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10.The.Rock（二十六）

“你啊，真是個沒治的爛好人。”

背後傳來老氣橫秋的感歎，若說這話的是李林，羅蘭不會有什麼感覺，但當密涅瓦這麼吐槽時，他也只能露出苦笑。

反正也被人說慣了，再被說一次也沒什麼。

“……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色狼變態。”

這話不能當沒聽見！絕不能！！

正想回敬過去，對上蘊含薄怒的翠色眸子，不由得心虛的轉過頭。

如今叫誰看見他的樣子，都必定會認同密涅瓦的結論吧。

脫掉了上衣，同樣破破爛爛的內衣隱約可見鍛煉後的結實身體，原本俊朗的面孔因為髮型散亂和沾滿塵土也附帶一股子不正經的味道。

以上要素最多也只能得出“不良少年”、“邋遢小孩”之類的結論。

決定性的要素在背後。

鮮紅色繩子縱橫于少女的嬌軀之上，交錯出美麗的菱形，發育中的胸部通過繩子格外凸顯——這就是所謂的龜甲縛了。

用這種專業緊縛技術將少女固定在背上的，正是羅蘭。

任誰見了這幅摸樣都會認定羅蘭是性犯罪者，法庭宣判有罪的幾率超過90%。

“……我只會這種綁法啊。”

這是腹心之語，畢竟傳授綁縛藝術的可是李林，就算這種隨便綁綁、不太藝術的龜甲縛都是羅蘭親身體驗了一個月才學會的。其它諸如什麼M字開腳吊縛、股繩縛、海老縛、胡座縛、後手背縛、上手縛、吊縛……等等專業繩藝，他是打死也不願意去學了。為此不少精靈女性很是惋惜了一把。

儘管這是一種非常“獨特”的審美藝術，深受諸多紳士的好評熱捧。但對於保守的王族少女來說，這門紳士藝術實在刺激度過高，尤其是突出胸部的繩結，簡直讓人無法直視。為什麼世上還有那麼多男男女女喜歡這種下流粗俗的東西，被綁起來，被皮鞭抽，滾燙的蠟燭油滴在身上，被浣腸之後。還一臉恍惚愉悅的發出“Ki摸氣”的呻吟？這實在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說男生其實很喜歡那種玩法……？”

小聲自言自語著，密涅瓦偷偷看了一眼羅蘭的背影，將米雪爾身上那些錯落別致的菱形繩結和看過、觸碰過一次的少年裸體在想像中組合到一起……

臉孔瞬間染上燒起來似的臊紅，頭頂上升起一縷縷白色蒸汽。

險些就此一腳跨入不純潔的危險世界，總算平日裡接受的矜持教育及時發揮了作用，在妄想對羅蘭做進一步這樣那樣的事情之前，密涅瓦果斷結束了臉熱心跳、小鹿亂撞的妄想模式。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對少女懷春之思毫無感覺。看見密涅瓦的臉孔如像熟鐵一樣通紅，羅蘭湊近少女臉龐，關切的問詢。

“沒……沒什麼！話說你為什麼要把她也一起帶走？”

笨拙地轉移話題，所幸少年並未察覺異常，只是歎息般的回了一句“總不能見死不救啊，再有半小時。整個島都會被轟飛掉。”轉身又朝著監獄拔足疾走。

當時，看見從草叢裡鑽出被奇美拉蠍子蟄傷的米雪爾，羅蘭沒有多想就把她帶上了。為防止暴露行蹤，特意將米雪爾五花大綁系在背上，還堵住了她的嘴。防止大喊大叫或者咬人、自殘。

被米雪爾綁架過一回的密涅瓦多少有些不大樂意，但羅蘭已經如此做了。她也不好說“讓她在這裡等死吧”之類薄情冷血的話——特別是在羅蘭面前。

這種時候轉移話題，除了轉換氣氛，有時候還能從戒備心鬆懈的談話物件那裡套取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報。

所以——

“從上千公里外的地方發動攻擊？別開玩笑，有那麼強大的術式嗎？就算火炮的射程超過魔法，那種事情也不可能做到吧？”

“密涅瓦小時候對湖面丟出過石子嗎？”

頭也不回，走在前面的羅蘭提出一個奇怪的、看似毫不相干的問題。

“有……有丟過。”

仿佛為自己過去孩子氣的舉動害臊，少女的聲音低了不少。

“那應該見過吧，有時候投擲出去的石子會在水面上打水漂——不是直接沉入水裡，而是蹦蹦跳跳好幾下之後才沉下去。”

回憶李林的科學教室課程，羅蘭的額頭不斷湧出汗珠，順著臉頰、脖頸落下。對氣氛驟然嚴肅起來感到些許畏懼，密涅瓦默默點頭。

“同樣的道理，如果飛行器的速度夠快——至少達到聲音速度5倍的時候，氣體效應和激波與邊界層……也就是超強風壓的變化會變得複雜起來，類似于海浪一般上下起伏。當進入這一階段時，如果飛行器有類似滑水板的外形，那就可以利用海浪般的強氣壓進行衝浪，如同湖面上的小石子一樣在高空蹦蹦跳跳，進而獲得巨大航程。”

——乘波體理論。

早在1930年的地球，由偉大的德國火箭科學家歐根.桑格爾博士提出，並且逐漸完善。在元首的大力支持下，一度險些成就世界上第一種亞軌道轟炸機，成為德國核力量的重要載具。按照元首的計畫，這種前衛到不是“明天”，而是“後天”的飛行器將會飛臨華盛頓或莫斯科上空，給米國鬼畜和紅毛子“種蘑菇”。但最終這種前衛過頭的東西只是停留在紙面，成為諸多戰利品中的一件，為後世的“哈德門”提供“我大獨逸志科學力世界第一”的論據……

不管怎麼說，李林將乘波體理論帶入了這個世界，不光用於教習羅蘭，還將之轉化為空天轟炸機“銀鳥”和古斯塔夫設備的炮彈。仰仗這一先進理論和配套子系統，區區幾百公里的距離根本不在話下。

至於把整座島轟飛的武器，就算是羅蘭也只知道李林寫在黑板上的一句魔咒，更進一步的詳情成了他自己的研究課業。

“魔咒？是什麼術式嗎？是強化系？操作系？還是變化系？”

密涅瓦按捺不住驚訝和狂喜，毫無顧忌的問詢著未知領域的知識，憑直覺，她認定那將是掌握通往V.E公司核心機密的關鍵所在。

“那是……”

餘光瞥見密涅瓦難耐激動的表情，羅蘭腦中浮現養父在黑板寫下魔咒後，那些讓人感到不寒而慄的話語。

那是利用宇宙間基本能量的鑰匙，從洪荒時代起就驅使太陽發光發熱的能量。既可以為世界帶來無窮無盡的繁榮，也能在眨眼之間讓數萬乃至數億的生命化為烏有。

也許窮盡人類的一生，恐怕也難以掌控這股力量。但渴求力量的人是不會在乎的，縱然會有無數生命隕滅，大地因為污染綿延數十年寸草不生。見證了這些事情之後，人類也不會有任何改變，還是會向這道能支配世界的魔咒伸手——

“E=MC2。掌握了這道魔咒，就能讓世界萬劫不復。”

帶著無限的疑問和敬畏，羅蘭說出了魔咒。

10.The.Rock（二十七）

速效致死的化學武器；

時效性漫長、具有自行擴散波及範圍的生物兵器；

最後，位居NBC武器之首，瞬間毀滅一切的——核武器；

對不血拼不舒服斯基的鬼畜騷年們來說，在巨型手電筒般的殖民地鐳射炮、碟形天線狀核爆誘導型伽馬射線發射器、品質炸彈之類的大殺器一次次給地球君帶來重創之前，沒什麼比蘑菇彈洗地更能刺激感官了。

特別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至21世紀的那段日子，是否掌握蘑菇種植技術堪稱衡量流氓等級的標準線，還是決定馬仔混混們能不能看見明天日出的生死線。

用手槍打下飛機的金太陽跳著腳說我會種蘑菇了，大流氓們也只認定那是個蘑菇裝置。傻大木駱駝哭著喊著說我木有偷偷搞蘑菇，藍星頭號流氓和手下一票馬仔也不信，照樣SM、皮鞭、滴蠟挨個玩過來。一代潮男卡大佐當反骨仔，把寫滿漢字的蘑菇彈圖紙交給IAEA。眾流氓合夥幫腹黑兔子遮羞，後來……沒後來了，就像所有知道太多的仁兄一樣，把聯合國流氓憲章摔地上、把五大流氓全得罪光的卡大佐被爆了菊，去天堂享受72個處女去了。

