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晨羲 2013-8-25 11:08:5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30 590165
yuyosan 發表於 2014-7-3 22:52
18.遠征終結(四)

“青春期的叛逆小孩啊……”

李林按壓著眉心,手指翻過一頁,瞥見書頁上栩栩如生的巧克力茄子畫像,布倫希爾和弗雷婭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冷戰。

執政官毀滅性的料理才能,阿爾比昂的黑暗料理,兩者結合在一起會發生怎樣奇妙的化學反應,光用想的,她們的胃就擰成一團了。再一想到羅蘭一周內三餐都要吃各種黑暗料理,她們就只剩下同情了。

“真是的,總是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莫名其妙的堅持,這一點到底是像誰呢?”

選定“巧克力咖喱鱷魚炒飯”後,合上食譜擺到一邊,父母對叛逆期孩子束手無策的苦笑從唇間慢慢泄了出來。

“閣下,我不太明白。”

弗雷婭搖搖頭,儘管身材並不豐腴,但殘留了濃厚稚氣的精靈女孩舉手投足都有一種可愛的感覺,就算此刻是在提出疑問,也讓人情不自禁地聯想到充滿好奇心的小貓。

只聽她低聲說到:

“為什麼要同意羅蘭自作主張呢?”

這也是布倫希爾的疑問,她隱約猜到了一部分答案,但尚待確認,此刻她也在等待李林的答案。

“很簡單,你越不讓叛逆期的小孩幹什麼,他們越會拼命的去幹你禁止的事,這就是逆反心理。一味靠壓制,只會教養出壞脾氣的強驢。當然,我們也不能過度放任,那樣同樣會在某個時候造成悲劇。”

比如說:身居軍隊高官,因為事務繁忙對子女疏於管教,最後親手給閃光的不肖子吃暴頭花生米的父親的故事。

“過度的放縱和管束都不是好事,索性在可控制的狀態下,讓他自己去看看前線的真實情況,讓他親身感受一下理想和現實的差距。自己去思考,這樣對他的成長有好處。”

理想主義者都有共同的問題——脫離現實。

或許理想很高貴、很美麗,對人類充滿了吸引力。但和現實比起來,只存在人類腦子裡的東西沒有任何重量可言。

對快要餓死的人來說。救濟弱者的宣傳和一把米,孰輕孰重一目了然;對戰場上廝殺的士兵們而言,引經據典宣揚博愛的聖賢也不過是一個聒噪的靶子。

現實乃是污穢而又生動的存在,清高的理想難以撼動這份重量,只會被壓垮、吞沒。

“另外,既然王族都把女兒派去前線慰問士兵,再怎麼說眼下我們還是查理曼的國民。得有所表示才行。況且羅蘭還是王女殿下的未婚夫,讓女人上前線,男人窩在安全的後方也實在不像話。”

依然是老套的政治儀式。

王族為了展現妥協的誠意獻出了王女,財團也必須做出相應的回禮。否則協議就無法成立。

“保護王女的行程安全,確保她獲得‘聖修女’的頭銜——這些是符合我們利益的,讓羅蘭負責這些事,也能順帶獲取政治資本,對雙方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換言之。這是雙贏。”

布倫希爾點點頭,微微彎起的嘴角露出“猜中了”的意味。

“正是如此,雖然有點對不起羅蘭,不過這本來就是既定事項,更何況——”

呷了口紅茶。李林平靜的說到:

“他說的也不是完全沒道理。”

“……”

“……”

兩位女精靈的呼吸在短促的紊亂之後,又恢復了正常。

從根本上,羅蘭的說法雖然有點不合時宜,但也不是全然錯誤。

精靈陣營變革世界的最終目標,是“建立精靈為主導的世界”,而不是“只有精靈的世界”,這並非基於人道主義和善意的思考結果,而是依據現實謀劃的目標。

除了最反動、狂熱激進分子整天叫囂“對人類和獸人進行最終解決(sung)”、“人類和獸人繁殖的速度不可能快過我們的子彈生產線”,包括保守派在內的絕大部分精靈都對那種狂想不抱興趣。

沒有誰指望能視線狂熱分子口中“蔚藍而清淨的世界”,更不認為光靠武力就能達成那種世界,所謂“只有精靈的世界”不過是個不切實際的狂想。

遠的不說,光是處於亞爾夫海姆實際支配下的查理曼北部,人類的數量就遠遠超過了精靈,與威爾特全境內其它所有智慧種為敵?這遠遠超出了亞爾夫海姆現在的實力,就算再過100年也不可實現,更何況人類和獸人還是重要的勞動力呢。

比起血腥的狂想,整體跨入小康社會的精靈們更傾向比較現實的“精靈主導體制”,也就不足為奇了。畢竟他們比誰都清楚清剿作戰有多麼漫長,光是佔領查理曼全境後的掃蕩作戰所需的投入,就足以耗光亞爾夫海姆手上所有的機動力量。更何況人類國家不止一個,那些瞅准機會的外國勢力一定會支持同族的抵抗運動,提供錢、武器、還有訓練,查理曼提供狂熱的愛國主義者、極端宗教分子,不斷在佔領區搞破壞,最終用不了幾年,亞爾夫海姆就會完蛋。

這不是憑空臆測,亞爾夫海姆在這種事情上有這其他國家望塵莫及的豐富經驗,要推導出這個結論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精靈陣營必須摸索一種武力之外的支配之道,最大限度的降低未來人類對異種族政權的敵意。

“我們在阿讓托拉通已經成功進行了相關實驗,但和整個世界比起來,阿讓托拉通不過是一小塊土地。”

布倫希爾和弗雷婭一起點點頭,她們是聰明的姑娘,已經理解了李林想表達的意思。

從長期考慮,必須考慮和其它智慧種共存的手段,但受限於對立的立場,精靈方面拋出的橄欖枝能否被接受,是個值得懷疑的問題。由於同樣的理由,精靈也無法完全掌握人類的想法,摸索出一條能被接受的道路。

不過。如果是人類主動來做這件事呢?

對兩邊的想法都有所瞭解,並且能真心實意考慮共存,並摸索實現和解之道——如果有這樣的人存在。是否可以讓其充當先行探路者呢?

這個假設被外人聽到的話,可能只會找來嘲笑。在這個智慧種高度對立,彼此除了仇殺、利用、出賣之外,不存在其他關係的世界上,可能存在有這種絕種到不能再絕種的濫好人嗎?

然而,這樣的人確確實實存在,並且正在為他的理想和腸胃而煩惱——

#########

呆呆的看著餐桌,羅蘭一點食欲都提不起來。

餐桌上並沒有擺著什麼奇怪驚悚的料理。相反,餐桌上都是豐盛可口的美食。

今天的晚餐是王冠領菜式,包括烤小鵝,鮮蘆筍。沙拉米香腸(teliszalami)在燈光下閃耀著誘人的熏肉紅,澆上奶油和白糖的果醬餡餅賞心悅目,一大鍋塞克勒古拉希(gulyas.a.la.szekely)正在翻騰,這種王冠領最著名的菜肴毫不吝嗇的使用了味道濃郁的食材,包括小牛肉、香腸、優酪乳油、土豆、捲心菜和辣椒。鍋裡浮著一層紅辣椒粉和胡椒粉,燉得像火一樣燙。水晶杯裡注滿了金黃色的巴拉奇酒(palinka),這種用杏子蒸餾的開胃酒釋放出淡淡的蜂蜜香醇味。

每一道菜都足以觸發人們的食欲,但羅蘭毫無胃口,呆呆的看著食物發愣。仿佛眼前放的都是午餐肉和人造黃油。

啊——

無比凝重的歎息在空氣中散開,菜肴的濃烈氣味一下被吹得無影無蹤。

“你夠了啦!”

薇妮婭抄起湯勺飛了過去,那件“兇器”和額頭發出“咣”的對撞聲之後,和滿眼漩渦的少年一起朝地面落下。

“不會吧?真的打中了?”

目瞪口呆的看著撲倒在地板上的羅蘭,過了兩三秒,女孩們才想起該做點什麼,不過在她們起身的時候,羅蘭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

“你看上去糟透了。”

葛洛莉亞長出了口氣,關心地問到:

“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什麼,只是有點走神。”

看著豐盛的美餐,羅蘭又歎了口氣,有那麼一會兒,他覺得把事情說出來會感覺好一些,但很快這個想法就被否決了。

哪怕只是提到某個詞彙,恐怕都會讓餐桌前每一個人一整天都吃不下任何東西,與其變成那樣,還不如憋著比較好。

不過有些人不覺得憋著是好事。

“沒什麼。”

蜘蛛一邊往麵包上撒鹽,一邊淡定的插口:

“不過是一周之內,一日三餐都要吃總裁大人充滿‘父愛’和‘溫馨’的料理罷了。”

法芙娜和葛洛莉亞的臉一瞬間變得蒼白,接著又泛綠,仿佛看到了什麼很噁心的東西。

比如:一條浮在漆黑粘稠的謎之液體上,眼珠咕嚕嚕轉個不停,觸鬚上綁著粉色蝴蝶結的鮟鱇魚,一旁的留聲機還在用很可愛的女聲歌唱《鮟鱇舞》……

幾乎是立刻,兩位在阿爾比昂有過不幸體驗的淑女爆發了。

“那種東西哪裡有愛啦,不是滿滿一鍋惡意的殺人料理麼?!”

“就算要處理那玩意兒也必須小心謹慎,要是隨手倒在農田裡,那片土地可能會幾十年寸草不生,倒在小巷裡也會危害到其他人,將造成上百人生病甚至死亡……”

“真不明白,那傢伙居然到現在都還沒被自己的菜給弄死。”

“那是當然的,你幾時見過河豚被自己的毒給毒死的?”

兩位少女捶胸頓足、大聲疾呼,看著那副義憤填膺的模樣,薇妮婭歪著脖子,好奇地問到:

“那個……李林做的料理是那麼危險的東西嗎?”

“絕對是!那是滅絕人性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應該訂立國際公約,嚴禁李林走進廚房危害世人!”

親身體會過“殺人料理”的兩名少女大聲回答,看著她們一臉的神聖莊嚴和深惡痛絕,薇妮婭被嚇得縮了起來。

國際公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這未免太誇張了。在薇妮婭的印象裡,就算是加了劇毒的料理,能毒死一桌人就是極限了。讓農田寸草不生,讓成百上千人患病甚至死亡?這根本已經淩駕於瘟疫之上了吧,這世上有那麼誇張的料理?

