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10.The.Rock（十六）

腳步聲、呼喊、喧嘩攪成一團，一開始還保持著一致性，但漸漸的連那份從容也不見，混亂的規模逐漸擴大。

“上鉤了，幾乎全都是朝著澡堂去了，監舍那邊的守備削弱了不少。”

複述通過蛛絲從地面上收集的情報，蜘蛛緊閉的眼睛睜開，朝羅蘭點點頭，兩人迅速奔跑起來。

羅蘭的計畫非常簡單：激怒守護地下水道的鱷魚，引誘其竄上地面大鬧監獄，從而將金羊毛騎士團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乘亂解救人質。

說起來非常簡單，但其中也有幾個難點存在。

要引誘鱷魚不難，只要惹火它就行了，但背後有一個火車頭大小的爬行類緊追的情況下，該如何去救人質？雖說可以用魔法解決掉這個頭腦簡單的爬蟲，但接下來就等著被敵人包圍了。

所幸，這個問題被鱷魚自身給解決了。

可能是研究員的疏忽，或是刻意為之，這條鱷魚居然是雌雄同體，在不借助外力的情況下居然自行懷孕。雖然這種比近親雜交還亂來的行為直接導致幼崽存活率極度低下，但護卵的天性沒有改變。羅蘭用幻影魔法和蜘蛛一起摸索到鱷魚巢穴附近，將裡面的卵偷偷移送到最容易侵入的澡堂。

回到巢穴的巨鱷發現蛋不見後，立即陷入狂怒。這頭長年生活在下水道的巨獸視力很差，但嗅覺靈敏。循著氣味一路追到澡堂，只撞擊了兩三下，地面就被沖出一個大洞。雷傑夫隊有幸目睹巨鱷爬上地面的壯觀情形。

人與獸的嘶吼攪拌在一起，響徹整個地下水道。捨命保蛋的鱷魚和“撿肥皂”的男人們戰成一團，短時間還難分高下。可羅蘭和蜘蛛都很清楚。這只是暫時的，只要持續集中魔法攻擊，或是出動待機中的巨型威曼，鱷魚立即就會被制服。眼下必須抓緊每一秒，迅速解決掉虛弱的守備力量。帶著人質離開這裡。

“不過你打算怎麼做呢？就算成功救出人質，那也有700人之多哦。你要怎樣帶著他們離開？”

一邊朝島的東北角急速賓士，蜘蛛一邊提出第二個難題。

“金羊毛騎士團的人不是靠自己飛過來或遊過來的吧？”

頭也不回，少年促狹的反問。

原來如此。

明白過來的蜘蛛暗暗點頭，腳下發力加速。

強壯如科爾喀斯和拉頓那樣的大型危險種，不停歇進行跨大洋飛行也是一樁難以完成的任務。因此金羊毛騎士團只能是乘船靠近惡魔島。趁著守軍放鬆警惕，一舉攻佔整座島嶼。

換言之，港口應該有足夠容納科爾喀斯的大船，用來疏散撤離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他們用的船多半是舊式的風帆航船，脫離速度有限，離開停泊位之後。就要麻煩你和‘深淵’了。”

“瞭解，雖說是耍帥的決斷，不過到也算現實啦。”

眨眨眼，蜘蛛端出一臉“拿你沒辦法”的苦笑，沿著岔道，兩人直奔各自的目標。

由於惡魔島原先的機能是充當訓練設施，為滿足“媲美要塞的監獄”之新用途。必須進行大規模的翻新擴建，部分區塊還要推到重建。這就使得工程量變得相當大，即便投入大量新式建築機械和技術，截止目前為止，也只完成工程總量的37％，可用於監禁人質的區塊相當有限。

假如把金羊毛騎士團兵力不足的要素也考慮進去，鎖定的範圍就進一步縮小了。

不過對方也不是傻瓜，就算被澡堂那邊吸引過去一部分注意力，還是會留下最低限度的看守力量——人數不多，但有足夠實力遭遇變故時能做出反應。並且堅持到援軍趕來的精銳部隊。

另外一方面，出於分散風險和價值考量，最重要的人質密涅瓦必定是單獨關押，多半還是由騎士團團長漢默親自看押，如此一來。營救的難度就更大了。

（嘛……雖說是沒辦法，耍帥的樣子也挺不錯，不過，單身挑戰那個糟老頭什麼的——）

將“沒問題嗎”的疑問吞下肚子，將羅蘭的深切拜託當做最優先任務的蜘蛛甩開一切雜念，比離弦之箭更快的沖向囚禁工人的1號監舍大樓的下水道。

重犯監禁區。

這是為預定中各類重刑犯準備的監舍，整個監獄之中囊括多個“之最”頭銜的區塊。

這裡是最堅固、最深邃，擁有最全面監控設計和安保配置的區塊。同時也是最豪華舒適，有如花園度假村的地方。

為了讓付錢享受VIP服務的客戶享受到最舒適的監獄生活，這裡有種植各種熱帶花卉和水果的花園、在此服刑的權貴們享受遠離都市喧囂的寧靜的同時，還能充分滿足購物、休閒、娛樂等等各類周到服務，其中甚至包括供應不同等級的中樞神經興奮劑和妓女！

至於那些沒錢的囚犯自然也有他們的去處，水牢、氣壓懲戒室、黑牢、死亡角鬥場一應俱全，為VIP客戶排遣無聊之餘，還能為公司榨取一些剩餘價值。

從蜘蛛口中聽到這個區塊的大致用途時，羅蘭只能對養父的精打細算脫帽致敬了。

“真是的……那傢伙偶爾也該把聰明才智用到好的方向上去啊。”

吐掉對養父的歎息，羅蘭從肋下槍套裡掏出9mm自衛手槍，旋緊附屬消音器——這些都是“深淵”帶來的野外漂流工具箱裡的附件，原本是在逃離小島時充做防身道具。在突襲救援的場合下9mm手槍未免有點不夠看，即便採用了獨特的雙動發射機構也難掩威力不足的缺陷。不過沒時間等深淵拉來助推火箭榴彈或是衝鋒槍、突擊步槍之類專業道具，也只好因陋就簡。

“這種時候卡斯帕爾在就好了，他那把鍍金的‘親衛隊之鷹‘準頭不怎麼樣，但威力好歹夠。不過要是弄出劃痕什麼的，那個槍械收藏狂會發飆吧……”

羅蘭叨念著喜歡大口徑槍械的半獸人死黨，打開手槍保險。在下水道嘩嘩的流水聲中，羅蘭捕捉到頭頂上越來越近的說話聲和腳步聲。

一步、兩步、三步——

深吸一口氣，少年縱身躍出下水道，兩聲低沉的悶響一閃而過。

10.The.Rock（十七）

按在頸動脈上的手指確認到脈搏，羅蘭稍稍松了一口氣。

說是麻醉彈，但和某人的麻醉手錶使用同一款藥劑，據說鯨或大白鯊之類挨上兩發的話，也會立即被放倒。對如此強力的麻醉彈打進人體是否致命，羅蘭一點信心都沒有。

確認躺在地上的2個男人性命無礙後，將他們拖到一旁。羅蘭朝著樓梯滑步疾走，至於那些人醒來後是否會出現健忘、智慧損傷之類的病症，他已經無暇顧及了。

從這些人交談中的蛛絲馬跡判斷，密涅瓦應該被監禁在二樓的特別監護室，至於守備配置則完全不清楚。

用幻影術式覆蓋全身，小心翼翼地摸索到二樓樓梯口，從上衣口袋掏出從蜘蛛那裡借來的化妝鏡，鏡子一角少許露出牆體外，通過反射窺探通道盡頭。

鏡子上照出一條筆直的寬闊走廊，五大三粗的男人們倚牆而立，粗略一數，至少有8人之多。在吊燈、窗框上還分別停著幾隻鳥和貓。

（真有夠麻煩。）

暗暗啐了一口，羅蘭將鏡子收了回來。

顯而易見，這條寬敞筆直通道的設計意圖是讓侵入者或逃離者只能沿著這一條路前進所做的設計，而漢默很好的領會了設計者的用意，除了在8人小組中配置魔法師之外，還有使魔在一旁窺伺。就算手腳夠快，打完一個彈夾擊倒八個人，使魔們也會發出警報。

麻煩的設計，簡直煩死人。

連續射擊，同時擊發空氣衝擊術式擊落使魔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這樣一來，就和計畫衝突了。

（真是的……真不想做這種事情啊。）

用軟木耳塞塞住耳道。從懷裡掏出佈滿小孔的圓柱形鐵罐，拔掉兩個保險栓，羅蘭將圓柱拋了出去。

走廊裡的一名警衛視線內出現了一個蹦蹦跳跳的黑色金屬圓柱，其頂部彈出個握把狀部件，柱體本身絲毫不受影響。朝著裡面慢慢滾來。

那是什——

思維和疑問只運作到這裡便中斷了。

爆炸的瞬間，200萬坎德拉的強光吞沒通道和警衛，170分貝的巨大雜訊緊隨其後，激烈衝擊三規半管。警備、使魔、通過使魔共用情報的魔法師眨眼間陷入全身肌肉麻痹，視力、聽力、行動力全部被奪去的境地。為了以防萬一，羅蘭將槍口對準他們。再給每人補上一發麻醉彈。

