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10.The.Rock（六）

人生是一連串選擇的結果，只要人活著就一定會面對選擇以及煩惱。

特別是思春期，人格大多在此時定型，充滿激情的人生即將迎來進入社會的階段。各種決定一生命運的選擇也多在此時迎來。

苦著臉蹲在地上，雙手抱頭的羅蘭亦不例外。

“……該怎麼辦才好。”

獨自面對過群居性危險種，也被強盜團夥包圍過，但總能解決。就算面對修羅惡鬼般的養父，多少也還能保有鎮靜的餘地。在葛洛麗亞的長騎劍、諾娜的戰車炮、卡斯帕爾的佩刀合力圍殺下尚且能安然脫身。

應對過種種危機，頗有一套的羅蘭，現在已經被逼到了牆角，進退不得。

這可能是羅蘭10多年人生之中，最接近失卻童貞的重大危機。

噗呦噗呦——

背上傳來各種全方位立體的變化感，兼具尺寸和重量，同時有著的彈性和溫暖，一對豐滿的巨乳緊貼著羅蘭的背脊，不斷變形。

沒有任何衣物礙事，肌膚和肌膚的零距離接觸，幾乎要陶醉沉淪的衝動沿著脊柱一直上竄到腦中。

“呐，小少爺~~~~~”

摟住少年發燙的脖頸，像偷腥的小貓一樣湊到耳旁，甜美肉球完全擠到背上，充滿挑逗的甜膩聲音和吐息一起灌進耳朵裡。

“……做吧。”

“做……做……做什麼啊啊啊啊！！！！”

理智瀕臨崩潰，即將被羞恥和欲望掌握的少年抱頭哀嚎。

仿佛嫌這還不夠，蜘蛛貼著羅蘭磨蹭起來。

“當然是——做很舒服的事情啦~~~~~~~~~~”

在惡魔島西南角崖岸下的洞窟裡，僅穿著一條短褲，肌膚泛紅的少年少女緊貼在一起上演讓人臉熱心跳。無法直視的畫面。

要說清楚事情為何會演變成現在這般，需要將時間稍稍回朔至半天前。

遭受巨型威曼追擊的蜘蛛解體了滑翔翼，抱著羅蘭一頭墜向蔚藍色大海。

並非被追至走投無路，為免受虜囚之辱，選擇自殺解脫之道。

在電光火石一瞬間。結合分析現場條件，精密計算後當機立斷的行動。

如果科爾喀斯是未經訓練的野生危險種，那一跳將以她和羅蘭喪生龍口收場，但科爾喀斯被訓練的太優秀了，優秀到甚至能反抗本能。

在訓練脾氣暴躁的飛行危險種過程中，除了讓它們服從騎手的指令外。灌輸避免突然做大幅度動作的指令，也是重要的課程。

野生的飛行危險種經常有高速俯衝攻擊獵物，或是空中急停、急轉的動作。對這些習慣了空中生活的傢伙來說，這算不了什麼。對他們的人類主人來說，這些動作可是十足十的騎乘者殺手。如果搭乘的傷患遇上騎獸突然做出大幅度超載動作，恐怕三兩下就會掛了。

正因為經歷過相關訓練。科爾喀斯才沒有立即俯衝加速追擊，因此錯失了目標，同時挽回了龍背上那些受傷魔法師的性命。

等到科爾喀斯繞了一個大圈，來到墜落現場展開搜索的時候，羅蘭和蜘蛛已經隱蔽入水中，避開他們的搜索了。

水蜘蛛——

4萬種蜘蛛眷屬中，唯一能在水中創造出類似陸地的環境。以此作為生活區域的蜘蛛。

蜘蛛身體內就連水蜘蛛的特性也存在，在墜落之前編織出防水耐衝擊，有保護色偽裝的“繭”，包裹著羅蘭和自己潛入水下，避開空中搜索的同時，任由海流將他們卷走。

連救生艇都算不上，充其量勉強能算救生艙的“繭”沒有決定自己去向的能力，在蜘蛛給羅蘭處理完傷口，喂他服食下解毒安神的藥劑之後，兩人以抱在一起的姿勢隨波逐流。

在海上遇難的危險程度更甚於迷失沙漠之中。淡水、危險生物、日曬、多變的天氣——隨便哪一樣都非常致命，迄今為止，許多遇難船員都因為其中一項而送命。在極度忐忑之下，少年少女能做的，也就只有節約體力。聽天由命了。

或許是好運尚未用盡，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突然墜入海中漂流的少年少女漂流了大半天，在日落之前，視野內出現了聳立海面之上的巨大島嶼。

坐落於海天線正中間，推算面積足能容納下一、兩座城鎮，四周都是陡峭的懸崖絕壁，相較於“島嶼”這個稱謂，說那是巨大化的礁石更有說服力。

曾經從齊柏林號對這座格外突兀的島嶼有過匆忙一瞥，依稀還記得這座有特殊用途的島嶼的名字。

惡魔島。

查理曼政府交由V.E公司經營、建設的監獄島嶼。

剛剛燃起一絲希望，指望能夠獲救，掠過頭頂的巨大陰影將那一撮希望的火苗吹熄。

是科爾喀斯。

目睹載著漢默、米雪爾等人，還有被俘虜的密涅瓦，巨大雙足飛龍在威曼群的護衛下，意氣風發的在惡魔島上著陸，島上的現狀也有點瞭解了。

糟糕透頂。

居然好死不死漂流到敵人盤踞的島附近，可事已至此，膽大如蜘蛛也不願繼續風險係數過高的海上漂流，先不提淡水和食物的攝入不足，因為毒素和箭頭遲遲未拔出，羅蘭已經出現發熱、半昏迷的症狀，沒法繼續放著不管。與其繼續漂流，最終葬身魚腹，不如到惡魔島碰碰運氣。

抱著三分聽天由命，七分伺機而動的想法，蜘蛛接近海岸線之後解開了“繭”，抱著渾身火燙的羅蘭涉水潛入惡魔島西南側，一處鐘乳石洞窟之中。

在查理曼政府決定開發惡魔島之前，這個島曾是史塔西的一處訓練基地，蜘蛛也在這裡受訓過，在記憶之中，這個甚少有人知道的滲透訓練用洞窟裡有一間急救護理室，其中不乏急需的消炎藥和抗生素——這正是眼下羅蘭所急需的。

“沒想到又回到這裡來……”

感慨的呢喃著，蜘蛛抱著昏迷中的羅蘭浮出水面，踏著齊膝深的海水來到洞窟深處，一腳踹開許久沒人使用的醫療室，將羅蘭放置在床上，翻找出那些被遺忘的藥物後。自打離開訓練營後，一直沒什麼機會實踐護理知識的蜘蛛用手指抵著下巴，緊皺起眉頭。

“說起來……在傷口緊急處理之後，重新開始進行正規處理的第一步是什麼來著？”

苦苦思索了一分鐘，眼角餘光瞥見濕透的半透明襯衫下，少年緋紅色的肌膚隨著粗重呼吸起伏，腦內某根回路搭上線的蜘蛛右手握拳擊打在左手掌心，口齒清晰的說到：

“想起來了，第一步，是要把包括小褲褲在內的衣服全部脫掉嘛……腐腐腐腐腐……對了，那個箭頭要動手術才能取出來，治療期間以防萬一，還應該進行拘束的說……”

舔舔嘴唇，笑容有如饑渴難耐的猛獸，少女的神情卻像是發現了新奇玩具的孩童。

10.The.Rock（七）

托庇于過去被李林反復操練至極限鍛煉出來的強韌體魄，麻醉藥效果剛一下去，羅蘭就出現了清醒的跡象。

眼皮一陣抖動，緩緩睜開眼，看見的是清潔感過度，有著近乎病態白色的天花板。

“這裡是……”

乾渴的咽喉裡壓榨出呢喃，墜海之後不久就陷入高燒昏迷，那之後的記憶完全沒有。

自己是何時，被何人搬到了這個地方——一點頭緒都沒有。

想要起身，結果身體根本動不了。一開始以為是麻藥的效果還沒退盡，但很快下身傳來涼颼颼的感覺，鄭重宣告自己正處於非常不妙的狀況之中。

只有一床薄薄的白色被單之下，是被皮帶拘束住手足腰腹的裸身少年，然後像所有早上剛剛醒來的少年一樣，某個部分明明沒有必要，卻異常的精神，被撐起的被單介於朦朧和一覽無遺之間地描繪出其形狀大小……

“哎呀，你已經醒了？”

有些性感的沙啞聲音和腳步聲一起傳來，一道人影大搖大擺的走近羅蘭的身邊。

是蜘蛛。

從記憶中檢索出少女的名字，由於換了一身潔白的護士套裝，一下子沒認出來。此刻少女身上洋溢著類似成熟大姐姐的氣息，身上混有消毒藥水和少女幽香的氣味更添性感，而繃緊胸部和臀部的曲線——尤其是豐滿的胸部，仿佛下一瞬間扣子就會飛出去，豐滿乳球就會從裡面蹦出來的窈窕身材……

