服——傳出去會讓人活活笑死的。

替自己更換穿錯的衣服的，偏偏還是壞心眼抖S的養父，這更讓羅蘭無地自容。

如果還止於上裝的話，那倒也罷了，最多當成養父偏離常軌的父子溝通方式。可要是被滑不溜秋、猶如章魚觸手一般的片刃之翼變體捉住手腳，把已經套上的褲子一條條脫下來，最後把穿反的內褲扒掉翻正——這是在讓人忍不住質疑這其實是某種懲罰遊戲了。

“好。把右腳提起來。”

養父故意似地用小時候給自己換褲子的口吻說著，自己就像扯線木偶一樣不能隨意動彈，糟透了的感覺讓羅蘭恨不得挖個深坑跳進去。

“不管怎麼說，你都是名人了。因此明天的開學典禮上，你的一言一行都將被各種關注和解讀哦。特別是現在這個敏感時期，每一個細節都會被國內外的觀察者無限放大呐。所以也別抱怨什麼了，乖乖的穿上定制禮服參加開學典禮吧。”

“敏感時期嗎……”

依靠自己的力量站好。看看鏡子裡抹掉紗布、繃帶之類多餘物品後非常精神的美少年，羅蘭的表情嚴肅起來。

最近的王都並不太平。

先是魔法師培育設施之中，最為有名的國立魔法學院入學式發生意外，居然發生了導致考官喪命，並且險些讓王女遭遇不測的的獵奇殺人事件。這著實讓查理曼上下感到沒面子。

接下來的事情，則不僅僅是面子問題。王都的居民多年來的安全感亦開始動搖了。

呂德斯郊外，距離國王陛下的寢宮——凡爾賽宮不足15公里的地方，發生了一起離奇命案。

有一批隸屬王國軍的士兵被殺了。

現場異常的淒慘、恐怖。

一部分幸運的士兵被打爆了腦袋，得以確認屍體數量和身份，更多的則是被某種兇猛的危險種徹底撕碎後，拋棄在荒野上的一堆爛肉和碎骨頭。那怪物尋夠了開心後沒有吃掉那些倒楣蛋，就這麼離開了殺戮現場。

從最後遺骨的數量。軍方推算出遇害人在200~300人左右。

死了多少人並不重要，究竟是什麼人或什麼東西，出於什麼樣的理由殺了這些人也不值得關心。

人們心目中，那個關於首善之都絕對安全的神話，在這突如其來的慘劇面前開始動搖了。

“陛下大發雷霆呢，德茲魯將軍被叫去狠狠的申斥了一頓，他已故的父親，前任呂德斯衛戍指揮官——躺在墳地裡的德金伯爵也中了不少槍呐。”

事實上。知悉將軍對此並無多少責任的國王陛下，已經算是表現得非常克制了。這些天來，關於歇斯底里的暴民們搗毀將軍宅邸的傳聞，羅蘭亦聽過不少。其中有些段子已經發展成將軍家的女眷被淩辱致死的過分謠言了。

這真是……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連露出苦笑也乏力，穿戴完畢的羅蘭看著好整以暇的李林。

——這件事會不會是自己這位神通廣大，同時又殘酷無情的養父做的呢？

想想以前的那些事情，羅蘭情不自禁的懷疑。

那些全副武裝又無法認證身份的士兵出現在呂德斯近郊一事本身就很可疑。很可能是某些反V.E人士企圖異動調集到王都來的隱秘部隊，目地則是為了給毫無防備的李林和V.E公司雷霆一擊。

如果這樣想的話，那麼很有可能是史塔西偵查到了蛛絲馬跡，迅速調集人手伏擊了那支部隊。殺死所有人。

這樣的推理很合理，從李林和上層某些人最近不太和諧的氣氛來看，這樣的可能性相當大。

但這個推理之中有一個漏洞存在，導致羅蘭不能將之成立為事實。

李林可以從中獲得什麼好處？

以李林無論身處何種情況下，皆以冷靜理性思考為最優先的行為模式來看。一時衝動之下，派人把這幫人殺光光——這樣的假設根本不能成立。

身處政治鬥爭之中，武力是相當慎用的手段，不到全面攤牌的時刻，基本不會使用。

反過來說，一旦動用武力，直到把所有敵人消滅，殺戮才會停止。

如果是為了警告、威懾敵對勢力，李林完全可以活捉這300人，用這些人證物證徹底打倒對手。

沒必要，也沒理由，同時嫌疑依舊存在。

到底是不是你做的？被這個問題搞得頭疼的羅蘭差點直接詢問，但最後他沒那麼做。

就算問了，李林的回答也是可以預見得到的。

“我們都知道，有些事我們知道。有些事情我們知道我們已經知道。我們同時知道，我們知道的有些事情，其實我們並不知道，就是說，我們知道，世上有些事我們並不知道。但同時我們並不知道，有些事情我們不知道。那些不知道的事情，我們真的是不知道。”

繞口令式的官僚語言——這是李林回答這種問題的標準回答。

想出這種繞口令，並且把這個教會李林的傢伙真該去死——

好脾氣的羅蘭暗暗詛咒著。

PS：競猜小劇場

李林：昨天的獲獎者只有【林杯是貓】一位！恭喜了！

尼德霍格：今天的問題1.德茲魯將軍和德金伯爵的梗源自哪裡？（提示：Zick.Zeon!）問題2.那段繞口令似的【知道、不知道】是誰發明的？（提示：鷹醬家小樹叢大統領麾下的前兵部尚書，愛好是砍預算。）

5.巨人的初啼（六）

不論是誰犯下的凶案，查理曼王國的面子算是被徹底撕下來，扔在地上踹了一百多腳。諸國都在看查理曼的笑話，同時暗地裡算計著從這一系列事件中攫取利益。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尤其這還是在最近阿基坦地區開始不穩的背景之下。

阿基坦地區是選王侯——拉努爾夫公爵家的領地。在查理曼王國成形之初，這個“吟游詩人故鄉”的選王侯領地是各諸侯之中領土面積最大的一個，幾乎獨立成一個阿基坦公國。總算公爵家性情還算溫厚，沒動什麼自立為王的腦筋，這才讓阿基坦至今還在查理曼的版圖內。

但現在這塊臨近西大洋的沃土開始出現問題了。

這一代的選王侯是埃莉諾女公爵，她沒什麼野心。10年前兩位倒楣的選王侯上了斷頭臺之後，更是謹小慎微，一度想和阿爾比昂的都鐸家族或卡斯蒂利亞的哈布斯堡家族聯姻的心思也收了起來。老老實實當她的女公爵，對王室也更不敢提出意見。

這位謹慎到近乎膽小，以致沒有後嗣的女公爵最近突發重病，王室派出的御醫也束手無策，只是竭盡全力延長女公爵的壽命和痛苦。

獲知這個消息後，諸國和拉努爾夫家帶點血緣關係的貴族都開始心思活絡起來。大小貴族們紛紛從偽造的、真實的族譜上尋找自己和拉努爾夫家族的關係，證明自己可以繼承公爵爵位，或是多少從公爵領土上刮下點油水。

眾多心思活絡者中，有一位不容忽視的女士。

伊斯特萬王冠領地、奧斯托利亞大公、洛林塔選王侯夫人——瑪利亞.特雷西亞（Maria.Theresa）。

這位被查理曼人仇恨，自身也仇恨一個統一查理曼的公爵夫人有一個顯赫的姓氏——哈布斯堡（Hapsburg），是卡斯蒂利亞王國的新任國王菲力浦二世的堂姐。

在教皇半強制的撮合下，瑪利亞.特雷西亞殿下心不甘、情不願的嫁給了洛林塔公爵。對狂熱愛著祖國卡斯蒂利亞的她來說，這不啻於最大的侮辱。從那時開始，她做夢都想毀了查理曼。只是依靠她軟弱無能的丈夫。還有那些熱衷音樂會和土豆燉牛肉的士兵是不可能實現這夢想的。沒人能帶著一支“凱申物流”一樣的軍隊擊敗勇猛的王國軍，哪怕指揮這支軍隊的統帥叫格奧爾吉.康斯坦丁諾維奇.朱可夫也不行。

現在她終於遇到了一個絕好的報復機會，立即採取了行動。

公爵夫人善解人意的向國王提出，她可以將自己的長子弗朗茲.約瑟夫過繼給埃莉諾女公爵，避免高貴的古老家族絕嗣。

表面上看，這是個一舉解決問題的好辦法。但無論是國王還是普通市民，全都不信任洛林塔公爵的【卡斯蒂利亞女人】。人們普遍相信一種陰謀論說法。即瑪利亞.特雷西亞其實是菲力浦二世的間諜，她偽裝出慷慨的樣子，真正目的是為了毀了這國家。