“真是漂亮的手法。”

最後一發麻醉彈剛射入警衛體內，背後傳來由衷讚歎。

不失活力的滄桑，拒絕世故和變更原則的強硬——羅蘭聽過一次這個聲音，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高效，確實，而且還是用不習慣的左手做到這一點。不愧是那家公司的繼承人。很好的承襲了家風啊。”

“這種場合下被您誇獎，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剛歎完氣，不給對方任何機會，羅蘭轉身將槍口對準略顯蒼老的身影。

“將軍，請停止吧，已經結束了。”

“謔——那就是傳聞中的‘火槍’麼，似乎和提坦斯的不大一樣。是能連續發射的特殊型號麼？”

毫不在意威脅，摩挲著佈滿胡渣的下巴，漢默就像發現新奇玩具的孩子一般，盯著手槍不放。

“操作簡單易懂，就算是小孩也能使用，威力也足夠。原來如此，提坦斯能輕鬆獲得大勝的理由，我有些明白了。”

以魔法師的立場來說，還真是坦陳。想起這個人是前線軍人，羅蘭立即釋然了。

身處第一線直面生死的軍人對戰場新生事物的敏感性。遠遠超過後方安坐辦公室、死抱著“面子”、“體統”、“傳統”這些玩意兒不放的陸軍部老爺們。

“但那本來是用鉛彈打進人體要害，破壞內臟、腦髓或是造成大量出血致人死亡的東西吧？為什麼避開人體要害，打出去的也是非致命的彈頭？”

眼皮微抬，漢默的眼睛裡閃過狡黠的玩味，原本慈祥的微笑動搖起來。嘴角越加向上方吊起。

“使用那個奇妙武器也是一樣，都是以‘不殺人’為前提而選定的嗎……也不儘然呢，動靜那麼大的玩具，更像是特意把我叫過來。啊，對了。那個抱著你雲間飛行的姑娘呢？嗯，讓我猜猜，應該是去救人了吧？”

“誰知道呢？”

偷偷咽下唾沫，搭在扳機上的食指滲出濕氣。

一個彈夾的的容量是8發子彈，活用PPK的結構，在一發上膛的狀態下退出彈夾，重新上滿子彈後就有了9發。

能否制住漢默，關鍵就系于這最後一發麻醉彈上了。這一發射出之後，重新上彈到瞄準射擊至少需要0.7秒，那個空隙足夠漢默殺到眼前，賞給羅蘭一記老拳，或者再來一發袖箭。

“以敵對立場而言，這是標準回答啊。不過老夫還是覺得，年輕人還是坦誠點的好。”

“那麼，我也很坦誠的再說一遍——結束了，將軍。你們不可能有勝算的。”

餘光瞅瞅牆上的時鐘，羅蘭低沉的聲音在走廊裡迴響。

“你們根本不瞭解V.E公司，也不瞭解李林。我不知道你們提出了怎樣的要求，但我很清楚李林的回答——‘允許提意見，但絕不允許反抗‘。”

“那還真像是他會說的話。”

漢默嗤笑起來，饒有興趣的說：

“只是比起那個死亡商人，羅蘭同學——連敵人都不忍殺，比起自己的安全，更看重素不相識的平民的安全——簡直有如孩童般天真的你……我還真難想像齊格菲.奧托.李林是怎麼教育你的。不過，像你這樣的年輕人，老夫並不討厭。”

無視漆黑槍口，漢默以純粹悠然的態度一步步走來。

“要對一個勇敢正直的少年舉劍相向，是背離騎士道的行為，可為了維新大業…比700人質更有價值的羅蘭同學，請你束手就擒吧。”

朝四周迸發的高漲鬥氣宣告言語溝通結束，接下來，只能用武力來進行辯論了。

“有個傢伙曾經告訴過我。”

流露出無奈的樣子，渾然不覺危險的少年發出嗟歎。

“愛國主義是邪惡者的美德。現在看來，又被他說中了。”

羅蘭動作一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低下身子，憑空出現的短針從右肩上方擦過，趕在前後夾擊的米雪爾和漢默繼續攻擊之前，一直垂著的右手將緊握著的東西拋到空中，忙不迭臥倒的少年死死按住耳朵，閉上眼睛。

轟——！！！

強光和噪音第二度造訪走廊通道和毫無防備的人們。

10.The.Rock（十八）

消滅財閥；

刷新人事；

改革軍制；

調整稅制；

以上四條就是漢默他們提出的“維新”實質內容，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實際上是針對V.E財團有限公司和查理曼國內大貴族而來的。

所謂“消滅財閥，刷新人事”，是直接將矛頭對準了壟斷查理曼絕大部分財富的既得利益集團，意圖打破貪得無厭的財閥和腐朽貴族對政治、經濟的壟斷操控。以前線軍人和地方官員的聲望、實績為依歸，從中挑選出出類拔萃的人才來主導國政。

至於第三、第四項，則來源於一系列的軍事勝利。通過提坦斯在卡斯蒂利亞的成功，如漢默這樣的有識之士認識到，如果陸軍進行提坦斯那樣的改制。以龐大的基數和先進武器、戰術相結合，“制霸天下，八紘一宇”將再也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大查理曼帝國的宏圖霸業指日可待。

但漢默他們也很清楚，無論政治還是軍制的改革，背後都需要經濟、資源、人力、技術的全力支援，在現行體制下是不可能調動起整個國家進行這種激進變革的。

所以除了向V.E公司索要巨額贖金，他們還打算通過非常斯巴達的手段來解決這個難題——將查理曼全面轉入戰爭體制，將農民的壓力轉到相對富裕的城市居民身上。通過“要大炮不要黃油”的方式全力擴軍，然後佔領卡斯蒂利亞，使之成為查理曼的戰爭資源產地，為挑戰阿爾比昂和羅斯聯合公國做好準備。但凡膽敢阻礙者，通通都是國賊。愛國將士將對其執行“天誅”……

這真是徹頭徹尾的瘋了。

不用任何說明解釋，密涅瓦自己就能推導出這個結論。

就算此刻，她對V.E公司和李林也沒有任何好感，但朝著“下克上”、“暴走”、“獨走”方向滑去的陸軍更讓她恐懼。

聰明如她，自小接受嚴格的英才教育。對政治的敏感甚至超出一些大人。完全能想像出“武夫治國”最終會把查理曼帶向上怎樣一條道路——戰爭和毀滅的深淵。

為此她竭盡所能的對漢默他們提出抗議，試圖勸服他們。

打定主意的軍人不是靠說就會乖乖聽話的，更何況是所謂的“維新志士”。在捲入“改造國家”的政治活動後，再怎麼尊崇王室，內心深處“軍部至上”、“王室是吉祥物”的禁忌領域一經打開，再想關上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勸說失敗可謂必然。

（必須想辦法逃出去。）

焦躁萬分的少女開始謀劃越獄。在這裡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情逐漸惡化。與其困守籠中當只金絲雀，不如冒險一搏打破這個現狀。

決心已經下定，但諸多問題隨即浮現。

監舍、看守、道具、環境、地圖、交通工具、脖子上的禁法項圈……橫亙在自由前方的問題一下子全部湧現上來，但密涅瓦還是盡己所能的擬定了越獄方案。

計畫非常簡單。

首先，外面的混亂和接連巨響已持續一段時間。漢默很有可能親自前往處理，在這裡的守衛力量被削弱了。所以，當密涅瓦大聲喊叫，偽裝成突發急病的話，非專業的守衛很可能等不及請示漢默，自行沖進來施展急救。

由於牢門大小的限制，無論多麼著急。一次只能進入一人。

抓住對方近身查看的機會，密涅瓦就奮起一擊擊倒守衛——除了魔法之外，劍術和格鬥術也有不錯造詣的王女非常清楚怎樣封住對方的行動力。儘管不清楚個中原理，但在短時間內連續使勁猛擊兩腿之間的話，再強壯的男人也會動彈不得的樣子……

不到一秒時間內，發動連招重擊兩名男性胯下之後。密涅瓦就能順利摸出鑰匙，拿掉脖子上的項圈。啟動幻影魔法摸到碼頭，接下來見機乘船逃離即可。

倘若有誰聽到這個計畫，必定會指出問題核心——不是太過簡單這種細節問題，而是根本就不切實際。

守衛是否會擅入房間。是否能順利一口氣連續擊倒兩人，逃出房間後該往何處去……以上問題充滿不確定因素，完全無法保證。

但不這麼做不行。

是因為忐忑不安而難以用客觀冷靜的角度思考，又或是——

“那個傻瓜……”