“這取決於你們看問題的角度。”

蜘蛛的語調依然毫無起伏。手裡的鹽罐子已經撒不出一粒鹽花,於是她又拿了一瓶胡椒繼續撒。他面前的麵包已經完完全全被白色晶體覆蓋了。

“設想一下吧,如果總裁大人做出幾百份料理,擺在雙方交戰的前線會發生什麼事情?一瞬間水裡的魚群紛紛翻肚浮上水面,飛鳥墜落,人群和走獸一邊嘔吐,一邊七孔流血撲街,植物迅速枯萎、死亡。交戰中的人們用最快的速度脫離戰場。幾十年都不敢靠近。如果雙方還要交戰,就把更多的料理傾倒到雙方城市,不用幾天各國就屍橫遍野、民不聊生,這一來所有人都不敢出來打仗了。否則要是引來總裁的‘愛之料理’,又害死滿坑滿谷的無辜市民,豈不是因此會因此而良心不安嗎?由此可見,總裁的料理才是保障和平的利器,大家都趁早結束戰爭吧。否則料理一端上來,大家就只能一塊死了。”

所有人面面相覷,說起來好像是這麼回事,不過靠黑暗料理維護世界和平什麼的,不管怎麼看。似乎都有些讓人感到違和……

“說起來……”

葛洛莉亞看著蜘蛛面前已經完全被胡椒和鹽埋沒的麵包,用略微帶顫的聲調問到:

“你確定要放那麼多?”

“很多嗎?我還覺得太淡了。”

吐掉失望的歎息,堅定的重口味咸党成員蜘蛛在周圍差點掉出來的眼珠注視下,面不改色的將包裹著厚厚一層鹽和胡椒的麵包片送進嘴裡,淡定的咀嚼著。

“果然,還是有點淡啊。”

咽下麵包,蜘蛛搖搖頭。

“這個公司裡就沒有一個舌頭正常的傢伙嗎?”

過了片刻,薇妮婭扭曲著臉孔說出所有人的感想——自超級味癡李林以降,充斥各種甜黨、鹹黨等重口味愛好者的V.E公司,沒有一條正常的舌頭。

“說起來,你又向你的監護人提出什麼要求了?啊,千萬別擺出‘你怎麼知道’的表情,你又不是自殺志願者,會接受這種要求肯定是有所企圖,就像在倫迪紐姆那時候一樣。”

面對法芙娜的推理,羅蘭露出了苦笑。

龍族公主一點也沒說錯。羅蘭不是“通過痛苦獲得快樂”的抖M,也不是極度渴望自殺,以至於必須用世間最痛苦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自殺志願者。會接受苛刻的條件,必定是己方有求於人,而且對李林的要求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羅蘭不覺得選擇有錯誤,雖然李林給了三個選擇,但推倒同住的那些女孩……先不說他是否會被打到全身粉碎性骨折,好幾個月生活不能自理,恐怕連繁育後代都會有問題;推倒密涅瓦的話,倒是不太可能遇到什麼反抗,但三觀正常的好少年羅蘭對這種單方面的——說白了就是強姦的行為是堅決抵制的,真強迫他那麼幹的話,他可能會自殺。

因此,他只能享受一周的殺人料理。

“一周啊……就算是合金做成的胃袋也爛的渣都不剩了啊。”

除了薇妮婭,淑女們一起露出理解的表情。僅僅一口就能讓人體驗瀕臨死亡的感覺,連續一周三餐都吃這種玩意兒,心情當然不會好過。更何況今天的晚餐是味道濃郁的王冠領菜肴,試過那種強烈的味覺衝擊後在品嘗黑暗料理,衝擊會更加強烈。

說不定,根本就是為了達成這種效果,特意吩咐這邊的廚師準備豐盛的菜肴,來達成“最後的晚餐”的效果。

證據就是——

“在我離開辦公室之前,那傢伙正在看阿爾比昂菜譜,還詢問食品部門,有沒有‘巨石鱷’、‘克拉肯’、‘斯庫拉’之類足夠生猛的食材……”

“……”

連薇妮婭都說不出話來了。

居然把大型危險種視為食材,這是一種怎樣的“就算是神我也做成料理給你吃”的氣魄啊,以父愛來說,實在是濃厚到讓人難以承受。

“好吧……既然應承了要遭這種罪,那麼你也提出了令他相當為難的要求吧?”

不言自明,上次在阿爾比昂時,一項重要情報也只是一條鮟鱇魚而已,這次居然是一日三餐全套黑暗料理連續一周,還是在阿爾比昂菜的基礎上改良出來的……羅蘭提出的要求一定相當高。

羅蘭點點頭,要想在法芙娜面前隱瞞是不可能的,整理了一下思緒,他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除了不方便說的部分,幾乎沒有遺漏。

“你還真是個喜歡給自己找麻煩的怪人啊,我都有點懷疑你是不是有什麼特殊嗜好了。”

聽完全部過程後,法芙娜只剩這一句感歎了。

不過。

(果然,他和其他人類不一樣呢。)

不光是因為在精靈的城市裡長大,所以有著不同的價值觀,也不光是他個性溫柔。

羅蘭.達爾克——他並不只是個性溫柔而已,在他身上非常根源的部位,有著某種類似使命感和決心的部分存在。

正是這個部分勾動了法芙娜的好奇心,讓她情不自禁的想要看看,這個少年究竟能走到什麼地步。

收斂起興趣,法芙娜擺出刁難的表情問到: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

同一時間,王太子也在聽類似的報告,當聽到羅蘭決定和王女殿下同行的時候,路易王太子的嘴唇扭曲了。

“我的王妹還真是遇上了一個好男人啊。”

說著誇讚的話,語調卻顯露出毫不遮掩的鄙夷。

下一秒,鄙夷換成了猙獰霸道的冷笑,充滿野心的聲音發出低沉的咆哮。

“通知王冠領那邊,按照計畫行事,要他們動作乾脆俐落!如果有人膽敢抵抗,不用一一上報,斬了就是!”

“遵命!”

傳達命令的男人消失在黑暗之中,王太子的身體顫抖起來,唇齒間漏出意義不明的聲音。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那陣顫抖,絕非源於恐懼。
yuyosan 發表於 2014-7-3 22:57
18.遠征終結(五)

對學生來說,午餐雖然不及早餐和晚餐那麼豐盛,菜式相對單調,但自由放鬆的氣氛卻是後兩者是無法比擬的,無拘無束的午餐時間總是充滿了歡笑。

但現在,某個班級裡洋溢的氣氛卻異常緊張。

幾乎所有人都聚集在儘量遠離講臺,並且用課桌或其它什麼來充當掩體,淑女們躲在更靠後的位置,在她們前方是充當盾牌的大無畏男生們。

每個人都繃緊了臉,呼吸急促不安,額角滲出汗水,眼睛緊盯著一個小心翼翼靠近講臺的身影。

那位全身被鐵甲覆蓋的勇士一步步接近講臺,每一步都透露出十足的謹慎,當他走到距離講臺只剩一步,雙手緩緩舉起時,所有人不約而同戴上號稱看太陽一整天都沒事的墨鏡和據說連危險種噴出的毒霧都能防住的口罩,同時壓低身子。

如果有防衛軍的官兵目睹此情此景,他們會認為這是一個勇敢的工兵在進行排爆作業,然後會本能的尋找掩蔽物,同時默默為這位在“拆彈部隊”服役的弟兄祈禱,希望母神保佑他不會死於炸彈爆炸或毒氣。

但事實上,擺在講臺上的並非沒有爆炸的毒氣炮彈,也不是每個步兵都不願遇上的反步兵地雷,更不是用5枚大口徑炮彈串聯起來,足以把整棟教學樓瞬間拆除的IED,而是一個小小的、用黑天鵝絨布包裹起來的四方形物體……也就是俗稱為便當的飯盒。

在場的每個學生,包括顫抖著解開包袱的那位都清楚這是便當,不是炸彈、毒氣、地雷或別的什麼能在瞬間造成大量傷亡的玩意兒,但在他們心中,全世界所有血腥、恐怖、惡毒的東西綁在一起,其威力也不及這個便當盒的萬一。

那是更加純粹的、單方面行使毀滅的恐怖存在。

喪服一樣漆黑的外包裝已經解除完畢,那個恐怖至極的存在。與世間的間隔只剩下薄薄的盒蓋而已。

母神保佑——

不知是誰帶的頭,學生們一起在胸口畫了個十字,穿鎧甲的勇士將又冷又硬的唾沫吞進肚子裡。伴隨著越來越粗重的呼吸,搭在盒蓋上的手慢慢用力——

“怎麼了?你們在搞什麼?”

吉爾.德.萊斯男爵一如既往的推開教室門。接到“你們班正神神秘秘不知搞什麼”的通知後,好不容易從加尼葉歌劇院的別離(?)中恢復過來的班主任迅速趕到教室,打開緊閉的房門——

“老師,別……!!”

“我的眼睛!!!”

學生們的警告未能說完,男爵剛從某位“魔女”的“整容之插”下恢復的雙眼再次遭遇重創,在男爵捂著眼睛倒下的那一刻,“我的氪金眼鏡!”、“口罩沒用了!”、“救命。我不能呼吸了……”的慘叫和玻璃碎裂跌落地面的脆響,人體在地面打滾掙扎的沉悶聲音、使魔和飛獸垂死掙扎般的悲鳴響成一片……

作為歷史悠久的貴族學校,國立魔法校園應對突發事件的效率可謂高效。

不到一刻鐘時間,教學大樓和附近的區域已經被徹底封鎖。每隔五碼就有一位全副武裝的近衛軍士兵,牽著馴化危險種“炎犬”的雙人小組四處巡邏,槍法精良的火槍手佔領所有制高點,所有通道都佈置了一門6磅炮,在週邊還有騎著奔龍負責警戒的龍騎士。獅鷲騎士們在學院的天空不停地繞圈子。

“看起來像生物研究所發生……危險物質洩漏。”

放下醫務室的窗簾布,蜚蠊最終還是沒把“生化危機”這個詞說出來,儘管兩者毫無可比性,但處置方式卻驚人的相似。唯一的區別是這裡沒人穿防護服帶防毒面具,也沒有坦克、裝甲車和MDS……

“不是像。就是一回事。”

躺在床上的羅蘭用僅剩的那點力氣反駁,聲音就像蚊子一樣微弱。

“那傢伙的料理是世界上最危險的物質,沒有之一。”

同樣躺在病房裡的同學們對此表示高度認同,但他們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他們並沒有把那盒鬼知道是什麼的玩意兒吃下去,但僅僅是衝擊的餘波就讓他們深刻體會到“究極的黑暗料理”是怎麼回事——在毫無防備的狀況下,甚至無需直接接觸就能讓受害者眼瞎舌爛。

眼角余光瞥向一旁,此次“殺人料理洩漏事件”最大、最直接受害者的慘狀印上蜚蠊的視網膜。

可憐的吉爾.德.萊斯男爵到現在都還沒清醒,只見他身體蜷成一團,佝僂的手腳顫抖個不停,臉孔浮現一層詭異的青色,半閉的眼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鼓起,腫脹的石頭伸出嘴巴外面,白沫從嘴角不斷溢出。

“真像一隻青蛙。”

負責送便當的殺手評論到,絲毫不顧他人的感受。

“不過我也沒想到有人吃了那種東西還能活下來,從這一層意義上來說,少爺你更不像人啊。”

“輪不到你來說。”

僅僅略微提高音量就幾乎耗盡了力氣,缺乏力氣抑制的肚子馬上穿出一陣嘰裡咕嚕的聲音,原本就虛弱的臉孔皺成了一團。

儘管從小就接觸過某人的黑暗料理,培養出了一定的免疫力,但這一次……出乎意料的厲害。如果真的按照蜘蛛提議的那樣,丟在戰場上的話,恐怕真的會讓交戰雙方撤軍。

當然,那是在前線還有人能活下來的前提之下。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請你立即回去吧。”

羅蘭有氣無力的說著。蜚蠊的任務是監視他吃完便當,只要他還在這裡,羅蘭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可怕的食物距離晚餐還有一段時間,至少在這段時間內,他希望自己能好過一點。

“如您所願。”

出乎意料,蜚蠊乾淨俐落的一鞠躬,退出了房間。

看著消失在門外的背影。羅蘭皺了皺眉。

可疑。

這並不是指蜚蠊的行為可疑,清楚某個人扭曲人格的真面目後,他的任何行為在旁人看來都會變得可疑。更何況蜚蠊還是個以殺人取樂的危險份子。保持對他的懷疑才是正確的保命之道。

但比起蜚蠊的行為,讓這個殺手來負責送料理本身更顯得可疑。

也許那份料理真的很危險。非要身手高超、辦事牢靠的人來負責運輸,不過有必要讓一個人格缺陷和暴力傾向非常嚴重的傢伙來做這件事嗎?