羅蘭咽了口唾沫，別過臉，但某個非常精神的部分很老實得更加亢奮了。

真的好大——

“比想像中更加精神呐。”

纖細的手指擦掉嘴角變得口水，蜘蛛臉上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

“嗯。在這種狀態下做些舒服的事情……比如說騎乘位，顏面什麼的，也不錯啦。不過太過興奮會讓傷口崩開，弄不好可是會因為失血過多掛掉的哦。”

“那都是什麼玩意兒啊！總之先把我解開！這狀況算是在搞什麼啊！”

“如你所見，純粹的、沒有任何邪念與惡意的治療而已。”

“我感受到的邪念可是滿坑滿谷。”

一邊吐槽。一邊嘗試著扭動身體。結果先不說那些束縛，身體根本使不出力。

平日裡身體強健的他，此刻身體和大腦裡的指令完全無法契合，光是抬起一根小手指都異常的費勁。假如單純只是疲勞，一定程度上還能靠意志克服，可失血、中毒、傷病、疲勞攜手襲來時。終究不能靠精神層面的堅持來解決。

“居然對著淑女說邪念什麼的……實在是太過分了，以母神的名義，我的個人興趣一直是觀察美少年之間赤裸裸的纏綿，譬如在霧氣繚繞的浴室裡，以為撿起一塊肥皂為契機，從肢體到心靈糾纏在一起喘息——如此這般的崇高真愛而已。”

全史塔西之中最為堅定的腐宗信徒怒挺胸膛。上下搖晃的波濤讓羅蘭一陣眼暈。

“關於你的興趣，我不想發表意見，不過能不能請你先把我解開，讓我換件衣服？”

“那可不行。”

“為什麼啊？！”

“的確，美少年之間的真愛是我的興趣，但這並不影響其他嗜好。譬如對小少爺，我就持有很純粹的肉欲啦。像是合體，男女之間很舒服的事情，男生的身體小秘密什麼的——身為淑女對這些懷有青澀的好奇心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淑女會用一臉純真的表情，說那種低俗的話嗎？！！！！”

“會啊，我就是。”

“總之，那個……快把我解開啦！”

漲紅了臉，冷汗自額頭涔涔淌至臉頰，羅蘭有些焦躁的說到，肚臍下方內側的某個部位已經持續響起高能警報一段時間了。

“不行哦，至少在傷口癒合之前。老老實實地呆在床上吧。”

盯著欲言又止，臉孔憋得通紅的羅蘭，蜘蛛露出興致盎然的笑容，按了幾個牆壁上的按鈕。

羅蘭身下的床板穿出一陣機械運作的聲響，特製的病床一下子由平行與地面的角度轉為垂直。隨後開始改變姿態——連帶著哇哇大叫的羅蘭一起。

“這個床原先是拷問用的刑具來著，名為‘拷問小弟一號’，為了讓受刑者能全方位的感受不同部位的痛苦和羞恥，特意設計成能夠讓受刑者擺出各種姿勢的可動框架，據說最新型號能夠感應腦波，擺出豐富多彩的姿勢呢。”

倚著牆，雙手抱胸，蜘蛛的臉上揚起堪稱爽朗的笑容。

遮蓋著少年胴體的被單滑落地面，羅蘭就像初生嬰兒一樣袒露身軀，上身向後仰躺，大腿被舉起向兩側打開，呈現所謂M字開腳——完全是沒有生活自理能力小孩，被人抱著噓噓的姿勢！

“做……做什麼？！”

腦袋裡浮現出“死了算了”的絕望衝動，全身顫抖的羅蘭大聲問到。

“就這樣拷問一番到也不錯，不過，這種時候應該先忙這個啊。”

從牆角邊轉回來的蜘蛛手上托舉著一個玻璃壺，圓潤光滑的造型，5升左右的容積，背部有可供提攜的握把，握把前段有斜著伸出來的粗長管子——不用說，正是為難以自理的病患解決生理需求，智慧種醫療護理史上值得大書特書一筆的進步，名為醫療尿壺的道具。

“使用方法很簡單哦，扶住羅蘭很有精神的那個地方放進去，之後放鬆神經，從前段釋放出來就行了哦。”

“女孩子不准說從前段釋放這種低俗的話！”

“那麼憋尿憋到膀胱炸裂也無所謂？或者勉強爬起來噓噓導致傷口崩開也可以？安心吧，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會讓小少爺很舒服的釋放啦。”

一臉天真無邪的說著，蜘蛛端著夜壺步步逼近，無處可逃的羅蘭想要呼救，笑盈盈的少女搶先一步，用布團塞住他的嘴巴，連最後的抗議手段和維護尊嚴的自殺措施也被剝奪，眼眶浮現淚光的少年眼睜睜的看著羞恥play專用道具逼近自己的身體……

經歷了無微不至、羞憤欲死的24小時護理後，傷口初步癒合的羅蘭終於從那張噩夢之床上被解了下來。不過因為沾血的衣服都拿去被蜘蛛給洗了，在這種不見陽光的地下洞窟中，衣服的風乾速度非常緩慢。暫時只能用被單裹住身體遮羞，就這樣還是遭遇蜘蛛的突襲，像眼下這般被豐滿的乳球緊貼著背部，耳邊吹著熱氣已經算是輕的。

“完了……嫁不出去了，當不了新郎了……”

勉強守住了童貞，心靈卻被深深劃下傷痕的少年抱著頭，啜然欲泣的呢喃著意義不明的話語。

10.The.Rock（八）

“別這麼說哦，我倒是覺得，如果是小少爺的話，說不定能成為一個好新娘的。”

拆下舊的紗布繃帶，蜘蛛在羅蘭耳邊嘀咕。

“……囉嗦。”

保持著不動的姿勢，讓蜘蛛換上新的紗布，每當紗布繞到胸前，那對豐滿的乳球就會緊貼背部變形，激烈的感覺一再傳遞，加上少女的體香，少年不僅有些頭暈。

“別生氣，我這是在誇你很可愛。”

“就說你囉嗦了啦。”

忍著疼痛慢慢放下手臂，臉上仍舊一臉無精打采，雙頰鮮紅通透，顯然還是非常害臊吧。

“居然還在死撐，唉……好了！”

“哇啊啊啊！你搞神馬！！”

包紮完畢的傷口慘遭巴掌衝擊，羅蘭差點痛的癱倒在地。

“這麼精神，看起來日常生活算是沒什麼問題了……唉，總覺得好可惜哦，人家明明還想做更深入的護理的說——”

“請容我斷然決絕那種護理！”

斬釘截鐵，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拒絕。

這可不是開玩笑，那種身體被肆意翻弄，連排泄都被對方掌握的日子再來一次……就算是羅蘭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自殺。

“嘛，話要聽人家說完啦，這可是禮貌問題，小少爺。”

滿不在乎的將紗布、脫脂棉、消毒藥水收進醫療箱裡，蜘蛛慵懶的繼續診斷報告。

“日常生活雖無大礙，不過短時間內也別指望能順利的揮劍，更不要說和那個僵屍臉老頭過招。”

“……我知道。”

弗蘭克.漢默，金羊毛騎士團的指揮官，七翼級魔法師。查理曼陸軍的傳奇，獸人們的噩夢之一。

現在還要在他的履歷表上追加“綁架犯”、“叛亂者”、“破壞分子”之類的字眼。

現在這個有著眾多耀眼頭銜的男人正帶著他的部下，以及包括第三王女密涅瓦在內的人質，佔據了羅蘭頭頂上建設中的惡魔島監獄。

救助人質，脫離島嶼。

不論其中哪一樣。或者兩個行動合二為一展開，都必須跟漢默及騎士團交鋒，以羅蘭現在的狀態，就算加上一個精於暗殺，卻甚少與他人合作的蜘蛛也輕鬆不到哪裡去。

“說起來。”

低著頭將還留有潮氣的衣服披在身上，羅蘭嘀咕到。

“那位漢默將軍。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呢？”

明明有著無上的榮譽。

明明是把祖國和榮譽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軍人。

現在卻背叛了，成為挾持人質的犯罪者。

是什麼促使他這樣做的？

“嘛……這種事情只有等他向政府和公司提出要求才能知道個概況，不過要挾持即將和世界首屈一指的財閥公子聯姻的公主，甚至還盤算著綁架少爺你。會提出的要求不外乎巨額贖金、釋放政治重犯、政治要求之類，僵屍臉老頭會是哪一種呢？”

蜘蛛聳聳肩，繼續說到：

“不論他是為了什麼理由。說是為了國家也好，為了世界也好，賭上自己的榮譽和人生也好——這種事情和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們知道的，就是這貨是個背叛者，是必須抹殺的物件。”