猛然想起被漢默從齊柏林號上擄走時，朦朧間聽到的少年呼喚。

那有如夢幻。又無比真實的正直聲音，在密涅瓦認識的同齡人之中只有一人，想到那個奮不顧身的男孩，少女的呢喃帶著難以掩飾的不安。

“……耍什麼帥嘛……”

與個性、思維模式這種理由幾乎沒什麼關聯，只是想借助行動壓抑無名的焦慮，在連自己都放棄的時候，有一個少年不顧立場的束縛和自身的安危，挺身對自己施救，最後消失在藍天大海之間——想到這些，怎樣也無法抹去的罪惡感便在心中不停的鼓動。

為了國家；

為了再次見到那個有點天真，有點溫柔，還有點遲鈍的少年；

連密涅瓦自己也無法區別兩者，只是默默準備著。

盡可能的深呼吸，為聲嘶力竭的呼喊，讓肺部儲滿空氣。同時，腿部肌肉繃緊，等待著對準男人的胯下爆發雷霆猛擊。

“……？！”

還來不及出聲，鐵門開啟了。

突如其來的變化令密涅瓦吃了一驚，腦袋反應過來的瞬間，身體已經做出反應，右腳劃出一道靚麗的弧線，直取出現在牢門的人影。

雞蛋被壓碎的脆響，男人慘絕人寰的悲鳴響徹監獄大樓——

一分鐘之後。

“真危險啊。”

倚著牆壁，羅蘭捂著額頭感歎。

“那……那個，我本來是打算逃走來著的。”

以大門為分界線，同樣靠著牆壁的王女罕見的縮了縮脖子。

打開牢門的是被羅蘭威逼的守衛，那個不走運的男人沒等到羅蘭的手刀，直接就結結實實被密涅瓦踢中要害，當時就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在羅蘭一番緊急處置之後，現在還昏迷不醒，醒來後會有什麼樣的後遺症也未可知……

“如果那時候我自己動手開門，那我的人生就徹底完了啦。”

回想那清脆的“哢擦”聲，羅蘭也不禁一陣惡寒。

“所、所以說，真的很對不起啦！”

像是被說教的小女孩一般，密涅瓦越加縮攏了。

這也不能完全怪她，畢竟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嘗試逃亡。方式可能有點過激……但立意不容置疑。

“總之。”

收起長籲短歎，羅蘭的背脊離開牆壁，這個簡單的動作讓他差點齜牙咧嘴。

不愧是騎士團團長，居然在震撼彈發動的瞬間連發火球，倉促間張開的“障壁”雖隔絕了大部分爆風，但僅僅是穿過防禦術式的那一小部分就讓剛剛好轉的右肩背再度皮開肉綻。

假如不是靠這種小伎倆，堂堂正正交戰的話……勝負真的不大好說呢。

心裡默默讚歎，強忍痛楚，少年側身轉向密涅瓦。

“還好你沒事。”

“……你這人……”

像是感動萬分，又似乎對濕潤模糊的雙眼感到羞怯，少女囁嚅著低下頭。

一瞬間為這萬分可愛又脆弱的美麗所吸引，過道風又恰在此時將少女幽香送入鼻腔，心跳不禁開始加速。隨即省起現在可不是悠閒發呆的時間，急忙準備帶著密涅瓦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剛伸出手，一股針刺般的寒意刺破肌膚沿著脊髓沖入腦中，最後化為眉心間迸發閃電般的特異感覺。

有什麼正在朝這個島趕來，那是從黑暗中直逼過來的陰森感觸，正以遊魚和飛鳥都無法企及的高速接近，充滿兇氣和狂氣的思念從高空中俯瞰惡魔島。

10.The.Rock（十九）

遠離一切喧囂爭吵，與遙遠天空相連接的蒼穹之巔，一頭巨鳥翱翔于雲海之上。

壯碩的胴體上，朝左右兩側伸展出遠超軀體長途的翅膀，令人驚異的是，無需拍擊翅膀，巨鳥便悠然航行於生物禁區的萬米高空之上。

亞爾夫海姆防衛軍空軍運輸機“貝努（Bennu）”，翼展96.5公尺，機長90公尺，機高21.4公尺。12台蒸汽渦輪發動機以短艙的形式在機翼前緣一字排開的風景可謂極其壯觀，其最大飛行速度每小時560公里，實用升限13000公尺，最大有效載荷高達200噸——大約能折合為1530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或是三輛虎式戰車外加一輛輕型裝甲車。

這個融合了了安－225運輸機和福克.沃爾夫P.195專案技術特點的超級巨獸，是目前世界上升限最高、航速最快的運輸用航空器。身兼“大帝號”高空航行技術驗證機之職，同時亦肩負輸送各類物資、器材、人員之任務，發現這種運輸級改進潛力的軍方正謀劃著發展後續的炮艇機型號。從730近防炮，50mm～128mm戰車炮，105mm～203mm榴彈炮到107mm～300mm口徑火箭炮等等各類武器都有可能裝上這種運輸機的後繼機型，成為一種軍方喜聞樂見的空中炮艇。眼下，貝努則是客串輸送殲滅部隊的計程車角色。

機庫裡的紅色戰備燈突然切換成綠色，女性播報員肅然的聲音迴響起來。

“標準時間1500，到達目的地上空。總參謀部發來第六號檔，‘割喉作戰‘正式啟動！”

“瞭解，標準時間1500。親衛隊阿茲達哈卡中校，確認收到作戰指令。”

披著漆黑大衣，戴上黑色風鏡，阿茲達哈卡轉身走出待機室，機庫中閃爍著忽明忽暗的紅色警示燈。一陣液壓驅動的機械音中，一直嚴絲合縫的尾部貨倉門緩緩開啟，寒冷的強風瞬間席捲貨倉。龐大如貝努這樣的大型運輸機，也在強風中上下顛簸起來，暴風與金屬振動的異響傳遍機身每一個角落。

身處獨立增壓式坐艙內的機組人員托庇于最先進的坐艙增壓技術，免受高空稀薄空氣和低溫、內外壓差引起的暴風之害。可貨倉裡的阿茲達哈卡卻不借助任何設備。神情安然地站在甲板上等待指令。

如果是人類的話，早就應該凍傷、耳朵出血、意識喪失甚至肺葉炸裂死亡了。

想想過去目睹的高空人體實驗，再看看面帶微笑的親衛隊中校，駕駛艙裡的精靈們掌心變得又濕又冷。

“空域清空，貨物分離，降下作戰開始！”

機長大聲喝令。載有特殊武器的三個空降貨櫃接連彈出，最後一具貨櫃順利彈出時，阿茲達哈卡也縱身躍出機艙，在機組成員的嚴重，客人和貨物很快就成了微不足道的小小黑點，接著又消失不見，在下方雲海的縫隙中。隱約能窺見蒼茫大海中，猶如翡翠般的綠色小島。

＃＃＃＃＃＃＃＃＃

“什麼？要把這個島也一道毀掉？”

緊跟羅蘭身後全力蹦跑，密涅瓦紅潤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然後又填滿了血色。

“怎麼能如此亂來，父王他們不會默不作聲——”

“恰恰相反，我覺得公司和政府已經達成一致，毀滅金羊毛騎士團和惡魔島是他們討論之後的共識。”

羅蘭頭也沒回，但密涅瓦感覺到他似乎在苦笑。

“公司這邊不用多說，王室也不可能對一支叛亂軍隊妥協，首相、海軍、提坦斯早就對陸軍王道派的種種行為側目已久。除了心懷鬼胎持觀望偏袒態度的陸軍外，上層會為騎士團說話的人，一個也沒有吧。至於國外——等他們收到消息，這裡事情早就結束了。”

厲害關係一致，各方的協調也會順遂許多。諸如資訊封鎖、對陸軍的監視之類的活動，恐怕在會議達成共識之前就在進行了。接下來就是貫徹“絕不和恐怖分子談判”的原則，將漢默他們期望的“維新”消滅在萌芽狀態，同時通過雷厲風行的鎮壓，警告本土的王道派，令他們不得異動。

“除了殺雞儆猴，還有一層考量就是借此剷除大多數成員是胡格諾派信徒的金羊毛騎士團，達成與伊密爾的和解。延緩外國介入查理曼內政的時間，借機完成對陸軍的整肅。”

帶著小小不快的說明消散在樹林中，密涅瓦的腳步踉蹌了一下。

儘管這只是羅蘭的推測，但密涅瓦並不懷疑其中的真實性。

毫無疑問，對V.E公司和陸軍之外的查理曼各方勢力而言，這樣的處置措施最符合他們的利益。當存在利益需求時，冷血政治必定會淩駕于道德和同情之上。

即便沒有V.E公司出手，政府最終也會宣佈金羊毛騎士團為叛軍，進行徹底鎮壓。現在有人代勞，無需弄髒自己的手，他們更加樂得清閒了。

“其他人質應該順利乘船離開了，其它船隻多半被破壞掉了。接下來，只要借助‘深淵‘的力量離開，基本就算是順利結束了。”

“深淵？”

“是經過馴化的海豚、殺人鯨，有它們幫忙，可以輕鬆從海上脫離。”