更何況從早上開始,學校周圍的空氣就有些不對,一些陌生的氣息在校園周圍出沒徘徊,然後又很快消失。

看起來,在“陪同王女前往前線”的消息流出後,有些人似乎有所動作。這倒也不足為奇。原本刺探消息就是政治的一部分,像財團這樣的龐然大物,稍有什麼風吹草動,更是會成為各方關注的焦點。

問題是。蒼蠅似乎有點多。

即便這確實是一件大事,但直接派遣間諜的做法也未免太露骨,更何況其中還有不少明顯是菜鳥和業餘的傢伙。

“究竟是誰……”

正想著,腹腔再度傳來一陣轟鳴,在腸子仿佛被刀尖挑著絞成一團的劇痛中。羅蘭不得不中斷了思考。

“那個……料理白癡!!”

像毛毛蟲一樣蜷縮起來的少年,不服輸似得抱怨著。

########

“哎呀,全部吃下去了?看樣子我的料理技術有進步嘛。”

帶著燦爛的笑容,李林的雙手輕輕一擰,巨白猿的頭蓋骨“滋啪”一聲分成上下兩截。將灰白色的腦髓取出之後,黑暗料理的頂級大人隨手一丟,站起來足足有5公尺高的極地危險種像垃圾一樣飛了出去,準確落入寫有“廚餘垃圾”的綠色大桶裡。

蜚蠊死盯著鞋尖,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和平日裡饒舌的樣子判若兩人。

理所當然。

比起最終做出來的黑暗料理,李林製作黑暗料理的廚房才算對得起“驚悚”這種榮譽稱號,就算是最殘酷暴虐的殺手,參觀了執政官私人廚房後也會變得如同綿羊般溫順。

解剖室?

標本室?

屠宰場?

進入廚房後,第一印象往往是這些。放在角落裡的籠子,裡面裝著瑟瑟發抖的動物,丟在垃圾桶裡的羽毛、骨頭、鱗片,砧板和角落裡還未來得及處理的血水,盤子上還在跳動的內臟,懸浮在玻璃罐裡的各種器官……看上去確實讓人聯想到前面三類場所,但接下裡,人們對這裡的感官就會上升到兇殺現場了。

牆壁上的白瓷磚粘著大片大片呈噴濺狀分佈的血污,腸子和不知名的內臟碎塊黏在牆壁上,不知道出了什麼故障的吊燈忽明忽暗,一個身穿滿身血污的白袍,手裡拿著一個腦子的傢伙走來走去,牆上掛著電鋸、斧頭、大刀、狼牙棒、手術器械,沸騰的鍋裡生出一隻像是手的爪子……

不管是誰來看,只要頭腦還算正常,都不會認為這種地方是廚房,說是殺人魔的工作間倒是比較有說服力。

“對了,學校附近的蒼蠅怎麼樣了?”

俐落的用太平斧將猴腦切片,隨手啟動火焰術式,猶如火焰噴射器全力噴射一般的烈焰炙烤著鍋底,人造黃油和午餐肉油脂在鍋裡翻騰,一片片猴腦落入油鍋發出“嘩啦啦”的尖叫。

給羅蘭的晚餐主菜是牛腦漢堡,但李林別出心裁地用巨白猿的腦來替代,除了油脂還準備了不少可疑的佐料,快被怪味熏暈過去的蜚蠊急忙回答到:

“都在監控之下,沒有任何問題。”

“保持監視,有異常情況的話,立即報告。如果對方主動出手,立即全力殲滅,不用留活口。”

“遵命。”

伴隨李林點頭的動作,殺手欠了欠身,飛快地退出了房間。過了一會兒,通訊終端再次亮起,空氣中投射出一張精明的面孔。

維爾納.貝斯特,史塔西的法律專家,法學博士,佔領政策研究小組成員。

和其他國家的同行們不同,史塔西對成員的學歷相當重視,尤其是學習法律的專業人才,擁有相關法學學位的史塔西成員俯首皆是。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一方面是業務需求,另一方面也是為未來某個時候進行佔領做準備。畢竟不可能事事都靠軍隊,有些事情由法律專家和秘密員警來辦更適合。

這群專家長期研究各國佔領政策的利弊,對各地的風土人情都有一定程度的研究,但說到底也都是紙上談兵,只是在老舊的文字記錄上下功夫而已,難免會發生和當今時代脫節的狀況。眼下正好有個難得的**樣本供他們研究,執政官自然不希望手下們錯過千載難逢的良機。

“聽好了,給我盯好王冠領發生的每一件事,哪怕是最微小的細節也別錯過。”

用力攪動滿是油脂、腦髓、辣椒粉的鍋子,李林歌唱般說道。

“好好珍惜,這可是難得的愚蠢佔領政策樣本,不是什麼時候都能遇上的,不謝謝王太子殿下可不成啊。”
yuyosan 發表於 2014-7-4 00:12
18.遠征終結(六)

戰爭會帶來繁榮。

這句話對查理曼大多數地方都通用,但唯獨對奧斯托利亞和聖伊斯特萬王冠領卻不起作用,尤其是後者,對這片與波旁家族締結盟約的屬地來說,這場“聖戰”帶給他們的只有貧窮、賦稅、還有妻離子散。

聽上去有些不可思議,如果是幾百年前,王冠領還被查理曼貴族稱為“大荒地”的未開發狀態時,即便戰火沒有燒到這裡,沉重的負擔也會像掛在脖子上的磨盤一樣,叫王冠領上下透不過氣來。但經過數百年持之以恆的改良土壤、開墾荒地、排乾沼澤,如今的王冠領已經被視為查理曼最大的穀倉地帶。就算查理曼本土和海外殖民地的農業持續增長,這裡在查理曼農業版圖中依然佔據重要的地位。雖說不會人人富裕,但保證不發生饑荒應該不存在問題。

然而,如今的王冠領卻發生了“高產糧地區在豐收時發生饑荒”這種匪夷所思的現象。

為什麼會這樣?原因很簡單,當查理曼本國人民從戰爭帶來的景氣中獲利發財時,戰爭的負擔都被轉嫁給屬地了。

盡管人口不多,但奧斯托利亞和聖伊斯特萬王冠領提供了整個查理曼遠征軍先遣部隊所需要的兵源,並且還要繼續提供兵源和物資,這直接造成兩地的青壯勞動力大量缺失。留守的老人、婦女和兒童被迫代替上前線的男人工作,一邊為了繳足賦稅和一口吃的拼命幹活,一邊盼望著遠方的丈夫、兄弟和兒子能平安歸來。然而他們等來的,卻是應對戰爭消耗而增加的賦稅,以及里加要塞前,上千白衣士兵被“浪擲”在公國軍陣地前的噩耗。

死亡的人數並不多,可造成的震撼卻不小。看著那些失去親人而痛苦不堪的家庭,誰的心裡都不好受,偏偏這時候賦稅進一步上調。這就更激化了王冠領和查理曼的矛盾。

在重商主義政策的影響下,呂德斯朝廷對奧斯托利亞和聖伊斯特萬王冠領的定位除了糧倉之外。還把這兩地視為工業發達的查理曼本土和拉普蘭南方行省的原料來源和產品市場,為此在查理曼世襲省份和屬地之間設立了一條內部海關線。通過這條線進入屬地的查理曼工業品無需繳納關稅,從屬地進入查理曼的重要工業原料也不上稅,但從屬地進入查理曼的工業品卻像其他國家的商品一樣,需要繳納高額關稅。如此一來,屬地賣出原料時吃虧,買回產品時也吃虧。嚴重打擊了屬地的商業。此外,呂德斯朝廷還禁止王冠領向其他國家出口糧食、肉牛、皮革、毛皮、五倍子、絲綢、鉀堿和羊毛等商品,進一步造成屬地的商人和農民損失慘重。

在這種彌漫著濃烈不滿的氛圍中,不顧人民死活。繼續加碼苛捐雜稅會造成什麼反應,就是傻子都知道。更不要說查理曼本土欣欣向榮的景象帶來的反差,排著長長隊列買不到任何東西的人們,失去土地和房屋的農戶,穿著破爛衣衫的孤兒。沿街乞討的殘疾士兵,窮的只有“七棵李樹”、和農奴一樣從事農耕的破落貴族——王冠領每一個人無不對時髦的、在戰爭中發了財的查理曼投去憎恨的眼光,在奧斯托利亞,情況也是大致如此。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查理曼屬地的人們已經越來越清楚地看到。誰在戰爭中受罪,誰在戰爭中獲利。就連普通百姓也開始思考“聖戰”究竟對他們有什麼意義。越來越多的人認為:他們完全是在為查理曼的利益充當炮灰。

可不滿歸不滿,對以虔誠信仰為傲的王冠領人民來說,“造反”這個話題還在禁忌範圍之內。特別是眼下正和異教徒魔鬼廝殺的不可開交,在這個節骨眼上跳出來破壞全人類聖戰大局之類的事情是他們想也不敢想的。所以王冠領就維持在一種“極度不滿,卻又難以下定決心”的奇妙狀態,只要不去過分刺激,在一段時間內,這些屬地還是很安分聽話的。

直到風月6日,尤利烏斯.雅各.德.海瑙上將帶著軍隊進入布達城為止。

對這位將軍的突然造訪,王冠領上下既意外又不快,這位奧斯托利亞裔將軍傲慢、專橫且殘暴,連他的老家都沒幾個人喜歡他,可以的話,大家都不想碰見他。但海瑙是王太子派來的欽差大臣,不接待也不成。於是大家只好按照傳統儀式,在布達城堡山上的軍營裡接待這位特使,安排布達市民夾道歡迎。

一直到海瑙將軍下馬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還認為這不過又是一次查理曼大人物們例行的耍威風,吃喝享受一番後,佈置新的稅收任務。當海瑙冷冷宣佈王冠領處於查理曼軍事管制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

“將軍閣下,你們怎麼能這麼做?!”