亞爾夫海姆距離大流氓的門檻還差得遠，但精靈們正朝著大流氓的星辰大海前進。為了實現這一重大目標，威力無窮的蘑菇彈、地圖炮之類的大殺器必不可少。不過李林不是赫魯雪夫同志，他對“巨大即真理”的鬼畜美學沒什麼感覺。不指望用蘑菇彈來開鑿運河和堵油井漏油，也不認為靠大伊萬之類的超級蘑菇彈就能解放全人類。他有興趣的是——中子彈和鈷彈。

中子彈的爆炸當量足夠小。且乾淨環保。號稱滅了清華還能給北大留個全屍，過兩天馬路對面的中科院就能派人接收，非常適合定點清除。別說人類和獸人國家的縱深足夠大，就算遇上智利那樣的鐵絲條地形都沒問題。在殺傷範圍內，任何防禦手段對中子輻射都毫無意義，一切生物都將痛苦的死去。

鈷彈號稱天下至毒，這種簡單容易折騰的髒彈爆炸後，由鈷60釋放。具有高度穿透力即延續性的伽馬射線會長期存在於爆炸區域。十五至二十年後該區域會重新適合人類居住，但是該地區一半的人口將不會活著看到鈷彈爆炸後的第二個月，並且在幾十年裡，爆炸區域都將寸草不生。

上述兩種核武器都在李林的親自掌控之下，研究進度也還停留在理論階段。即便完成，充當的也是毆打小盆友的打手角色，用來殺人放火綽綽有餘。想把一個小島從地圖上和諧掉就嫌不給力了。這種時候，必須用一些威力足夠大的東西了。

一枚比士兵身高足足高出兩倍的炮彈橫躺在運彈車上，小心翼翼的炮兵班和巨型炮彈一起被舉升機托至6層樓的高度，最新型品質分解彈和發射藥包一起被頂入炮膛。炮兵們撤離完畢之後，史無前例的超級巨炮終於將它引以為豪的120公尺又粗又長又黑又亮的炮管高高昂起，怒指蒼穹。

古斯塔夫設備的射程超出1000公里。如此遠的距離，再加上打水漂式的跳躍彈道，使得精度根本無從談起。因此必須依靠外界不斷提供目標資訊，並且全程控制修正。一般的發射程式如下：發射前先在預定彈道上配屬專門的遙感觀測船，炮彈發射後。在突破大氣層時與整流罩分離，露出寬大扁平的銀白色紡垂體真身。彈體下方的鑽石型折疊翼展開，開始高空滑翔。炮彈內無線電高度計和和陀螺儀開始工作，引導炮彈開始一連串打水漂式的乘波飛行——高度125㎞、120㎞、90㎞……此時炮彈的飛行控制權交由下方的遙感觀測船，這些偽裝成商船的船隻將在7000公尺高度對炮彈實施接力式的指令修正，引導炮彈完成正確的跳躍反彈，直至最終抵達目的地……

光是這一連串飛行控制的配屬系統，其所涉及的技術含量和高昂成本就足以令人瞠目結舌，就算在科技發達的地球，也只有超級大國才能造出這麼複雜的武器系統，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將會證明這高昂代價是物有所值的。

抵達目標上空指定高度後，彈體內裝填的大塊天晶開始運作，壓縮進超出安全臨界的大量浮游術式同一時間解放，相互疊加干涉的浮游力場瞬間能量飆升，龐大空間內的一切物質的構成原子失去相互間的吸引力，徹底還原為原子塵。

一枚800㎜品質分解彈足以將一個人口50萬左右的城市抹掉，不留一絲痕跡。摧毀像惡魔島這樣的小目標，根本毫無壓力。

依照防衛軍的設想，只要三種超級炸彈連射幾回，大秀一把真人版核爆默示錄之後。面對生存還是毀滅這個古老問題，所有敵對勢力立即會看清形勢。接下來防衛軍大軍所至，望風披靡，人類獸人的順民必定簞食漿壺，以迎王師，為全世界統一和諧努力的人們在前方帶路……

不過理想是楊玉環，現實是趙飛燕。精靈“王師”距離上岸還很遙遠，他們還有更重要的麻煩要先解決。

“距離發射還有26分鐘，搜索隊那邊還是什麼都沒發現嗎？”

咖啡杯放回淺盞，環顧像犯錯小學生一樣低頭不語的各軍種將校，李林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擊起來。

在這個預示誰家孩子要倒楣的節奏裡，肩扛金星的軍人們的心臟幾乎停擺。

之前的搜索救援行動還能以客觀條件不利為理由應付過去，但現在古斯塔夫設備發射在即，卻還遲遲未能定位羅蘭和密涅瓦的行蹤，他們所感受到的壓力可想而知，不少軍官們已經做好熟悉苦役營生活的心裡準備。

當然，事態會演變成這樣，羅蘭擅作主張也不無干係。但軍隊的責任更多一些，畢竟假如軍隊能果斷行動解決人質危機的話，羅蘭是沒必要獨自去救人的。可沿著這個思路深究下去，人和島都不留的指令可是執政官親自打下的，這可就……

一旁的布倫希爾保持著沉默，李林的手指已經不再敲擊桌面，側轉臉朝她問到：

“‘貨物‘的準備完成了吧？”

“整備情況良好，密封艙固定作業在15分鐘前完成，二號機‘朵拉‘已經進入待機狀態，隨時可以發射。”

布倫希爾壓抑著情緒，語氣卻還是顯得有些尖銳。

再怎麼溝通、保證，對李林的想法也能理解，可理解和接受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李林唯一的願望。

託付給羅蘭的可能性。

怎麼也想不到，兩者居然會以那樣的形式結合到一起。

眸子上映出高揚的炮管，布倫希爾的眉間折出細微的皺紋。

10.The.Rock（二十八）

做好戰鬥準備，沖入浴室的瞬間，驚訝迅速席捲羅蘭和密涅瓦，稍後傳遞到剛醒來的米雪爾。不到一秒鐘，上百隻蟲子在胃袋裡搔爬般的噁心直達腦髓。

“沒人告訴過你，別人進餐的時候，是不能隨隨便便打擾的嗎？少爺~”

自浴室二樓的平臺現身，阿茲達哈卡居高臨下俯視著說不話來的三人。

浴室裡一片狼藉，遍地都是碎磚爛瓦還有……屍體。

之前騎士團與鱷魚的搏鬥造成巨大的破壞，但有威曼助陣的騎士團並未出現傷亡，此刻地上卻滿是騎士們淒慘的屍骸，身上都是野獸弄不出來的刀劍傷痕，甚至魔法攻擊的痕跡。

簡直就像是——

“內訌？”

密涅瓦用拳頭抵住嘴，離她最近的兩具屍體糾纏在一起，騎士劍和法杖分別貫穿對方的胸膛和咽喉。

雖不願相信，但顯然在他們抵達這裡之前，退守此處的騎士團成員之間爆發了激烈的衝突。朝夕相處的夥伴們在絕望不安中拔劍相向，不知道哪一邊先動手，最終演變成一場幾乎死光的大亂鬥……

合情合理，幾乎找不出破綻，但也僅僅是“幾乎”。

“這個術式殘留的瑪那痕跡……是‘血腥劇場（Blood.theatre）’吧。”

羅蘭面色鐵青，盯著微笑頜首的阿茲達哈卡。

操作系殲滅用術式“血腥劇場”，其不具備任何物理性破壞力。這個術式會通過類似心靈感應之類的感官同步通訊術式——經過大幅強化。遠超出安全限定以上的精神同步，強制連接對方的意識領域。灌輸壓縮過的指定術式。

這與某些把人變成傀儡的操作系術式很接近，但這個術式的可怖之處在於其“自我增值”的特性。利用“感染”的犧牲者的意識領域大量複製式子，同時開啟感官同步術式，連接周圍的人群，灌輸感染術式——除了施術者本人、指定物件和及時展開精神防禦的魔法師，無人能從這種快速增值的術式影響下逃脫。

與電腦病毒非常相似，但“鮮血劇場”並不只是感染完就了事了。感染者會變得異常兇暴，襲擊周遭的人群。一邊製造新的感染者，一邊讓感染者互相殘殺。倘若沒有限定術式自毀的時間或感染的選擇條件。不要說整個國家，甚至有可能造成世界規模的重大災難。因此只要接觸過操作系術式的人，對這個惡質術式的種種跡象多少都有數。

這個術式被人牢記的另一個理由是，這是非常少見的、由龍族創造出來的魔法術式，其創造者就是……

“這可是我的早期傑作之一，雖然這裡人少了一點。沒能展現出預期中的效果……但也算是不錯啦。”

擅用上千魔法的魔龍行了一禮，諧謔的笑笑。

“如您所見，這些廢物都已經被清理乾淨，原本繁瑣的雜草清除作業三兩下就結束了，很方便吧？”

“雜草……？”