撩開最後一撮灌木，碼頭就在眼前，羅蘭卻突然止步不前，收步不及的密涅瓦撞在堅實的背脊上。

“怎麼了……？！”

剛抗議了一句，密涅瓦便愕然的住了口。

巨大的龍首自上方垂下，安靜中不帶感情的黑色狹長瞳仁俯瞰著他們，僅僅被盯著，密涅瓦就難以動彈。與之相比，手持各種武器包圍過來的男人們幾乎沒什麼存在感。

“真是糾纏不清的大叔啊。”

咬緊臼齒，羅蘭吐出有些惱火的話語。

“怪只怪你太天真，居然沒有當機立斷的殺死我。”

手一甩，麻醉彈紛紛落入地面蹦跳著，站在龍首上的漢默露出惋惜的笑容：

“很不湊巧，我們經常定期進行耐毒性的訓練，雖說沒到百毒不侵那麼誇張，不過削弱麻藥效果還是不在話下的。”

“喂喂，那可是連鯨魚都能放到的麻藥，難道說查理曼的大叔都是怪物嗎？”

表面上不動聲色的吐著槽，羅蘭暗暗攥緊拳頭，牽扯到背上的創口，刺骨的痛楚不斷襲來。

“被年輕人這麼說還真沒面子……算了，請你們乖乖束手就擒吧，我們可實在沒什麼精力和耐心再玩這種追逐遊戲了。”

看穿羅蘭的虛張聲勢，漢默淡然的聲音與其說是勸說，不如說是命令。

“請容我拒絕。”

傷痛讓聲音有些勉強，可是其中含有絕不退縮的倔強。聽了這回答，漢默讚賞又惋惜的看了一眼羅蘭，高高舉起右手。

周圍的士兵一道爆發出貨真價實的殺氣，即便清楚對方是打算活捉他們二人，羅蘭和密涅瓦還是情不自禁的被氣勢壓倒。

漢默的手遲遲沒有放下，仿佛感應到了什麼，帶有疑惑、驚訝的面孔仰望著天空。同樣察覺到“什麼東西”正從頭頂逼近的羅蘭也在看著蒼穹，和一無所知的騎士們不同，理解到事態朝何種方向變化的少年吞咽下冰冷的唾沫。

頭頂上那片青藍色天空之中，三……四個黑點帶著淒厲的呼嘯急速放大，其中一個植物果實般的物體迸裂開，掛在支架上的三個人型物體——上身赤裸，青黑色肌膚，腦袋上罩著水桶似的頭盔，頭盔上十字形凹槽中有一個詭異的發亮單眼。手中持有比自身身高更大更笨重的斧錘——朝著羅蘭他們這裡降下了。

10.The.Rock（二十）

那是什麼？

目擊到2.5公尺大漢手持巨斧從天而降，人們不禁生出這樣的疑問，隨即又想到——就這樣掉下來不會摔死麼？

正這麼想著，巨漢擺出下蹲的姿勢，遮住下半身的裙甲大大張開，周圍的的空氣被大量吸入，通過裙甲下方的噴射口猛烈噴出。重力加速度被這股逆方向的噴射氣流漸漸抵消，減速成功的巨漢們雙腳踏上地面發出沉悶的鈍響。

十字凹槽中的單眼上下左右移動著，將目瞪口呆的人群納入視野。裙甲再度噴射，被氣墊稍稍托離地面的巨漢們高舉巨斧，以溜冰般順暢的動作朝漢默他們沖過來。

“迎擊！盧克斯隊，拉法葉特隊散開包抄，不要正面和他們硬拼！！”

與漢默的命令同步，兩個小隊士兵同時行動，避開正面於巨漢們短兵相接的軌跡，沿著左右兩條斜線佈陣，擺出夾擊巨漢三人組的陣勢。

4名魔法師口中念念有詞，同時伸出手指向明顯是敵人的三個目標。

狂風猝然而至，裹挾著冰箭，卷起漩渦直刺過去，連弩也接連發射，雨幕般射出的弩箭全被吸進龍捲風一般的風團，受到狂風加速的箭群直取目標。在冰塊、金屬的尖刃漩渦中，就算是大中型危險種也會慘遭切割、撕裂、壓潰，直至失去形體化為無數肉片，肉片更進一步化為粉末為止。

然而……

裙甲調整噴射口的方向，一個個圓筒形噴嘴極速收攏——通過驟然提升出力，巨漢迎著狂風加速前沖，同時以獵豹般靈活的身手左閃右躲，在利箭之渦觸及身體之前。毫髮無損的穿過死亡區域，殺到一名魔法師面前。

噴射推進的速度和巨斧揮落的速度疊加，加熱至數千度的鋒利金屬塊像切開黃油一般輕鬆劈開驚呆錯愕的面孔，一路滑至襠下，鮮血、腦髓和內臟在電熱斧上發出嗤嗤聲響。焦臭和紅色血霧一下就被噴射動力組吸入，從噴嘴排泄出去。

無需任何招式和算計，只要揮動那柄120公斤的兇器，阻攔在前進道路上的人群就如垃圾一般不堪一擊。一轉眼，又有三名戰士喪命巨斧之下。

“散開，保持距離。集中攻擊！！”

面對這群雪崩般滑行殺來的敵人，漢默立即下令以分散隊形應對。如此雖有被各個擊破的風險，但總好過被對方一斧子掃平。

這固然是相對正確的想法，但敵人的移動能力和對應範圍卻在人類們的想像之上。

（模式β，採用第3號掃蕩戰應對。）

植入頭顱裡的天晶塊接受到新的指令，將指令化為神經信號灌輸進龐大身軀之中。落後的兩名大漢右手持斧。左手則從背後取下3管12.7mm轉管機槍和鐵拳火箭彈，朝陷入混亂的人群撒下死亡之雨。

每分鐘1200發射速的機槍掃射過後的景象讓人無法直視，近距離承受暴風一樣的彈雨，魔法師還來不及吟唱咒文構建起有效的防禦，腦袋就被打得粉碎，胸口開了一個臉盆大的洞，攔腰被打成兩截。偶爾有幸運兒張開“障壁”。擋下彈雨。接下來也會被賞一發鐵拳火箭彈，炸的屍骨無存。橫衝直撞的電熱斧雖然效率不及前兩者，但在收割倖存者方面卻很好的發揮了作用。

不到一會兒，一個小隊的士兵已經死傷殆盡，這些勇敢的戰士在死之前也不忘向對方索取代價——每個巨漢身上都插著一兩支弩箭或是一柄騎士劍或防身匕首。但令人詫異和畏懼的是，巨漢們的行動並未因此遲滯下來，仿佛感受不到痛苦，也不會產生什麼想法，只是心無旁騖，如同機器一般重複教科書一樣的規範戰術動作。不斷進行殺戮。

“搞什麼！這些怪物到底是什麼啊！！”

盧克斯小隊長大喊著沖上去，巨斧用力橫掃過來，猛的沉下身子一個滑鏟沖進怪物的身下，“炎葬鳥”的術式化作十餘隻火鳥撲上怪物的身體，盧克斯拔出佩劍用力刺進燃燒的胸膛。從劍上傳來刺進肉身的鈍感。還來不及慶祝和感歎，腦後傳來灼熱的風壓。匆忙間就地一滾，閃開了滿是烈焰的手掌。

身上的火焰尚未熄滅，胸口的劍也還未拔出，鐵桶腦袋上單眼一亮，仿佛擁有不死之身的神秘敵人再度開始行動。

“見鬼……這究竟是什麼鬼玩意兒啊……！！”

盧克斯汰怨般的呢喃著，沒人回答，也無法回答。大家只能任由對未知威脅的嫉妒恐懼壓在心頭，竭盡全力的延緩這些怪物的動作，好讓自己活得更久一些。

“他們”的名字是追獵者（Hetzer），是和“深淵”一樣的有機生物兵器，採用了細胞再生強化術式、煉金術合成、人工肌肉縫合、生物——機械融合、術式神經接駁等新技術改造出來的戰爭機器。但就像兵器發展史上那些不斷重複的案例一樣，新技術投入的越多，項目的複雜性、可生產性、成本和技術風險亦會呈正比增加。

採用現成的“術式烙印”和人工馴化，早早接近實戰配備的“深淵”是一個正面案例。“追獵者”則不幸成為反面教案。

由於連接包括偵測、瞄準、輔助平衡、姿態調整、戰術對應等大量術式，擠佔過多意識容量的關係。“追獵者”的智慧甚至還不如海豚和殺人鯨，以至於現場必須配備一名戰術調度，通過感覺共用進行近距離遙控。可瞬息萬變的戰場上，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且不論在戰場上，戰術調度能否集中精神，進行纖細的感覺同步操作。此時一點輕微的外界刺激都有可能誘發術式反噬，變成一具廢人。就算能順利操縱，追獵者遲鈍到連走路都讓人擔心的動作，能否發揮預想中的戰力也值得懷疑。萬一戰術調度被消滅（這種情況出現的可能性很高），這具空有一個小隊戰力的巨軀就會成為一動不動的空殼……