艾斯特哈齊.米克洛什公爵最先反應過來,緊接著塞切尼.伊斯特萬伯爵也挺身說到:

“幾百年來,我們一直遵守著古老的盟約,對查理曼的要求沒有半分違抗,這裡的人民忍饑挨餓,為支援聖戰奉獻出了他們的丈夫、兄弟和兒子,而現在你們卻要用軍隊佔領這片土地,你認為這就是我們應得的報酬嗎?!”

宏亮的斥問過後,人群發出了可怕的轟鳴,貴族、神官甚至軍人,個個滿面怒容,揮舞拳頭大聲嚷嚷著。

海瑙將軍毫無表情,一開始他就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只見他舉起魔杖,極為冰冷的聲音隨著擴音術式的鳴動傳遍布達城後穿過大河,一直擴散到河對岸的佩斯城裡。

“安靜!先生們。古老的盟約依然有效。”

喧嘩稍稍安靜下來,但下一秒,更大的風暴侵襲了王冠領的人們。

“不過,為了神聖的事業,為了‘必須遵循的規矩’,王太子殿下決定對盟約做出一些調整。在完成這一切後,一切都會恢復原樣。我希望王冠領和它的人民拿出紀律和毅力。全力配合我們。”

“如果我們不願意呢!”

一直謀求王冠領獨立的激進者科蘇特.約拉什男爵挺身說到,仿佛是回應他的提問,身穿藍衣的查理曼士兵上前一步。對準人群舉起了火槍。

“別太激動了,先生們。”

把玩著魔杖。環視被火槍和刺刀包圍的人群,海瑙冷笑起來,用毫無愧疚的語調說到:

“要知道,我是個熱愛秩序的人,殺人對我來說不受良心責備,因為我堅信這是防止今後一切混淆上下尊卑之事的唯一手段。”

隨著將軍的手勢,士兵迅速將這些憤怒的人押了下去。環顧著空無一人的軍營,海瑙標誌性的連鬢胡抖動起來,抹在鬍子上的蠟油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這是一個不錯的開始,也是不能挽回的一步。踏出了這一步,將軍再也沒有退路。萬一失敗,他將死無葬身之地,可和計畫成功後獲得的利益相比,這種程度的風險也不算什麼了。

“哪些人生來當國王。哪些人生來當貴族,哪些人生來當奴隸,這是天意,是人所不能改變的,更不是區區一介商人所能動搖的。”

王太子的宣言再次浮現腦中。懷抱著憧憬和激動,將軍帶著他的士兵進入了布達城,喧囂、哭泣、怒吼在古老城市中回蕩,一直到深夜也不曾停歇。

########

“你說我們該頒發什麼勳章給王太子殿下比較好?”

將報告遞給布侖希爾,李林微笑著問到:

“優質服務獎章怎麼樣?反正是鍍金的,那位‘琺瑯店老闆’應該會很喜歡。”

眾所周知,王太子有著和龍族相類似的嗜好——喜歡花花綠綠的、閃閃發亮的東西,比如寶石、戒指、項鍊、古代服裝,尤其喜歡收集軍服和勳章。

盡管沒像著名的勳章控——勃列日涅夫同志那樣自己給自己授勳,可路易王太子一直持之以恆的收集軍服和制服,其中光軍服就有400多套,不僅有查理曼和屬地的軍服,而且還有伊密爾、塞雷斯、卡斯蒂利亞、拉普蘭等各國和屬地送來的軍服,以及與之配套的、大把大把的勳章,這些勳章——用他母親的話說——把王太子“打扮的像個琺瑯店老闆”。自此,王太子“琺瑯店老闆”的外號不脛而走。

除了這個比較正式的外號,王太子還享有諸如“惡少”、“怪物”之類的外號,但有一個外號因為只限于精靈之間流傳,比較非主流,但更加貼切,也更刻薄。

“的確,那位‘孔雀’殿下一定會很高興。”

布倫希爾促狹一笑,用絲毫不像刻薄的腔調說著。

孔雀——這是精靈們給王太子起的綽號,來自于史塔西情報分析官們對王太子評價報告中的一段話:“……有時他做事目的不明,動機令人堪憂,有時他的目的明確,但手段則未加深思熟慮,此人有些奇才,很有性格,但絕對不會轉彎抹角,如同一隻穴鳥,戴上華麗的尾巴冒充孔雀。”

從王太子一系列表現來看,他確實不負這個綽號,一看到一個難得的良機,這只“孔雀”就迫不及待的準備在世界舞臺上一展身手。

王太子最先盯上的目標是奧斯托利亞和聖伊斯特萬王冠領,理由倒也很充分,一直以來這兩塊土地的分離傾向比其他地方都來的強,儘管如今靠著海外殖民地和本國的農業水準提升,對這兩處的需求已經下降不少,但真要獨立出去了,對查理曼的聲譽、威信、國力都是沉重的打擊。一直以來,如何遏制分裂主義勢力都是查理曼內政的重要課題。

眼下的聖戰提供了一個絕好的良機,兩塊屬地的優秀青年、金錢、物資源源不斷投入里加要塞那個血肉磨盤裡,隨著最有行動力的一代青年倒在公國的土地上,至少在20年時間裡,這兩個屬地將不會有搞分裂的餘力。

對查理曼來說,這是好事,至少一代人將因此受益。但路易王太子並不滿足于此,他想要的不是兩個屬地一時的臣服,而是將他們徹底納入查理曼的統治體系。趁著屬地的主要軍事力量都集中在北方,後方毫無防備之際,他派遣軍隊進駐兩地,開始實施軍事管制。

“真是辛苦他了,撕毀古老的盟約……這種自抽嘴巴的行為可不是誰都能幹的出來的,當然,對王太子來說這不算什麼大事,條約嘛,不就是簽了字的紙而已,願意遵守的時候神聖不可侵犯,不願意的時候就和廁紙一樣。反正類似的事情已經幹過一次了,再幹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交疊的雙手支起下巴,李林一副愉悅的表情看著報告書的封皮。

這種時候,擺出愉悅的表情就可以了。

政治家都是撒謊的行家,對他們來說撕毀條約和撒謊是必備的職業技能,只要能獲得利益,他們並不介意這種行為。但這種事情必須小心翼翼的進行,任何一個老辣的政客都不會傻乎乎地自己跳出來蠻幹。

畢竟信用額度是有限的,透支信用只會帶來惡果。考慮到信用赤字的可怕後果,哪怕紅衣主教一直想撕毀賦予兩塊屬地一定自治權的盟約,但出於老謀深算和高度的自製,他老人家也一直沒有任何行動。

然而,王太子卻跳出來,肆無忌憚的撕毀了查理曼訂立的條約,而且還一口氣幹了兩次。

——幹得漂亮!

布倫希爾幾乎按捺不住激動,差點跳起來歡呼。

這種近乎無恥的行為將為查理曼的滅亡之道鋪上最後一裡路,從身穿藍衣,帶著三角軍帽的查理曼陸軍進駐奧斯托利亞和聖伊斯特萬王冠領的那一刻起,這個國家真正開始朝著萬劫不復的深淵挺進,同時整個人類陣營亦將隨之四分五裂。雖然還要假以時日,但誰都無法阻止這個不可逆的過程。

這是精靈陣營一直期盼的事情,很早,早在幾十年、幾百年前,精靈們就期望能看見這一幕,而現在,這個小小的願望距離實現又拉近一點距離了。

感謝你,路易王太子殿下。
yuyosan 發表於 2014-7-4 00:19
18.遠征終結(七)

精靈們很感謝王太子的激進行為,同時也沒忘記,王太子這個行為表面上似乎是為了增加國家對屬地的控制,本質上則是針對財團的。

從地理上看,這兩個地區都與財團的核心大本營阿讓托拉通接壤,在“萬一有事”的情況下,完全可以從側翼發起突然襲擊。即便進展不順,從這些產糧區徵集、調度糧食也更加容易。最後,這裡處於V.E公司的勢力範圍之外,王太子在這裡幾乎不會受到摯肘,可以在較少受到干擾的情況下,將這裡建設成針對阿讓托拉通的基地。

一般人很難理解,向來無孔不入的財團居然會放棄盡在咫尺的奧斯托利亞和聖伊斯特萬王冠領。事實上,當中的原因非常複雜。

直接的原因是查理曼的經濟政策,由於那條內部海關線的存在,任何在屬地建立工業的企圖都會遭受沉重打擊,即便有辦法繞開條條框框的限制,但屬地的貴族和居民本身對財團也頗多抵觸,考慮到相關成本,財團事實上放棄了經營屬地的打算。

另一個不能說的原因是,這是財團為王太子精心準備的誘餌:一個看上去很可口,實際上會把他給噎死的毒餌。

對現代軍隊來說,沒有全套工業體系支撐是無法持續作戰的,為了維持他的軍隊,王太子勢必要對屬地進行工業化。但沒有技術和資金的支援,要想把兩個農業重鎮變成工業地帶談何容易。唯一的方法是犧牲農業、輕工業的發展,降低人民的生活水準也就是蘇聯曾經走過的道路,才有可能做到。然而誰都清楚,那條道路靠行政命令和政治手段是難以推行的,屬地上下一定會竭力抵制,財團也會串聯相關利益者進行反對,最終一定會無疾而終。

和平的方式註定會失敗,那麼留給王太子的選擇就只有一個了依靠刺刀和大炮去推行他的“現代化改革”。

“王太子把所有公開的、潛在的反對者送進監獄後,迅速把他最精幹的部下送去了屬地,現在王冠領的運作是靠四根支柱維持的:站著的軍隊。坐著的官吏。跪著的神父和無孔不入的秘密員警。”

布倫希爾一邊念一邊搖頭,亞爾夫海姆的自由派總是指責執政官過於獨斷專行,稱他為“獨裁者”,他們真應該去王冠領看看王太子幹的那些“偉業”。見識一下什麼叫“獨夫民賊”。

那位海瑙將軍開始實行軍管後。第一件事情就是頒發王太子的赦令。赦令第一條的內容幾乎讓整個王冠領驚掉了下巴。

“……即日起,‘一旦發現圖謀不軌的可疑人物,必須向軍隊或員警報告。’和‘報告親屬的行動’成為王冠領所有領民的神聖法定義務。任何人都必須履行該義務,否則按軍法論處……”

布倫希爾抬起頭看著天花板,神色古怪,仿佛看見什麼珍禽異獸。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吐出一句話。

“天才。他不去幹特務簡直是浪費人才。”

“看上去,那位殿下很清楚自己和自己的政策有多不受歡迎,索性也不浪費時間拐彎抹角了。”

李林的笑容沒有分毫變化,王太子的驚人之舉一點也不令他感到意外。

身為一個年輕的強權主義者,王太子根本不會拒絕加強秘密員警恐怖統治的誘惑,在赦令頒佈的當天,布達城裡就多了一個名叫“國家保安部(allamvedelmi.osztalya)”,簡稱“阿弗歐(avo)”的特務機關。這個部門由投靠王太子的王冠領將軍彼得.加博爾指揮,受海瑙將軍的直接領導。其下轄三股力量:政治偵探、穿藍制服的保安部隊和穿綠制服的“邊境部隊”,即邊防軍。