“具體來說，就是人類了。愚蠢、任性、自以為是——和破壞花園的雜草害蟲無異。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發明這個術式就是為了節省麻煩，能不髒手就進行除草作業的。”

全然無視人類聽眾，阿茲達哈卡喜不自勝的繼續說到：

“請別用什麼‘視人命如螻蟻’之類的話來指責我，事實上。你們連螻蟻都不如。就行動上沒有邏輯矛盾這一點來說，螻蟻比你們合理太多了。你們這些無毛猴子，光看著就讓我感到噁心。能經過我的雕琢，有機會成為偉大藝術的一部分，應該感到光榮才是。”

以古代種崇高的地位而言，人類或許真與螻蟻無異。像看見蟑螂的家庭主婦，無比厭惡，不踩踏、不粉碎、不清理掉，甚至會難以入眠也不是麼有可能。

可羅蘭不這麼認為。

若真是無比厭惡人類，那麼應該採取更直接的動作才是。身為龍族，抹平一座小島純屬舉手之勞。就算接受了“上面”的指令等待毀滅兵器的啟動，阿茲達哈卡依然作壁上觀，任由騎士們在島上自由行動了一段時間。一直拖到現在才發動“血腥劇場”，等騎士團死絕之後又遲遲不撤退，反而在這裡高談闊論——這種行動一點都不合理。

與其說他是忠於任務，不如說是沉浸在殺戮和折磨他人的喜悅之中。

有這種鮮明扭曲的個性，又穿著親衛隊制服的，在羅蘭記憶之中，正好有一個能對上號的。

“尼德霍格和我提到過，親衛隊之中有個魔法還算過得去，但不把親衛隊的榮耀放在眼裡，反而喜歡以藝術家自居的三流虐待狂。我知道他在說誰了。”

“嘖——那個除了忠心之外一無是處的小鬼還真敢說啊。”

“他還說，那個虐待狂遇上了超級抖S的某人，出言不遜，結果被打碎四肢關節。再用狼牙大棒像給魚去鱗片一樣，在逆鱗的位置洗刷刷一整天，還有用抽水機朝尿道猛灌辣椒水，或把鉛熔成水浣腸來著……”

“夠、夠了……！這種事情不提也罷！”

喉部和胯下同時傳來異樣的火辣刺痛，不堪回首的慘痛記憶在羅蘭說出“狼牙棒”時便已蘇醒，某隻堪稱極致鬼畜的傢伙那招牌式的微笑仿佛再次浮現眼前。那種精神和肉體被淩虐到體無完膚的終極痛苦……一度因為起毛鋼纜塞進尿道直抵膀胱，接著大力抽出帶來的劇烈痛楚，堂堂龍族甚至因此大小便失禁。那個黑頭發鬼畜還嫌不夠似得嘟囔著“再帶幾台抽水機，看看多頭龍的腸子到底能盛多少水”，一旁的黑龍混蛋點頭哈腰，伸出大拇指諂媚“高，實在是高”。這是何等的……

他阿茲達哈卡好歹也是被稱為“大水怪”的三頭龍，居然被灌水浣腸到失神失禁……這還讓他以後怎麼做人，哦不，是做龍？

阿茲達哈卡已然是搖搖欲墜，繼承某人毒舌吐槽技能的羅蘭沒有錯過這大好機會，以毫無起伏的面癱表情奉上決定性的一擊。

“……等海扁完之後，那個作死的笨蛋被吊起來，胯下貼了張小紙條，寫著‘尺寸如小指，包皮像尾巴，最多一分鐘。’的字樣，吹了三天涼風才被放下來。”

“哇啊啊啊啊啊！！！別說了了了了！！！！！！！！！”

已然淩亂的阿茲達哈卡慘叫一聲，從浴室二樓直挺挺地摔了下來。

10.The.Rock（二十九）

以頭朝下的姿勢落地，就算是二層樓高度，正常人也可能腦漿迸裂或者折斷脊柱死亡。但阿茲達哈卡只是因為精神攻擊而痛苦不堪，與他腦袋相撞的地面反倒粉碎。

“哦哦哦哦哦哦……”

緊緊捂住胸口，三頭龍痛苦的呻吟著，仿佛胸口開了個大洞，比腦袋著地要痛苦的多。

“連……連那群母龍都沒對我說過這麼惡毒的話啊啊啊啊……”

顫巍巍的手猶如將死之人，臉上的表情可謂絕望，認識阿茲達哈卡的人目睹此情此景，必定會驚訝萬分。沒想到這個一貫囂張狂妄的三頭龍也會露出這種表情，這傢伙也會深受打擊。

想想其實也能理解，不論是人類還是龍族。只要是雄性，沒有不對身體某部分的大小不在意的。他們可以說不能，可大庭廣眾之下被人說不行，扒掉底褲掛起來任由一大幫女人評頭論足……那可是羞恥Play的極致，一部分人會承受不了沉重的打擊，選擇厭世輕生。更多的則是——

“絕不原諒……絕不原諒！！！”

和所有被玩壞的傢伙一樣，阿茲達哈卡搖搖晃晃的從廢墟中站起，歪著脖子發出異樣冷靜的聲音。

“喂喂……你沒問題嗎？難不成是傳說中的大姨媽來了？”

“囉嗦！你個人生贏家！！本來還想讓兩個女孩跟你一起死於意外的，現在就讓本大爺親手來埋葬你這個左擁右抱的異性戀！！！”

臉上青筋暴起。隨手一揮，地面劇烈抖動起來。四條冒著刺鼻惡臭的黑色噴泉掙脫大地的桎梏，於空氣之中加速旋轉成鑽頭一樣的形體。

“石油？”

羅蘭曾在李林的輔導教程中見過這種物質，對這種重要工業原料的特性有深入瞭解，看著阿茲達哈卡輕易操縱著這種危險品，他微微向後退了半步。

比起單純操縱水發動攻擊的各類術式，這種黑色液體的攻擊方式更加豐富多彩，對承受攻擊的一方也更加的危險。

響指落下，得到攻擊信號的黑色濁流一直沖到幾乎頂上天花板的高度。一口氣分裂成數十條帶狀細流席捲向羅蘭。

“激流刃！”

密涅瓦一眼認出了那個術式，那是將水壓縮成不足兩指寬，僅有指甲厚度的形態後，高速發射出去的招式，其威力足以切肉斷骨。

通常人類魔法師最多能操控5條“激流刃”，身為操控水的龍族，阿茲達哈卡毫不費力的驅動黑色刀刃以亞音速封住羅蘭的前後左右。與空氣劇烈摩擦的石油燃起熊熊大火。即便羅蘭能避開刀刃的牢籠，緊追而至的火海也將把他燒成灰燼。

是被大卸八塊？還是被燒光光？阿茲達哈卡按捺不住狂喜，睜大眼睛準備欣賞羅蘭的結局，密涅瓦匆忙準備發動障壁之際。和燃燒的流體刃數目相同的大氣渦流纏繞上來，火焰之刃轉眼熄滅。術式節點遭受“崩壞”干涉、破壞，失去形體的原油被遠遠吹離羅蘭周圍。

旋風並未就此停止。一邊繼續增加回轉速度，一邊向全無防備的阿茲達哈卡展開反擊。超高速的空氣渦流本身就有可怕的破壞力，其附帶的能量同樣極為恐怖。

因為氣壓差產生的真空之刃足以將受害者千刀萬剮，高速的空氣與物體相互摩擦產生熱能，若摩擦物件是金屬鎧甲。產生的熱量甚至會將人體烤熟，接著絞成一塊四散的破抹布。在此之前。處於漩渦中心真空區域的生物就已經內臟爆裂而死。

浴室牆壁塌陷，天花板掀開，地面的碎石塵埃被卷起，暴虐的狂風合為一個超強颶風，呼嘯著撲向黑色軍裝。

“真空渦刀。”

身處兇惡術式攻擊中心，在漫天飛舞的碎石殘骸和屍塊環繞下，阿茲達哈卡淺淺一笑，說出對方術式名的刹那，狂風消失不見，懸浮空中的物件如同蒲公英種子一般，不斷從空中悠悠飄落。

和羅蘭一樣，阿茲達哈卡使用了“崩壞”，攻陷卷起狂風的術式節點之後，術式分崩離析。沒了瑪那支撐的現象就像畫在沙灘上的繪畫，轉眼便煙消雲散。但就解析和發動的速度，遊刃有餘的態度，以及平息術式餘波的精巧操作來看，阿茲達哈卡遠在羅蘭之上。

不愧是精通過千魔術的魔龍，不但博聞強記，戰場經驗和術式的處理更是智慧種的人類所無法比擬的。

心懷苦悶的感悟，羅蘭咋舌不已，一直低垂著的右手慢慢滑向背後。

儘管並不喜歡這種作弊一樣的手段，但毫無疑問，已經沒時間讓羅蘭去糾結道德問題了，距離逃生視窗所剩無幾的現在，必須立即出動王牌打破局面。

“呼呼呼呼……”