造成這種現象的根源是智慧種的意識容量有限，接受處理不可見光、熱成像、超音波、電磁波、槍炮管制等等時，必須動用全部意識容量應對，且需要抵近現場來確保資訊、指令的傳輸，由此引發一系列問題。

換言之，只要換成高於智慧種之上的種族來操縱，就能達成如現在這般靈活自如的效果。

“嗯哼，這玩意兒還是挺好用的嘛，作為玩具來說，也算不錯了。”

通過追獵者，感受著現場的慘叫、風景乃至血的黏濕和氣味。身披黑色大衣，懸浮半空中的阿茲達哈卡浮現冷酷的笑容。

“這樣一來，很快就能結束了吧……”

右手突然模糊起來，再度穩定輪廓時已經舉在臉頰側旁，手指如拈花般夾住一柄長劍。

“也不儘然啊。”

舔舔嘴唇，留著紅色長髮的親衛隊中校嘲諷似的說到。

10.The.Rock（二十一）

自叛亂開始以來，漢默第一次覺得自己低估了V.E公司。

倒不是對李林不顧人質死活，派遣特殊部隊進行鎮壓感到驚訝，立場對換的話，漢默自己也會選這種處理方式。

超乎漢默想像之外的，是對方出動了一群不折不扣的怪物。

地面上的不死怪物們正在蹂躪他的部下，那些怪物不但身強體壯，裝備有前所未見的兵器，更叫人恐懼的是無論怎麼殺，這些怪物都不會死。

雖然魔法和刀劍會給怪物帶來創傷，但傷口卻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反倒是過於接近的騎士們慘遭巨斧或槍炮撕裂。

生物必定會死。

大量失血、內臟破壞皆為致命傷害，在此種情況下還能活動的，只有操作系術式做出來的一系列屍體傀儡了。

“正因為是死掉的肉塊，所以不論火燒還是刀劈都起不了作用。除非幹掉躲在安全地方的操縱者，不然那些傢伙是不會停下來的吧？”

“只說對一半哦。”

悠然一笑，阿茲達哈卡糾正漢默的誤解。

“那些追獵者可是活的，就算拿掉了腦髓，代之以執行各種術式的天晶。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也不會有任何思想，受了重傷也可通過加速新陳代謝的術式癒合。但也是以活生生的人類為基礎，改造出來的生物兵器。心肺有好好的作用，受傷之後也會流血。和動作僵硬的屍體可是完全不一樣的哦。”

“你們這些傢伙……！！”

“生什麼氣呢？高興點。原本聽說是對付一群騎士，我還以為是個輕鬆到無聊的任務呢。連幻影術式都懶得開啟，沒想到居然還能遇到個有點看頭的傢伙。”

食指和中指夾住長劍，支撐著成年男子的體重。親衛隊中校捋捋頭髮，開心的笑了起來。

“如果換個場合，我會慢慢享受也說不定。不過現在可是吃軍糧過活啊。”

一甩手將漢默甩了出去，右手從大衣下摸出特配的試做型線圈加速來福槍，對準漢默就是一梭子。

與羅蘭交手之後。漢默對槍械有了一個大致的概念。與弓箭同屬射擊武器，速度和破壞力遠在弓弩之上，比起箭的抛物線軌跡，槍械的彈道更接近直線。

因此只要看准槍口指向，躲開子彈也並非不可能。

漢默側身從射擊軸線上避開，但他的期待卻慘遭背叛。

銀色的閃光從身側劃過。無形的鐵錘隨即砸了過來，爆炸般的轟鳴幾乎撕碎鼓膜。

加速至3馬赫的4.5mm無殼彈撕裂大氣，超高速的凶彈甚至無需直接擊中，掀起的衝擊波就能給彈道旁邊的人體帶來傷害。

靠著快速展開障壁，漢默受到的衝擊尚算輕微，但如果繼續沐浴在衝擊波風暴之中的話。即便是漢默也遲早會撐不下去。屆時只要命中一彈，就絕不可能只是像12.7mm機槍彈那樣達成兩截了事。

“啊哈哈！閃得真靈活啊！不過快點給我死掉吧，這可關係到績效獎金啊！！”

聲音突然自頭頂傳來，不知何時竄到上方，阿茲達哈卡一揮手中的線圈來福槍，折疊收納與槍管下方的高速振動刀彈出。

“就乖乖讓我把你大卸八塊吧！！”

刀刃部分產生高速振動，作為介質的空氣將高頻振動音波擴散。只靠障壁擋住少許聲浪，漢默幾乎要抱住腦袋。

略一分神，泛著寒光的軍刀穿過障壁縫隙，遞進漢默的眼前。

漢默立即用手中的佩劍格擋住對方的攻擊，刀刃相互咬合，火花四濺。振動刀逐漸切入騎士劍的劍身，最終將鋼劍一分為二。

趕在佩劍即將斷裂之前，漢默左腳猛踢向阿茲達哈卡的右腕，但從腳尖傳來的，卻是堅硬的觸感。

“反應很快啊。不過——”

用槍把格擋開漢默的踢腿，槍刃幻化為綻放寒光的花朵。不論是橫削還是劈砍，振動刀都以毫釐之差從漢默身邊擦過，無機質的光線收攏，只留下皮甲上的十幾個切口證明那一瞬間的攻擊不是幻覺

抽回武器。紅發男子露出侮辱的冷笑。

“動作全都看穿了啦。”

不光是惡趣味的炫耀技術，也是用行動證明——想殺的話，任何時候都能殺。

握有壓倒性的實力優勢，由此衍生出絕對不會敗給任何對手的自信，以及悠然立于高處俯瞰戰場，吸引強者上來玩耍的餘裕。

然而，正是這份自傲給阿茲達哈卡帶來了大麻煩。

空中和地面上的閃光同時在眼前炸裂。

“什麼！！！！”

不僅是眼前的漢默，地面上與阿茲達哈卡意識相連的追獵者們，也被眼前集中釋放的非致命術式“眩暈閃光”所吞沒，強光沿著術式回路和視神經衝擊入腦髓，三頭魔龍不禁發出慘叫

匆忙張開“移動城寨”防禦進一步的攻擊，阿茲達哈卡停止了一切行動，等過去1分多鐘，視力重新恢復時。空中的漢默，地面上的騎士團成員早已不見了身影。重新築起和追獵者的術式連結，卻發現毫無反應。調整視野俯瞰下方，卻看見破抹布一樣散落一地的追獵者碎塊。

“下賤的智慧種，居然給老子玩這種小花樣。”

看看被壓扁的鐵桶腦袋，是誰所為，一目了然。

恐怕漢默沖上天空之前，就已經通過座駕的反應發現雙方的實力差距，所以裝成腦袋發熱來送死，真正目的卻是用強光截斷術式連結，再由威曼配合騎士們收拾掉一動不動的追獵者。

老土，但確實有效。

就算是自愈能力發達的追獵者，在身體被大卸八塊，腦袋和連結各種術式的天晶被踩碎後，也不可能再站起來。

“算了，也還算是在計算之中啦。”

無所謂的聳聳肩，視線從壞掉的玩具上移走，阿茲達哈卡悠然俯瞰著樹林。

過去為訓練保持的植被依然保持茂密，那些人類多半已經潛入其中，打算採用伏擊戰來應對接下來的攻擊。

雖略嫌保守，但也是很正確的應對。就算阿茲達哈卡實力再強，在視線被樹林遮蔽，無法掌握對手數量和位置的情況下，區區人類也能和他周旋一番。在此期間，他們完全有可能從容撤離大部分人員。

不過這種戰術應對是以常規戰為前提，才得以成立。若對方換成完全有悖於一切已知常識，專為應對遊擊隊之類而製造的生物兵器，這套戰術還能發揮作用嗎？

一擼袖子，瞅瞅風格粗曠的防水軍用手錶，確認尚有46分鐘可用來胡鬧，阿茲達哈卡長長打了個哈欠。

10.The.Rock（二十二）

最近經歷過不少“第一次”之後，密涅瓦認為自己對“震撼”、“衝擊”之類的詞彙已經開始麻木了，但親眼見到追獵者的怪異與兇悍之後，她還是大吃了那麼一驚。

屍體人偶般悍不畏死，對刀劍魔法幾乎免疫，如同滑行一般靈活快速，充分發揮手裡的每一件武器血洗敵陣——簡直像是將“人形兇器”這一概念從噩夢之中拉到現實裡。

“那個……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按捺不住的疑問脫口而出，跑在前面的少年淡淡回答到：

“如你所見，是專門用於鎮壓的特殊兵器。”

“特殊兵器？你說那是兵器？”

“是啊，就像軍犬、軍馬那樣，供人在戰場上驅使，活著的兵器。”

羅蘭發出咬牙切齒的恨聲，早前從蜘蛛口中大致瞭解了所謂有機生物兵器（B.O.W）是怎麼一回事，已經有了一定心理準備。但在實際見過後，嘔吐的感覺一直堵在嗓子眼上，酸臭的味道充滿鼻腔。