三股力量中,最精銳的莫過於保安部隊,其徵兵標準幾乎和納粹党衛軍挑選“純種雅利安人”的標準一樣嚴格,除了對身體素質的嚴苛要求之外,還要經歷複雜的政治審查,只有最死忠於查理曼和王太子的才能進入保安部隊,接受嚴格的軍事訓練,配發精良武器。

邊境部隊的職責是駐守邊境,但他們的任務不是防止外國人進入王冠領,而是制止王冠領的人們離開。從報告上來看,他們已經封閉了邊界,並試圖沿著邊界建立起包括3公尺高的牆、巡邏隊、崗哨炮樓、觸發式半自律術式在內的一整套封鎖體系,一但建設完成,恐怕無人能翻越那道“錯誤思想防衛牆”前往查理曼本土或是其他國家。

至於政治偵探……和史塔西打過不少交道的布倫希爾也對這群人渣感到齒冷。這些人在進入王冠領之前,早已練就了一身抓捕、審訊和拷打犯人的本領,他們四處搜捕對佔領政策不滿者以及獨立主義者,每捕獲一名即可得獎。被捕人員被送進鏈子橋廣場尚在建設中的阿弗歐總部,為了不驚擾在此辦公的職員,一開始拷打都在地下室進行,但只用兩天時間,地下刑訊室便已不敷使用,改為大樓的第四層、第五層進行,同時建設新的牢房。

政治偵探對牢房的使用只能用“迫不及待”來形容,一旦牢房建成,立刻就有被捕人員關押其中,而這時隔壁牢房可能還在修建!就這樣,布達城被變成了一座人間地獄。

“真是天才,我都想不出還有什麼詞彙能形容那位殿下了。”

“獨裁者、自大狂、妄想症患者,很多詞語可以用在他身上,不過這和我們都沒關係。”

李林聳聳肩,從放在辦公桌邊上的餐車裡拿出茶杯,一邊提起茶壺往杯子裡倒茶,一邊用輕鬆愉快的口吻說到:

“赦令的第二部分。關於糧食專賣的內容。看完那個後,你會對王太子的天才頭腦有更加深刻的認知。”

“這……我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看了幾行字後,布倫希爾苦笑著搖頭,這次她真的是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王太子和他那群高參們的愚蠢行為了。

誰都清楚,沒有軍隊,王太子的任何計畫都不能得到施展;而沒有糧食,即使有軍隊,王太子能幹的事情也不多。為了支撐工業化,王太子決定犧牲屬地的農業和輕工業,但他同時也要維持前線和本土的糧食供應。以免招來本國其它政治勢力的責難。偏偏兩者是一對無法調和矛盾,選擇一邊勢必要放棄另一邊。結果路易殿下再次發揮他的超常思維,斷然決定用非常手段來解決這個矛盾。

赦令第二部分:即日起實行糧食專賣,赦令在王冠領各地頒佈一周之內。每個糧食持有者必須將種子糧和下次收穫前的定額消耗量之外的全部餘糧呈報交售。任何囤積糧食者都將遭到軍事管制當局恐怖無情的懲罰;凡有餘糧而不把餘糧運到收糧站者。一律視為查理曼和全體人類的敵人。判處死刑或10年以上苦役,沒收全部財產,家人永久驅逐出村社。

仿佛是還嫌這不夠刺激王冠領人民似的。赦令還加注了一段內容政府將用軍票支付收購糧食的費用,拒絕接受軍票者與抗拒征糧者同罪……

“除了造反,我已經想不出王冠領的人們還能有什麼選擇了。”

布倫希爾一邊搖頭一邊歎息,剩下禁止集會、禁止評論國家事務,禁止拿查理曼和查理曼王族開玩笑之類的條陳,她已經沒興趣看下去。

僅僅第一條和第二條就足以徹底激怒王冠領的人們,剩下的玩意兒不過是些添頭。

一直以來,王冠領的人民都還算是比較聽話的屬地人民,他們對統治者的要求並不高,只是要求他們不要瞎折騰,給大家製造貧困和饑餓而已。至於獨立什麼的,那是老爺們的事情,大家最關心的還是一日三餐的著落。

然而,路易王太子的政策不光打擊了他們的自尊心,還打算搶走他們賴以生存的那點糧食,在這種殘酷的高壓管制措施下,除了造反,他們真的是別無選擇了。

李林的看法與之類似,但有一個地方有所保留。

“他們必定會造反,這是遲早的問題,但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晃蕩一下手裡的茶杯,李林意味深長的說到:

“下達這些指令的,是王太子。”

“沒錯,下命令的確實是王太子……”

布倫希爾不明白李林想表達什麼,誰都知道這些都是路易殿下的傑作……

然後,她明白了。

“您是說,查理曼會把責任全推給王太子?”

“如果是黎塞留拿主意,一定會這麼幹。”

由於全世界自古以來流傳的王權思想,查理曼國王在本國和屬地人民心目中是一種“抑強扶弱”的百姓的慈父形象。因此在被逼到牆角後,他們會自然而然地將最後一絲希望寄託在“慈父”身上。希望用上書國王的方式,制止王太子的暴戾統治。也正是顧忌到這種情形,王太子迅速封閉了邊界,防止有人去呂德斯告狀。

既然百姓還保有一絲希望,情勢又確實很危急,讓那位冷面紅衣主教抉擇,他一定會選擇某種程度犧牲王太子,來換取屬地對查理曼的忠誠和服從。

“這樣也好,我們暫且按兵不動,由查理曼自己來殺掉這個幻想吧。”

“原來如此。”

一直以來,史塔西都在屬地秘密物色可以給查理曼添亂的人物,並且獲得了一定成果。但只要廣大人民還抱著那一絲幻想,他們對叛亂的支持就會有所保留,亞爾夫海姆期望看到的動亂就難以實現。

既然如此,不管他們就可以了。

幫助他們純屬浪費時間和資源,讓他們懷抱著幻想更有利於實現精靈陣營的目標。

希望乃是絕望的前奏曲。

只要對“慈父”出手結束暴政的期待越大,那份希望粉碎時更會帶來無盡的灰心與絕望,人們指責的物件將從王太子和他周圍的專橫官僚直接轉向查理曼和查理四世本身,無盡的憎恨將化為一場以民族獨立和廢除王制為訴求的暴力革命狂飆,而為了撲滅革命瘟疫,各國王室勢必聯手進行武力鎮壓,這又會進一步撕裂人類陣營內部的認同。

正因為如此,李林才會選擇放手。任由那些愚民自己往氣球裡塞入希望和幻想,等待適當的時機,為這個膨脹到極點的氣球送上一針就行了。

為了明天的絕望,為了下一場戰爭,為了下下場戰爭,悉心培養今天的絕望和仇恨。

這很合理,真的,非常合理,可說是非常符合李林風格的思維。

“雖然有點抱歉……就讓我們欣賞一下,王冠領的諸位能做到什麼地步吧。”

搖晃著白瓷茶杯,亞爾夫海姆執政官無情、殘酷地露出微笑。
yuyosan 發表於 2014-7-4 00:24
18.遠征終結(八)

“這就是我們稱之為‘牆(mauer)’的玩意兒。”

從炮隊鏡前挪開視線,躲在隱蔽掩體裡的維爾納.貝斯特博士發出一聲感慨。

在智慧生物的歷史中,築起的牆大體有兩種:一是物質上的牆,看得見,摸得著;二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精神之牆。

橫亙在貝斯特博士面前,被稱為“內部邊界線”或曰“錯誤思想防衛牆”的這道牆卻有點特殊,首先這是一道物質上存在的牆,同時它正在慢慢變成一道精神上的高牆,物理上的隔離、間隔作用正在對被分割者的思想、意識、觀念、精神產生重要影響,遲早有一天,牆的兩邊會徹底分裂,給這個國家和築牆的人帶來深重的災難。

這是一個悲劇,即使貝斯特博士是個精靈,是史塔西成員,還是專門為了觀察這齣悲劇而被派遣到這裡的。但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修養良好的正派者,他依然很難像他的部分同胞那樣喜大普奔。不過他也不打算對人類的內政過多發表看法,更不要說去改變什麼,對貝斯特博士來說,眼下最重要的是他的本職工作記錄在這裡發生的一切,學習、探討其中的經驗教訓,為亞爾夫海姆將來制定佔領政策積累經驗。

即便如此,看著那堵“牆”,博士依然會生出眾多感慨。

說是“牆”,但從學術觀點來看,稱之為“隔離體系”比較貼切。除了少數用水泥預製板搭建。確實可稱之為“牆”的部分,大部分區塊只是在短短兩天時間內臨時擺設的鐵柵欄、鐵拒馬,加上一些壕溝、崗亭哨卡和炮樓式的瞭望塔。不少地區有大段大段的缺口,讓整個“內部邊界”看上去稀稀拉拉的,似乎穿越這條簡陋的隔離帶並非什麼難事。

抱著這種想法試圖闖關的傢伙必死無疑就像那些掛在柱子上的屍體一樣。

他們都是試圖偷偷穿越“牆”的失敗者,與粗疏的外表不同,王太子為編織這道天羅地網做了不少準備,包括屋子儲備、人員配置以及“試圖翻牆者格殺勿論”的命令,使之很快就開始發揮預想中的作用。一部分闖關者被觸發型陷阱術式和火槍當場擊斃,另一部分沒有立刻死亡。但他們很快就會羡慕已經死去的人。為了起到警告作用。守衛“牆”的查理曼士兵禁止任何人施以援手,直到倒下的人一直流血致死,然後再把屍體收集起來掛在邊界柱子上。

就在昨天,貝斯特博士還親眼目睹了慘絕人寰的一幕:一個孕婦帶著兩個孩子在眾多農民的陪伴下。跪在守衛邊界的士兵面前苦苦哀求讓她前往邊界另一邊:她已經快要臨盆了。他的丈夫被徵召到了前線。至今沒有音訊,最近的醫生在邊界另一端的村子裡,如果不能放她過去。那麼請士兵們放醫生過來。全體村民也肯切的表示願意為這個孕婦做保。駐守在此的大兵也是從農村招募來的淳樸年輕人,也不打算為難這個可憐的女人,更不願招惹眾怒。但就在他們準備網開一面的時候,視察“反錯誤思想牆”的海瑙將軍駕臨了。

這位嚴苛、專橫的將軍不問緣由,嚴詞拒絕了村民的請求,命令士兵把這些“不知好歹的鄉巴佬”全部趕走。就在將軍準備離開的時候,孕婦的兩個孩子不知是害怕還是情緒激動,攔在了將軍前面,結果那匹馬受驚把海瑙摔了下來。惱羞成怒的海瑙用魔法將一個孩子丟進了河裡,禁止任何人施救,並且命令所有村民不准離開、閉上眼睛或者扭頭,看著那個孩子最終淹死在河裡的全部過程。接下來又對被嚇暈過去的孕婦施以絞刑,充當墊腳椅的就是她另一個孩子,支撐著母親和還未降生的弟弟妹妹的全部重量,那個10歲孩子支撐了一天一夜,最後因為饑渴昏了過去,醒來時看見僵硬的母親和母親腳下連著臍帶的死胎後,這個孩子瘋了……