阿茲達哈卡忽然彎下腰，從無法看清面容的陰影裡傳出低沉的笑聲。過了大約幾秒鐘，仿佛長年積壓在心頭的迷題豁然開朗，無法抑制內心湧動的感情一般，竊笑化作刺耳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就得這樣！必須是這樣才行！不枉我花費那麼多心思。”

一手抓弄著額前的紅發，阿茲達哈卡樂不可支地狂笑，那份名為“喜悅”的情感仿佛達到沸點，令他從指尖到發梢都顫抖起來，無比清晰的感觸流動全身，墮落邪惡的甘美前所未有的舔舐著神經。

在旁人眼中，或許會認為阿茲達哈卡陷入錯亂狀態，可感受到不斷高漲的惡意，羅蘭的身體浮現出一層戰慄的雞皮疙瘩。

“失禮，失禮。我本來以為少爺你只是運氣好，被那傢伙收養來也只是用來充當櫥窗裡的花瓶。但現在看來並非只是那麼簡單呢。”

親衛隊中校笑得前仰後俯，一手捂著肚子，另一隻手拭去眼角的淚水。

“看了你的表演之後，我非常確信了，那個不懂看別人心情的混蛋是一門心思投注在你身上，假如他知道他親手下達的命令導致你死亡的話，一定會痛苦的死去活來。”

“什麼？”

“還不明白麼？”

阿茲達哈卡搖搖頭，將米雪爾系在背上的繩索突然斷裂，目睹平整的斷面，羅蘭驚出一聲冷汗。

“我隨時都能殺了你們。只要我有那個念頭，你就會嘗盡世間一切的痛苦和恐怖，然後極度的渴求死亡解脫。但是呢，這有違我的美學啊。”

相隔十幾步的間距眨眼消失，身著軍大衣的紅頭髮死神悄無聲息的滑到羅蘭面前，馬賽克地板被踩得粉碎，足以粉碎巨岩的拳頭陷進羅蘭的胸口。少年的身體如同稻草一般飛上半空，隨著一聲轟然巨響，羅蘭撞上白色牆壁，沉入背後的大坑之中。

看著自己一拳造成的破壞效果，阿茲達哈卡陶醉地笑出聲。

“你是個很不錯的素材，經過我的雕琢之後，一定會成為極致的藝術品，永載史冊。”

10.The.Rock（三十）

“滑……滑步嗎？”

擦掉嘴角溢出的血唾沫，羅蘭發出呻吟般的疑問。

同樣的技巧他從李林那裡見識過，想做的話，自己也可以做到10步之內的快速滑步。可像阿茲達哈卡這樣遊刃有餘的進行20步左右距離的滑步，殺到眼前用拳頭打出“寸勁”，還是差得遠，更不要說和李林那種瞬間移動般的程度相提並論。

連預判對方拳頭的去向，然後採取規避的空隙也沒有，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偽裝到此為止吧，蹩腳演員。雖然我不是拳師，剛才那一拳也是有樣學樣的花架式，但手感也是有的啦。”

穩占上風的阿茲達哈卡甩甩拳頭，悠閒輕鬆地嗤笑著。

他從未真正練習過“寸勁”、“滑步”之類的拳技，只是被某人用這種奇怪的動作海扁了一頓後，在記憶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此刻憑藉龍族過人的體力再現出來相似的景象。可即便是臨陣磨槍的拳頭，由龍族使出來也足以一擊粉碎巨岩。

擊打在羅蘭胸口的拳頭上沒有骨骼碎裂的實感，嵌進牆壁裡的少年狼狽萬分，但卻還能活著開口。

“在拳頭擊中的瞬間縱身後躍，從而將拳勁卸掉了嗎？還真是耍小聰明的伎倆啊。”

“和你這種古代種不同，我可只是個軟弱的人類啊。”

從凹坑裡跳下，重新調整呼吸，羅蘭半沉身體。擺出出拳的起手式。

八極拳。

修煉到大成時，渾身上下都是兇器。瞬間集中全身力量爆發的一擊甚至能無視鎧甲的防禦，給敵人的內臟以致命打擊。在毫無外傷的情況下，置人於死地。

對穿鎧甲的人類是如此，換成全身上下披掛堅韌鱗片的龍族又會如何？

“區區人類的拳頭想要打到龍族？你沒睡醒嗎？還是說受不了面對死亡的恐懼已經承受不了了呢？喂喂，小少爺，稍微振作一下嘛，你好歹也是那傢伙選定的繼承人，別讓我失望啊。”

阿茲達哈卡以近乎憐憫的眼神看著羅蘭。任何頭腦正常之人都不會認為自己能靠拳頭一擊放倒龍族。會產生這種想法，明顯是精神狀態出了問題。

就連密涅瓦和米雪爾也認為羅蘭要麼瘋了，要麼傻了，兩者必居其一。

“托你的福，我現在的狀態可以說好的不能再好。像你這樣的混蛋垃圾，不揍上一拳我是不會甘心的。對，就像李林海扁你一樣。”

“什……？！”

“說中了呢。”

直視阿茲達哈卡驟然升起殺氣的眼神。羅蘭以遊刃有餘的聲調說著，聲音清脆響亮，顯然是刻意為之。

阿茲達哈卡最擅長的，是各種魔法。認真起來發動大範圍殲滅用術式或是密集轟炸的話，羅蘭他們三個綁一塊也難以逃出升天，更不要說抓住機會反擊。

可他偏偏以人類的樣子。用人類的拳法突襲羅蘭。

“堂堂龍族，卻做出這種像人類一樣的事情？只是為了戲耍獵物？還是說，通過這種看似不自然的行為，來發洩曾經被李林一拳撂倒的恥辱吧？”

“嗷嗷嗷嗷嗷——！！！！”

從阿茲達哈卡腹腔迸發出的咆哮猶如颶風登陸，直沖雲霄的呼嘯中。破爛不堪的屋頂被掀飛，大地不堪充斥屈辱暴怒的一吼而龜裂。藏身瓦礫中的奇美拉紛紛抱頭鼠竄。頭也不回的鑽進樹林裡。近距離承受龍威衝擊的密涅瓦和米雪爾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長嘯戛然而止，暴風亦隨之平息，惡魔島上空的雲彩無影無蹤，島上的所有生物也屏息著匍匐在地。在古老神明使者的怒吼聲中，眾生唯有匍匐地面，於瑟瑟發抖中靜待命運降臨。

同為龍族，尼德霍格的龍威也足以讓包括危險種在內的眾多生物臣服，但生存時間更加長久的阿茲達哈卡明顯更勝一籌，附著在那聲咆哮中的殺意差點連羅蘭的膝蓋也一併壓倒。

明明經過尼德霍格的特訓，多少有些免疫力，但也難以承受這一吼。

從這個樣子來看，剛才的推斷多半是命中靶心了。一度得到慰藉的心靈創傷再度發作，羅蘭的刻薄挑釁點燃了阿茲達哈卡心中的怒火。

“你這個人啊……世界上有那麼多自殺的方式，你怎麼就偏偏給自己選擇最痛苦的那一種？”

阿茲達哈卡吊起嘴角，話音剛落。火焰之柱在羅蘭眼前接連騰起爆炸，雖說那是主動防禦用魔法“爆裂柱”，但直接命中的話，其威力亦足以令人當場死亡。就算沒有命中，飛騰的火柱也足以令人止步不前。

羅蘭的周圍不斷爆發火焰之柱，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他已經被火焰團團包圍。滾滾熱浪席捲全身，眉毛頭髮被炙烤到捲曲起來，眼睛難以張開，更危險的是因為氧氣被急劇消耗，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

最多兩分鐘，羅蘭就會窒息死亡，接著被燒成一截焦炭。

火焰圈突然空出一道缺口，用“崩壞”打開一道缺口，一個身影從中躍出。

還來不及慶倖，早已蓄勢待發的鐵拳迎面而至。

阿茲達哈卡早就等著羅蘭跳出來，表面浮現鱗片增強威力的強拳劃破大氣——正如羅蘭所說的，曾經敗在李林的拳頭之下。自那時積累至今的屈辱、怨毒，必須用拳頭予以回敬才能稍稍消減。縱然眼前的對象並非李林，可只要能帶給李林重大打擊，那也無所謂了。