“為了能發揮比普通士兵更好的作戰效能和戰場適應力，前往人形生物不能抵達的戰區執行任務，開發出更強壯、更聰明、能操縱武器、執行戰術的新式軍用犬馬——就是剛才你看到的東西了。”

就追獵者的表現而言，其展示的戰力完全抵得上一小隊人類士兵。除非像漢默那樣合理運用戰術，分割破壞追獵者和操縱者的聯繫，再予以擊破。或是使用火炮和大威力攻擊術式進行火力覆蓋，其他手段都是無用功，可謂充分體現了有機生物兵器的威力。

“但……這種事情……！！”

不顧可能暴露位置的危險。密涅瓦驚呼出聲。

眼前浮現出那兩張能互換配件的連弩，漢默譏諷的聲音再次迴響耳畔。

“這樣也可以嗎？把手伸進神明的領域，肆意改造生命……為了能獲利，什麼都可以做嗎？！”

“……因為有人需要，所以才會出現。這就是生意。”

停下腳步，羅蘭壓抑情緒，攥緊的拳頭微微發抖。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從道德上來說，這無疑是不被容許的禁忌。但現實卻往往無視道德，一個個冰冷的故事訴說道德是如何空虛無力。

——就像他的養父那樣。

所以。羅蘭只能模仿李林，用詭辯來回答密涅瓦。

“騙子，你自己也不相信這說法吧？！”

密涅瓦搖著頭，看著羅蘭動搖的背影說到：

“你到底在害怕什麼？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我？是因為我是王女，還是別的什麼？再怎麼說……嗯！”

一眨眼，櫻唇已經被羅蘭捂住。試圖反抗的身體也被緊緊抱入懷中，少年的體重覆蓋在嬌軀之上，猝不及防間已將密涅瓦壓倒在地上。

“噤聲，仔細聽。”

低沉的命令在耳畔鳴動，從手掌下發出“唔？”的聲音，嬌羞氣氛的少女勉強控制住情緒，側耳傾聽。

本應喧鬧的森林連一聲鳥叫都再也聽不到。異樣的安靜包圍了四周。

“仔細聽聽周圍，再看看頭上，這條路我們之前走過，幾時上方的枝葉茂密到連陽光都要無法射進來了？”

遵循羅蘭的建議再度集中精力，不到三秒鐘，密密麻麻的冷汗浸濕了密涅瓦的內衣。

伴隨著難以分辨的“沙沙”聲，一節節小孩大腿粗細的“樹枝”緩慢爬上枝幹，原本色調過濃的翠綠迅速轉變成和樹皮一致的褐色，光滑的表皮折攏收縮成老枝模樣。完成一系列的偽裝後，樹枝垂下一根根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纖細透明絲線。

捂住少女嘴巴的手掌一松。過了片刻，抖動的嘴唇緩緩問到：

“那是……什麼東西？”

“詳細並不清楚，不過……多半是轉對付叢林中遊擊隊用的生物兵器吧。”

偷偷擦了一把冷汗，羅蘭苦笑著回答。

類似尺蠖、竹節蟲、花螳螂、枯葉蝶之類靠擬態或是變色，來躲避天敵和狩獵的生物並不罕見。無論是潛伏的耐心、發起攻擊的速度、一擊必中的精准——這些伏擊戰必須要素上。以上述生物為原型參照的危險種都遠勝與人類之上。

在特定區域空投自然界的伏擊大師去對付人類，這可比派遣軍隊費時費力的掃蕩划算多了。

“噫啊啊啊啊啊！！！”

“救……救命啊啊！！！”

“死怪物！別過來！！！”

只一會兒，森林各處接連響起悲鳴，撕心裂肺的叫聲和魔法的炸裂聲此起彼伏，帶有腥臭味的風將撕扯肌肉，咀嚼骨骼內臟的異響一道傳來。

空投下來的第二隻貨倉裡的乘客們順利抵達目的地，靠著自身的技能成功潛伏起來，將整座森林化作吃人的地獄。

森林、沙地、草坪、岩石區全都潛伏著大量隱匿殺手，樹枝、草皮、岩石

在被防衛軍偶然發現之前，它們全都棲息在某個無名小島上。由於環境較為封閉，這些肉食外骨骼生物演化出一系列偽裝的技巧，靜待獵物上門。在不知底細的情況下，一支全副武裝的調查小組幾乎慘遭滅絕。後來再度派遣部隊捕獲島上的生物，進一步改良後就成了現在在惡魔島上肆虐的死神了。

“怪物……死怪物！！”

一個聲音由遠及近，省起頭上“樹枝”的事情，羅蘭急忙抬頭想要出身提醒。不斷回頭朝後面張望的男人卻已經一頭撞上垂下的絲線，驚叫著被慢慢提起，在他的頭頂，一張張大嘴已經張開……

“別看！！”

羅蘭擋在密涅瓦的視線前方，竭力防止少女留下心靈創傷，可對背後慘劇人寰的尖叫，他卻束手無策。在這個危機四伏的魔性叢林裡，開啟靜音結界或使用招來猛獸的魔法，完全是自殺行為。

他們只能靜靜聆聽，一個人被十幾隻巨型毛蟲撕扯，肌肉、骨骼和內臟時發出的聲響。強忍著罪惡感，以雙手雙足著地的姿勢通過那片危險之地、

“嗚嗚嗚……救救我。”

前面的草叢中傳來孩童哭泣的聲音，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為什麼惡魔島上會出現小孩子。從灌木從中鑽出了一張哭泣的孩童面孔。

10.The.Rock（二十三）

“爸爸……媽媽……救救我……”

竭力呼喚求救的童聲斷斷續續發出，回蕩在吃人的魔鬼森林裡。令人痛心的哭泣本應激起旁人的保護欲，但羅蘭和密涅瓦都沒有行動。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絕望的悲鳴徒然動搖空氣，羅蘭緊緊咬住下嘴唇。

那個孩子絕對無法得救，誰也不可能救得了他。

看看脫離灌木叢，顯露出脖子以下野獸的身軀。誰都能領會已經無可挽回的事實。

名副其實的人面犬，小孩的頭部嫁接在狗的身體上，能發出人類的語言，做出各種表情，但行為方式與狗一模一樣。

人面犬邊哭邊朝羅蘭他們走來，然後——

“嗚哇啊啊啊啊——！！！”

如同對月亮狂嗥的狗一樣揚起脖子，發出的卻是淒慘的人類小孩哭叫之聲。

“快走！這傢夥在招呼同伴！！”

羅蘭急忙從密涅瓦身上離開，牢記著頭上的威脅，少年少女以狗爬的姿勢迅速通過食肉毛蟲的獵場。剛沖出來，視野已經被異形集群所佔據。

就他們所學的知識裡，只能用異形來形容那些東西吧。

外表是放大到5公尺的蠍子，可如果真是蠍子的話，興許要比現在這深刻刺激人類心靈的尊容要可愛的多。

面前容納入“蠍子”這個框架的組成零件，全部來自於人類身體。

人類的皮膚、手足、頭顱、胴體——活像把幾個人分屍之後。重新壓扁組合出蠍子的樣子。四對腳是拉長的手腳，鉗子是肥大化的雙手。蜇刺則是好幾個手臂一節節接起來，末端接上刺蝟般的球狀物。扁平的腹部下有6對封面的乳房搖來晃去，酷似中年女人的面孔以頭頂朝下的姿勢接上胴體，一邊讓哈喇子流滿臉孔，一邊對著羅蘭傻笑。

這樣的異形足足有8只，周圍還有至少7頭人面犬堵住包圍網的漏洞，一陣“咿噫啊啊啊啊啊”的慘叫後，人面犬的腦袋裂成兩半。

仿佛承受不了內測的壓力。以鼻樑為界限，小孩的面孔朝左右分開，紅色的液體從中迸射出來。

尋常人絕無法接受這幅駭人光景，但若能就此迎來死亡，不僅是幫了羅蘭他們一個大忙，對它們自身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可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法發……爸爸啊啊啊……麼麼……媽啊啊啊啊啊……”

裂成兩半的孩童頭顱兀自哭泣不已，頭顱破裂的根部。聯通腹腔的漆黑空洞傳出某種東西蠕動的濕滑聲響，最終湧出一條和暗紅色腸子類似的觸手，尖端裂開，一張佈滿利齒的嘴巴對羅蘭大聲咆哮。

爸爸啊啊……媽媽啊啊……

腦袋依然裂成兩半，語不成聲的哀鳴依然不斷送出。

“這……這也是生物兵器？”

密涅瓦掩住嘴，幾近暈厥。

從未見過如此的生物。僅僅是存在那裡，就能感受到嘲笑和褻瀆人類外形的強烈惡意。

“……不清楚是哪個混蛋想出來的，能想出這種奇美拉的傢夥，真是了不得的人渣啊。”