與血腥暴行相比,一家人和他們的兒女在邊境部隊的嚴厲監視下,向邊境另一邊的祖父母揮手致意的景象雖然沒那麼震撼,但每每看見這一幕,不光是貝斯特博士本人,就連陪同博士進行記錄的史塔西幹員也不禁搖頭。

博士不知道人類自己對此如何看待,在他看來,不論“牆”的策劃者原本用意是什麼,這一樁樁罪行足以把他和他設計出的“牆”永遠釘在恥辱柱上。不過他們似乎對此不以為意,反而投入更多精力和資源來完善這道“內部邊界線”,包括更多的柵欄、觸發型、感應型術式、閃電結界、反車輛壕溝、鐵蒺藜、馴化危險種、守備部隊、瞭望塔……其中居然還包括V.E公司專為小型監獄提供的75型“防衛牆”一種3.6公尺高、1.2公尺寬的水泥牆體元件,元件頂部安裝有30公分直徑的污水管道,管道十分光滑,翻越者無處借力。此外,這些人還著手研究一種“自動射擊裝置”,計畫安裝在牆體上,依靠感應人的腳步震動的術式,操縱聯動的燧發槍瞄準射擊。

“不管怎麼說,這種做法都太過極端了,原本王冠領人民對查理曼還有不少認同感,但最近的征糧行動中伴隨的大量謀殺、搶劫、強姦、敲詐行為,加上建立起一道牆把所有人囚禁起來的措施,已經極大動搖了這裡的居民對查理曼的信任度,進而引發一系列對宗主國和王室的懷疑和關注,試圖穿越“牆”的人和心懷不滿的人在不斷增多,在未來某個時候,這可能會……”

正當貝斯特博士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之際,助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幾下。擱下鋼筆,博士又一次把眼睛貼上炮隊鏡,接著,他的表情變成了難以置信。

一大隊男人正不斷逼近“牆”,守備隊已經舉起了槍,而在大兵們身後的叢林裡,一對母子正在狂奔。

在此起彼伏的槍聲和怒吼中,那兩個人頭也不回,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呂德斯的方向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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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瞧瞧,嗯……”

法芙娜看了一會兒。把羅蘭的衣領拉直。又拉了拉兩邊的肩章。

“好一個年輕英俊的軍官,女士們會為你瘋狂的,找您決鬥的男士也不會少。”

羅蘭苦笑著,什麼也說不出來。享受完最後一頓黑暗料理才過去一個小時。即便他生命力驚人。並且用墨鏡和舌套來防止瞎眼爛舌。但在養父的手藝面前還是敗下陣來。眼下光是保持清醒就很勉強了,用來說話的多餘力氣更是一絲都沒有。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安心在床上休息。就在剛才,王家海軍派人將他的軍服和軍銜送了過來,他需要立即試穿,以便裁縫對細節進行修改。再過2天他就要和慰問團一起出發,留給裁縫的時間不算多。

看著鏡子裡頂著一張蒼白臉孔的海軍少校,羅蘭又是一陣無力。

他作為護衛陪同密涅瓦前往前線的提案很輕鬆的的就通過了,黎塞留首相和王室都樂見這個代表他們和財團達成妥協的政治儀式,對提案打開綠燈。不過在具體操作的細節上,他們遇到了一個意想之外的麻煩:即羅蘭該用什麼身份陪同?

一般人會覺得很奇怪,為保護未婚妻充當護衛既浪漫又合情合理,還需要糾結什麼身份?事實上,裡面還是有不少道道的。

一個現實的問題是,從法理意義上來說,羅蘭還是平民。

對貴族和軍人們來說,堂堂一國公主讓一介平民來保護這種事情一點也不浪漫。貴族們覺得這是破壞規矩和體統,軍人們則擔心被人認為軍隊戰鬥力嚴重不足,居然需要民間人士來護衛王女和眾多小姐的安全,這會讓他們感到鴨梨山大……

必須給羅蘭一個能被大家接受的身份,這是大家的一致意見,但給什麼身份好這個問題再度引發了爭議。貴族們堅決拒絕授予羅蘭爵位,哪怕是一個臨時的騎士身份也不行,因為這不符合“規矩”,要等到羅蘭畢業,或者和王女殿下完婚,授予貴族頭銜才“順理成章”。軍隊對臨時授予軍銜也頗多意見,依照慰問團的等級,陪同的護衛至少是校官級別,可儘管軍隊裡不乏靠裙帶關係成為軍官的事情,但那是“自己人”,羅蘭卻不是,況且一般進入軍隊都是從尉官幹起,讓一個沒在軍隊裡待過一天的富二代一下成為少校?軍隊裡那些巴巴的盼望著晉升的軍官會全部氣瘋的。

連續吵了三天之後,最後考慮到今後可能還有類似機會,軍隊妥協了,於是爭吵轉移到軍隊內部去了。

陸軍態度很明確,他們和財團關係不好,這事他們愛莫能助。由於這是純粹的陸地行動,海軍軍銜似乎也不適合。提坦斯倒是表示咱們關係那誰跟誰呐,招呼一聲,別說二級突擊隊大隊長(少校)的四顆鑽,就是旗隊長(上校)的橡樹葉也是小意思啦。不過考慮到當前微妙的局勢,這份容易讓人無限遐想的盛情還是被婉拒了。

最後商量來,研究去,最後的結果是海軍勝出,羅蘭成了光榮的海軍……陸戰隊臨時少校,指揮一隊海軍“特2式內火艇”和一個陸戰營,對慰問團提供護衛。

這是最好的方案。

由于爭奪資源以及各自背後集團的糾紛,陸軍海軍一直“鬥法”不斷,陸軍以內河強渡需求的名義,偷偷摸摸搞自己的“陸軍水上部隊”,海軍也借陸戰隊之名,搞自己的“陸戰隊騎兵”、“陸戰銃隊”、“陸戰炮隊”。當陸軍偷偷摸摸搞自己的“陸軍水上載重器具”為了避免和“海”、“船”之類的詞彙沾邊,陸軍這樣稱呼他們的戰艦。作為回應,海軍也搞出了所謂的“特二式內火艇”對海軍來說,使用“陸”、“車”這類的詞彙同樣是不可想像的,所以他們這麼稱呼自己的武裝列車……

對這種近乎神經錯亂的對抗,除了苦笑,羅蘭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亞爾夫海姆防衛軍三軍同樣存在內耗,分配資源的會議打成一團也是常有的事情,要不是有嚴格的禁令,將軍上校們早就把衝鋒槍、手榴彈、迫擊炮之類的傢伙扛進會議室,讓這些鐵疙瘩來發言了。

可就算如此,防衛軍依然穩步向前,這應該歸結為其最高領導的手腕?還是其獨特的制度化矛盾調解機制?對此尚未有一個明確的結論,也很難做出評論。

對羅蘭來說,這些問題暫時可以先放一放,他必須先投入全部精力應對這次旅行。
yuyosan 發表於 2014-7-10 13:50
18.遠征終結(九)

遠看像個大海龜,近看5對驅動輪。

這是羅蘭對“特二式內火艇”最直觀的感想,也是大多數人對這種掛著“艇”的狗頭,實質上就是火車的玩意兒的感想。

為了盡可能突出“艇”的特徵,汲取失敗的特一式內火艇的經驗,特二式內火艇被設計得極具流線型,這種接近船底的外形使得行駛時正面遭遇的阻力將會降低,不光對正常行駛起到正面作用,對滿足涉水甚至水下行駛之類“駭人聽聞”的特殊要求也頗多助益。為了滿足上述匪夷所思的構想,列車車廂也進行專門改裝,密封、耐壓措施相當完備。付出的代價則是製造成本急劇上升,一列特二式內火艇連車廂的造價足夠生產5列52型機車以及數百節一等客運車廂,加上為了堅持“海軍至上”的理念,這種特殊機車的生產製造全部由聖納澤爾的造船廠來完成,到目前為止,整個查理曼也只製造了兩列而已。

提供如此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設備來滿足慰問團的出行,足以說明這次旅行的受重視程度,月臺上已經占滿了高官顯貴和各界代表,火車站內外被搖動小旗歡呼的人群填滿,裡面除了熱情的愛國者和真誠祝願親人平安歸來的市民之外,還有不少人是奔著“美少女慰問團”的名頭特意趕來飽眼福的,下流猥褻的口哨和熱情歡呼混在一起,不斷衝擊奧賽火車站的玻璃。

今天到場參加慰問團出發儀式的海軍將校們個個精神抖擻,羅蘭注意到,這些人眼睛正在“內火艇”和陸軍軍官之間來回遊移,表情嚴肅認真,嘴角噙著冷笑。而陸軍那邊面色陰沉一言不發,仔細觀察會發現他們藏著拳頭的袖管抖個不停。個別人還在不斷數輪子……

顯然,陸軍將校們終於回憶起一度被5對輪子壓迫預算的恐怖以及被海軍插手陸地的屈辱,這是卑劣的海軍對偉大陸軍的嚴重挑釁和羞辱,陸軍必須還以顏色。不過眼下並非適合還擊的場合。他們必須忍耐。再過一段時間,陸軍的“水上飛獸起降平臺”就會完成。到那時候……

看著兩幫人在那邊別苗頭,羅蘭只有歎氣,軍種之爭並非全然是壞事,可折騰到這種地步那就是病了。得吃藥。可偏偏這兩幫人擺明了放棄治療……他也只好把視線從倆群烏眼雞身上轉移到演講臺上。

紅衣主教正在論述眼下這場戰爭的重要意義,儘管說的都是些官樣文章,不過倒也算是優秀的演講,至少沒什麼錯誤。只是首相大人的人緣實在不咋地,包括國王在內,絕大多數人只是保持著神聖莊嚴的表情和渙散的目光呆在自己的位置上,至於黎大主教的演講到底被聽進去多少。恐怕只有母神知道了。

不過,這種狀態也快結束了。

隨著黎塞留“偉大光榮的人類陣營必將獲得勝利,我們神聖的信仰和國家萬歲”的結語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響起。散亂的思維重新回到正軌,每個人都振作精神盯著半圓形狀的演講台。

一位身穿禮服的少女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裡。

幾乎是立刻,月臺的雜音消失了,接著讓人進入肅靜狀態的無形之力如同漣漪般擴散,先是月臺,再是候車大廳,最後連廣場外的鼎沸人聲也漸漸降低。

月臺周圍的人都自動放低身段,王公貴族、神官軍人、社會代表全都微微欠身行禮,外面的人雖然不知道情況,但他們也能感覺到仿佛置身於聖堂接受心靈般的洗滌。

“她”來了——

無法看見,但心靈卻如此告訴群眾們,仿佛看見正在走近演講台的輕盈步姿。

沒有任何瑕疵,不曾沾染任何污穢,作為人類代表全心侍奉母神的女孩。

“感謝查理曼的諸位。”