淡然的呢喃融入沉重的空氣之中，無法對此評論的羅蘭只能保持緘默。

正如蜘蛛所言，有怎樣的理由也好。那是漢默自己的事情。現實是漢默已經成為一個叛國者，還是眼下他們必須面對的最危險之敵。

要討論理由或是人生哲學的話，留到事情解決之後也不遲。

將漢默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孔撤換下去，羅蘭轉向更加現實的思考。

依照時間推算，從騎士團強襲齊柏林號開始，已經過去將近48小時，漢默這會兒多半已經提出了釋放人質的要求，並且提出了一個查理曼軍隊根本趕不及調集兵力前往海外孤島的時限。如此一來，會造訪這座島的武裝力量只剩一個——頂著V.E公司招牌的亞爾夫海姆防衛軍。

羅蘭毫不懷疑防衛軍的實力，雖不清楚在海外駐屯的軍事力量強到什麼程度。但要壓制一兩個小島什麼的完全不在話下。就算騎士團有超大型威曼助陣，同樣有古代種助陣的精靈們還是穩操勝券。，甚至還有餘力把知道太多的人質通通滅口。

當然，上述輕鬆的結論是以不在乎人質死活為前提的，可在當下。精靈陣營還需要和查理曼王室的聯姻，所以不可能不顧及密涅瓦的死活，因此也陷入和查理曼類似的投鼠忌器狀態。

既要顧及人質的安危，還要防止洩密。在這種條件限制下，動用大規模軍力鎮壓的選項不復存在，只剩派遣少數精銳力量突入這個惡魔島，進行滲透和人質救出作戰。

既然如此……

“你對這個島很熟悉呢。”

完好的左臂指指桌子上的紙筆，少年用不大像商量的口吻說道：

“能把這裡的構造、地形畫成圖紙，讓我看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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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億裡佛爾，通過紅海貿易社轉帳到塞雷斯信貸的指定帳戶，大部分將會分配給陣亡將士的遺屬，剩下將會妥善分配……哎呀哈，我還真沒發現，查理曼軍隊裡居然還有這種‘好人’啊。”

爽朗的大笑了幾聲，比刀鋒更加尖銳的弧線出現在李林的嘴角，坐在一旁的布倫希爾默然不語。

或許是膽大妄為，或許是徹底豁出一切，漢默向王國政府和V.E公司提出了一筆相當於查理曼海軍3年預算的巨額贖金，支付期限為後天中午12時，超過期限，他們將不保證王女殿下的生命安全。

李林不會在乎那點小錢，對漢默的動機也沒任何深究的興趣，但有一件事非常清楚。

一個人類和他的同夥，從V.E公司的重重安保下擄走了王女，讓公司繼承人陷入生死不明的狀態，然後大搖大擺的勒索巨額贖金——這是對他一手建立起來的體系的挑戰，是徹頭徹尾的打臉。

很不幸的是，李林不是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宗教偶像，沒有那種被打了左臉之後，再把右臉湊過去的特殊嗜好。他所信奉的是“弱肉強食”、“允許提意見，但決不允許反抗”。

既然漢默做好了覺悟，那麼不蹂躪他們到體無完膚的話，實在是太對不起人家了。

“讓阿茲達哈卡進入備戰態勢，告訴那傢伙，要盛情款待金羊毛騎士團一番，要讓那些不知死活的傢伙徹底後悔作為人類活在這個世上。”

對惡魔島上的人們來說，這一道命令意味著地獄的降臨。

10.The.Rock（九）

分配到的房間意外的舒適。

儘管不算寬敞，但還是仔細清掃到一塵不染，就算戴著白手套隨手一模也不會沾染灰塵。邊上附帶了不帶窗戶的廁所兼淋浴室，多少也算照顧了個人隱私。

固定在地面的鋼鐵床鋪桌椅各一件，木制的器具，防止自殘的襯墊，嵌入鐵柵欄的窺視孔和窗戶——充分體現了設計者在設計這間囚室上所花費的心思，在最大限度執行監禁功能的同時，還巧妙的披上一條溫柔的外衣，防止淪落至此的囚犯因為壓力自殺。

真是周到。

密涅瓦在心裡冷冷的評價，端坐在椅子上繼續閉目養神。

當藥物的效力退卻，重新清醒過來時，身上的束縛已經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脖子被套上“禁法項圈”——用於奪走犯罪魔法師使用魔法的刑具，然後被囚禁在專供重刑犯使用的單身牢房。

沒有哭喊，沒發脾氣，密涅瓦平靜的坐在房間裡。

比起無用的情緒發洩，或者默默接受狀況，冷靜下來把握狀況更優先——自小接受的英才教育正在發揮出成果，少女在腦海中將自己所知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聯繫起來，試著從紛亂的事件中理出頭緒。

由於手上的情報實在太少，自己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根本不知道被帶出客艙之後的事情。諸如綁架者的身份、米雪爾和他們的關係、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從昏迷到現在過去了多少時間，發生了那些事情——這些至關重要的情報完全掌握不到，想要在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整理出什麼，根本是白費力氣。

眼下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對他們還有價值，值得他們不惜和一個大國跟一個超級財閥為敵，也要綁架自己。因此，至少眼下生命安全還能得到保障。

一陣“叩叩”的腳步由遠及近，從腳步聲判斷至少有三個人。腳步聲在門前停住，背後傳來拉動窺視窗又歸位的聲響，接著一連串毛骨悚然的金屬撞擊聲穿過房門，紮在密涅瓦的背脊上。

門鎖“哢擦”一聲後，牢門嘩啦啦的移開，兩個人走了進來。

“殿下。”

非常熟悉。但因為缺乏起伏和恭敬而變得極度陌生的女聲傳來，背脊微微僵硬了一下，密涅瓦緩緩轉過頭來。

“米雪爾……”

盯著換上深藍色魔法師長衣，褪掉唯唯諾諾的偽裝，顯露出沉穩、堅毅態度的“前”侍女，密涅瓦囁嚅出對方的名字。然後又陷入緘默。

沒什麼好說的，高高在上的王女已經成了階下囚，不起眼的侍女掌握著昔日主人的生死——如此徹底的立場轉換之後，說什麼都顯得尷尬、多餘。

視線從肅然的少女魔法師身上移開，一道進入的男性納入視野，看清那張歷經滄桑的面孔之後，一直保持著的鎮定的密涅瓦一下子呼吸急促起來。

“弗蘭克.漢默將軍……！！”

“承蒙殿下還能記住老夫。不過老夫已不是將軍，所以不必再以‘將軍‘來稱呼。”

金羊毛騎士團團長微微欠身，不卑不亢的姿態和堅若磐石的身影幾乎將密涅瓦壓倒。

“為什麼……這是……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直維持的鎮靜面具一下子龜裂，震驚、疑惑、難以置信的真實面孔顯露了出來。

雖然沒有過去“勇者”李拿度.達爾克所在的金母雞騎士團那樣聲名顯赫，但金羊毛騎士團也是一支頗具聲望和實力的王牌部隊。除此之外，其對國家的忠誠更是到了近乎信仰的深厚程度。

為了祖國，他們一次次拋頭顱撒熱血，比起生命，祖國查理曼的安全和榮譽來的更加重要，他們以能守護祖國為榮。查理曼的人民也視他們為護國勇士，發自心底的熱愛、崇敬他們。

這樣一支光榮的部隊，犯下了形同叛亂的罪行。

虛脫感開始滲透身體，密涅瓦攥緊拳頭，讓指甲刺破肌膚。依靠痛楚勉強撐住。

如果是其它的勢力——譬如心懷叵測的財團或者外國勢力執行了此次綁架，打算借此要脅查理曼答應什麼。那麼雖然會覺得屈辱，但密涅瓦還不至於如此失態。可金羊毛騎士團……

要是連一個被認為對國家和王室最為忠誠的王牌部隊都選擇了背叛，那麼這個國家還能依靠什麼呢？內兜不止的王家陸海軍？貴族的私軍？新組建的提坦斯？還是隸屬財團的武裝力量？

“為什麼……”

只能一再重複這句疑問，仿佛做了噩夢一般。

“殿下，這是為了公正，為了那些為國捐軀，卻得不到應有尊重的戰士，以及他們的遺屬。”

微微欠身，以形式上恭敬的態度闡述著，平靜的語氣和聲音像是說著和自己無關的事情，沒有任何感慨，仔細品味，還能察覺到一絲倦怠、疲憊。

“一直以來，金羊毛騎士團在北方前線執行各種危險的任務，身為軍人，這是我們的職責，就算有士兵因此送命，那也是他們的宿命。可是……殿下，在看不到頭的戰爭泥沼之中，被送往死地執行任務，最終被國家所拋棄，無法得到承認的戰士們。他們在戰場上流乾鮮血之後，他們的家人得到的只有謊言，沒有任何補償，在饑餓、貧困中流乾眼淚——這就是為祖國奉獻出一切之人應得的報償嗎？我忍受了這些事情幾乎一輩子，現在必須停止了。”

堅毅的面孔沒有任何變化，語速、聲調沒有任何變化的陳述裡卻有著一股壓抑的冰冷怒氣，被沉重的悲憤壓迫，密涅瓦死命攥緊快要發抖的拳頭。

“殿下，老夫所說的都是事實。”