聽上去有點荒誕不經，但公爵夫人的心思也確實和那差不多。

讓教養成功的兒子繼承阿基坦的爵位和領土，然後伺機將阿基坦分離出去，與卡斯蒂利亞合併。獲得了阿基坦這個跳板。卡斯蒂利亞的騎兵將長驅直入，將整個查理曼南方劃進版圖，和洛林塔公爵領地、伊斯特萬王冠領地連成一片。一個幾乎趕上古代吉爾曼尼亞的卡斯蒂利亞帝國就將橫空出世。

儘管這個想入非非的計畫漏洞百出，可也不是完全沒機會。況且公爵夫人提出了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拉努爾夫家曾多次與哈布斯堡家聯姻，無論從血統，還是身份角度考量，弗朗茲.約瑟夫比其它選王侯家族的子嗣更適合。

“可王室也不是傻子。紅衣主教更不是。”

李林攤著手笑了起來。

對養父的肆無忌憚，羅蘭連苦笑都欠奉。

“御前會議大致商定了，要讓伯納德殿下去繼承阿基坦地區。”

相當漂亮的一手，房間裡的兩位都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讚賞目光。

搪塞了包藏禍心的公爵夫人，把和V.E公司過於親密的第二王子變相流放——這份老辣世故的算計，確實值得稱讚。

“這個決定會在開學典禮之後發佈，因此，開學典禮不光要為王國挽回面子。還要安定人心。為後面的重大變故做鋪墊。上面那些大人物絕不希望搞砸了，明白了麼？”

“你也會參加嗎？”

坐在床鋪邊沿，少年別開臉看著地面。

帶著隱約預感到什麼的憂傷，提問中帶著期待某種事情的低鳴。

“作為學院的贊助商，以及有影響力的社會人士，這個典禮我也會參加，也許還要發表演講什麼的。有空記得去和布倫希爾見見面。她可真的很擔心你呢。”

手伸到栗色發叢間，近乎粗暴的撫摸著。

不知為何，少年的嘴角仿佛露出了開心似地微笑。

########

那一瞬間的表情，就是所謂的開心嗎？

思考回路上轉過將羅蘭表情定格在瞬間的圖片。李林無意識的冒出這個疑問。

很快，他放棄繼續思考下去。一邊在學院男宿舍樓裡漫步，一邊思考著千里之外的軍國大事。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關注和處理，養子一瞬間的情緒反應根本排不上號。

凡爾賽宮那邊多半還在吵得不可開交，政論的最終結果多半也是不了了之。但只要富凱拋出那個提案，目地就已經達成。要促使優柔寡斷的國王和貴族們下決斷，始終還是要依靠星塵作戰。

就在剛才和羅蘭交流父子感情的當口，大批的武器彈藥已經走下生產線，被裝上火車和飛艇，轉運到各個秘密軍事據點，所有針對作戰的軍事訓練也基本宣告結束。

現在只等著合適的時機，啟動作戰的發令槍了。

國立魔法學院的開學典禮就是那支發令槍，只要……

思考突然中斷，李林的眼中映出了穿著酒紅色披風的少女。

翠綠眸子正向這邊瞥來，某種激烈的情緒正寄宿其中燃燒。

PS：競猜小劇場

李林：昨天的獲獎者是十三貓，恭喜！

尼德霍格：今天的問題1.瑪利亞.特雷西亞的原型是？（提示：快去惡補黑塔利亞，少爺被普爺惡整，801姐狠揍普爺的劇情！）問題2.凱申物流是什麼？（提示：常公還是適合搞物流……）

5.巨人的初啼（七）

“哎呀呀，公主殿下，沒想到會在這裡得見貴顏，實在不勝惶恐。”

擺出意外的表情，李林彎腰深深行了一禮。

“……”

密涅瓦冷冷的不發一語。

今天的李林只穿著一套黑色西服，丟到人堆裡就會找不到的凡俗臉孔擺出恭敬的微笑，金絲眼鏡下的琥珀色眼睛裡沒有任何波動——沒有惶恐，亦無波動，因此讓人某名感受到一股冰冷氣息。

“哪裡，會在這裡遇見總裁閣下。本宮也感到意外。”

微微點了下頭，姑且算是回禮。

“之前還真是無妄之災呢，不過總算您的貴體無恙，否則真是……說起來，公主殿下不帶護衛隨侍麼？明明之前才……”

市儈的氣息從虛假的關心之下散出，李林就像是個隨處可見的饒舌商販一樣囉嗦著，但密涅瓦絲毫不敢鬆懈。

（所謂有體無禮，說的就是他這樣吧。）

不經意間，年輕的王女發出這樣的感悟。

李林遵守著形式上的臣下之禮，可從表情和動作細節也做得非常到位，最嚴苛的禮儀官也不可能從李林身上挑出任何錯處。

可密涅瓦能清晰的感受到，李林的視線根本沒有看著自己，甚至沒有將任何人放在眼中。

一邊完美的表演本份商人的形象，一邊從誰也無法觸及的地方投來睥睨的冷淡視線。要說傲慢無禮的舉止，還真鮮有更甚於此的。

“有些許鼠輩試圖引發騷亂，總裁閣下大可不必如此擔心。”

還是無法對這個男人產生任何好感，輕輕冷哼一聲，密涅瓦便轉身離開了，背後意味深長的視線刺得她加快腳步，一陣生硬的聲音在走廊裡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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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爾賽宮。

呂德斯乃至全查理曼王冠頂上的明珠，結合王家磅礴氣度和新潮精緻藝術的完美典範。身處其中甚至會讓粗魯無禮者心懷敬畏而安靜下來。

此刻。這座精美宮殿最深處的議事大廳裡，一陣陣比菜市場還激烈的喧嘩爭吵正不斷破壞優雅的環境。推開厚重的隔音大門，立即能見到衣冠楚楚、家世顯赫的貴族們揮舞著手杖，唾星四濺的攻訐中，偶爾爆出一兩句呂德斯最下賤的小酒館都聽不見的髒話和詛咒。

“你這是……何等的失態！！”

財政大臣富凱因為過度激動，口齒有些不清，身子也因為憤怒而顫抖。但誰都能看見他嘴角的些微冷笑。

“王國的中心，首善之都居然在短短一個月內爆發兩次惡性殺人案！第一次是狂徒意圖行刺密涅瓦殿下，第二次則是300名忠勇的王國軍戰士被殺！你出的這是什麼紕漏啊，將軍閣下！”

“……”

承受著指責的高大男人半跪在地，腦袋深深低垂，不發一言。

身為武人世家的族長。承擔拱衛王都職責的德茲魯有近2公尺的身高，寬肩幅，很厚實的胸膛，即便是跪在地上，也能帶來莫名的壓迫感。將軍由此獲得了“磐石將軍”的外號。

這稱呼除了描述體格，也適用于表現這個男人的沉默寡言與耿直。

“什麼‘武人表率’嘛，真是可笑。居然接連兩次都是在事後才趕到現場。”

“德茲魯卿，沒有小孩幫忙，卿就無法正常履行職責嗎？”

以勢利刻薄聞名的稅務總監讓.巴斯蒂特.科爾貝爾（Jean-Baptiste.Colbert）加入指責的行列。前三等文官的發跡之路和富凱如出一轍，只是這一次扮演伯樂的，從黎塞留換成了富凱。

現在，這個陰險小人吹響了進攻的號角。富凱的眾多黨徒們立馬跟進，一時間，榮耀的議事大廳成了嗡嗡做響的巨大蜂箱。裡面飛著無數隻蒼蠅。

然而。

德茲魯保持著半跪謝罪的姿勢，眉毛都不抬一下。既不做辯解，也沒有祈求原諒。

那副冷靜的模樣讓科爾貝爾極為不快，他粗暴的咆哮起來。

“德茲魯卿，你可是堂堂……！！”

“冷靜，科爾貝爾卿。”

平靜，同時又極為沉重的聲音從王座下方的座位震盪、擴散開來。稅務總監還想再說點什麼。可在鷹隼一般銳利的視線逼視下，嘴巴動了動，乖乖閉上了。

“宰相閣下？”

富凱意外的看向套著紅色長袍的老人，熟悉的嚴厲目光下。財政大臣反射性的低下頭，死盯著地板。

“就算在這裡指責德茲魯卿,事情也不見得會發生好轉。當務之急是，儘快展開調查。儘快給外國使節和惶恐不安的人民一個說法，讓他們恢復安全感。”

“宰相閣下所言甚是。”

富凱抓住機會，趁勢進言道:

“下官以為，應立即組建一個調查委員會，徹底調查這一系列事件，徹查相關人員的瀆職罪行，用最快的速度進行調查和處刑。”

議事廳沉寂下來，不少人剛剛緩和下來的臉色變成一片蒼白，冷汗刷的流了下來。

這裡每一個都是官場老手，誰都清楚，富凱的提議讀作“調查”，寫作“清洗”，後面還要注明“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無需法律程式，懷疑即處決”。