合成生物兵器——奇美拉。

傳說中，奇美拉是獅子、山羊、蜥蜴的結合體。有時候，也用“奇美拉”來稱呼用煉金術合成出來的魔法生物。

和運用科學手段。從胚胎階段開始改良的有機生物兵器不同，奇美拉可以通過成年生物之間的合成改造來獲得，能靈活、迅速地將不同物種組合起來，運用於各種戰場。

但這種源遠流長的合成生物一直沒能成為生物兵器的主流，除了和道德觀念相抵，成本過高之外。最大的問題莫過於合成生物的壽命都很短，正常情況下，奇美拉都活不過一兩天。

“現在別說1天，就算只能活幾個小時也夠用了。”

擋在密涅瓦身前，羅蘭深吸一口氣。

樣子看上去就像幼童胡亂搓出來的粘土人偶，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些奇美拉是為了配合擬態生物的運用而被製造出來的。證據就是他們的高度——就算是體格最大的蠍子，將尾巴放平後也能在遍佈絲線的森林中穿梭自如，無論是驅趕人類進入陷阱，又或是深入陷阱，對四肢著地、行動緩慢的人類發起攻擊。它們的高度都剛好夠用。

說不定，連這種看似惡趣味的外觀，都是為了能最大限度激發人類恐懼和厭惡所設計出來的。

除非使用攻擊術式清除，否則短時間內根本寸步難行，可貿然使用魔法的話，恐怕會遭到來自頂上的狙擊……

等等……狙擊？

雷電般的閃光貫穿了，一直如薄紗般覆蓋意識的違和感瞬間消散，所有的疑問全部串聯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彙聚驅魔之風，顯現無形之刃，前往吾所示之方向！！！”

高聲吟唱，憑空出現的數個術式回路產生十多道指向正前方的真空斷層，筆直的朝奇美拉們射去。

眨眼間清掃完成。

被分屍成幾十塊的奇美拉灑落一地，鮮血肉末還未全部落地，羅蘭已經牽著密涅瓦朝監獄方向狂奔。

“等……等一下，為什麼突然用魔法，這不是會被從上面狙擊的嗎？！！”

密涅瓦發出明顯帶有責難意味的質問，羅蘭一邊小心謹慎的避開擬態生物，一邊頭也不回的回答。

“不會被狙擊的，要是有那個意願的話，他早就能開槍了。”

驗證羅蘭的推論一般，四周除了偶爾傳來一兩聲慘叫之外，沒有聽見一聲線圈加速槍特有的爆鳴。以羅蘭剛才施展的術式力道之強，自空中俯瞰整個島嶼的紅發男人沒理由不發現，但卻沒有射來一發槍彈。

事實上，真要有心狙擊的話，只要開啟熱感應的術式，隱蔽叢林中的生物沒有一人能躲過天空的狙擊。

“仔細想想這些生物兵器的組合吧，除了一開始的三個大塊頭。靠奇美拉和擬態生物，是不可能殺光島上所有人的。那為什麼要派這種效率低下，完全不符合作戰要求的東西到這個島上？”

比這更有效率的作戰手段有的是，甚至光靠阿茲達哈卡自身也足以滅絕整個島上的生命。向來精明的李林卻選擇了這種費時費力，日後有可能產生嚴重後遺症的戰術。

刪除掉犯傻的可能，唯一成立的解釋就是——

“那些東西的真正用途是盡可能的拖延時間，在某種連整個惡魔島都能抹掉的手段準備完成之前，不讓一個人離開這座島。”

上下牙齒相互“咯咯”撞擊著，握著密涅瓦的手不但冰冷，還在微微顫抖。

同一時間，在數百公里外的某個小島上，在三輛機車的牽引下，有史以來最大的火炮系統沿鐵軌緩緩進入發射陣位。

10.The.Rock（二十四）

“馬特里爾（Matarael）、薩哈魁爾（sahaquel）配置完成，所有中繼制導單位都已就位，在古斯塔夫啟動之前，別讓指定殲滅目標從島上逃脫。”

空氣中成像的金髮美女用業務性的口吻叮囑，身著親衛隊黑制服，神情之中絲毫不帶嬌媚之色。

洋溢著生氣活力的金色短髮，琥珀似的清澈眸子，膚色微深卻洋溢健康氣息的肌膚，露出正直英氣的五官——上述要素合理的組合到一起，雕琢出無可挑剔的軍營女子美貌。

無法和任何污穢聯繫到一起，和無時無刻都在散發危險味道的阿茲達哈卡截然相反的女中校。

無所謂的聳聳肩，阿茲達哈卡答到：

“瞭解，塞拉斯中校。”

“羅蘭少爺和密涅瓦殿下到目前為止還行蹤不明，蜘蛛那邊也失去了聯繫，你那邊有什麼發現嗎？”

與尼德霍格、阿茲達哈卡並列親衛隊三巨頭，官拜中校之職的紅龍——塞拉斯，仿佛要看穿阿茲達哈卡一般，緊緊盯著不安分的同僚。

“完全沒有發現呢，仔細用術式搜索過整個島嶼，負責偵察的奇美拉也沒有發現任何像是少爺和公主的物件。不過，我會堅持搜索到最後一刻，如果發現他們的話，立即加以保護，然後帶離那座島嶼。請放心吧，中校大人～”

保持著可以稱之為溫柔的笑容，阿茲達哈卡說到。

“為了安全起見。也讓搜索隊擴大範圍吧，沒准是被洋流海風吹到視線外的敵方呢？”

話音剛落。超音速子彈在海面上炸裂，過了一會兒，一攤木頭碎屑和血肉浮了上來。

“我會把你的意見報上去……看上去，你挺喜歡那玩意兒。”

親衛隊女中校看著這一幕，不帶任何感情的評價到。

身為龍族，普遍對自己古代種的身份和卓越的魔法能力、壯碩的身體感到自傲。反過來，他們對像智慧種一樣借助工具來進行戰鬥總是表現得不屑一顧。

塞拉斯雖沒有那種僵化的矜持，卻也無法理解阿茲達哈卡為何樂在其中。

“該怎麼說呢。這算是一種藝術鑒賞吧。就像得到好刀之後，會產生情不自禁想要找個人來砍一下試試的衝動是一回事。也算是藝術家之間的交流吧。”

“交流？交流殺人經驗？”

“是惡意啦。”

垂下肩膀，阿茲達哈卡莞爾一笑，宛如歌詠般說著。

“在我的腦袋裡，武器設計師們的腦袋裡，總是充滿凝聚惡意的創意。‘怎麼更好、更快的殺人‘——這是我們共同追求的極致，魔法也好、刀劍也好。這把線圈加速步槍也好，儘管和我的藝術創作存在表達形式的差異，不過細究起來，全都是不斷昇華提純的惡意結晶具現。所以一看到這些新奇玩具，我總是會浮現操控這些玩具的衝動，細細品味附著其上的惡意。”

流暢修長的線條。光滑圓潤的曲線輪廓，輕輕撫摸時會帶來戰慄般的喜悅——殺人兵器之中所凝聚的惡意與智慧，僅僅只是接觸就帶來如此高度的快感。握在手中，就忍不住想要試試用它打爛別人的腦袋，給豐滿的身體開膛破肚時。更是美麗到讓人感動。

“你們這些藝術家的事情，我不懂。有那種閒工夫。抓緊時間去啪啪啪，製造更多下一代才是王道。”

連“前方發現高能量反應”的預警都沒有，藝術家的讚美詩在美女的直白欲望面前撞得粉碎。

“粗俗！你們這些阿爾比昂的紅龍……就不能稍微修飾一下用詞嗎？”

“那種東西算個屁的藝術啊，真正的藝術是一個男孩和複數的正太、騷年、美青年、壯漢、黃昏老人，赤身裸體的擺出後入式或開放式體位，在遍撒薔薇的愛巢裡醞釀真愛。最不濟也是一位淑女用美腚壓住年下屬性男性的面孔，或穿上一周未洗的黑絲襪覆蓋其臉孔，深入口腔。然後……然後……這樣、那樣的……”

塞拉斯的臉孔泛起異樣的紅暈，快要超載的腦袋裡不斷旋轉著諸如：滴蠟、拘束、浣腸、XX管理、顏面騎乘、騎乘位、蹴擊、手袋……等等和淑女身份相距萬里的詞彙，頭頂上冒出一陣陣的蒸汽。

配合著塞拉斯背後手書“腐基主義，吾教所宗”、“世界尚未盡腐，同志仍需努力”的裱糊卷軸，這位親衛隊三巨頭中唯一一位女性的愛好是什麼，似乎也能一目了然了。

看看那副深陷妄想不能自拔的樣子，阿茲達哈卡明白一時半會兒是別想和這位親衛隊活寶1號搭上線了，乾脆的切斷通訊，緩緩出了一口氣，比之前更甚的陰森笑容爬上臉孔。

就像剛才和塞拉斯說過的一樣，阿茲達哈卡打心底裡喜歡防衛軍不斷推陳出新的殺人兵器，就像熱愛戰爭中扭曲的倫理道德一樣，熱愛著這些凝結智慧與惡意的結晶。

特別是當製造者被自己製造出來的武器反噬時，那種瞬間凝聚了被背叛、懊悔、絕望的表情可謂無比美味。當那個高高在上的小子知道自己的決斷，自己提議製造出來的武器終結了唯一能稱之為親人的養子時，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一定會成為迄今品嘗到的絕望之中，最為甘美的佳餚醇釀吧？