一片寂靜中,溫柔聖潔的聲音在車站內回蕩,身穿白色絲綢長袍,頭戴金色飾冠,少女在胸前劃過十字,微微舉起雙手。

“感謝為了信仰、幸福、和平以及一切美好事物聚集至此,為此奉獻的人們。”

人群騷動起來。

他們從未想過自己會被感謝,不論是國王、大主教的演講,都是一口一個“我們應該”、“我們必須”,,從不存在對低層人民的感謝,人們對此也毫不懷疑。

擁有魔法才能和古老血統的王族、貴族是統治者,是僅次於母神的存在,沒有魔法之力加護的人是弱者,被高貴的存在所庇護和統治。這就是真理,沒有接受任何質疑的餘地。如同日升日落、生生死死一般,理所當然且不容違背。

可是——

“這是微不足道的我所做的微不足道的感謝,與偉大的創始之神相比,我乃微不足道的人類,與我們面對的戰爭情景相比,這是微不足道的感謝。”

還來不及產生感想,清脆悅耳的女聲將一幅幅畫卷送入人們的思維之中。

“……那些勇敢的人們站在遙遠的前線,守護著祖先們自古以來耕種的土地,他們的母親、妻子、姐妹在家鄉祈禱——正如在場的大家一般,衷心祝願親人平安歸來。少女們在歡笑,孩童們在嬉戲。”

逐漸擴大的騷動摻入溫馨和安寧的色彩,緊接著——

“可是,殘酷的烏雲依舊盤旋在北方的土地上,一批批野蠻的、聽話的獸人士兵,好像蝗蟲一樣不斷湧現。只要時機一到,他們便會爬出巢穴,去作踐、去糟蹋。把災難和屠殺散佈到他們所能觸及的每一寸土地上,把恐怖的暴雨向全人類傾瀉……”

說到這裡,聲音突然停頓了下來。

毫無預兆的沉默令民眾感到焦慮,他們伸長脖子朝絕對看不見的演講台張望,騷動變得激烈起來。

就在這時,仿佛算好了這個時候,少女再度用開朗的聲音開口道:

“吸取了通過殘酷的經驗得來的教訓。諸國勇敢的戰士們團結在了一起,被神所眷顧的人們站在了一起。只要一息尚存、力量還在,就齊心協力打擊敵人吧!”

深深吸進一口氣,少女高舉雙手。為送行儀式奉上了最高潮。

“願全能的母神給予你們最優厚的賜福。”

她用流利的查理曼語說道。目光充滿感情。

淚水順著人們的臉頰流了下來,刹那間。沸騰的感情在奧賽車站炸裂了。

數萬人歡呼鼓掌掀起帶有巨大熱量的海嘯,身處這股能量衝擊之外的羅蘭也為之驚訝。

為人們表現出來的熱情驚訝,也為聖女.姬艾爾的表現感到意外。

的確,這位聖女殿下很美。容貌上和狄安娜有幾個共同之處,但經歷時間和經歷琢磨的美貌更為光彩動人,但卻絲毫不顯妖豔,反倒讓人容易產生保護欲。

同時,他也對眼前這一幕感到似曾相識。

無法連貫成句的呐喊,如同波濤般連綿不斷響起,不計其數的男女老少揮舞著雙手。有些人淚流滿面,有些人喜笑顏開,有些人過於激動暈倒在地,更多的人為了能靠近演講台不斷湧動著。

真的。非常相似——

和某人出現在亞爾夫海姆評議會大廈的陽臺上,對成千上萬精靈演講時所出現的場景,極其相似。

狂熱;

亢奮;

單方面的奉獻;

熔化在共鳴裡的思考。

在這些表現上,兩者幾乎沒什麼不同。但進一步思考,又會發現一些差異。

除了種族和思考方向的差異之外,兩者最大的區別就是“自我意識和理性的多少”。

大多數精靈的確狂熱的崇拜並擁護執政官,但他們清楚自己是服從誰,李林的能力和功績是什麼樣的,自己的行動有什麼意義,通過理解和確信這些事情,他們在熱情之餘也抱有冷靜。另一方面,李林雖然做事獨斷專行,決定了的事情幾乎沒有改變的餘地,但他並不抗拒有人提意見,也不在意提意見的對象。雙方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對等的互動,從而使精靈們三呼萬歲的同時,也保留了思考的餘地。

可眼前的火熱風景卻不一樣。

聚集在車站裡的民眾身上只存在“狂熱”,他們發燙的腦袋裡只剩下盲從和激昂,這陣陣連意義都無法表達,邊上之人都快要被逼退的呐喊就是證據。

以現在的狀況,假如那位聖女張口說出“去死”的命令,也會有人帶著感激淋涕的表情照辦。

這聽起來有點像邪教,不過邪教本來就是宗教極端化的形態。就算是自詡唯一傳承神之真理的教會,也在母神的名義下幹出過不少可怕的事情。所以這種猜測並非空穴來風。

不安在心中蠢蠢欲動。

(以神的名義……)

心裡叨念著有著異常重量的詞彙,羅蘭用餘光在觀禮臺上搜尋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養父的身姿終於出現在視野裡,莫名安心了片刻,下一刻卻又感到什麼地方不對勁。

的確,這個舞臺的主角並非李林,可為何他的存在感如此稀薄?

他並非無關人士,反而是重要參與者,可如果不是偶然想起,刻意去搜尋他,甚至會忘記他也是今天參與送行的來賓。

為何?

是因為他永遠站在客觀的角度看問題,因此並未真正站上舞臺?

似乎是這樣,但又似乎不是。

他確實很客觀,但那個眼神和從觀眾席上的投來的視線有明顯的不同,可究竟不同在什麼地方呢……

懷揣著疑問,那張面具一般的笑臉漸漸從羅蘭眼前淡出了。

########

心跳、血壓各項指標無異常。

腦量子波,無異常。

波長分析、比對,結果:正在疑問。

在疑問什麼,為何疑問。

——對眼前的風景產生了疑問嗎?

像是答案,也像是反問。

或許羅蘭可以理解,但無法具體描述出他產生違和的根源,但李林卻很清楚。

數以萬計、十萬計、百萬計甚至更多的人,為了一個價值觀和目的,不顧一切的奉獻人生——人類本能中強調個體意識的部分會對此發生排斥反應。

如果那是每個個體人類自己思考、選擇所造就的結果,羅蘭倒還不會那麼反應強烈,可由於本性以及受教育的環境,他對洗腦、煽動之類手段強制統一起來的盲從有著異乎尋常的反感。面對群眾如此輕易的拋棄思考,像家畜一樣服從宗教教義的狂信徒行為,他的感覺當然不可能會好。

這是好事,意味著他和李拿度之間的相似程度進一步提高。

這也是一樁不那麼好的事,意味著接下來他的行動可能會帶來一些麻煩,畢竟他要和那位能輕易煽動數萬人變成暴徒的聖女相處好幾天。他的價值觀、意識形態萬一暴露,很難保證那位聖女會採取什麼回應措施。要是被認定成“異端”的話,那可就不是“麻煩”這麼簡單了。

為了預防這種事態,已經採取了一些措施,但突發狀況的可能終究存在,王冠領的計畫已經進入……

——沒有問題。

截斷過於深入的複數思考回路,李林篤定的下了結論。

——即便發生萬一,按照應急處理既可。
yuyosan 發表於 2014-7-10 13:55
18.遠征終結(十)

“——那是什麼?”

被身旁的幼子一問,揮舞手杖驅趕羊群的父親抬頭望向傳來呼嘯的南方。

此刻已近傍晚時分,再過一個小時夜幕就將落下。父親、孩子、兩頭忠實老邁牧羊犬正將咩咩叫的綿羊趕回村子,然後從南方的白樺樹林裡,一個異形從林子裡鑽了出來。

那可不是什麼野獸,那東西沒有像是四肢的部分,反倒像是巨大的綠色甲蟲,有著奇妙的圓潤輪廓,披著鮮紅的晚霞,一邊噴著煙,一邊發出怪叫高速前進。

父親反射性地抓住腰間的獵刀,他以為那是某種未見過的危險種,本能的擺出了防禦姿態。然後,他又放鬆了全身的力量。

“那是……”

他看見那東西身後拖著的長長“身體”,那上面有明亮的窗戶,裡面釋放出遠比油燈、蠟燭更為明亮的光芒,可以清晰的看見衣著華麗的年輕女性正坐在裡面享受晚餐,她們的臉上都掛著笑容。

“原來是機車啊。”

牧羊人將手從刀把上挪開,朝列車車廂上閃閃發亮的聖紋和母神繪像快速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別怕,那並不是可怕的東西。”

“但是……”

幼子並未因為父親的話放鬆下來,他也見過一兩回機車,但這種奇怪的外形顯然和記憶中的圖像無法匹配。

“那是去北方前線,慰問和獸人作戰的戰士們的,大概是為了防備那些長毛怪物偷襲,所以樣子和普通的機車不一樣吧。”

“是這樣嗎?”

朝傻愣愣仰望自己的兒子點點頭,牧羊人繼續說到:

“前不久到城裡去的時候,阿爾風斯的大兒子不是說了麼?聖女殿下要帶著很多大戶人家的姑娘去前線。給士兵們帶去所有人的祝福嗎?應該錯不了的。”

不再抱有任何一問,牧羊人帶著兒子和兩條老狗繼續趕著羊群踏上歸途,等他們到家的時候,晚餐也該準備好了。正好。就用“看見聖女殿下乘坐的機車”來當做下酒助興的話題吧。

帶著輕鬆愉快的心情,牧羊人在一頭脫團的綿羊屁股上敲了一下。嘴裡哼起了鄉間俚曲。

########

不管什麼事情,都會做的非常完美,這是李林的優點,也是V.E公司的特色。

為了滿足王家海軍匪夷所思的要求。公司投入了不少技術力量,包括輸出功率是常規型號2倍的大功率引擎,在車廂外殼內側敷設了裝甲後,並且加掛幾節特殊車廂後,列車依然能保持高速行駛。而為了滿足尊貴乘客們的需求,旅行車廂也按照齊柏林飛船的等級進行佈置,新古典主義風格的裝修給人一種移動宮廷般的感覺。在舒適之餘。安全也沒有忽視——除了標配的花灑滅火裝置、滅火器、抽風裝置外,還在車窗位置安裝了可升降的裝甲板,只要車長踩下緊急踏板厚的裝甲板就會升起。保護乘客。

如果再把一個營的海軍陸戰隊和列車前後部的武裝車廂考慮進去,真稱得上是萬無一失。

想要拿下這輛列車至少要一個步兵團,外帶一個騎兵營,並且得到充分的情報與後勤支援——這種國家級別的行動是不可能發生在這趟列車上的,至少就目前的政治態勢來看,沒有那個可能。

至於拔掉道釘,或者在鐵軌上埋設炸彈之類的設想,在這輛配置了大量感應術式和鐵路修繕器材的列車面前具值得商榷,更何況,還有“那些傢伙”在——

“調味料放太多了,肉食太多啦,這樣很影響身體健康指數,對身材的保持也很不利哦。”

“閉嘴,平時都吃工作餐,難得吃頓好的,不吃夠本怎麼行?”