想想屆時呂德斯所有的十字路口、廣場上，斷頭臺日夜不停運作的壯觀景象，幾個膽小的文官幾乎暈倒在地。

不得不說，這些人的承受能力實在有點差。10年前，凱納布姆的官員就表現的比他們強多了。

每天早上和家人生離死別，晚上回家大擺宴席，慶祝自己又多活了一天——和當時凱納布姆官員的豁達比起來，這些人的表現實在有點不堪入目。

“富凱卿，這太過激了。”

說話的是泰利耶，擔心富凱拿陸軍部開刀的陸軍大臣無法繼續保持沉默了。

“既然是調查，仔細的核實，詳盡的證據就是必不可少的。卿建言‘用最快的速度’，不覺得太過草率了嗎？”

“陸軍大臣閣下，既然調查出確有罪行，那就應該立即果斷嚴懲。否則，我們要如何平息民眾的不安，讓諸國意識到我國堅決消滅暴徒的決心？”

陸軍大臣的話獲得不少贊同的聲音，財政大臣亦博得眾多喝彩。

涇渭分明的兩群人又開始他們日常的戲碼——黨爭。

先是互相指責對方的政策，接著升格為人身攻擊，最後發展到吐口水、撕咬……

趕在發展至最終階段前，忍無可忍的紅衣主教用力咳嗽一聲，準備表演全武行的大臣們這才稍稍消停下來。

紅衣主教已經年老體衰，但威懾力尚在。蒼蠅停止了飛舞，唯獨富凱還在冷笑。

曾在宰相手下幹過一段時間的富凱留意到，黎塞留的左袖正輕輕抖動——這是老頭子心情非常激動，臨近暴走的徵兆。

富凱的眼睛的確毒辣，要不是身處重大場合，加上常人難以企及的自制力。黎塞留一定會亂摔東西，破口大駡——正如御前會議召開前，已經在辦公室裡幹過的那樣。

5.巨人的初啼（八）

和眾多愛國者一樣，黎塞留深深憎惡著V.E公司和那個狐狸一樣的總裁。但和一根筋的傻大膽們不同，宰相能更客觀的看待李林與其旗下產業帶給查理曼的各種影響。

V.E公司與其附庸固然是一群唯利是圖、毫無道德觀念的暴發戶。可他們做的事情客觀上刺激了查理曼的經濟發展，許多因為官僚作風而難以推進的公共建設專案，在V.E公司的參與下得到實現。經濟的持續增長，反過來又對推動對資源的需求，對推進查理曼拓寬海外殖民地和發展海權起了積極作用。最後，儘管他們侵犯貴族和教會部分權益，可這對以加強中央政府權威為己任的黎塞留來說，不啻于福音。

正因為看到種種好處，黎塞留沒像年輕氣盛的王太子那樣：決心不惜一切代價，徹底抹掉V.E和帶有V.E印記的一切。

在黎塞留的構想中，V.E公司將拆分成眾多互不隸屬的小公司，轉型為由國家控制的企業——以這樣一新姿態繼續存在下去，為查理曼的國家利益服務。只要掌握那股巨大的的財力和影響力，足以讓查理曼空前強大，達到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至於那位總裁的“最終處理”問題，他和王太子意見相同。

李林必須死，沒任何商量的餘地。

這個龐大計畫的第一步原本都安排妥當了，將伯納德王子打發去阿基坦。既擴大了屬於王室直轄的領地，又避免王位紛爭繼續白熱化。同時削弱了V.E公司的政治影響力，為以後慢慢收拾V.E埋下伏筆。

可王太子的莽撞舉動卻毀了這一切，黎塞留的劇本還未來得及拉開序幕，就面臨胎死腹中的巨大危機。

主教的探子們至今還沒能查出那被殺的三百名軍士究竟隸屬那一支部隊，可勘察現場後，卻發現不少拉普蘭前線部隊的制式裝備。

僅憑這一點，要斷定這些人是擅離職守。秘密潛回王都圖謀不軌的異動部隊，尚嫌不足。可如果之後的調查是以富凱的人為核心的話……

主教已經不敢想下去了，現在唯有儘量“維穩”，讓事情的影響逐漸淡化，最終不了了之。

唯有這般冷處理，才能保全王太子。

宰相的情報，富凱老早就知道了。黎塞留不知道的。通過特殊管道，也已經進了富凱的耳朵。

事情絕不能就此淡化——

“好吧。”

富凱湧到咽喉的發言被堵塞住，一直坐在寶座上，像年老獅子一樣沉默的國王用權杖敲擊地面，有氣無力的聲音在議事廳回蕩。

“黎塞留卿，調查委員會的人選由卿負責。務必挑選得力、可靠之人。給所有人一個可以接受的結果。”

“謹遵旨意。”

領會話中深意的老宰相深深施了一禮。彎腰之前，瞅見國王越發雪白的兩鬢，心中不禁長歎了一口氣。

日漸衰老的國王和宰相，野心勃勃的財團領袖，莽撞衝動的王太子，資質平庸的第二王子，再加上眾多只關心小集團利益的重臣——這就是如今查理曼的上層架構。一個從骨子裡滲出衰老和動盪氣息的腐朽框架。

宰相搖著頭準備起身離開，眾多大臣也覺得今天的議程該就此結束，紛紛準備轉身離開。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富凱在這時突然叫嚷道：

“陛下，還有一件緊要的事，煩請睿智的陛下做出聖裁！”

“卿還有什麼要說的？”

查理四世幾近厭惡的俯瞰財政大臣，其它重臣也不解的看著突然不懂氣氛的富凱，泰利耶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微笑。

享受著成為矚目焦點的昂揚刺激感。富凱不緊不慢的說道：

“調查的事情可以仔細斟酌，但眼下為了強化王都的治安，讓市民們恢復對王國的信心和服從——”

刻意拖長音吊足聽眾胃口，在所有人屏息之際，富凱引爆了從李林那裡得到的重磅炸彈。

“臣提議，在王國常備軍之外，成立一支獨立治安部隊。專門負責防範、處理此類恐怖襲擊事件。”

一位大臣的手杖掉在地上，噹啷啷的聲響在大廳中滾來滾去。

沒一人出聲指責這中君前失儀的行為，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不知該說什麼。不知該做什麼。

他們本以為這不過是個理性的分析會，除了一場激烈的黨爭，不會有什麼讓他們感到意外的事情發生。

誰都不曾想，一個禁區在他們眼前被打破，並且再也無法回到從前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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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批工人排列在傳送帶周圍，有條不紊的將手邊的元件組合起來。

切割成形的裝甲、瑪那引擎、電驅動單元，負重輪懸掛、火炮、機槍、瞄準具、炮塔……如同水滴一樣匯入生產線上的車架框體。最終，一輛威武雄壯的戰車使出了廠房。

走馬觀花式的參觀將一輛戰車的組裝作業盡收眼底，早已從資料文書上瞭解相關情形的布倫希爾滿足的發出了感慨。

“決定戰爭勝負的，是生產線啊。”

這句話恐怕不會被大多數魔法師承認。

秉持精英主義，蔑視普通人和科學技術發展的魔法師堅信，主宰戰場的，是優秀的、秉性端正、能力傑出的魔法師。即便極個別戰場角落會出現一些逆轉，但由平民組成的軍隊在強大魔法的威力下，終究只能瑟瑟發抖而已。

高端精品絕不會被廉價量產貨打敗。

可這個理論早已過時，指望試做機一騎當千，隨心所欲的殲滅量產機——純粹是看不清現實的中二魔法師才會有的想法。

亞爾夫海姆的軍事學說中，未來的戰爭將會是以讓空前殘酷、連他們自己都感到惶恐的總體戰、消耗戰。是比拼工業實力，更是比拼國家資源總量的作戰方式。消耗成分越多，各種戰術層面的手段也就越發顯得無足輕重，只要能確保物質優勢，能正確運用並保持火力優勢，最終的勝利就會如同數學計算那樣簡單且準確。

換言之，物質的數量決定了一切。

在“數量也是一種品質”這一樸素的軍事哲學面前，高貴的魔法師註定會被醜陋的、廉價的流水線產品所吞沒。

PS：競猜小劇場

李林：上次的獲獎者是十三貓，恭喜喵星人獲獎！

尼德霍格：今天的問題1.稅務總監科爾貝爾的原型是？（提示：高盧雞太陽王時期的大管家，一代名臣）2.數量也是一種品質，這句話是誰說的？（提示：鋼鐵同志的前任，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導師。有一座城市更名為導師格勒。）

5.巨人的初啼（九）

“魔法師們從未想過，未來的戰爭是什麼樣的。即便出現一兩個有與眾不同想法之人，人類的惰怠和愚昧本性也會將至打壓下去。”

英俊的年輕男精靈摸摸鼻子，不屑的冷笑道:

“給這群愚頑之徒降下制裁鐵錘，正是我們的工作啊。”

參觀考察團的成員們哄笑起來，總裝備部副部長阿爾伯特.斯佩爾的小幽默讓布倫希爾亦有些忍俊不禁。

這位勞工部門的頭頭，軍工生產的一把手，亞爾夫海姆的首席建築設計師是個典型的技術官僚。同時也是技術官僚中難得具備幽默細胞的異類，一番尖刻的譏刺博得考察團一笑之餘，卻也道出了一些事實。

“哪怕是魔法師們理想中單對單的狀況下，一個全副武裝的青年團員也足以解決四邊級別以下的魔法師。”

斯佩爾的話毫無誇大的成分。背著半自動步槍，挎著鏡面匣子，腰上插幾個木柄手榴彈，蹬著把手前架著兩支鐵拳的自行車——如此兇猛的青年團員，比抗戰中的本子、八爺、武工隊、保安團、夜襲隊的裝備都好。對付幾個魔法師還是有把握的。

陪著各部門的長官們笑了一下，布倫希爾向斯佩爾示意繼續說下去。

“儘管單兵戰鬥力獲得不少提高，但未來的戰爭註定將會由機械化部隊所主導，而充當裝甲部隊支柱的，是這些豹式戰車。”

指著外形簡潔洗練的戰車，斯佩爾驕傲的介紹著。

中型戰車如同一頭蹲著的大貓一般威風凜凜，可這種戰車和歷史上的喵系家族成員似乎並無多少相似之處，外觀反倒更接近喵系的死對頭——T-34/76。

事實上，正是如此。防衛軍的中型戰車原型是1942年5月，第三帝國次世代V號中型戰車競標落敗的VK3002（DB）方案。這種“在俄國圖紙上用德國鉛筆重描了一遍”的T-34/76德國版和蘇聯兄弟之間的血緣關係可謂濃厚。

歷史上，波西米亞小鬍子下士的人為干預下，最終奪標成功的是MAN公司的方案。但這並不意味那種設計有多麼出彩。一輛有著史達林2重型戰車的噸位，性能和性價比卻無法和對方劃等號，可生產性更是完敗的中型戰車——除了用來浪費資源，滿足下士對大威力火炮的狂熱愛好。這貨唯一的用處就是出模型，滿足發燒友了。

見識過下士瞎狗眼的後果，李林自然不會重複那個愚蠢的錯誤。

因為沒有容易和T-34搞混的問題，也不存在“身為優秀人種。怎麼可以接受一種源自劣等人種的技術裝備”的中二思維桎梏。對未來大規模的消耗戰早已有所覺悟的軍工生產部門也很快接受了這種設計。

布倫希爾輕輕撫摸著戰車裝甲，冰冷光滑的金屬質感沿著手臂竄上來。

“儘管我軍在技術上佔據著領先優勢，但人類也好，獸人也罷，他們都有著足以獲得勝利的強力夥伴……部長閣下，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空間。還有時間。”

對斯佩爾深有體會的回答點點頭，布倫希爾繼續說道：

“軍隊中有一種觀點，憑藉先進的技術裝備和作戰理念，即便不玩什麼花樣，立即進入全面戰爭，我們也能碾壓一切敵人……我想問問，那些傢伙是怎麼從軍校畢業的？”

幾天來積累下來的壓力一口氣吐出。煩躁依然積攢在體內。

伴隨著大量技術裝備和人員的到位，防衛軍的實力獲得了實實在在的增幅，單純進行防禦作戰綽綽有餘。可若是進攻的話，亞爾夫海姆的軍事力量只適合打一場中小規模的戰爭。佔領查理曼基本就是上限，即便如此也會出現機動兵力捉襟見肘的窘況。

高估了自己的激進派完全無視這種困難，他們將所有籌碼壓在速勝上，認為在閃電戰的威力下，無需進行總動員。只需3個月就能橫掃人類諸國。

這幫傢伙一定是嗑過藥，不然就是頭朝下掉進河溝裡過了。

“我們根本沒有所謂能碾碎一切的戰力，最多只能擊敗一兩個當面的敵人，同時給更可怕的潛在敵人以動員自身力量的重要時間，他們甚至可以在自己廣袤的國土上執行焦土戰術，拉長我們脆弱的補給線。等我們的部隊失去銳氣時，從意想不到的地方發起反擊。到那時候。長久以來的心血都將被拖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握緊拳頭苦笑了一下，爽朗的笑容又重新回到布倫希爾臉上。

“正因如此，為了避免那種可怕的‘宿命’。回應可能出現的消耗戰，豹式誕生了。憑藉這種戰車。我們將贏得戰爭。”

在斯佩爾的帶頭下，大員們一起鼓掌起來。

布倫希爾的話雖略帶誇張，卻絕非毫無道理。

仿T-34/76的VK3002（DB）之所以能得到李林的青睞，不是因其技術上存在多少優勢。而是這種吃透蘇聯人設計理念的戰車是一種適應大規模消耗戰的裝備，它所具備的可生產性優勢是紙面上的資料性能所無法比擬的。

通過嚴格的標準化生產，一輛防衛軍版豹式的製造工時為9800左右。進入戰時狀態後，平均製造工時有望簡約至8000~9000個工時。

一輛原版豹式的製造工時為1.5萬。

細算帳的話就會發現，這是一個巨大的差距，足能讓防衛軍多出近千輛比T-34/85略勝一籌的戰車。足夠確保戰略層面的巨大消耗。

正因為有了如此之高的性價比，且更符合消耗戰的需求。故而豹式輕鬆中標，成為主力戰車。

相比之下，波爾舍博士的眾多設計從紙面性能看，要更勝一籌。可同時更大、更重、更複雜且生產成本高昂——這與消耗戰的要求是完全背道而馳的。所以到目前為止，那些性能不俗的戰車始終停留在技術驗證階段，從未進入李林和總參謀部的法眼。

就像魔法師很難對抗鋼鐵洪流一樣，像限定版高級手錶一樣精密的戰車註定無法在大規模高強度戰爭中取得勝利。

正當布倫希爾和軍工負責人們交流溝通時，一個傳令兵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從那個滿頭大汗的小子手裡接過一份電報仔細閱讀後，精靈少女的臉上露出激動的微笑。

“閣下在呂德斯那邊進展順利，他們已經開始討論那個議案了。”

總參謀部中將參謀停頓了一下，向立正的官員們說到：

“星塵作戰現在進入第一階段，各部門開始執行戰時預案！”

PS：競猜小劇場

李林：昨天的獲獎者是“被盜號的天門”，恭喜親！

尼德霍格：今天的問題1.總裝備部副部長阿爾伯特.斯佩爾的原型是？（提示：此人的孫子參與過北京奧運會東西軸線的設計）2.VK3002（DB）是哪國的設計？（提示：戴姆勒賓士應該都熟悉。）

5.巨人的初啼（十）

最開始，呂德斯市民普遍認為那是一個笑話。但隨著種種跡象顯示那條資訊的真實性之後，人們漸漸不安起來。

如果是其它傳言，到了這個階段早就被接受，可這次不一樣。

王國政府將成立一支獨立部隊，專門用於防範、打擊恐怖活動——看似簡單無聊，嗅覺靈敏的呂德斯市民卻能從裡面聞到危險的味道。

字面上來講，這不過是一支小部隊。但在構築街壘對抗政府情有獨鍾的呂德斯人眼裡，所謂“反恐”其實就是用來給革命群眾清熱敗火，同時添加一個納稅名目。

有學識、受過教養的人不會如此臆想。在他們眼中，一支獨立軍隊背後蘊藏了太多讓他們無法等閒視之的東西。

獨立治安部隊。

從字面上的“獨立”一詞即可看出，這支新設立的部隊有相當大的自主權。極有可能不接受陸軍部約束，在一定程度上自行其是。那麼誰或者說哪方勢力牽住這頭猛獸的韁繩就格外重要，假如是國王或者王太子，那倒還不打緊。可提出這諫言，迫不及待期望付諸實施的，是富凱。

第二王子的首席謀士，和V.E公司過從甚密的富凱。

事情正在朝極為危險的方向發展，之前靠著軍隊的支持，王太子在王位競爭中佔據領先優勢。現在第二王子搞出個軍中之軍，在V.E公司的財力支援下即便不能和正規軍分庭抗禮，也不會差太遠。

軍隊一分為二，國家也可能因為王位爭奪而產生分裂，最終將會變成一場噩夢般的內戰——如此恐怖的推演讓智者們想起來就不寒而慄。

好在這個極為危險的提案還停留在口頭。人們還有機會處理掉這個不知何時爆炸的炸彈……

——才怪。

“有人發表評論，說你打算推動軍隊分裂，從競爭中謀求更多的武器訂單，以及對國政的發言權。”