懷抱報復成功的快感和成就感，拳頭和人影交錯，在空中炸裂。

碎片四散，暴風將火焰熄滅，其威力如同引爆一枚小型炸彈。然而，命中的物體並非羅蘭的腦袋，而是包著衣服的石頭。

上當了——

認清自己被羅蘭所騙，在挑釁之下執著於用拳頭結束遊戲，結果反被牽著走入陷阱的一刹那，少年的拳頭挨上魔龍的下巴。

一記驚天動地的上勾拳，不輸手榴彈炸響的轟鳴響徹房間，不可一世的阿茲達哈卡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飛到了半空中。

“你似乎是自認為藝術家的樣子，不過藝術家這種東西，都是等死了之後才成名的！帶著你的噁心藝術，滾回老家去！”

踏碎腳下的地面，以八方極遠之力將強敵轟飛，少年高舉淌血的拳頭，拼盡全力發出怒吼。

10.The.Rock（三十一）

拳頭高高舉向天空，仿佛在訴說那一拳的勝利和榮耀。

米雪爾和密涅瓦無法置信的看著高揚拳頭的少年，那個似乎永遠不可能被擊敗的紅發死神被羅蘭一拳打飛了出去，即便親眼目睹這一幕，依然難以體認到真實感。

人類的血肉之軀，擊倒了古代種。

作為這史無前例偉業的代價，僅僅只是肩傷重新開裂、指骨骨裂、指節開裂，實在是叫人難以相信。

迄今為止的人生中，羅蘭甚少對別人發火，因厭惡某個人而惡言相向，直至揮拳痛揍，更是絕無僅有。

但這次不一樣。

——禽獸。

一路過來，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見識了那些猶如地獄風景畫的“藝術行為”和“藝術品”之後，羅蘭的評價只有這一個。

什麼古代種，什麼清理雜草，什麼藝術。

那些都不過是藉口，用來掩飾阿茲達哈卡變態嗜好和扭曲靈魂的粗鄙偽裝罷了。

“不是絕對，更非正義。你不是什麼神明使者，你只是個禽獸，一頭以古代種之名行惡的怪物。”

玩弄死者屍體，褻瀆生命能稱之為藝術？躲在安全的地方操控別人自相殘殺，然後出來高談闊論，這就是所謂神的意志？

以散佈絕望為樂，以播種恐怖為榮。在虛偽道學的掩護下，做盡諸般惡行——這就是阿茲達哈卡一切行為的本質，沒有任何所謂藝術和公里的成分在其中。

除了揍他。替那些被褻玩，被當成玩具殘害的人們痛揍這個混蛋渣滓。羅蘭想不出自己還能和阿茲達哈卡有其他形式的交流。

因此。

就算已經不能再打出那樣漂亮的一拳，羅蘭依然高舉拳頭，倔強的不願放下。

“啊啊啊啊……你這個……你這傢伙！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啊！”

從廢墟中爬起來，阿茲達哈卡絲毫沒有將羅蘭的斥責聽進去，瞪著通紅的雙眼，唾星四濺的吼叫著。

下巴結結實實挨上一拳時，可能是交上狗運，避過了咬斷舌頭的下場。眼下雖然沒了軍帽。紅色長髮沾和軍裝上沾染不少塵土，看上去狼狽萬分。但實際上，阿茲達哈卡所受的傷害連腦震盪都算不上，充其量不過等於是被輕輕撞了一下。

只是打臉這種事情向來都是精神層面的傷害遠大於肉體，無法給阿茲達哈卡帶來的拳頭，狠狠撕碎了魔龍好不容易重新組合起來的自尊心。被常識之外的超越種打臉也就算了，現在居然被一個位階不過是人類的小鬼給……！！

“你居然……你居然……！！”

羞憤、屈辱、暴怒、驚異——交錯在一起的情緒開始沸騰。理性思考完全讓位於負面的激情。不然以阿茲達哈卡的精明仔細，其實是能發現自己仍舊佔據優勢，羅蘭已經不可能再揮出那樣一拳，連防禦都很難做到——這些事實的。

沖昏頭的魔龍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管它什麼任務，什麼超越種，什麼事態。什麼藝術。不用最殘酷的手段將眼前的小子蹂躪到死，他絕不會甘休。

“你就用全身全靈好好感受一下，世上所有的恐怖和痛苦，然後發出無盡的後悔和痛苦去死吧！！！”

話音一落，異變隨即徒生。

黑色親衛隊制服膨脹起來。撐到極限的大衣綻現條條裂痕，仿佛巨大的蟲蛹裂開一般。兩道巨大修長的影子掙脫衣物的束縛，從滿天飛舞的黑白兩色布料中延展開來。

那是，一口氣伸到天花板之上，帶著尖刺一樣的長角一直延伸到背上，張開仿佛臉頰都要裂開的大口，從腹腔身處爆發出咆哮的兩個龍頭，就像是從地獄底部發出的咆哮撼動整座惡魔島。四雙通紅的龍之瞳死死盯著羅蘭，隨時都要撲上來一口吞了羅蘭的樣子。

“小子……你就後悔為什麼要生在這個世界上吧！！！”

兩顆龍頭中間尚保留人類形態的面孔也開始扭曲，像是注入大量空氣的氣球一樣幾句膨脹，最終褪去人類的面孔，顯現第三顆龍頭的本來面目。

脫離人體框架，恢復原型的身體一口氣壓垮監獄最後一點殘骸，三頭魔龍以全長120公尺、體高50公尺的真實姿態降臨于少年少女們面前。全身被鋼鐵一般堅硬、泛著黑光的藍色鱗片，脖頸脊背上除了尖刺長角之外還有紅色鬃毛覆蓋。背後張開可以看見骨頭輪廓的巨大飛翼，骨架間連接的皮膜在陽光下透出乾涸血跡般的色澤。強健的四肢支撐起龐大的身軀，鋒利的鉤爪在岩石上留下一尺深的爪印。

體積足足是未成年的尼德霍格的一倍，三個面露猙獰神色的腦袋以術式連接意識領域，組合成一個意識，在人形狀態下形成個體合成人格，變回龍形時又能兼顧三個腦袋獨立戰鬥。

浮游術式干涉重力，托起三頭龍龐大的身軀浮上半空。

無需像蟲或鳥那樣撲騰背脊上的翅膀，亦無需任何支撐物，巨龍猶如蒼穹的一部分，理所當然地矗立在人類們的頭頂上方。

“那是、那個是……！！”

密涅瓦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米雪爾亦懷疑自身精神狀態。

龍。

那種幾乎只在神話傳說中出現的生物，君臨於人類之上的存在就在眼前。與其龐大的身軀相比，她們簡直有如塵埃般微不足道，想要與這頭巨龍作戰？或許用棒子勾下星星的幾率會更高。

“終於露出本性了啊，以飛行蜥蜴來說，還真是醜到家的造型。”

聽見羅蘭的吐槽，無聲戰慄中的密涅瓦一愣。

如果說之前和阿茲達哈卡的戰鬥還能說是差距甚大，現在根本是天淵之別。人類再如何掙扎，也不可能單槍匹馬與三頭魔龍對抗。

在眼前這個看不見任何希望的絕境之中，為何他還能天不怕地不怕的吐槽？羅蘭……他到底是膽大包天的勇士？還是純粹什麼都不知道的傻瓜？

“馬上你就會笑不出來了！”

自上方發出惡狠狠的低語詛咒，三個腦袋對準羅蘭，異口同聲地唱誦起咒文。

“劫火自蒼穹落盡！”

一直鎮靜沉穩的羅蘭聽見咒文時，面色為之一變。

“戰略攻擊魔法，‘納比斯丁的洪水’？”

囁嚅出術式名字，匆忙調整瑪那，準備進行干涉。可還未等他組合出一個式子，銀白色的閃電從天而降，緊隨銀色閃電之後，爆裂的聲音和衝擊波接踵而至。

“怎麼可能！不是還有17分鐘嗎？！”

在阿茲達哈卡和羅蘭的驚呼聲中，銀白色的電光直擊羅蘭身前數十公尺的空地，品質加速度觸地瞬間釋放出巨大的動能，泥土碎石一道被掀翻拋入空中。

10.The.Rock（三十二）

以音速5倍落下的炮彈，即便不爆炸，其動能也足以在地面上砸出個隕石坑。

人造隕石坑橫陳于羅蘭面前，被衝擊波暴風掀翻，差點被岩石土塊砸死活埋，但他已經沒什麼閒情逸致吐槽抱怨了。

“啞彈？”

抱著腦袋，看著一動不動的白色紡錘體，羅蘭小聲嘀咕了一句。

天上的阿茲達哈卡也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個未爆彈，儘管怒火沖天，但理智尚存。對於品質分解炸彈的威力，他可是非常清楚，要是那顆炮彈安裝的是延時引信，自己傻乎乎地繼續停留在原地，或是發動戰略攻擊術式誘爆炮彈，結果被捲進去，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暫時停止詠唱咒文，三頭魔龍小心翼翼的拉高高度，同時展開“移動城寨”防止爆炸擴散的餘波波及自身。