夾雜著真實分量的誠懇話語壓在密涅瓦的肩頭，凝望著那雙充滿罪惡感、悔恨和堅持的眼睛，放在膝蓋上的拳頭縮了一下。

她很清楚，漢默所說之事極有可能是真實的。

陸軍大臣泰利耶——“貪腐”、“黨爭”、“庸人官迷”、“好大喜功”、“爭功諉過”。

原本就相當具有此類傾向的這個貴族階層都如此定位陸軍大臣，可以想像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搶奪部下的功勞，將失敗推卸給別人，貪沒戰死軍人遺屬的撫恤金、克扣軍餉——對堪稱將“腐敗”一詞具現化的陸軍大臣來講，簡直有如呼吸般自然。假如漢默所說確有其事的話，那麼仔細想想，陸軍大臣確實是幹的出那種事的。

“可是——”

鼓起勇氣，王女抬頭反駁。

“如果真如你所說，存在這種種不公之事，您完全可以申訴，以您的身份和功績，一定可以……”

“殿下，老夫早就嘗試過了，我試過了各種手段，甚至向國王陛下直接申訴。可又有誰在乎士兵的疾苦？他們在乎的只有如何跟V.E公司合作，從戰爭中獲利，用沾滿鮮血的金幣裝滿他們的錢袋！”

再也無法抑制怒氣，一直冷靜的漢默咆哮起來。

10.The.Rock（十）

與V.E公司同流合污？對此密涅瓦毫不懷疑，畢竟大臣們從李林那裡領第二份工資的事情幾乎是公開的秘密，靠著向北方輸送物資，承擔各國的兵器製造訂單，那家公司迅速從不起眼的小商社起家，一躍成為世界第一的財閥。說他們就是靠著戰爭發達，也沒什麼不妥的。

清楚這些內幕的密涅瓦有些難以理解，為何之前都尚能維持冷靜的漢默，在提到V.E公司時會如此憤怒，那些事情不都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麼？

“只要戰爭存在，和戰爭相關的產業也不會消失。這個道理不光殿下明白，我們也很清楚。雖然很無奈，但這也是世間的常理。”

有水便有魚，有空氣便有風，有戰爭，有廝殺的話，必定在某處有製造販賣武器之人，此乃亙古不變的因果定律。

漢默深深吸了一口氣，剛壓抑情緒的面孔再度變得險惡。

“可是，殿下。假如有人操控戰爭，同時向交戰雙方出售武器，自己卻躲在安全的地方數著錢，欣賞著別人用他們製造的武器互相廝殺——您覺得這種事情、這種傢伙能被原諒嗎？”

或許直到遙遠的未來，戰爭也不會結束。可投身戰場上的，是活生生的人類，不是任人擺佈的棋子。這種讓別人沖在前面流血，自己獲利的做法，不管何時何地，都無法讓人接受。

“這種事情……”

“那群傢伙一直在做，只不過做的非常隱秘，從來不給人抓到把柄。可是，殿下請看——”

一旁的米雪爾上前，從長衣下取出兩張連弩。

兩張弩一大一小。密涅瓦一眼就認出較小的弩是查理曼軍的制式裝備，而大的那張沒有任何標記，還有多處損傷。

“完好的那張弩是我軍向V.E公司採購的制式連弩，而另一張——”

漢默指著損壞的那張弩，不快地說到：

“那是我們從獸人騎兵獸人手上繳獲來的。他們的標準裝備。殿下請看。”

漢默點點頭，米雪爾會意的點了下頭，掏出十字螺批，迅速分解兩張弩，將從查理曼弩上拆下來，安裝到獸人弩上。前後不過現在分鐘左右，損壞的弩煥然一新。搖動手柄、上弦、卡榫滑塊落位全都流暢無阻，扣下板機，“嘣”的一聲空響，令人為之心折。

“這……”

“不光是弩，馬車、裝備、軍糧、精力藥、醫療設備和藥品——在北方戰線。雙方都能很方便的從對方那裡取得想要的零部件，因為這些都是採用一個規格去量化生產出來的。”

“……！！”

採用一個規格生產部件，實現徹底的通用化——這對10多年前的威爾特來說純屬遙不可及的夢想，就算是一個作坊裡的師徒，沿著同一個技術脈絡，使用同樣的工具打造出來的成品，也會存在諸多不同。互換部件之後能正常運作的，更是少之又少。

但隨著某個企業的出現，其帶來的規格標準化技術革新給世界帶來的巨變，就連深宮中長大的密涅瓦也十分清楚。而且密涅瓦同樣清楚，迄今為止整個世界只有“他們”掌握那項技術。

那家企業的名字是——

“明白了麼，殿下。在人類或獸人實現各自統一世界的目標之前，V.E公司在這方面已經將雙方統一起來了。然後通過武器買賣獲得巨額利潤。”

漢默嘲弄般的苦笑了起來，密涅瓦瞪大了眼睛，朱唇微啟，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能說什麼？該說什麼？什麼是真實的？哪些又是謊言？混亂的腦袋已經無法判斷這些事情了。

漢默是背叛了國家和王族。將她綁架監禁于此的罪人，密涅瓦不可能僅憑他的一面之詞和兩張弩，就相信其所說的一切。可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說的，很有可能都是真的。

商人的天性是追逐利益。道德對他們來說是個次要問題，而李林正是將此特性顯現到極致的成功商人。

如果是為了武器貿易的龐大利潤，那個人是能毫不猶豫做出向交戰雙方出售武器之事的。

在密涅瓦處於混亂狀態之際，漢默繼續不緊不慢的訴說著。

“我也曾嘗試著揭發此事，但沒有任何人相信我們這些前線軍人所說之事。不，其實大臣們早就心裡有數，但他們自己就投身這些骯髒交易，從中獲利。根本不能指望他們出手，縱然可以讓前線的戰士在法庭上現身說法，欠缺決定性證據的情況下，V.E公司的法律顧問們也能輕易的駁倒我們。”

V.E公司的律師團是世界上專業資質最好的律師團，沒有之一。他們有著長期在法庭上和法官打交道、尋找檢察官提供的如山鐵證中漏洞、想方設法誤導陪審團和輿論的豐富經驗。通曉各類法律漏洞和司法規則，同時和他們的老闆一樣沒良心，能毫不臉紅的對遭受強姦的婦女提出“孩子是霜月21日懷上的？請問那天夜裡，您和誰在一起，幹什麼？”之類的問題，將規則、漏洞、誤導融會貫通起來，滿足他們老闆的需求。

除此之外，在V.E公司的財政支援下，律師們還能收買法官、收買證人、收買陪審團、收買對方的辯護人來達成訴訟勝利，就算收買無法實現，最後還有暴力手段可用……

阻攔在漢默揭露真相，追求公平正義之路上的，就是這樣一種鐵三角組合：奸詐冷血的死亡商人、麻木不仁的貴族官僚、精通規則的無恥訟棍的有序組合。想要突破這個組合，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我們已經試過了所有的辦法，但沒有人聽我們的。”

停頓了一下，漢默昂頭望向鐵窗外湛藍的天空，斬釘截鐵的說到：

“為了停止這些欺騙和腐敗，該是有人挺身而出的時候，我們要從那夥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驕姿不義的蟊食之輩手中奪回國家，尊王討奸，實行維新。為此甘願背負背叛的汙名，受盡囚虜之辱。”

密涅瓦癱在座位上，神色憔悴地張口欲言，卻又不能發出一言。

沒有意義。

漢默的想法和她無法產生交集，對方是已經決定放棄一切，不惜和國家及財閥為敵之人，身為體制內的既得利益者，以及財閥和王族合流的“抵押品”，密涅瓦說再多也沒意義。

沉默不語的密涅瓦不曾想到，漢默所說的“維新”一詞，日後還會經常聽見。而圍繞著這個詞所展開的，是陸軍一系列的暴走事件，以及眾多“下克上”式的冷血暗殺。

10.The.Rock（十一）

水面上浮起數個船帆似的三角形，漸漸擴大成鼠灰色的橢圓形。

第一印象是鯊魚的背鰭，但頂部的小孔和圓鼓鼓的可愛輪廓表明它們和海洋殺手並非統同一物種，這個地下水道也不是鯊魚出沒的場所。

“終於來啦，辛苦你們了。”

站在簡易碼頭上的少女揮揮手，遊近的橢圓形翻了過來，揮舞魚鰭狀的前肢回應，然後又翻轉回來，從水裡抬起臉孔。

流線型光滑的頭部，左右各一的小眼珠，細長嘴巴一張一合發出“咯咯嘎嘎嘎”的聲音。

是海豚。

只見蜘蛛不慌不忙的豐乳之間的溝壑裡掏出筆記本，坐在地上，然後對著海豚點點頭。

“咯嘎嘎咯咯咯嘎嘎嘎嘎。”