尼德霍格端正的面孔用哭笑不得的語氣說道：

“那個天才推論居然還被不少人接受了。”

“陰謀論總是不乏市場，因為大眾總是需要新鮮素材來調劑日常生活。只是。這次的流言至少有一點說對了。軍隊分裂確實是我們的階段性目標，內戰也是。”

李林將打印紙揉成一團，紙團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掉進廢紙簍裡。

“很可惜，後一項還早著呐，這個國家還有很多利用價值沒被搾出來。不可以讓他們現在就陷入內亂。”

漫步到窗前，下方的樂隊正在演奏歌曲，穿過玻璃進入學院休息室的，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音樂。

《軍艦進行曲》。

那個曾囂張一時，軍刀橫掃半個太平洋的島國軍歌。

無數腦袋發熱的島國皇民在“七生報國”、“尊皇攘夷”、“天下布武”的口號旗幟下，在《軍艦進行曲》的伴奏中踏上奔赴戰場的不歸路。最終葬身異國他鄉。最終那個以太陽為自己命名的瘋狂帝國也被自己一手引燃的戰火焚燒炙烤，由廣島、長崎上空升起的蘑菇雲為那個帝國劃下永遠的句號。

現在，猶如時空錯亂一般。慷慨激昂、催人赴死的旋律在國立魔法學院中奏響，始作俑者當然是李林。

這是為了“重現”歷史的一個小花招。

打造一個全新的……軍國主義的查理曼。

這聽上去，有些怪異。

一個精靈陣營的最高長官，想要將一個人類國家、大陸第一強國轉型為軍國主義國家。

這不是異想天開，就是神經錯亂。急需一名心理醫生或腦科醫生檢查。

李林無論生理心理都處於正常運作狀態，在這個看似奇葩的決斷背後的，是深層次的戰略考量。

單以技術層面來說，不論是技術領先程度，還是工業生產能力決定的技術裝備補充速度，亞爾夫海姆方面都是壓倒性的領先。在豹式戰車投產後，這種優勢變的更為明顯。

可精靈陣營根深蒂固的痼疾——兵源問題卻始終未能得到徹底解決。

長期以來一直推行鼓勵生育政策，再加上當前處於和平環境，公共衛生和醫學水準也有了大幅度提高。可就算如此，戰時進行全面總動員後。包括預備役在內可用的總兵力也只有23萬左右，加上部分人類/獸人志願兵促成的二線部隊，滿打滿算也就28萬。

這個數字看上去還算過的去，可在相當於查理曼那相當於整個法國+三分之二德國的廣袤領土上根本不值一提，簡直就像是朝麥地裡撒胡椒麵。即便精靈戰士個個以一當十。宛如斯巴達小褲衩們再世，人形高達般能戰。最多也就只能佔領查理曼，稍後就會被四面八方湧過來的人類聯軍的海洋吞沒。

為了避免事態發展成那個樣子，最好的辦法是有一個國家代替亞爾夫海姆扮演遭受圍攻的角色。這個國家實力要足夠強大，擁有咄咄逼人的擴張主義傾向，還要處於在亞爾夫海姆控制之下。

符合要求的，是一個軍國主義的查理曼。

人類諸國中，除了永久中立的塞雷斯之外。各國都存有擴大版圖的想法，其中又尤以查理曼的衝動最為強烈。由於V.E公司的經營，這個原本的農業國正慢慢顯露出一些工業化、現代化的端倪，經濟狀況顯著好於周邊鄰國。為了滿足經濟持續增長的需要，對資源的需求量也日趨加大，這種需求正逐漸轉化為擴張的動力。同時，自身實力的加強，反過來讓民族主義激情膨脹，越來越多的查理曼人開始關注收回布列塔尼地區，向卡斯蒂利亞方向擴張，開闢海外殖民地等等事項。而要想完成這些事，不來一場大戰就難以做到。

理所當然，一個有動機、有實力去改變當前國界劃分的查理曼。這足以引起阿爾比昂和卡斯蒂利亞的戰略焦慮，日漸激化矛盾，最後一口氣擴大成衝突。這正是亞爾夫海姆希望看到的。

持續的衝突和戰爭不但會損耗諸國的實力，同時還為亞爾夫海姆贏得大量軍售訂單，以及最最重要的戰略機遇——通過人類陣營的分裂、內耗，扭轉雙方的實力對比，收穫到高於自身實力標準的戰果。

這個計畫堪稱高明，其用意在於將各國的國力轉化為精靈陣營的戰略紅利，客觀上改變戰略環境。但同時也存在一些難以預料的因素——即如何控制衝突的範圍和時間跨度，使之僅限於中等強度的有限戰爭。使之符合亞爾夫海姆方面制定的時間表等等。而首要問題是，如何建立一個軍國主義查理曼？

軍國主義不光是一種思想，更是一種制度。其特徵是以軍事組織的力量作政權的重心，一切政治勢力依附於軍事實力之下。要想將散漫的、熱愛自由的、稍稍有點缺乏節操的查理曼人進行軍國化改造，為亞爾夫海姆的利益服務，恐怕不會像設想的那麼容易。

現在，答案即將揭曉。趕在軍隊開始演奏《拔刀隊》之前，李林與尼德霍格退出了休息室。

5.巨人的初啼（十一）

戴假髮，穿滾滿蕾絲邊的衣服，臉上擦粉，噴香水，穿高跟鞋——這是男性貴族們最正式場合下的盛裝打扮。因為之前擊退刺客，保護王女的功績。順帶著賣李林一個小小的人情。羅蘭被特別賜予貴族待遇的恩賞，身處嫉妒羡慕恨的目光簇擁下，羅蘭的感覺可不太妙。

假髮又沉又熱，金粉和最新型號的古龍水一起貼在臉上，粗糙的刺痛感簡直有如穿越荊棘叢林。專門定制的禮服很合身，掛滿昂貴裝飾物的離譜重量壓在身上也不好受。最要命的是腳，體重和全部行頭的分量一起壓下來，套著高跟鞋的腳掌忍受著快要折斷的酷刑。

當貴族的感覺糟透了——這是羅蘭屹立與操場上1小時45分後得出的結論。相比之下，全副武裝站軍姿都比這來得舒服。

忍受著生理上的種種不適，羅蘭細不可聞的歎著氣。

“怎麼回事啊，這冷冷清清的開學典禮……”

除了操場上的學生，光臨現場的家長大概也就2、30人的樣子，正一頭紮堆在草坪有說有笑，投向操場上的目光實在是寥寥無幾。

現在可是莊嚴的時刻和場所，即便不能像站軍姿一樣整整齊齊，至少應該注意一下場合少說閒話。

但誰都沒有注意這種基本的禮儀，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隨意自在。

完全無法把這種關注度和王國最高魔法學府的開學典禮聯繫在一起，這所學校是人類諸國的高等魔法學府之中的翹楚，本應是充分展現歷史積累傳承的重要儀式，現在卻是這副摸樣。

散漫、沉悶——一種類似高溫盛夏的死氣沉沉。

少年軍校的開學儀式可比這熱鬧多了。入學新生父母全部到場不說，手頭沒有工作的市民也攜老扶幼的趕過來觀摩。樂隊和禮炮手忙活一整天，當穿著象徵菁英的紅色制服在檢閱台下列隊正步走過時，整個亞爾夫海姆為之瘋狂——

回想起昔日自己身為紅衣精英畢業的日子，再看看眼前和遊園會一樣開學典禮。落差讓羅蘭差點吐槽。

再次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花圃般精緻的風景止步於鐵柵欄，外面匆匆走過幾個人影，似乎朝裡面張望了一眼後立即消失。

原來如此。

輕輕挑起眉頭，羅蘭似乎領悟到為何會如此了。

風氣上的問題。

亞爾夫海姆的軍校開學典禮是開放式的全民盛會，不論職務、身份。誰都可以參與。

國立魔法學院完全秉承舊貴族的風氣，用柵欄、圍牆封閉四周，將自己和平民隔絕開，當貴族們厭倦了這裡的開學典禮，失去主要參觀者之後，這裡自然也就冷清下來。

“開放平民化和貴族精英化的不同嗎……”

嘴邊低聲咕噥著。演講臺上維歐尼校長的發言也已臨近尾聲，羅蘭調整出模範生的姿態，挺直身子準備鼓掌。

應當承認，身為資深大魔法師和教育家，維歐尼伯爵的演講非常精彩。引經據典，有理有趣，都能抓住重點。但新生幾乎什麼都沒聽進去。

這些學生大多不是以研究魔法學術為人生目標。他們和他們的父母大多關心如何在王都的圈子裡拓展人脈，如何規劃個人與家族的美好未來。所以他們並不關心校長說了什麼，只是一邊琢磨私事，一邊等待著最近已成風雲人物的第二王子上臺演講。從可能出現另一個軍隊的不確定未來中，看看這位王子的表現，然後決定是否該考慮選邊站隊。也有人希望和V.E公司總裁拉拉關係，看看能不能獲得優惠貸款，從而周轉一下最近不太好的經濟狀況。