謹慎、穩妥，換成任何一個慎重之人都會採取這種做法。殊不知，正是這份穩重讓阿茲達哈卡與勝利失之交臂。

呯的一聲，炮彈的外殼噴出一陣蒸汽向外彈開。以為爆炸在即的羅蘭閉上眼睛，屏在胸口的一口氣也不敢呼出，靜靜等待死神的造訪。

足足過去漫長的三秒鐘，爆炸和死亡依然沒有降臨，在求生本能和對未知的不安催促下，他慢慢抬頭，望向那個足足早到17分鐘的“臭彈”。

“這是……”

看清炮彈真實面目，羅蘭不禁倒吸一口氣。

卸下光滑外殼後。露出的內容物不是炸藥、雷管或者臨界狀態的天晶。裡面是充分考慮抗震耐撞需求後，精心計算的複雜受力框架。閃閃發亮猶如鍍銀的蜘蛛巢穴。

在巢穴的中心位置，懸掛著一個白色的金屬人形。

和人體一樣，有四肢、胴體，相當於眼部的位置有著十分前衛的半透明綠色遮光鏡，額頭的位置則有一根凸起的獨角——

“MDSX-0？”

羅蘭讀出刻在機體額頭的編號，凝望固定在框架內的鎧甲狀物體。隱約能分辨出裝甲板銜接縫隙，白色機體表面下浮現類似術式回路的紋樣——毋庸置疑，這是亞爾夫海姆防衛軍制式武器MDS。即使是對瑪那感應能力較低的精靈穿戴之後。亦能上天下海，與數倍使用傳統武器和戰術的敵軍交戰，夢幻一般的魔法強化服。

眼前這架機體和羅蘭在軍校穿戴過的教練型，防衛軍正式採用的那些幸好完全不同。造型更前衛，線條更流暢，整體氛圍也更加優美，但同時也透出一股更甚其它型號的、兵器特有冰冷氣息。

是新型號嗎？

懷揣推測出來的結論。羅蘭順著斜面滑下彈坑。雖然不知為什麼從天而降一架白色獨角MDS，但直覺告訴他，這多半是自己那個高深莫測，鬼畜腹黑的養父弄出來的手筆。

（那傢伙究竟在盤算什麼？處理廢物？還是說送來這麼一架MDS充當緊急逃生艇？）

心底裡泛起陣陣對殺人兵器的抗拒，但所剩無幾的時間不容許羅蘭耍小性子，快步沖進還冒著絲絲熱氣的深坑中心。貼在白色獨角MDS胸口的便筏立即映入眼簾。

看到便筏上三頭身的黑色小人畫像時，闊別已久的不吉利感覺立即爬上少年敏感的神經，從末梢一路竄上腦髓。

咽了口唾沫，羅蘭開始閱覽便筏上的文字。

“布倫希爾喊你回家吃晚飯，早點收拾完回來。”

“是男人的話就趕緊做點什麼。沒問題，你的話可以做到的。”

“不過是頭三個腦袋的飛行蜥蜴。看你用‘獨角獸（Unicorn）’把他推到。”

“獨角獸可不是只有好看而已。”

“不用靦腆害羞，坦誠的接受這份關愛吧。”

……

拿著紙片的手顫抖個不停，少年的嘴角一點點吊起，最終變成一個被玩壞後、自暴自棄之人特有的詭異笑容。

“你只是想說臺詞吧！混蛋！怎麼不來一句‘左舷彈幕太薄，你們在幹什麼‘？！什麼關愛？給我死個一百萬回，吐著胃血向全世界關愛孩子的父親道歉！！等我回去把你房間裡、辦公室裡的花全都換成菊花和向日葵！！！”

少年對著蒼穹迸發出怒吼，朝空中用力揮舞便筏。

謾駡不會改善事態，吐糟也不能讓李林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眼下縱然千般不願，羅蘭的選擇也只有一個。

遮光鏡亮起淡淡的綠色光暈，在半透明的曲面上，浮現出幾乎從人類世界絕跡的精靈文字。系統解鎖的區塊浮現胸口裝甲，居中的紅色線條勾勒出手掌輪廓。

“等待專屬禦主認證，請輸入生體資料，登錄名——”

一絲不苟的工整文字，用上“請”這樣的敬語，依然能嗅得到不容抗拒，也不容從這架機體前轉移視線的強硬——對羅蘭而言，正是最最差勁的。

“等待專屬禦主認證，請輸入生體資料，登錄名——”

毫無厭煩，也沒有體諒羅蘭心情的打算，機械的問詢再次閃現。原本升上高空的巨影正在不斷放大，那一陣陣暴怒的嘶吼順著強風飄進耳朵，顯然，阿茲達哈卡也已經發現端倪，打算搶在羅蘭發動反擊之前，先把他解決掉。

已經無路可退了麼——

攥緊拳頭又重新放開，背叛對兵器持恐懼和厭惡的心聲，少年以及其安詳的姿態將手掌按在白色MDS胸口。

“接受認證要求，個體識別名‘羅蘭.達爾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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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開始了啊。”

拉上窗簾的漆黑房間裡，揚起手中的酒杯，黑髮少年自語道，一旁的精靈少女將手搭在胸口之上。

空中浮現遠方海島的各種畫面，他們最為關注的是畫面正中央的少年和最新型試做機。

“那可是為你量身定制的哦，雖說是試做機，但零件已經充分磨合，配置也調整到與你相性最佳的狀態。”

從嘴裡噴出酒精的味道，嘴唇以上的面孔完全沉進黑暗之中，昏暗光線下，不斷變化的嘴唇繼續說著。

“那本來就是應該由你使用的武器，現在經過稍稍強化，增加了輔助之後再交還給你……就算如此，你也會予以原諒，然後展示你的可能性吧？”

隨著角度變化，俯瞰羅蘭的紅色眼瞳微微——以千分之一毫米為單位收縮了一下，下一瞬間又恢復成紅寶石般恬靜。

注視著畫面中漸漸溢出的七彩紅光，李林呷了口百年佳釀。

10.The.Rock（三十三）

“系統連接開始，線路運作正常。”

“輔助計算術式連結，生體資料核對。”

“這裡是二號機‘朵拉‘，炮身冷卻作業開始，第15至第20術降溫術式群展開。”

足有體育館大小的房間內，幾十個終端畫面正在運作。每個操作員的面前，各種細化的參數圖示時刻都在變化。

他們的工作干係重大，哪怕一個小小的疏漏，都有可能造成重大損害，因此每一位操作員都神情緊繃，萬分認真的專注於各自的工作。

這是所羅門基地的指揮所，熱鬧喧囂的像是證券交易所，只是沒人穿經紀人的西服，走來走去的都是綠軍裝和白大褂。少數精靈抬頭凝視中央區塊的巨大影像。

線圈加速炮，古斯塔夫設備二號機——朵拉，壯碩的炮管正在緩緩放平，冷卻炮身產生大量蒸汽。與傳統化學能推進的身管火炮不同，線圈炮的炮彈並不與炮管內壁產生摩擦，因而身管壽命相對較高。但被提速至10倍音速的過程中，炮彈摩擦空氣產生的熱量和衝擊波絕大部分傳導至炮管，因此每發射一次過後都必須進行冷卻和校正。

相比一號機過於爺們化的名字，二號機的稱號較為女性化，頗受光大官兵喜愛，因此廣為流傳。久而久之，老大索性也跟老二姓了，甚至有好事者還在二號機上畫了個圓滾滾的無耳狸貓魔偶作為標誌，可見官兵們對技術裝備的熱愛程度。

因此，他們對朵拉首次進行實戰測試，測試項目居然是當快遞，多少有些不滿。

要不是運輸的貨物足夠貴重，炮組很有可能武裝圍觀部門主管，逼著那些點子大王吃鍵盤、跪冰塊什麼的……

畫面的另一半，被一架白色獨角MDS所佔據了。

次世代MDS旗艦機試作型2號機，編號MDSX-0。代稱獨角獸（Unicorn）。

為了測試能在當前技術條件下，所能達到的機體性能極限，毫無顧忌的投入技術和金錢所打造的夢幻機體。依照技術團隊的推測，獨角獸1機的戰力抵得上2個小隊現役第三世代主力機型Kampfer.III，某些方面的性能還超過了1號機“報喪女妖（banshee）”。

特別是在配置了“那個”之後，其所能發揮出的威力將是難以估算的。

那麼，以獨角獸之力。能否對抗成年的古代種呢？目不轉睛盯著畫面的技術員們迫切想知道這個答案，他們的執政官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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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野內出現那架白色機甲時，阿茲達哈卡立即意識到麻煩大了。