海豚發出奇妙的聲音，聆聽著莫名其妙的語言，蜘蛛在紙上劃出點和線，5頭海豚輪流交接，只用了三分鐘就將密文敘述完畢。

確認了一遍訊息無誤，蜘蛛嫣然一笑到：

“標準時間1330確認收到電文，我們將配合行動，以上。”

海豚會意似的點點頭，其中3頭再度沉入水下，悠然向外海遊去。

顯而易見，這些海豚並非野生動物，乃是經過人工馴化的動物，更確切的說，是亞爾夫海姆防衛軍海軍準備正式採用的第一代有機生物兵器。換言之，他們是軍用生物。

雖然各國海軍也有利用殺人鯨來充當水下坐騎，護衛軍港安全或執行特殊任務。但那不過是把陸地上的騎兵搬到水裡，並未真正發掘出海棲哺乳類的性能。

經過一系列的研究實驗，精靈學者們發現其實鯨類和海豚的腦容量比人類還來的大。儘管這並不意味它們比人類聰明，意識容量也未必比人類更高。但無需像人類那樣學習龐雜的知識——也就是雜念較少。因此能將一些術式烙印進其腦中，使之成為能執行指令的生物兵器。

眼前的海豚正是隸屬于海軍實驗部隊“深淵”的士兵，它們本在羅蘭和蜘蛛墜海的區域展開搜索。在蜘蛛從雜物間裡翻出老舊的發報機，聯繫上附近搜索的偽裝商船後，它們立即被派遣來此。之所以派遣“深淵”。正是看上他們不會引起敵人的懷疑，而且腦中烙印有加密通訊術式的海豚也比發報機更加安全些。

“情況怎麼樣了？”

羅蘭湊了過來，鎮靜的聲音下隱隱漏出一絲焦躁。

墜海以來一直和外界處於斷絕聯繫的狀況，此刻會感到焦急也是理所當然——這只是表面，更深層的理由是，羅蘭的經驗告訴他。李林絕不會善了此事。

絕不和恐怖分子談判；

如果有誰從你的銀行搶走10萬金幣，那你就懸賞50萬通緝他；

我們說了要殺誰全家，那他家就一定會連老鼠蟑螂都不剩；

——李林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幹的。

全家被火葬的競爭對手，吊死在月臺前路燈上的鐵路劫匪，被灌進水泥裡沉入大海的欠債不還者。被自己兄弟剁成碎塊裝在袋子裡換取3000埃居賞金的銀行大盜——眾多悲慘的死者用其結局證明，想要觸動李林和V.E公司利益絕不是輕鬆愉快的事情，冒犯者會付出怎樣慘重的代價。

其實那些利益對V.E公司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就算和當事者的性命捆在一起都比不上高額賞金和暗殺行動的開支。但那根本不是問題，賞金和殘酷暗殺只是意味著一個血腥且真實的警告：沒有人在動了V.E公司的乳酪之後，還能繼續活在這個世上。這個警告的份量足夠那些還不夠瘋狂的罪犯和對手謹慎行事。

漢默比過去那些傢伙做的更過，眾目睽睽之下襲擊公司的超豪華郵輪。並且突破所有的安保措施，擄走了公司繼承人的婚約者——大國查理曼的王女。

這是不折不扣的打臉，還打出啪啪啪的聲響，讓全世界聽見。

李林一定會對此報復，而且一定會用最殘酷的方式。

到目前為止，羅蘭所能想出的李林最溫柔的處理預案是漢默和騎士團成員被剁碎後拌進飼料喂豬，或者打開頭蓋骨，讓他們品嘗自己的腦漿之類。至於他那位養父如果採取不溫柔的處理方式……根本沒辦法想像，只知道恐怖至極。

“正如少爺所料——”

將電文譯稿遞給羅蘭，蜘蛛露出一個嘲弄的微笑。

“執政官大人被惹毛了啊。”

劫持王女為人質。向國民公佈V.E公司劣行，以此為契機，李林勢必會讓步——漢默他們似乎如此確信著。

只能說，他們的想法太天真，天真的無可救藥。

更糟的是。他們操之過急。

V.E公司固然讓王族和一部分保守派感到不快，但劫持密涅瓦本身就是對王族權威的挑戰。對此一無所知，過於耿直、對耍嘴皮子一竅不通的騎士們，擺出一副“這是理所當然之事”的傲慢姿態，毫不委婉地向王國政府和V.E公司提出巨額贖金和維新變革的政治要求。完全不知如何在談判中運用“有利地位”抵消對手的優勢，反而因為不知所謂的憤怒，一味做出強硬姿態去交涉——結果只能是促成王國政府與V.E公司攜手合作。

“國王陛下親自定性這是一起叛亂事件，金羊毛騎士團是一支叛軍，如果陸軍部繼續扯皮，那就讓海軍和提坦斯去平亂。當然，V.E公司也可自行處理。”

漢默的真正底牌是發動陸軍的大量同情者——由下級騎士和軍官組成，鼓吹暴力改變國政的鬆散集團——“王道派”。通過海外的劫持事件，給予本土的“王道派”以精神支援，將之發動起來，然後一鼓作氣的推進“維新改革”。

伴隨提坦斯的崛起，海軍的擴展，陸軍受到了強烈衝擊。過去無比尊崇陸軍的人們，如今都用冷眼看待陸軍。信念、尊嚴遭受重創的陸軍青年將校一部分尋求轉職海軍或提坦斯，剩下還留在陸軍裡的則開始探討“國家改造運動”。

這些人的思維模式和漢默有頗多近似之處，認為國家和陸軍陷入今天之狀況，其禍根在於財閥、貪官污吏、海軍將領等等一干“陛下身邊的壞人”，只有發動維新變革，進行“清君側”，查理曼才能恢復應有的姿態。

漢默的行動對這群滿腦子“尊王討奸”的憤青無疑是個充滿刺激的信號，如果不能將金羊毛騎士團鎮壓下去，天知道那群打了雞血的傢伙會不會去“天誅”什麼人。

為了國家體制的安泰，也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包括黎塞留首相在內的所有人一道做出了一個決定——讓V.E公司放手去做。

“換句話說，就是查理曼方面把金羊毛騎士團的處理，公主的營救都丟給我們啦。”

聳聳肩膀，蜘蛛的笑容無比譏刺。

PS：競猜小劇場

李林：好久沒出來了，上次只有可憐的無名一人獲獎，希望各位親多多努力哦！

尼德霍格：今天的問題1.“下克上”是哪裡的傳統？（提示：別號11區、腳盆、霓虹的那個島國），問題2.“王道派”的原型是？（提示：11區的右翼憤青組織，比較有名的行動是226，砍死了自家一大票老爺爺高官）

10.The.Rock（十二）

“憤青、土包子、小學文化程度……什麼啊，所謂‘攘夷志士’、‘尊王討奸的先鋒’就是這種貨色？”

隨手將2級機密資料丟在一旁，翹著腳躺在彈簧床上的親衛隊中校呷了口咖啡，無聊地伸伸懶腰。

按照資料所顯示的，查理曼陸軍“王道派”成員大多為來自農村的中下級軍官，撐死也就是個富農。平生只知道土地是最好的東西，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當個有三五公頃土地的地主。即便投身教皇口中對羅斯聯合公國的“聖戰”，其主要動機除了信仰之外，主要還是對那一大片未開發土地的覬覦，早點打下羅斯，在那片廣闊土地上種滿小麥是“王道派”的理想目標之一。

查理曼海軍、提坦斯還有亞爾夫海姆防衛軍也不乏右翼激進組織，像是查理曼海軍的“統制派”，提坦斯的“聖十字百合會”，亞爾夫海姆防衛軍裡的“憂國士團”都是極端民族主義者、沙文主義者、種族優越論者構成的組織，但還是有些區別的。

比如說“憂國士團”，其成員全都是正經軍事院校畢業生，大多以外派的名義遊歷過諸國，有的還擔任過實質上的駐外武官之職，見多識廣。在他們看來，隨著工業化進程和國際貿易的深入，亞爾夫海姆除了頭等大事——建國獨立之外，還要積極經營海外殖民地，攫取對亞爾夫海姆至關重要的金屬、橡膠、糧食、晶石、秘銀等資源。像查理曼陸軍“王道派”那樣熱衷在荒地上中小麥，是沒見識的鄉下人才會有的狹隘想法。

“嘛……乍一看似乎是眼光長短之別，說到底也不過是擴張方向的分歧。精靈也好，人類也好，智慧種真是非常擅長折騰呢。”