在各種持續發酵的期待之中，維歐尼伯爵結束了他的發言。稀稀拉拉的鼓掌送走了老校長後，熱烈許多的掌聲中。第二王子伯納德帶著精心設計的微笑，攥著一張小紙條登上了演講台。作為嘉賓的李林坐在另一側，等待著表演開始，另一側的王室專座上，坐著密涅瓦和一個有些弱氣的少年。

伯納德王子的拳頭抖了一下。手心裡的汗水將小紙條打濕，緊接著被高度亢奮的力氣捏成一團。

撤掉原本類似明星般的陽光笑臉，不露一絲情感，金屬面具一樣的面孔睥睨著下方。

“相信諸位都已經知道了，前段時間王都內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原本熱絡的空氣一下僵硬住，誰都沒想到這個場合下，王子大人會講這個，密涅瓦和弱氣少年目瞪口呆的看著伯納德意氣風發的背影。

“300位勇敢的查理曼勇士遭受了卑鄙的襲擊，最終含恨而亡！這是前所未有的慘劇，更是奇恥大辱！在座的諸位，勇士們的家眷，還有千千萬萬的國民們一定很想知道，究竟是誰，是出於什麼目地，發動了不名譽的偷襲！現在答案已經出來了，在現場發現了卡斯蒂利亞的魔法器具，是卑鄙的卡斯蒂利亞人偷襲了我們！！”

被震懾住的人們脫離了驚呆狀態，醞釀怒火的屏息凝神中，伯納德揮動著拳頭。

“請回顧一下吧，自我國建國以來，每當我們即將從下流的阿爾比昂佬手中奪回布列塔尼時，總會有一個叫卡斯蒂利亞的賊，在我們背後捅上一刀！一次又一次，因為背後一刀，我們至今未能讓失去的故土回到祖國母親的懷抱。而現在，當我們凝聚起一些力量，準備以和平的方式崛起，將過去的問題徹底解決時，卡斯蒂利亞再次朝我們背後刺出了匕首！！狠狠捅了一刀！！！”

人群開始蠢蠢欲動，貴族強烈的榮譽感、被喚醒的愛國心混合於一處，從區區數百人身上輻射出熱量。除了極少數——人們真摯的望著王子，聆聽更加熱烈的演說。

“我們不會讓300勇士的鮮血白流，儘管我們遭受了一記偷襲，但我們堅強的祖國還遠未倒下！相反，我們更加強大！我們將會把我們的怒氣集中起來，向那些不敢正面作戰的小人還以顏色，為死于偷襲的勇士討回血債。為了完成這光榮的使命，再次取回王冠上的榮耀。我們需要真正的力量！因此，全新的軍隊——獨立治安部隊提坦斯（Titans）成立在即！勇敢的年輕人們，化悲痛為力量吧！為創立秩序的巨人於今日的誕生歡呼吧！！！”

“萬歲！”

“祖國萬歲！！”

“提坦斯萬歲！！！”

被湧上來的血氣沖昏了頭，完全不知道提坦斯究竟為何物的年輕人們歡呼起來。這群壓抑著叛逆心的孩子高舉雙手，瘋狂的呼喊著萬歲，誰也不知，日後，這個冠以巨人之名的軍事組織帶來的，是激烈的鎮壓與殺戮。

（如果能高喊半栽的話，就完美了。）

唯一知道那件事的李林彎曲了唇線，粘著唾液的犬齒從酷似感動的笑容下折射出嗜血的光芒。

5.巨人的初啼（十二）

高級束腿軍官禮儀皮鞋踏地的空洞聲響在幽深通道中回蕩，深埋於地下40公尺，覆蓋著數層裝甲板和混凝土，擁有蜘蛛網般複雜的坑道系統。但拜4車道設計和電氣照明系統之福，走在裡面的訪客們沒有狹窄的感覺。

充分吸收了馬奇諾防線的法蘭西地堡文化精髓，結合建設國境守備工事群——以最高長官之名命名的“齊格菲防線”收穫的經驗教訓。防衛軍拉斯騰堡大本營地下指揮所“狼穴”不但打造的異常結實，依託最先進的技術手段還充分兼顧了居住舒適性。每個參觀過這裡的訪客都不禁驚歎:居然還有躺在彈簧床上，喝著馬提尼酒，吹著空調，每天能洗上熱水澡，週末還能看電影的作戰設施。

這完美到過分的地下指揮所讓參訪軍官歎為觀止之餘，還得了諸如“狼穴賓館”、“第二新亞爾夫海姆”之類的諢號。和，甚至比正式名稱流傳更廣泛。

但不管怎麼奢華，這始終是地下設施。空氣中的潮濕泥土氣味怎樣也難以除盡，又有頭戴印有“秘密第一”的安全帽的督工，將參與建設的人類勞工澆上水泥埋在某處當“人柱”的恐怖傳說流傳。縱然通風換氣系統運作良好，地堡內仍舊能感受到一股帶鐵銹味的潮濕黏膩氣氛。

走在坑道內的綠色軍大衣集團絲毫未被氣氛和流言絆住腳步，步伐輕鬆自信。受到感染的衛兵挺直了腰板，端著衝鋒槍向將星閃耀的綠色移動牆壁行持槍禮。

李林和他麾下的總參謀部有理由高興，在過去兩周內，局勢正朝著他們預期的那樣發展。諸國正越來越滑向動盪的懸崖邊沿。

伯納德王子那篇自作主張的演講無異於對卡斯蒂利亞的宣戰佈告，原本微妙的兩國關係一下彌漫著火藥味。卡斯蒂利亞大使桑地亞納男爵向查理曼提出嚴正抗議，要求伯納德王子向卡斯蒂利亞做出正式謝罪。

這本是合情合理的舉動，查理四世也正準備做出讓步，換取兩國關係緩和。但大使極其傲慢的神情和語言把事情搞砸了。當桑地亞納男爵提出“查理曼必須保證國內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反卡斯蒂利亞思想和行動”時，老國王氣憤地回絕了一切妥協的要求，把大使趕出了杜伊勒裡宮。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事情還是有轉圜餘地的。畢竟誰都不想打仗，只是正在氣頭上，拉不下臉。等第二天一早。雙方火氣消退了，還是能耐著性子談判的。

可第二王子不想談判，李林也不允許點起來的火就此熄滅。天還沒亮，“卡斯蒂利亞大使冒犯國王，提出侮辱性要求”的消息已經在大街小巷傳播。向來激進思想流行的陸軍部炸鍋了。

群情激憤的軍人們帶著各自的武器包圍了外交部和卡斯蒂利亞大使館，禁止裡面的人出去隨意離開。

在他們心中。外交部是不折不扣的“外賣部”，是失敗主義份子和國賊的大本營。絕不能任由這群“君側之奸”跑出來賣國。至於大使館，先看押起來，要蒸要煮待會兒再說。

一開始，外交部職員還試著要求軍隊恢復紀律，撤掉包圍。腦袋發熱的某位軍官立即拔劍恐嚇道:“外交官不得干預統帥權！否則殺無赦！”

深刻體會到書生遇到流氓的苦楚後，外交官只得悻悻而回。可大使館那邊可沒這麼溫順。血氣方剛的護衛和包圍的軍人爆發了激烈的衝突，要不是國王的緊急命令來的夠快，很難想像卡斯蒂利亞大使館還能有活人。

至此，一切緩和的可能性均已失去。卡斯蒂利亞召回了大使，作為報復，查理曼同樣撤回大使。同時宣告正式設立獨立治安部隊——提坦斯。其總帥為第二王子伯納德，維希總督貝當將軍擔任輔佐官，負責實際事務的是鎮守色當的賈米托夫將軍。為了還以顏色，卡斯蒂利亞調集軍隊在邊境地帶展開軍事演習。查理曼同樣不甘示弱……

一個不斷升級的惡性循環，似乎戰神將會在這個瘋狂迴圈的盡頭降臨人間。可亞爾夫海姆方面卻不這麼看。

此次危機爆發以來，一向和查理曼關係惡劣的阿爾比昂採取的是耐人尋味的中立姿態。教皇發表了要求雙方克制的聲明。私底下的情報顯示，熱衷平衡大陸勢力的阿爾比昂打算充當查理曼和卡斯蒂利亞之間的糾紛。作為協調人類陣營樞紐的伊密爾也準備派遣使者。兩個當事國家則做好準備，等著臺階靠過來。