說起來，他對李林發現自己犯上作亂一事早有心理準備。作為一個專門幹髒活，知道太多內幕的不滿份子。他很清楚，總有一天。李林會像丟掉破抹布一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拋棄他。無論他是否作死，李林都不會放任他這種潛在威脅不管，況且阿茲達哈卡本身也沒有一直甘居人下的打算。

彼此都在等待何時的時機出手，最終阿茲達哈卡先消磨完了耐性，完成了李林一直想做，但基於老謀深算卻遲遲未動的事情。

阿茲達哈卡對羅蘭出手。是指望用羅蘭的死對李林造成深刻打擊，然後從旁發起偷襲取勝。但羅蘭的實力和堅韌性格超出了他的預計，慘遭鐵拳打臉。更超出他想像的是，李林居然用古斯塔夫設備將新型MDS送到了羅蘭那裡。

單論性能，阿茲達哈卡並不畏懼和MDS交鋒。如果是MA的話，倒還有些看頭，換成蜉蝣一樣的小玩意兒就完全不夠看了。

麻煩的是MDS還搭載有干擾瑪那的設備，新型機的干擾範圍尚不清楚。但必定在舊型號之上。加上羅蘭本人又是個使用“崩壞”的專家，兩者相結合，想要干涉啟動時間較長、施術者必須在極限安全距離確定座標的戰略攻擊魔法完全不是問題。

更何況——

有什麼不好的東西要醒過來了。

生為生物的本能發出淒厲的尖叫，不安和焦躁抓住了阿茲達哈卡的心，“必須趁現在幹掉他”的念頭佔據了他的全部意識。

浮游術式解除，被重力捕獲，由暴風術式推進加速的龐大身軀如利箭般射向下方的彈坑。三個腦袋前段浮現出術式回路。強酸、毒氣、凍結冷氣一道襲向白色機甲。

全然不顧相互干涉的三重攻擊同時炸裂，厚重的煙霧遮蓋住彈坑。

確信命中和羅蘭的死亡，剛想安下心，阿茲達哈卡看見一道綠色的稀薄光線在劇毒濃霧中亮起。

“怎麼會……？！”

剛冒出難以置信的感觸。白色人形噴發出狂暴的強風，吹散毒霧，一口氣殺到阿茲達哈卡的眼前。

“真空渦刀！”

三道裹挾著真空之刃的龍卷刺向白色獨角機體，比之前羅蘭所展現更甚數十倍的大氣渦流即將觸及目標的刹那，白色人形舉起手來伸向空中，對著虛空用力一握，龍卷瞬間消失無蹤。不等阿茲達哈卡準備新的術式，流星般的白色閃光接連突破三道障壁，沖入魔龍的懷中。

纖細的雙掌頂住魔龍的巨軀，體積重量是他數十倍的三頭龍被牢牢頂住，不能再前進一步。

“怎……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事情！！”

阿茲達哈卡咬緊牙關，將全身的體重和最大出力的術式噴發全壓上去，胸口傳來陣陣刺痛，可他反倒一點點向著天空被逼退。

”居然輸給下賤的智慧種……！！”

憤怒的咒駡著，可被不斷逼退的事實絲毫沒有動搖。顧不上可能會傷及自身，左右兩個腦袋以及前爪一道朝胸口攻。就算從自己身上撕下幾塊肉也好，魔龍打定主意決不讓這個一再羞辱小子活下去！

“從這裡……”

胸口傳來低沉的言語，從相比巨龍，簡直有如蟲蟻的白色人形那裡，迸發出少年憤怒的吼叫。

“給我從這裡滾出去！！！”

背部爆發出閃光般的噴射風，在阿茲達哈卡的慘叫聲中，糾纏在一起的兩個生物化作一道閃光，刺穿濃厚的雲層，直抵蒼穹之上。

10.The.Rock（三十四）

世界在無限的延伸——

視界、感覺、思考都被拉伸到曖昧的境界線，周遭的景物以異常緩慢的速度切換，就像是將大量細微變化的圖像一張張在眼前展現一般，近乎靜止的世界。

不對。

世界依然在正常運作，不會因為一個人變動，變得不是世界，而是——

“那個傢伙……搞出什麼怪物啊啊啊啊啊啊！！！”

天空中劃出一道道轉角尖銳，羅蘭慘叫一般吐槽。

腦量子波感應框架、術式放大回路、思維同步作業系統、動態視覺強化術式、大出力噴射回路、複數噴嘴——設計師不是想要增強駕駛員戰鬥力，而是想要看駕駛員是怎麼吐著血從天上掉下來。

原本MDS是採取強化肉體，以操縱者自身的技術揮舞手腳，調整空中和水下的航行軌跡及自身姿態。但獨角獸的腦量子波感應框架——將無數肉眼無法看見的細小術式回路壓縮入雕琢成型的天晶後得到的產物——不但能接收、增幅操縱者的腦波，還將接收到的腦波轉化為機體動作。比起優秀駕駛員操作也會出現秒為單位延遲的舊型機，真正實現肉體延伸、幾乎以思考操作機體的獨角獸可謂是劃時代的技術突破。

但任何引發技術潮流質變的新技術在成熟之前都存在風險，風險指數與技術的超前程度成正比，在萊特兄弟的“飛行者一號”離開地面之前，所有的嘗試讓靈魂脫離重力束縛的先驅者都去見了他們的老祖宗——伊卡洛斯。超出“明天”的境界線，屬於“後天”領域的獨角獸同樣亦不例外。

以思考駕馭機體聽起來與用自己的肉體行動是一回事，但終究生物腦波和機體同步是以前從未嘗試，更不存在於自然界的事情。理論再怎麼完美，實踐中的問題卻是一大堆。最直接的問題就是機體反應過於靈敏，肉體跟不上反應速度帶來的傷害，更進一步就是高速飛行時的慣性負荷——通稱為G力的噩夢。

智慧種生物的肉體不是為了以時速數百公里，甚至超音速飛行而設計的。正常情況下，也不存在出拳、踢腿的出力以噸為單位的智慧種。未經專門訓練的普通人類或精靈，遇上5個G的橫向位移就會暈厥，優秀的MDS操縱者撞上9G的加速度時，視野會一片血紅，10G以上會有生命危險。高速狀態下隨隨便便就會產生12G的機動力，連百公尺的巨龍都能頂上天的出力。擁有能讓測繪部門重畫地圖之裝備的獨角獸……根本是把駕駛員放進人形罐頭裡做泡沫紅茶，用不了5分鐘就會變成一堆打滿馬賽克的布丁，從天上掉下來。

要不是某個常識外的傢伙的“貼心”、“周到”，裝置了原理不明的慣性抵消控制系統，並依照羅蘭詳盡的身體資料和動作習慣設定了參數，就算是羅蘭也會被壓成比目魚的樣子。

至於為何會有詳盡到那種程度的資料……羅蘭不想去深究。本能告訴他，那會喚醒一大堆流體金屬觸手和頭髮纏繞身體，反復翻弄的恐怖記憶。

都說在天上飛是無比浪漫愜意的事情，可羅蘭現在完全被鬱悶和吐槽的強烈情緒填滿，放眼藍天白雲大海的遼闊風景，總覺得一股止不住的挫折從胸中氾濫。

會有如此感慨，一半是因為套在身上的MDS。另一半源於背後。

大大張開雙手，身體急速翻轉，裹挾冰刃的龍卷自下方襲來。一道吞沒羅蘭剛才所在的位置，另兩道猶如扭動身體的大蛇繼續朝羅蘭靠攏。

“就會像蒼蠅一樣四處亂竄嗎？你這個無膽匪類！逃命大王！！”

氣急敗壞的聲音從下方追上來，丟下“輪不到你來說！”的回敬，羅蘭在空中連續劃出Z字軌跡，輕鬆地將龍卷牢籠甩在身後。

阿茲達哈卡的術式發動速度確實很快，龍卷的攻擊速度也足夠快——但。在羅蘭眼中，那實在算不上“快”。

術式的每一個構成節點、延伸的變化，冰刃在氣漩中旋轉的動態。

這些全都——

“能看得見……！！”

撥開凝結的空氣，預測出術式接下來的變化。早上一刹那知覺其思考的機體帶動羅蘭的手腳，邊調整姿勢，邊從腰後取下特配的粒子束加農步槍，未等瞄準修正。對準轉向襲來的龍卷用力扣下扳機。

割裂大氣，光軸帶著高熱和衝擊波的雙重螺旋自龍卷的縫隙間穿過。

沒有仔細瞄準，全憑感覺射出的一擊難言準頭。可驚人的威力足以彌補精度的不足，龐大能源散出的高熱洞穿龍卷。衝擊波隨後將四散的術式碎片吹的無影無蹤。

“這傢伙……基礎結構都是用感應式框架做出來的嗎？”