阿茲達哈卡竊笑著。不留情面的嘲弄下位種族。

短命、脆弱的智慧種，隨隨便便就會死掉的種群。

頸椎斷了就會死，砍掉腦袋也無法再生，失去三分之一的血液會死，就連一口氣飲用大量淡水。他們都可能會死掉。

正因為比起古代種距離死亡更接近，他們對生的執著更為強烈，就算一瞬間也好，他們也想苟延殘喘下去。在阿茲達哈卡看來，那副醜惡又美麗的姿態非常的……具有吸引力。

就像雕刻家發現了上好的石料，畫家發現了一種新的顏料。阿茲達哈卡對智慧種——特別是人類這個素材產生了興趣，然後開始展現其“創意”和“才華”的“藝術家”生涯。

一開始，他幻化成有錢的貴族，誘騙那些愛慕虛榮的少女，將她們拐到他的“工作室”之後加以殺害。通過觀察少女們臨死前絕望痛苦的表情，觸摸新鮮水嫩的內臟來感受生命悅動的色彩。陶醉於死亡的瑰麗，為流血慘叫歡呼喝彩，為對內臟的色彩斑斕唏噓不已。但過了一段時間後，阿茲達哈卡就失去了興趣。

原因很簡單，素材太單一，面對死亡的反應也較為相似，經歷了初期的新奇興奮感之後。很快就對那些浮誇愛財的女人產生了厭煩情緒。

於是，他開始探索新的素材，施展新的創意——名為“戰爭”的創作。

阿茲達哈卡假扮成行走四方的神官，潛入一個村莊，迅速和當地的民眾打成一片。每天用糖果點心和傳奇故事來吸引村子裡的孩子。漸漸的，大人們放鬆了戒心，對孩子們圍在神官大人身邊團團轉的風景習以為常。殊不知，在他們看不見的角落，悲劇的種子已經被種下。

阿茲達哈卡半催眠半強制的向孩子們灌輸“他們是被選上的人”、“母神欽定的戰士”之類的童話故事，然後告訴這些被洗了腦的孩子。要想成為神的戰士，他們還要奉上宣誓忠誠的祭品——

一夜之間，村莊裡的大人們全被殺死了。當太陽升起時，拿著沾血的兇器和毒藥瓶子，眼神空洞的孩子們從各自的家中離開。滿臉慈祥笑容的神官大人正在村口等著他們。

“恭喜諸位，如此一來大家就都是神所選定的戰士了，我們將為母神奉獻一切，對不信真神的異教徒降下制裁的鐵錘。”

面對著雀躍不已的孩子們，阿茲達哈卡竊笑不已。

很快，一支名為“少年聖十字軍”的隊伍出現在北方戰場上，其成員皆為15歲以下的未成年人，在戰場上表現出大人也為之畏懼的好戰與殘忍，其勇於同歸於盡的作戰風格讓熊族哥薩克騎兵都感到膽寒。

沒人知道他們從哪裡來，但他們所宣揚的“我們的信仰才是唯一正確的信仰，我們才是真正奉侍母神之人”——在教會聽來格外刺耳。

毫不意外地，“少年聖十字軍”被指定為異端分子，遭到兵力數倍之上的成年人圍攻，軍團成員大多被當場殺死，僥倖活下來的經過異端裁判所的審問之後，也被送上了火刑架。這支娃娃部隊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出現，又莫名其妙的的覆滅了。自始至終，教會都沒有發現俘虜口中“指引我們，傳播母神教誨”的那個神官，經歷一番無果的搜索之後，最終這件事也不了了之。

阿茲達哈卡無比滿足的注視著自己的成果，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這些孩子被送入死地之後，展現出他迄今為止不曾看到過的瑰麗炫彩。

瘋狂、絕望、祈禱、悲傷、空洞——身處絕境的孩子們所展現出的豐富情感帶給三頭魔龍前所未有的刺激，滿臉呆滯的少女被劈成兩半。發狂的大人在小孩子屍體上不斷劈砍。絕望的幼童掏出殺死父母的匕首，割斷自己喉嚨。哭喊著父母的孩子被綁上火刑柱，最終在慘叫聲中被燒成灰燼……

前所未有的戰慄感和亢奮一道湧上來，脆弱的生命和道德被破壞帶來的愉悅猶如電流般令全身酥麻——只有戰爭才能帶來如此強烈的美好感覺，與之相比，過去的殺人行為根本不值一提。

正當亢奮尚未退散的阿茲達哈卡準備再接再厲之際，龍族長老會議傳召了他，宣佈他的行為觸犯了龍族不得直接插手智慧種戰爭的禁忌，為了維護古代種的安寧，從各家繭居的洞窟裡鑽出來的老爺爺們一致通過決議，將他逐出大陸。

在這之後，阿茲達哈卡來到南方邊陲的群島定居，繼續從操舊業，變換容貌干涉土著居民的戰爭從中取樂，直到那個傢伙出現——

“阿茲達哈卡中校，司令部來電。”

通話器放送出接線生悅耳的嗓音，將思維切換到事務狀態，阿茲達哈卡說到：

“讀出來。”

“1小時後開始執行割喉（Spit.Braek）作戰，萬望作戰順利。”

“瞭解。”

應答之後，艙室重歸沉寂，壓抑不住的笑聲一點點從喉嚨裡洩露出來。

呵呵呵——

管他是超越種，還是別的什麼，總有一天，會咬斷那小子的脖子。在此之前，先盡情享受一下戰爭也不錯呢。

“好戰爭，好戰爭啊……”

蘊含著野心和瘋狂的自言自語消散在客艙裡，仿佛感應到那股陰濕狂氣，貨倉中搭載的幾個貨櫃發出一陣不安的躁動。

10.The.Rock（十三）

“明白了嗎？上頭已經決定廢棄這座島也在所不惜，要讓那個古代種混蛋來處理了，你呆在這裡多一分鐘，小命就離危險更近一步。”

蜘蛛揮舞手裡的紙片，以前所未有的嚴肅面孔說著。

當翻譯出“阿茲達哈卡”的字句時，握筆的手立即僵住無法繼續動作了，之前隱約有想到，但沒想到最終會派那個殺人狂來“清掃”這個島嶼。

若說這是玩笑的話，那多半屬於最惡劣、讓人根本笑不出來的那種了。

Arachnid之中不乏人格扭曲的殺人狂魔，蜘蛛也能算一個。

可無論質和量，阿茲達哈卡都遠遠超出了“蟲”們，把他分類進“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裡，一點都不算過分。

“聽好了，除了執政官和親衛隊隊長，那瘋子誰的帳都不賣，就算是少爺你也一樣。如果惹他不高興，說不定連你也敢殺。所以現在少爺應該聽從指示，立即和‘深淵‘一道撤退。”

海豚們“咯咯嘎嘎”的叫著，仿佛在附和蜘蛛。碼頭上擺著他們帶來的密封箱，裡面除了橡膠充氣筏、纜繩、充氣筒之外，還有藥品、食物、淡水、信號槍和無線電發信器。足夠保障他們安全離開這座島嶼後，堅持到搜救部隊找到他們。

當然，這必須趕在割喉作戰完全展開，阿茲達哈卡降臨這個島嶼之前。

“等那瘋子來了，就算想走也未必能平安離開。”

深深吸氣，讓含鹽的潮濕空氣填滿肺部，蜘蛛冷峻的聲音展現話語的份量。

“那這座島上的人該怎麼辦？”

溫和的反問之下，是難以抑制的怒氣。明知道不該對蜘蛛發火，卻怎麼也難以控制住那股怒意。

指向不合理的決斷，指向李林的那股怒氣。

“……會被捨棄掉。”

見面以來第一次，少女露出了堅毅的表情。

“就算不合理，就算殘酷無情。為了將損失控制在最小限度，必要的犧牲是被允許的，這就是戰爭。”

“那又怎樣？明明能做到，能在捨棄之前做些什麼，就因為‘可能‘的損失而見死不救嗎？”

羅蘭壓低嗓音反駁回去，拳頭用力攥緊。

他非常清楚。這不過是感情用事。戰爭本身即是以士兵的死亡為前提，單純將之視為數字公式的計算才得以成立。零傷亡的戰爭不可能存在，感情用事是不成熟的愚蠢行為。

身為支配者，其思考方式必須正確，否則只會帶來更多的死亡和災難。

可是……

即便慈悲和人道是微不足道的理想，世界也應該留給這一絲渺小理想存在的空間。冷血的政治和戰爭之外，智慧生命也該有溫暖美好的事物存在才是。

“至少要把那些人從這裡救出去，不能就這麼放著不管。”

“別犯傻了，對方的戰力不如古代種那麼棘手，可好歹也是職業軍人，這個可以比擬要塞的監獄裡還有700名人質。要在1小時裡解救人質？就憑你這副樣子？自以為是也該有個限度！”

就算是專業的突擊隊也做不到這種事，更何況一個受傷的少年。

“或許如你所說。這是自以為是。”

少年低著頭，歎氣似的低喃。

蜘蛛沒有羅列出全部的客觀困難，但僅僅只是這些就足以斷言拯救行動將會以失敗收場。

理想確實很高貴美麗，但提倡理想的人往往會忽略現實，最終被殘酷的現實壓倒、吞沒，因為世界乃是現實的集合體，而非夢想的領域。

“可是，要是一直停留在原地，什麼都不做，同樣也什麼都不會改變吧。”

“你……”

“我很清楚這件事情有多困難。也不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事實上，一直以來我無數次親眼看著別人在眼前死去，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