人類陣營的安定團結對精靈而言不是好消息，危機解除會讓之前付出的努力付諸流水。之前制定的戰略也必須推到重來。

那是絕對不行，決不允許的。

這邊的幕布都還沒拉開，怎麼能讓紛爭胎死腹中？

既然戰爭的發條已經鬆懈，那麼重新上緊好了。如果紛爭已經平息，那麼就重新將之點燃。

這可是世界闊別許久的鬥爭，一場血流成河，將一切美德和美好的事物徹底粉碎踐踏的鬥爭。必須按照這邊的時間表準時上演。

穿過眾多的樓梯、坡道、防爆門、崗哨，兩個衛兵擺弄著液壓系統。最後一道300mm厚的滲碳鋼防爆門毫無聲息的開啟。李林帶著幕僚班子進入指揮大廳。

“全員立正，敬禮！！”

值日軍官大喊，原本嘈雜的指揮部想起上百雙皮鞋同時磕鞋跟的聲音。隨著李林揚起權杖還禮，指揮部重新如同股票交易所般喧囂起來。

他們所處的位置是一段伸出的平臺，看起來很像議政廳那個大陽臺。以李林為首的軍官集團居高臨下，將下面的景象盡收眼底。

穿短裙的女性職員聆聽耳機送出的播放，將代表部隊番號、類別的紅藍兩色小旗、火炮、戰車、轟炸機模型一一擺放到沙盤上的正確位置。譯報員對著各自面前的恩尼格瑪機全神貫注，一旁的文書飛快的敲擊打字機鍵盤。參謀們圍著大比例軍用地圖小聲交談著，不時有一兩個報務員遞給他們不知從什麼地方發來的訊息。

李林環顧了一眼一手建立的機密中樞，揶揄的目光看向查理曼和卡斯蒂利亞犬牙交錯的邊境。

“不可以小看我們哦，老爺爺們。敢妨礙我們的傢伙，不管他有幾千、幾萬、幾億……！只要敢擋住去路，全都必死無疑！”

5.巨人的初啼（十三）

指揮平臺上，肩扛將星的將軍們格外清閒，他們靜靜看著最高長官和下方的沙盤。

為籌畫戰爭所能做的一切功課，他們都已經盡己所能的去謀劃籌備了，剩下的唯有靠一線人員的執行，以及命運是否眷顧他們。

喧嘩漸漸平息下來，帶著實戰氣味的緊張不由分說的擴散開來。精靈們屏息凝神，視線漸漸聚集到指揮平臺——最高長官身上。

李林按下一個按鈕，一支麥克風從暗格裡伸出來。亞爾夫海姆的最高主宰揚起寶石藍權仗，磁性十足的“我亞爾夫海姆防衛軍忠勇的戰士們！”呼喊通過防衛軍綿密的通訊網路傳至各地。

佩皮尼昂的火車站被嚴密封鎖起來，今晚沒有一個人類員工值班。月臺上全是嚴陣以待的精靈。

一輛秘密軍列卸掉蒸汽慢慢停下，陸續下車的士兵秩序井然，沒有一個穿著提坦斯黑色制服的精靈沖向擺滿食物的餐桌，安靜的席地而坐。

查理曼境內採用1.435公尺標準軌距的鐵路止步於這個邊境小鎮，邊境那一頭的卡斯蒂利亞鐵路用的是1.528公尺的寬軌。

這樣做自然是為了給潛在敵人製造麻煩，可既然都是V.E公司建設的鐵路，相應的對策早就謀劃完畢。為了卡斯蒂利亞輸送各類商品，V.E公司在佩皮尼昂和巴約訥兩地設置有雙軌轉換體系，現在到了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一列滿載虎式、豹式戰車的6軸重型載重平板車駛出月臺，向邊境野戰車站開拔。另一列機車填補上那個空缺，鐵路員工立即打開車廂，擺上踏板。堆滿彈藥箱、糧食、被服等軍用物資的手推車立即穩穩進入車廂卸貨。更後方的火車站裡。從羅斯聯合公國一個名叫卡廷的地方駛來的空火車隨時準備投入運送戰俘。

等待轉車的戰士們正喝著熱咖啡，當最高長官的聲音從車站喇叭裡傳來時，月臺上的精靈們一起肅立，遮擋住尖耳朵的M35鋼盔發射出一片灰藍色的光芒。

“長久以來，我們一直潛伏在黑暗貧瘠的角落。用最屈辱、最消極的方式延續種族生存。世界和神仿佛遺忘了我們，全世界的所有人都認為我們沒有存在的必要，打算將我們和我們存在過的痕跡放逐到遺忘的彼端。吉爾曼尼亞王國從歷史中消失了，那個時代的美德和秩序被否定了。絕不承認精靈，絕不承認吉爾曼尼亞——那些傢伙的想法就是如此膚淺、愚蠢。”

聆聽金屬質感的歎息，周天駕駛艙內的卡多輕輕點頭。全景式螢幕放送出所羅門基地地下水道閘門開啟的景象。洞窟碼頭的棧橋上，面容尚帶稚氣的水兵向緩緩駛離泊位的潛水母艦弗蘭格爾號敬禮。

同樣正傾聽最高長官之聲的他們激動到連歡呼都發不出來了吧？無線電傳來整備班“祈禱少校戰事皆捷，武運昌隆！”的祝福。露出會心的微笑，卡多一邊向熱情的整備士們還禮，一邊踩下踏板，一陣輕微震動後,MA頭部的獨眼光學鏡頭亮起粉色光芒。藍綠相間的巨軀開始向閘門移動。

“任由此愚昧之輩主導世界乃是巨大的錯誤，這個錯誤被延續了一千多年，從未得到正視和糾正。本著給他們最後一次機會的善意，在積蓄力量的這十幾年裡，我們依然克制自己，沒有採取行動。希望人類和獸人能幡然悔悟，回到正途上來。可他們終究還是讓我們失望。”

巴約訥以南20公里的鐵路涵洞裡駛出一列“客運特快”。列車剛停穩，炮兵們立即從車廂裡跳下。偽裝用的木板套件被卸掉，隱藏起來的鐵道巨炮露出崢嶸面目。一旁的電臺播送著李林的演講，表情緊繃的炮兵推來彈藥架，255公斤重的283mm高爆彈和發射藥一起塞進炮膛，關上炮閂後，21公尺長的高倍徑炮管在液壓俯仰機構的助力下高高揚起，如同利劍一般直指蒼穹。

緊貼國境線的眾多炮兵陣地上，從戰場多面手——88mm高射炮，牽引式75mm、105mm、155mm、210mm榴彈炮。107mm12管火箭炮、卡車底盤的40管122mm火箭炮，被稱為“拖拉機重炮”的履帶式底盤305mm榴彈炮紛紛卸下炮衣，炮口直指卡斯蒂利亞。

“既然他們不願意改變，那我們唯有以自己的手去推動變革。在停滯的時間裡，將等待視為日常的日子已經結束了。現在。我們將以自己的手重新撥動時間之輪。通過鐵與火的狂風暴雨，為世界帶來革新的風景！”

加布羅基地的地勤給飛翼轟炸機的旋轉彈架掛上最後一枚集束燃燒彈，這種新型燃燒彈內置19個凝固汽油彈。這種用南大洋島國特產提煉萃取出來的“精華”足夠讓一條街道變成火海，現在125架6發飛翼轟炸機滿載這種死亡禮物，一邊滑跑一邊利用浮游術式離地。在無線電導航裝置的指引下朝著連海天線都難以區分的夜空筆直的飛行。

“跨過了漫長的時間長河，星塵終於劃破沉沉夜幕，降臨於世間。諸位忠勇的戰士們，為祖國而戰吧！不是為了別人，不是為了掙扎苟活！為了沉睡心中的染血夢想，成為祖國的基石而戰吧！帝國萬歲！！吉爾曼尼亞，榮光永存！！”

“帝國萬歲！！吉爾曼尼亞榮光永存！！！”

如癡如醉，又似炸雷一般的歡呼在指揮大廳，在各條戰線上迴響。精靈們發自心底的呐喊最終化作佩皮尼昂郊外一段鐵路的轟然爆炸。

早已埋設完畢的炸藥準時起爆，由於不想弄壞自己的財產，爆炸當量被設定的非常小，只是稍稍炸壞了一小段鐵軌。僅僅幾分鐘後，一輛軍列稍微顛簸了一下就無害通過了。

但爆炸的威力本身多大不是問題，對精靈們而言，聽個響兒，然後發現早已準備好的卡斯蒂利亞軍人屍體才是他們想要的，並且已經得到的。

佩皮尼昂城外的那一聲爆炸，葬送了和平的最後一絲曙光，也葬送了一個時代。

就在爆炸過去不足一小時後，卡斯蒂利亞的國土“沸騰”了。

5.巨人的初啼（十四）

卡斯蒂利亞和查理曼的國境線曾數百年處於戰火的炙烤之下，沿著比利牛斯山脈的界樁附近可謂處處皆是絞肉機。兩國不計其數的年輕人用生命證明了他們的勇敢和忠誠，但也支付了幾乎整整一代年輕人幾乎死光的昂貴代價。