光是想像著那份愉悅，阿茲達哈卡就歡喜的全身發抖，為滿足急劇膨脹的欲望，他在報告中“不小心忘記了”發現羅蘭和密涅瓦還在島上的部分。

在通過奇美拉的感官連結發現羅蘭時，阿茲達哈卡立即切斷了連結，讓高空收集生物兵器實戰資料的貝努與接觸羅蘭的那群奇美拉無法聯繫。原本打算就這樣把那兩個人困在森林中，一直到最後一刻。沒想到羅蘭果斷用攻擊魔法粉碎了奇美拉，兩人現在正朝著監獄奔過去。

那個小少爺恐怕也發現了吧，眼下的佈局一方面是在古斯塔夫準備好之前，不讓一個人跑掉，同時也是在採集生物兵器的作戰資料。因此只要不傻乎乎的呆在森林裡，或是試圖脫離島嶼，性命多少能得到保障。這種遊戲規則之下，惡魔島上最安全的地方莫過於監獄了。

的確是很聰明的判斷，不過對事態的發展毫無影響。

叛軍雖然折損大半，但核心戰力似乎保存下來，並且也正陸續朝著監獄轉進。此外，幾頭經過特別強化的奇美拉已經進入監獄，任何出現在它們眼前的生物都會成為玩具和食物。最後，最最重要的是——距離古斯塔夫發射，僅剩38分鐘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那個小少爺還能做些什麼呢？

不管做什麼都無所謂，已經註定的結局無法改變，一切都將按照定好的劇本上演。

看著假想意識領域中漸漸彙聚到一起的紅、藍、綠色光點，端坐最佳觀眾席上等待命運之時的到來，阿茲達哈卡亢奮的舔著嘴唇。

10.The.Rock（二十五）

線圈加速投射系統古斯塔夫設備。

從蜘蛛那裡知道這套遠端投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系統存在之前，羅蘭從來沒想過，存在射程超過1000公里的武器，更沒想到會有這種複雜無比的武器系統。

類似巴黎大炮、K12E列車炮、巴巴多斯大炮、巴格達大炮之類超倍徑長身管火炮，800mm口徑炮管有著120公尺——即150倍徑的超長身管。通過逐級線圈加速，能將4.8噸重的炮彈加速至秒速10公里——30馬赫的超高初速。在這淩駕於第一宇宙速度之上的高速動能協助下，炮彈甚至能飛出平流層，成為一顆環繞行星表面飛行的炮彈衛星。

當然，李林和防衛軍對用於科學探索的和平用途興趣有限，亞爾夫海姆可沒那麼多資源用來敗家。在夢幻般的性能要求之下，除非打算用這玩意兒充當品質加速投射器，用於發射間諜衛星。否則從古斯塔夫炮膛裡發射出去的東西終究要落回地面，向下方的人類散佈死亡。

因此，除了進一步完善大炮的細節設計之外，防衛軍的科學家們在炮彈上動足了腦筋。充分壓榨自己的想像力之後，負責超級大炮項目的技術團隊盯上了亞軌道轟炸機專案——銀鳥。

作為末日兵器的一員，銀鳥專案的目光之長遠、規劃之縝密超乎常人想像。為了對付擁有龐大戰略縱深的敵人們，同時又要兼顧海外殖民地突發事件時的應對。防衛軍以技術儲備的名義召集航空專家。要求研究一種航程23000公里，能在一小時內飛抵世界任何一角執行轟炸任務的飛行器。儘管項目本身取得的進展有限。但其上升/再入的乘波體飛行理論卻帶給專家們巨大的啟發。

繪圖板上的炮彈開始迅速變形，經過一大堆資料和實物模型的測試論證，最終走下繪圖板的樣品，除了外部整流罩，內部結構已經難覓常規炮彈的痕跡。

更進一步的技術細節，就算是蜘蛛也不清楚。只知道除了常規榴彈和穿甲彈之外，還有三種特別的彈頭——

絲毫不損壞任何建築物，即使躲在掩體內的生物也能殺的；

落地爆炸之後會讓整片土地數百年寸草不生的；

還有——能讓一座小島變成一個大彈坑的；

不論落到頭上的是哪一種。惡魔島和島上的一切都將成為歷史。

距離大限將至，尚餘半小時左右。

——這些事情對密涅瓦來說，完全在想像之外，根本無法理解。

不和恐怖分子談判的道理還在她的常識範圍內，超級兵器、毀滅整座島嶼——這些東西除了古老的神話故事裡，從未在現實世界中登場過，換成劫持事件之前的密涅瓦。只會對此嗤之以鼻。

但眼下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兵器接連出現，目睹了那些跳脫所知常識外，就算用想像也描繪不出來的異形生物兵器。王女殿下的常識已經大幅度動搖了。

現在他們正朝著監獄狂奔，但羅蘭絲毫不打算照著別人的劇本起舞的意思。監獄看似安全，但其實是將倖存者集中起來，確保超級炸彈最佳殺傷效果的陷阱。不過那個三個腦袋的傢伙多半沒想到。監獄同時還是唯一逃出生天的通道入口。

“地下水道？”

聽了羅蘭的解釋，密涅瓦有些驚訝很快又釋然了。

多半羅蘭就是靠著這條不為外人所知的隱秘小道潛入監獄，然後順利開展營救的。

“之前我們引誘鱷魚從澡堂下水道裡沖出來，鱷魚沖出來的大洞應該還沒堵上，那裡一直連接到地下碼頭。從那裡借助留守的海豚。潛水逃走還是有可能的。”

“潛、潛水？”

“地下碼頭那邊放著潛水用的小型儲氣罐，裡面的氧氣足夠堅持15分鐘。只要做好對潛水病的防護準備，應該能抓著海豚一口氣遊出那傢伙的感應範圍之外。”

“呃……雖然有很多聽不懂的地方，總之就是要潛……潛？潛水？！！！！！”

媲美500㎏級航空炸彈炸響的悲鳴貫穿大氣，偷偷跟在後面監視的人面犬吐著白沫跌倒在地，直接近距離承受這殺人音波的羅蘭更是差點撲街。

“你開玩笑的吧！居居然說要潛水！你是想殺了我嗎？！！！”

“別搖，別搖啦！”

回過神來時，密涅瓦已經揪著羅蘭的領子，像是擺弄調酒器的酒保一樣搖來晃去。

身為男生，居然被柔弱女子以體力壓制，這還真是丟臉至極。可在感慨這個之前，密涅瓦再不冷靜下來的話，羅蘭很可能發生什麼不測。

“潛潛潛潛潛……潛水，那種事情，居然要我去做大水怪才能做到的事情，真叫人不敢相信！你還是男人嗎？！”

“就算不是大水怪，也總有人會潛水的啦！那些潛在水裡一動不動的傢伙一抓一大把啦！”

靠著讓全世界潛水者躺槍，羅蘭勉強趕在三規半管被搖成一攤黃水之前撐住身子，幾乎把胃袋顛出來的瘋狂晃動總算停了下來。

吞下湧到咽喉的酸水，羅蘭不解的看著一旁的密涅瓦。嬌小的可人兒仿佛遭遇到極度恐怖之事，緊抱雙臂一言不發，仔細看的話還能發現雙肩微微顫抖，哪裡還有平日裡端莊大方的王女的模樣？

“難不成……”

想到某個可能性，未及進一步深思，羅蘭對密涅瓦問到：

“你——不會游泳？”

嬌軀猛的一陣顫抖，填滿羞憤、憂鬱的翠綠色眸子瞪視著羅蘭。沉默片刻之後，不爭氣的眼淚溢出眼眶，隨著點頭的動作墜落下來。

難以置信。

心裡如此想，顧及密涅瓦遭受重創的自尊心，羅蘭還是沒把這話說出口。

身為接受各類英才教育的王女，文武雙全的密涅瓦不會游泳……這種事情傳出去根本是醜聞等級的大事件。可看她的樣子，似乎並不是畏懼弱點被人掌握，而是對游泳這件事情本身充滿了恐懼。難不成，是因為游泳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聯繫到某人的游泳特訓——那些和滑齒龍、大王酸漿魷、巨鰻、滄龍在泳池中相伴的日子。羅蘭雖不認為密涅瓦的教練有那麼過分，不過鬧不好也是抱著獅子父親對幼獅的心態去折騰的。

現在深究這些事情也沒有多大意義，重要的是先逃進地下水道，至於之後的問題……大不了用李林式的手段來解決。

決斷已下，準備再次牽著密涅瓦狂奔，草叢裡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