手掌放開又攥緊，連一個人都無力拯救的手，此刻因為肩傷。依然飽嘗疼痛之苦，就連握劍都極為勉強，更不要說戰鬥了。

“可是啊，就算這樣的我，也還是覺得不能放任事情就這麼發展，最終變得無可挽回。說是任性也好，是賭博也好，我想去救人，所以我就去了，就這麼簡單。”

剛要轉身離去，忽然想起了什麼，羅蘭對著蜘蛛深深點了下頭。

“這段時間承蒙你照顧了，雖然不知該怎麼稱呼你的本名，但我想說——”

蜘蛛的手指一陣僵硬，蓄勢待發的麻痹線居然無法順利的射出去，不惜用強也要把羅蘭帶走的決意一瞬間崩裂。

僅僅只是一句話。

受人依賴、奉獻自我或幫助他人完成某件工作後，無論是否成功都，多少都能代表獎勵的話語。

被人販子賣給史塔西，接受肉體改造，成為Arachnid的殺手，剷除上級指定的目標——這一路走來的人生當中，從未有人對她說過的這句話。

“謝謝你。”

謝謝——證明對得到幫助的喜悅和回禮，充滿溫柔的一句獎勵。

從未有人對她說過這個話，從未有過的感觸奔馳在少女的身體之中。

（不行，我應該……！！）

被訓練的如同利劍一樣的思考大聲疾呼，“任務優先”的定式思維催促身體趕緊行動，可看著少年的背影，蜘蛛就是無法射出毒線。

仿佛如果這麼做了，就會失去什麼決定性的事務，再也無法挽回一般。

（見鬼！）

緊咬銀牙，少女的身體終於行動起來。

五根手指追上少年，輕輕落在他的肩頭。

“真是的……跟著你這種傻小子，真是我人生中的大不幸啊。”

發著牢騷，少女超過愣住的羅蘭，逕自走到了前面。

“發什麼楞，要去救人吧？以為有地圖就一定能到達目的地的？因此掛掉的傻蛋實在是有夠多啦，再加上你這號天下第一大傻瓜，地獄都會受不了了啦。”

“不，為什麼你要幫我？”

不好意思的搔著臉頰問著，遲鈍的少年額頭上挨了一記爽朗的彈指。

“好疼！”

“你以為是誰害的？丟下保護物件管自己逃走？你以為事後上級會說一句‘哦，這樣啊。‘就放過我？”

“那個……真是抱歉。”

“算了，追究這種事情毫無意義，反正……”

“反正什麼？”

沒聽清楚的羅蘭靠近了些，第二記彈指再度命中靶心。

“煩死了！抓緊時間，趕快辦完事走人！你這個大傻瓜！”

蜘蛛鬧彆扭般轉過身子，捂著額頭不明白少女為何生氣的羅蘭聳聳肩，迅速將疑問壓下心底，緊跟住蜘蛛的腳步。

“反正我也不討厭那種犯傻。”

蘊含著少女嬌羞的話語深深藏在心底，心跳加速的悸動還殘留在身體中。

10.The.Rock（十四）

私營監獄惡魔島。

那是V.E公司為緩解查理曼一直存在的監獄經營不善、開銷巨大、管理難度大等弊端，同時為開發海外殖民地提供流放人員集散地所建立起來的一出所在。

除了壓榨囚犯勞動力進行無薪工作，為防衛軍提供各種實驗用的“新鮮材料”，以及監獄“很黃很暴力”的傳統盈利項目之外。規劃中的惡魔島監獄還將對被判處監禁的上流人士、暴發戶、黑社會大頭目等群體提供根據收費額度劃分檔次的、高檔酒店或者度假村式的付費監管服務。如果他們還有特殊需求，也可以安排“女子肉便器”、“搏擊玫瑰”、“死亡角鬥”、“撿肥皂”之類廣大群眾喜聞樂見的專案。

反正這裡是遠離查理曼本土的海外監獄，怎樣無法無天，本土的人民對這裡的情況也是一無所知，即便有隻言片語洩露出去，除了罪犯家屬，又有誰回去掛心千里之外的一群罪犯？

這個島和人權、平等之類的詞語絕對無緣，從決定改建成監獄之前就是如此了。

“原先這裡是史塔西培訓特工和殺手的訓練基地，除了正常的排汙、濾水、通風管道之外，為了模擬可能出現的城市下水道環境作戰，還建設了一座模擬訓練場。現在經過翻修改建，完全是一個地下迷宮了。”

手指不時的震顫，向四方伸展的“探索線”將地下迷宮裡的情報源源不斷地送來。

蛛絲不僅是狩獵的工具，也是蜘蛛用來感知世界的工具，空氣的流動、濕度、水流、地面上的腳步、甚至細微的說話只要集中注意力，全能通過纖細的蛛絲感覺到。

但那必須是非.同.尋.常.的.注.意.力才行，能達到控制蜘蛛絲所需之最低標準的人類。數千萬人之中僅有一人而已。

這個冠以蜘蛛之名的少女，正是那樣的天才。靠著這個技能，順利的通過各種測試，免於遭受被淘汰的命運，一路殺戮著活到了現在。

“對我來說。這裡就像是個‘庭院’，無論走多少次都不會迷路，所以……”

腳下輕輕一踢，白色的球狀物體在通道裡蹦蹦跳跳，停下時小小頭骨瞪著空洞眼窩注視羅蘭還有蜘蛛，仿佛在質問他們為何要驚擾死者一般。

“我絕不會像喪家犬一樣在中途倒下。無論變成怎樣也好，我要活下去。”

“這些是……”

“連初始訓練都沒熬過去，死在這裡的傢伙們。”

用於進行肉體改良的素材分為兩類——從胚胎階段進行改良的赫蒙克魯斯（Homunculus），另一類則是通過各種管道弄來的人類。由於前者成體生成率一直不高，是故通常的做法是通過大量的人體試驗積累資料，之後應用于赫蒙克魯斯存活體。而人體試驗之中的素材尤以小孩為多。

畢竟小孩的可塑性較好，價錢也比較便宜，貧窮的家庭甚至會自行出售或拋棄小孩，相對來說貨源更為充足。

被買來的孩子沒有戶籍資料，也沒有名字，只有一個象徵性的編號。在接受各種試驗前，首先將接受大量嚴苛的訓練。從中揀選出接受改造後存活率較高的素材——換言之，連這種程度都撐不下去，也不必指望能活著從手術臺上下來來。

“如果是承受不了改造暴斃的，還可能有個墳墓，上面刻著‘幸福的倒楣蛋永眠於此’。連改造都輪不上的，直接就被遺棄在這裡，任其腐爛至白骨，直至最後消失。”

鎮靜的口吻仿佛在訴說別人的事情，明明是毛骨悚然的事情，少女卻連傷感的情緒也沒有。

幸福的倒楣蛋永眠於此——的確。亡者是幸福的，對他們來說墳墓和拜祭純屬多餘，只有生者才需要這些東西。

“千萬別濫施同情，其他人怎麼樣我不清楚，我自己覺得這樣反而好。”

引路少女話鋒一轉。令羅蘭一陣錯愕。

“呃？”

“在農村裡，女孩不能成為勞動力，貧困農家把女嬰賣給人販子，然後經歷一系列倒手之後，從眾多競爭者之中脫穎而出，最終獲得了超越女人這個軀殼的極限力量——對此，我非常的滿足。”

朝向羅蘭的側臉顯露出真實的滿足感，一度無力的弱者體驗過脫離凡俗的力量後，絕不會放手的喜悅。

（這樣就是幸福？）

羅蘭在心中反問。

他同樣在追求力量，超出人類——智慧種乃至古代種所能達到的極限之上，至少與那.個.人比肩的力量。為此付出常人難以想像的艱辛，可從未覺得持有力量就是幸福。

是尚未達到設定的目標，所以不曾擁有成就感？還是說從根本上，他和蜘蛛對幸福的理解存在偏差？

“噓——”

冷不防，纖細手指抵在唇上，蜘蛛停下腳步，熄滅照明，沒有起伏的表情注視前方。

經歷了十多秒無法把握狀況的莫名其妙後，羅蘭也聽見了漸漸清晰起來的劃水聲，儘管動作非常輕微，但對他們這些暗夜中作戰經驗充足的人而言，已經足夠響亮。

屏住呼吸，兩人一起伏低身子，在黑漆漆的環境下，和周圍的石塊輪廓毫無區別。

一截“木頭”悠哉的遊動過來，黑暗中，頭頂有著狹長瞳仁的黃色眼球靈活轉動，帶鋸齒型鱗甲的尾巴左右擺動，推動10公尺長的巨軀在水中滑行。

咸水鱷。

棲息於熱帶濕地或是臨近海邊的河口，濕地食物鏈頂端的爬蟲類王者。

這種鱷性情兇猛，有著淡水鱷難以企及的龐大體型。不但會襲擊家畜，就算是成人一不留神也會被其突襲拖入水中，成為鱷魚的晚餐。

通常咸水鱷長到7公尺已經是了不得的巨鱷，眼前這一條卻有足足10公尺，體積、重量、爆發力三者結合的突擊就幾乎能媲美危險種的破壞力。

地下水道的王者悠然巡視著自己的領地，由於光照不足，大鱷本就不怎麼樣的視力嚴重退化，相反觸覺和聽力獲得了發展，依靠偵測水流和空氣振動的變化來彌補視覺的缺陷。

隱蔽氣息的羅蘭和蜘蛛在巨鱷眼中和岩石幾無區別，“看不見”入侵者的巨大爬行類搖頭擺尾一陣之後，掃興似的搖晃著尾巴，朝其它方向開始搜索。

直到劃水聲脫離蜘蛛的監控範圍之外，兩人才重新從水裡站起來。

“那個是……？”