戰後的和平時期裡，分析那些慘烈的戰役後，兩國軍方一致認為戰爭不能再這麼打下去，由此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將邊境線建設成一條堅固綿亙的防線。長期防禦敵人的進攻，消耗其有生力量，為動員全國力量及聯合盟國展開反攻贏得時間，

這樣一種背景下，大量的民夫和工兵被召集至國境線上。兩撥人天天上演看得見對方長相的距離上，比賽挖坑、填坑、死在坑裡的戲碼。耗費30年時間後，兩條緊貼在一起的防線終於完工了。接下來的日子裡，無所事事的邊境守備隊日復一日的重複巡邏——工事裡數扣子——巡邏——蹲地觀察螞蟻的無聊生活。

不管從正面還是反面來說，國境工事群還是發揮了賦予他們的使命。讓兩國都失去了進攻對方的興致。

任何一方在邊境附近集結軍隊的異動很快就會被發現，通過通訊寶石傳達給後方。進攻的突然性效果大打折扣，同時也無力快速突破防線，最終只能鎩羽而回。

正因如此，人們對兩個大陸強國恢復理智，平息緊張局勢抱持樂觀態度。畢竟就算真的爆發了戰爭，誰也對國境線上那堆石頭沒什麼好辦法，最多不過是一場由一連串小規模衝突組成的靜坐戰爭。

也許是和平的太久了，也許是那兩條防線太成功了，也許是輿論宣傳太給力了。所有人都沉溺在戰爭不會爆發。爆發了也很快平息，國境防線能制止一切侵略的神話中，從而忽視了一個可能性。

——如果出現某種改變戰爭形態的新式武器，由高素質的士兵操作，配合合理的戰術運用時。過去的戰爭經驗是否還繼續有效？

佩皮尼昂城外的鐵路發生蓄謀已久的爆炸，緊接著佩皮尼昂城內的史塔西特務製造連環恐怖爆炸後，披著提坦斯黑皮的精靈們向世人揭示了這個疑問的答案。

淩晨時分，防衛軍需要的那聲“響兒”過後，佩皮尼昂城內也發生爆炸事件。發現查理曼那一側發生異變，卡斯蒂利亞邊境守備隊立即將情況報告給總部。可那一頭剛接受完這些訊息。想要下達指令給前線部隊時，通訊寶石突然失去光芒，黯淡下來。負責通訊聯絡的魔法師士官不論怎麼擺弄，也無法讓寶石正常運作，邊境防線和指揮部完全失去了聯繫。

不僅如此，同一時間。整個卡斯蒂利亞所有軍事設施內用於通訊聯絡的魔道具發生了同樣的怪現象。卡斯蒂利亞軍令部除了大門外的衛士，和所有部隊失去了聯繫，連一個士兵都無法調動。不知所措的魔法士官們不斷嘗試恢復通訊，但始終無法成功。氣急敗壞的通訊處頭頭扯著嗓子要求派出快馬，至少先回復聯繫再說。

“這該不會是要打仗了吧……”

值班軍官不安的咕噥道，誰也沒聽見。

正當卡斯蒂利亞整個指揮系統陷入癱瘓之際，中北部比斯開灣的洋面上。一群漁夫目擊到了極為恐怖的一幕，成了這場戰爭的片段見證者之一

皎潔月光之下，一大群蝙蝠形狀，無法區分身體和翅膀的巨怪，發出山崩地裂的轟鳴，筆直得朝海岸方向飛行。這些銀光鋥亮的怪物的翅膀一動不動，在距離海面不到三十公尺的高度飛行，幾乎要撞上漁船的桅杆。

一頭這樣的巨怪就能把沒見過世面的漁夫嚇個半死，現在頭頂上有密密麻麻的一大群。排成編隊，浩浩蕩蕩的飛向大陸。其規模之大。以至於居然無法從編隊的一端望到另一端。被嚇壞了的漁夫們急忙高舉庇佑航海平安的母神聖像，在刺耳的噪音裡大聲禱告。

不知是虔誠祈禱發揮了作用，還是蝙蝠妖怪們覺得這條小船用來塞牙縫都不夠。它們保持著佇列，大搖大擺的飛走了。

端坐領航長機裡的李梅空軍中將瞥見了那條破爛不堪的漁船，但他不打算把寶貴的時間和彈藥浪費在不值一提的舢板上。將軍的眼裡只有航線圖、水天線、目標。

這位將軍幼年時曾大病一場，留下面部神經部分壞死，無法做出表情的後遺症。有著不苟言笑、精力充沛、行事強硬的做派，同時也是堅定的戰略空軍建設者，主張用空軍進行大規模戰略空襲，使用無差別轟炸從物質和精神上徹底摧毀敵國。

由於上述特點，部下們為將軍取了不少綽號——“冷面判官”、“燒光光李梅”、“亂殺人李梅”……

以用燃燒彈對大都市進行強制拆遷為樂事的將軍本人最中意，且略萌的稱呼則是“鬼畜李梅”和“最終鬼畜”。

這位偏差萌的將軍即將實現他的夢想，卡斯蒂利亞中北部城市——格爾尼卡將成為“無差別爆擊”和“地毯式轟炸”的理想試驗地，用以測試狂轟濫炸對平民的抵抗意志有什麼影響。

目標是一座中小城市，沒有值得一提的資源，不是工業中心或者交通樞紐。但城裡有古老的聖橡樹，數百年來民眾會議的代表一直在這顆樹下討論，堪稱為一種自由的象徵。由於這顆樹的存在，格爾尼卡成了測驗卡斯蒂利亞人捍衛自由之精神毅力的目標。

所有的物質條件都以齊備，為了多快好省的從大洋彼岸將炸彈送到人類諸國的頭上。防衛軍戰略轟炸機選擇了大展弦比的飛翼佈局。這種看上去像一枚超大型迴旋鏢的佈局，有著因為一體化設計帶來的天然優越性，比各種傳統的“正常”氣動佈局更適合洲際轟炸機。

萃取了納粹末日計畫中洲際轟炸機專案和諾斯羅普飛翼轟炸機的精華，輔助以死之翼碎片的假想術域進行姿態控制於一身的飛翼轟炸機最終有112架飛臨比斯開灣，中途有13架因為機械故障而不得不返航。但剩下這些滿載燃燒彈的銀翼凶神要把一座木結構房屋為主的中小城市夷平——並不存在什麼難度。

想到自己正帶著綿延近10公里的大編隊，要對人類城市展開一次前途美好的強制拆遷工作。面癱的李梅臉頰一陣陣的抽動著……

“司令官，偵查艦隊指揮官凱塞林上將來電。”

“讀出來。”

抬頭看了眼時鐘，正是約定進行聯絡的時間。對作戰時間表的完美執行感到滿足，李梅命令道。

“通信壓制順利，敵軍指揮系統正處於癱瘓之中。完畢。”

“很好，所羅門出發進攻加的斯軍港的部隊進展如何？我們必須和他們同步發起攻擊——”

話音戛然而止，轟炸機編隊的乘員們也默默騷動起來。

遙遠地平線的彼端，一道昏黃的光芒搖曳不定。隨著距離拉近，沿著分割大地與天空的弧線，光點逐漸增多，最終連成一條美麗的線。

“是燈光！”

“是大陸的燈光！”

“多少年沒看到了……”

無線電中充斥著鄉愁的訴語，嚴格的空軍中將卻沒有指責這種無視軍紀的行為，只是任由感概的歎息胸口湧出。

“已經看得到了嗎？大陸的燈光……”

“司令官，這是追加電文：諸位同袍，歡迎回到大陸。”

“還是老樣子，擅長說些讓人感動的話。”

讓鄉愁在胸中多盤旋了片刻，李梅大聲命令道：

“加快速度，向著格爾尼卡全速衝刺！！向著那片燈光衝刺！把引擎轉到燒掉也沒關係！前線豬們，全都給我動起來，戰爭之夜在等著我們！！！讓我們去踢卡斯蒂利亞佬的屁股！！！”

故鄉的土地，就在他們眼前。

從加布羅基地起飛的轟炸機群，終於順利跨過大洋，即將抵達目地。他們正興高采烈的撲向目標，向著隱約可見的教堂尖頂，向著一無所知酣睡中的城市，向著渴求已久的喧囂和打擊全力衝刺。

PS：競猜小劇場

李林：闊別許久的競猜小劇場時間，感謝投出月票的親，手裡還有票的親，支援一下吧！

尼德霍格：今天的問題1.李梅“鬼畜”綽號的原型是什麼？（提示1945年3月10日、5月25日，十萬畜生被火葬。）2.口徑283mm，身管21米長的鐵道管狀神器原型是什麼？（提示：哪裡有德軍，哪裡就有這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