三個腦袋異口同聲吐出憤恨的句子，三雙眼睛幾乎可以噴射出怒火，翼下迅速聚集起十多個青白色光球，集合高熱和強電壓的光球朝空氣輻射出電弧和火花。

“奔馳於天空，降落於大地，以神明之怒為食糧，化身為魔彈！！”

包含屈辱的吟誦出二段複合式咒文，人頭大小的球形閃電迅速成型，對準上方的羅蘭傾瀉出死亡彈幕。

阿茲達哈卡不是雷龍的眷屬，身為水龍眷屬使用雷擊魔法多少會讓威力大打折扣，可現在也沒有更好的手段可以扭轉局勢。水龍擅長的那些招數根本追不上靈活快速的羅蘭，更不要說和那種恐怖的粒子束對抗。儘管並不習慣雷擊術式，此刻也唯有盡力克服，否則真會死無葬身之地。

這是何等屈辱，堂堂龍族，居然被區區的人類給逼到拼上性命的地步……！！

好吧，既然都做到這種地步了，那麼再丟點臉也沒什麼了不起，看著吧，不是只有你有壓箱底的殺手鐧！

沉澱在心底深處的黑色激情開始沸騰，早先和他一起降下惡魔島的三口箱子發出一陣陣低鳴。除了搭載的各類用於首次實戰測試的生物兵器之外，為了“預防萬一”所準備的資材回應阿茲達哈卡的呼喊，衝破暗格的約束，化作流星朝著天空，朝著阿茲達哈卡飛去。

各種部件撞上三頭魔龍的肉體，雙翼、四肢、軀幹全都罩上一層棱角分明的金屬護甲，“古代種專用MA強化組件”嚴絲合縫，周圍的瑪那被吸入框架內，散出彩色磷光的機甲龍一聲咆哮，幻化成一道藍色光芒，直追上方的白色獨角機體。

“讓我來好好教教你。打仗這種事情，不是裝備性能好，就一定能贏的啊！！”

帶著強烈殺意的叫囂貫穿雲彩，滾滾雷聲和閃電接連在雲層中炸裂。

10.The.Rock（三十五）

雲海之中，紅藍兩道軌跡一邊沿著尖銳的折角延伸，一邊與互相交錯之際交換彈藥。

超高速運動狀態下，規格大小相距甚遠的雙方都能預判出對方的動作。彼此都老道的隱約露出破綻，引誘對方咬鉤，同時耐心的讓自己悄悄朝有利位置移動，盤算著給沉迷追逐遊戲的對手致命一擊。

聽起來匪夷所思，但身處戰鬥空間內的雙方確實做到了猶如奇跡的你來我往。

視界異常清晰，時間流逝速度也緩慢得讓人不寒而慄。連結腦量子波框架的感官中，定格的世界任由他們觀察，白色飛機雲從身後延伸發散，遠處雲彩的變化，一百公尺內大氣的流動皆能輕鬆感知。預測對手的動作，觀測火力的延伸線更是不在話下。

“蝴蝶扇動翅膀，在一系列偶然和必然的要素關聯干涉下，最終引起千里之外的一場風暴。”

李林在課堂上教授的籠統知識，此刻無比清晰的展現眼前，不過羅蘭也沒有餘力感慨。

阿茲達哈卡此刻與他處於同一境界，同樣把握、利用這個流勢。

相互誘導，製造出思考的間隙和死角，伺機乘虛而入。

轟——

雷霆在空氣中炸裂，暴亂的磁場撥亂粒子束的彈道，和阿茲達哈卡遙遙錯開。雙翼下擊發出真空渦刀的龍卷，仿佛已經演練過千百遍一般，羅蘭連續加速，以一紙之隔的間距避開龍卷，下一秒，術式節點被破壞，失去瑪那支援的龍卷一下支離破碎。

簡直如同在跳華爾滋一樣華麗又壯美。

與死亡咫尺之隔的舞者們各有優勢，活用體積小、快速機動、破解各類術式的“崩壞”，羅蘭得以從容防守。另一邊，阿茲達哈卡的優勢則體現在攻擊上。

1、2、3……足足6個噴嘴，羅蘭背後兩主兩副噴嘴的推進背包已經足夠誇張。掛著6個大推力主噴嘴的MA套裝元件堪稱瘋狂。採用4個在翼下，2個在側腹的佈局，還時不時讓6個噴嘴朝不同方向噴射進行機動——這根本就是喪心病狂。

身強體壯如阿茲達哈卡這樣的龍族，內臟在連續的高G負荷下也不可能堅持很久。倚仗治癒術式不斷修復位移挫傷，靠著毅力客服疼痛——這份執著著實叫人害怕。

除去機動力的優勢外，身為三頭龍，阿茲達哈卡借由把六隻眼睛看到的圖像交給中間那個腦袋處理的方式。獲得遠超人類的立體視覺。當其左右兩個頭完全張開時，遠在240公里外就能獲得距離感。縱然羅蘭不顧性命，以1.5倍音速發起衝擊，阿茲達哈卡也有470秒的反應時間來從容應對。

加裝粒子炮發射元件後，三個腦袋還可以充當三座自由變換方向的炮臺使用，三道交錯的火線不時從羅蘭身邊擦過。

儘管用了非常亂來也不及獨角獸的組件。看上去就像是在作弊開掛，但古代種的先天優勢不容動搖。

沒錯。

阿茲達哈卡比羅蘭更強。

並非體力、毅力、耐力、腦袋多少等方面的優劣，有著種種優勢的三頭魔龍固然是個可怕的威脅，但更可怕的是阿茲達哈卡深諳如何運用這些優勢配合裝備元件，否則以獨角獸的性能之強，戰鬥早該變成一邊倒，迅速結束才是。

另一方面。阿茲達哈卡還有羅蘭所沒有的一件東西，那是他們之間決定性的差異，無形中左右著戰鬥勝負。

“真不愧是新型號。”

發射粒子炮的間隙，阿茲達哈卡稱讚著，佈滿鱗片的臉孔看不出喜悅之色，咧開的嘴唇露出三角形尖牙。

“強化後的我比量產型MA還要強哦，未成熟的試做機能撐到幾時呢？”

“這話還是還給你吧。”

避開球形閃電的連射攻擊，羅蘭應道：

“在壓倒我之前。你還能持續治癒內臟多長時間呢？”

就算使用了強效治癒術式，龍族的身體也足夠堅韌。但那不過是權宜之計，持續的疲勞、損耗、衰弱在不斷積累，就像一根鐵絲，被反復折彎還原，損耗累積到一定程度時，最終會一分為二。

“在那之前。你先會被玩死啦！！”

三個腦袋一道張嘴，三張佈滿利齒的大口冒出電火花，毀滅的白光對準遠處的小點迸發。

威力毫不遜於獨角獸的粒子束加農步槍，靠著三個腦袋的輪流射擊或齊射彌補了射速方面的不足。堪堪避過粗大的光軸。繼續奔走的光束直擊下方的無人島礁。

礁岩和空氣瞬間等離子化，深達數十公尺的岩盤化作蒸汽，水蒸汽爆炸的慘烈巨響一直傳到天空的戰場上。

“你這傢伙！！”

羅蘭身子下沉，一個急轉彎，殺到了阿茲達哈卡的背後。

無論是多麼強的機體，背後終究是不設防區域，白色機甲舉起粒子束加農，瞄準巨龍的雙翼——

視界內的龍翼突然被反轉過來的龍首遮住，快要扣下扳機的手指突然僵硬起來，這短暫的遲疑立即招來一陣雷擊。

咬緊牙關接連做出高G力加速機動鑽出雷霆霹靂的叢林，剛準備重整態勢，成功減速的阿茲達哈卡將羅蘭甩到身前，開始反追尾，從翼下延伸出5道龍卷，直追白色獨角機。

“小少爺，你殺過人嗎？”

“……！”

魔龍的嗤笑沿著無線電傳來，繃緊的神經被潑了一盆冷水，行雲流水般華麗流暢的空中舞步頓時錯漏了一拍。

這正是他們之間的最大差異。

羅蘭的戰場經驗並不少，就拼死應戰的經歷豐富程度而言，這個年齡段裡，羅蘭是當之無愧的的首席。

可他親手殺死敵人的經驗少得可憐，僅有的那幾次也是因為不殺死對方就會出現眾多犧牲者的無可挽回局面。在此之前，哪怕只有些許機會，羅蘭也會竭盡所能，以不用殺死對方為前提來自我防衛。剛才的交戰中，他也是瞄準雙翼，試圖剝奪對手的行動力。當阿茲達哈卡的腦袋擋在準星前時，他就陷入了躊躇之中。

然而，對於阿茲達哈卡來說，這種躊躇只意味著可供利用的致命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