“早期的有機生物兵器試作品，不過因為難以控制，放棄了量化生產的計畫。後來丟進地下水道，充當看門狗。防止外人入侵，也防止受訓者從這裡離開，對這裡一無所知，傻乎乎沖進來的傢伙都會成為那傢伙的飼料。”

毫無緊張的說明著，末了追加了一句。

“想帶人質從地下水道脫離的計畫必須放棄哦。”

就算是經過強化的鱷魚，在蜘蛛和羅蘭眼裡也算不了什麼，但解決這個生命力、抗打擊力也被強化的龐然大物，且不驚動地面上嚴陣以待的騎士，這就有點難度了。

“不……沒准看門員先生能幫上大忙呢。”

盯著鱷魚游離的方向，羅蘭露齒一笑。

10.The.Rock（十五）

妮可監視著海面的小船，15分鐘前，這條船和另一條完成了交接班，現在正全力搜尋海面是否有不速之客接近，對妮可的存在渾然不覺。

小船開始移動位置，妮可立即發出一道探查音波，返回的音波波長在腦內描繪出圖形，與精靈灌輸在腦內的知識進行比對後，迅速將船隻的移動方向、速度上報給遠方潛水艇中的操作員，為了不過度分散兵力，指示兩名部下尾隨小船。黑白相間的軀體搖擺著，帶領剩餘的部下據守惡魔島唯一能停泊大型船隻的港口峽灣。

妮可不是智慧種生物，她是一頭9公尺長的雌性殺人鯨，擔任“深淵”第四小隊隊長之職，她和20頭海豚部下們已經潛入峽灣一整天，監視著叛軍的一舉一動。受惠於左右半腦可輪流休息的特殊生理結構，絲毫沒有疲憊的感覺。

這些不懂疲倦為何物的士兵除了可用于偵查、救援、潛伏、聯絡等任務之外，很少有人知道，他們還是出色的殺人機器。

且不論殺人鯨龐大的身體和尖牙利齒，海豚屬生物獨有的技能在經過強化後，更成為一種可怕的武器。只要接到“攻擊目標”的指令，不出15分鐘，這個港灣內的船隻將無一倖存。

忠誠、強壯有力。但一陣強烈的躁動突如其來的席捲了第四小隊，妮可和海豚們煩躁的遊動著，雜亂的超音波在水下亂竄，直到操作員再三發來“鎮靜”的指令之後，小隊才逐漸安靜下來。

人類和精靈這樣的智慧種無法察覺，但動物敏銳的本能讓他們察覺到了，某個非常可怕的東西——古老、殘酷、以殺戮破壞和褻瀆生命為樂。無論是動物還是智慧種，根本無從反抗。那股仿佛要將天空也染成漆黑的惡意和威壓，即使遠隔著天空和大海的距離，它們也能清楚的感到。

暴虐殺戮之龍，正以比計畫更快的速度朝著惡魔島趕來。

＃＃＃＃＃＃＃＃＃＃

朱利奧長長伸了個懶腰。皺著眉將冷掉的苦咖啡灌進嘴裡，用力揉壓鼻樑上方。

身為緊盯各處探查術式的魔法師，他的工作量比那些巡查的士兵更大，探查術式“失樂園”以靈敏度高著稱——佈置了這種術式後，特定範圍內的任何震動都會被感知。

對要點防禦來說，這無疑是一種值得擁有的術式。但實際應用後，這個術式卻廣受惡評，原因是太敏感了。

哪怕一隻耗子路過，其輕盈的腳步都可能觸發“失樂園”的警報，在一般住宅內，這種術式發出的虛警都能把人逼瘋。小獸出沒的野外更是無法想像。熱鬧了一陣後，“失樂園”也就被人們拋諸腦後了。

朱利奧現在使用的，是他自行改良後的“失樂園”，除了降低對震動的靈敏度之外，還增設了光感應機能，即便對方通過懸浮空中的方式侵入，陰影變化還是會觸發術式。引發警報，從而使得預警機能更加完善。

或許是出於對V.E公司的忌憚，在本已複雜的術式上，朱利奧又增加了一個附加的被動式子。平時不會啟動佔據意識領域，當有人介入干涉“失樂園”時，這個式子就會啟動。

完美無缺。

不過這也帶來侵佔意識領域程度加大，容易疲勞的問題，雖試圖用三班倒輪換的手段來緩解，但持續幾天後，帶來的疲勞還是讓魔法師們大感吃不消。

“等事情結束了。好好睡一覺吧……”

朱利奧暗自咕噥著，餐刀從罐頭裡挖出一大塊酥油，來回塗滿長棍麵包，剛要往嘴裡送，動作突然停頓了下來。

“……！！”

“失樂園”緊急啟動的淒厲警報在意識中擴散。不到一秒鐘，魔法師已經切換至戰備狀態，讓使魔鸚鵡趕往發出警報的澡堂，同時抓起通訊寶石，聯繫上距離澡堂最近的巡邏隊。

“澡堂地面的地面傳來強烈震動反應，雷傑夫隊，請立即前往。”

“這裡是雷傑夫隊，我們正趕往澡堂。朱利奧，你確定是有人入侵？不會又是架子上的肥皂掉了，讓大家去撿？”

有過前車之鑒的巡邏隊長調侃著坐辦公室的同伴，他和他的手下全速沖向澡堂二樓——無法掌握迷宮般的地下通道，但佔領者們也相應的準備了應對之道。居高臨下的箭雨和魔法攻擊足夠讓任何一個從下水道裡鑽出來的傢伙終生難忘。

“別開玩笑了，雷傑夫！反應很強烈，看上去來了不少人，至少有一個小隊，應付的來嗎？”

“聽到好消息了喲！只要不是去撿肥皂，區區一個小隊足夠我打發時間啦！”

壓低聲音咧嘴一笑，雷傑夫小隊和朱利奧的使魔幾乎同時沖入浴室。

上了弦的連弩對準幾個排汙管道窨井蓋，各類軍用術式也已假想完成，士兵們屏住呼吸，死死盯著下方半開半合的漆黑圓蓋，等著對手露頭。

“那是什麼？”

雷傑夫隊長眯細眼睛，窨井蓋旁一個橢圓形白色物體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撿多了肥皂的小隊長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是浴室必備品，但那東西和肥皂明顯不是同類。

再仔細看，那個物體似乎不止一個，嵌滿馬賽克地磚的地上放著好幾個類似的東西。

“該不會是肥皂架子坍了，掉了十幾塊肥皂下來吧？”

搔搔臉頰，準備調笑一下朱利奧，“轟”的沉悶巨響和腳下的衝擊一道襲擊過來。

五大三粗的壯漢被震離地面幾公分，下一秒東倒西歪的滾做一團，粗魯的咒駡此起彼伏。儘管採取低姿勢的男人們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的傷害，但在火車頭開足馬力從地板下沖過來的衝擊面前，他們不得不用破口大駡來穩定情緒。

“那……那是什麼？魔法攻擊嗎？”

小心翼翼的將頭探出護欄外，看著以窨井蓋為中心的隆起地面，雷傑夫的臉色變得慘白。

依照常識，不可能有魔法之外的力量能做到這種程度的衝擊，但本能卻告訴雷傑夫，那是某種極為原始，且極為恐怖的純物理衝擊所造成的結果。

“吼吼吼——！！！！！！！”

野獸的咆哮從地下傳來，還未來得及反應，隆起的地面如同火山一樣噴發了，在抱住腦袋防止碎石磚塊砸傷腦袋的人類們耳中，那道蘊含著殘忍和暴怒的嘶吼聲甚至蓋過了地板碎裂的轟鳴。

雷傑夫小隊根本無法對那陣嘶吼表達什麼感想，巨大的、光是腦袋部分就比騾子還來的大的爬行類腦袋沖出地面，一口氣撞破天花板，隨後傾倒，像撕開一張紙一樣撕開天花板，最終重重砸落地面的畫面，比爆炸般的巨響更有力地打斷了思維。人類們只能呆呆的看著生化實驗的失敗作闖入浴室，橙黃色的眼睛靈活轉動，將一張張呆然或驚惶的面孔映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