“你是多少年沒好好吃頓飯了?”

“吵死了,乖乖吃飯啊。”

“是啊,大家一起和和氣氣的吃飯吧?”

花螳螂;

兜蟲;

蠍;

巨針蟻;

冠以蟲之名的殺手集團“Arachnid”之中的精銳,一隻“蟲”的戰鬥力足以匹敵一小隊人類士兵,這樣的“蟲”配置了4名。

此等戰鬥力面前,不可能存在意外。

既然如此——

“張開嘴~~~~~~”

全身肌肉緊繃,額頭和腋下不斷滲出冷汗,空氣中的靜電已經強到讓皮膚麻痹,痙攣的嘴巴似張非張。

“這個是人家特意為羅蘭做的啦,嘗嘗看嘛。”

少女熱情的舉著餐叉,上面插著一塊金黃色的烤羊排,正釋放著誘人的芳香,周圍的視線變得更加危險和灼熱。

為什麼諾娜會來這裡啊?!!!

不知道是血液內野獸部分的影響,還是在軍校內接受的教育對人格產生影響,又或者是進入思春期後特有的奔赴,總之諾娜熱衷於表達自己對羅蘭的好感,並且對此毫不掩飾。

她對放閃光彈瞎人眼倒是無所謂,可羅蘭有所謂!這已經關乎他能否看見明天的太陽了。

“知道嗎?”

葛洛莉亞一邊微笑,一邊不斷給餐刀加力,鮮紅的牛排被剁成了無數碎塊。

“過去抓到偷腥的野貓,都是扔進河裡淹死哦。”

“真是好辦法,也是好時代啊。”

“同感。”

“稍微有點殘忍,但確實能起到威懾效果呢。”

嘴角微微扭曲,薇妮婭、法芙娜、蜘蛛一道朝羅蘭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

(這個列車……是修羅列車嗎?)

被各種屬性的美麗女孩包圍——作為男人理當對此歡呼雀躍,然而不知是優點還是缺點,羅蘭在男女之事的問題上格外古板。黑燈瞎火孤男寡女的情況都克制再克制,第一次就和複數的女孩發生關係什麼的根本不敢去想。

再說,以眼下這種情況,根本是隨便動一下都有可能遭遇生命危險。對誰出手什麼的……能留下全屍就不錯了。

“來,羅蘭,一點不剩的吃下去哦。”

“不,不必了。呃……”

不斷往腹部使力。避免發出露陷的聲音。保持著無可挑剔的端正坐姿,羅蘭問到:

“為什麼諾娜會在這裡?”

眼下沒有戰爭。但身為各種新型裝甲車輛甚至大型機動兵器的測試駕駛員,諾娜也不會空閒到能隨意混上這列特別列車才對。

當中必然有某人的牽線搭橋,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幹?單純只是想要製造修羅場?

絕不可能。

在表像之外,李林一定還有別的安排。

“……硬要說的話。是為了聖女殿下吧?”

認輸般聳聳肩,諾娜在羅蘭耳邊小聲呢喃到,聲音極度冷靜。

“看過月臺上的表演,你也明白吧,那位聖女可比你的未婚妻麻煩多了,不留神的話,可是會被捲進教會、查理曼和財團之間的權力鬥爭。”

裝出親昵的姿勢。壓低聲音說話,這是為了防止葛洛莉亞她們聽見這些話語。

作為信徒,這種大不敬的話語難免會讓她們反感,如果洩露到社會上更是麻煩之極。因此,只能用這種方式傳遞。

李林對教會沒什麼好感,也不想和這群狂信徒搞好關係。

偶爾利用、合作一下也就算了,建立更進一步的關係?還是省省的好。

(只要教會不放棄貶低精靈的教義,雙方的關係就不會有任何實質進展,但教會並不清楚這一點……不,他們根本不在意這種事情,教會在意的,只有維持“以教會為核心運作的世界”而已。)

撇開種族之間的矛盾衝突不說,單純以政府機構和宗教團體之間的關係來看,亞爾夫海姆和伊密爾之間也不可能做到相安無事。

看過聖女在車站的演講就清楚了,教會和聖女對民眾有著巨大的影響力,那股影響力甚至超越了經濟和政治,足以讓成千上萬的普通人變成暴徒,向任何教會的反對者發動攻擊。這一點是教會維持其體系運作的核心力量,同時也是“國家社會主義”的亞爾夫海姆最不能容忍的地方。

在亞爾夫海姆,執政官和評議會都樂意傾聽民間的聲音,但也有前提:絕對的統治權威。

包括城市裡每個社區,農村每個村莊在內的所有基層單位,都絕對服從中央政權的命令。

這種體制便於發揮整個國家機器的能量,同時也為將來版圖擴大做準備——對一個以少數民族統治多數民族的政權來說,這是必要的手段。

雙方的矛盾根本沒有調和的餘地,這不光涉及教義,更涉及最基本權力,直到一方屈服或者倒下,爭鬥才會結束。

(為了防止聖女在我身上使什麼花招,所以用護衛的名義,把諾娜和Arachnid都調到列車上來嗎?)

理解了這一層,剩下的事情也一目了然,羅蘭不禁苦笑起來。

還真是沒什麼能逃出他的算計,恐怕除了諾娜她們之外,這趟列車上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備用措施”吧,做任何事情都很完美的他,必定會預備一兩個後備計畫用以應對突發狀況。

正想說什麼,車廂門被敲響,一位穿著女性神官長袍的妙齡少女走到羅蘭面前,用無可挑剔的禮節宣告:

“羅蘭.達爾克海軍少校,母神的侍者,姬艾爾聖女殿下希望與閣下一敘。”

(還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羅蘭起身整理了一下儀容,撤出了與修羅場無異的餐車。
yuyosan 發表於 2014-7-10 14:00
18.遠征終結(十一)

“阿爾比昂的事情,真的是多謝羅蘭殿下了。”

姬艾爾從座位上站起,微微欠身,羅蘭急忙躬身還禮。

聖女的態度可謂彬彬有禮,在禮節和措辭方面可謂毫無漏洞,配合端正溫和的儀容,給人以一種謙遜可親的感覺。

只是感覺而已,見識了姬艾爾在火車站的演講後,面對這位聖女時,羅蘭一點也不敢放鬆。

“那是義不容辭的事情,煩勞殿下牽掛,實在是萬分過意不去。”

看著抬起頭的羅蘭,姬艾爾微笑起來。

“之前一直沒機會道謝,我對此深深感到不安,於是就借著您擔任列車護衛的機會,強行安排您過來了。”

“真的很對不起。”

“因為我的立場,我不能在宮廷之類的公眾場合對您打招呼。教會的重要人物對財團的繼承者顯示出善意的話,勢必會招來很多不必要的聯想,何況委託您協助的是不可以公之於眾的事情,我不想為了一己之私而一再為您添麻煩。”

該說是溫柔體貼還是精於算計呢?按下不敬的小小疑問,羅蘭規規矩矩的還禮。

“光是殿下您記著這點小事,對我垂青,這就已經是在下無上的光榮了。”

“我怎麼可能忘記呢?”

姬艾爾掩嘴吃吃笑到:

“那對我來說可是意義重大的冒險呢,我實在沒想到還有人惦記著那麼久遠的事情,並且利用這件事來干擾和平呢。”

某位紅衣主教的突襲著實把教會打了個措手不及。儘管他們多少對黎塞留首相“信仰需要為國家利益讓路”的價值觀有所認識,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堂堂紅衣主教居然會派手下收集對聖女不利的證據,借此打擊查理曼所有的敵人,哪怕為此把教會折騰個半死也在所不惜。

更麻煩的是。由於事情發生在異端教會開始勢大的阿爾比昂,加上牽涉到聖女的名節,教會不能公開出手。要不是與阿爾比昂以及V.E公司合作,最後真會鬧個灰頭土臉。

“所以至少讓我聊表謝意吧。”

“不勝惶恐。”

順著姬艾爾請坐的手勢。羅蘭小心翼翼的落座。

頂級VIP包廂是用一整節車廂改裝而成的。裡面囊括了起居室、客廳和帶浴缸的洗漱間,考慮到車廂重量的限制以及額外增加的裝甲。因此在裝潢上顯得較為簡樸——相對齊柏林飛船而言。

棕黑色橡木牆板被打磨的光可鑒人,四周鑲嵌著精緻的漆金常春藤紋飾,金絲絨和綢緞製成的窗簾已經垂下,地板上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攤。踩上去的感覺和棉花一樣輕盈且富有彈性。兩排閃亮的真皮沙發緊貼著牆壁,上面放著幾個墨綠色絲綢靠墊。沙發的斜對角是一台鋁制立式鋼琴,另一角則是梳粧檯。車廂頂的新式魔法燈撒下柔和的白色光線,讓人感到安心放鬆。

儘管在藝術和裝飾品味一直被人詬病為“暴發戶”,但在“舒適”、“實用”、“滿足客戶需求”等方面,V.E公司確實是當今世界首屈一指的。

“貴公司在技術方面確實有獨到之處呢。”

對伊密爾也極少見到的燈光眯起了眼睛,姬艾爾半開玩笑的說:

“放在寫字臺上的閱讀燈也是。對讀寫之類的事情真是幫了大忙。”

由於對新技術持保守立場,伊密爾除了生活必須品和部分奢侈品之外,對V.E公司運用新技術的商品一直採取抵制的態度,貴為聖女的姬艾爾接觸也相對有限。要不是財團出於防火和安全上的考量。恐怕這列車廂裡根本不會出現新式照明器具,而是傳統的蠟燭和油燈。即便如此,新式空調系統和冷藏設備還是在教會的堅持下被取消了。

身為反對新技術的教會核心成員,姬艾爾的表態引起了羅蘭的興趣。

“聖女殿下對這些還滿意麼?”

“羅蘭殿下,我們可不是反對一切新事物的老古板哦。”

浮現出苦笑,姬艾爾點了一下頭,看見約定的暗號,一旁的侍女上前取出茶具。一眨眼,冒著熱氣的紅茶和小點心擺上了茶几。

“像這樣將‘術式’應用在烤箱、照明、機車之類的生活領域,是我們沒有想到過的全新領域,在這方面與其一味抵制,不如潛心學習。”

直到這時,羅蘭才想起來,除了宗教偶像的身份之外,聖女本身也是罕見的八方級魔法專家,然後,他對姬艾爾的發言釋然了。

對傳統的魔法師來說,V.E公司的各種技術是全新的領域。只有少部分人可以應用的魔法居然可以普及到整個社會,其中不光涉及對各種現象的觀察、認知和記錄,更重要的是實際應用。對總是泡在高塔和實驗室裡,並對此感到滿足的魔法專家們來說,這是從未想到,也沒有關心過的問題。當這個從未接觸過的技術體系呈現在面前時,很大一部分往往保持貴族一貫的傲慢態度,拒絕深入研究,並且不遺餘力的試圖抵制、摧毀這些脫離掌控的技術,直到吃到炸彈大餐或是窮困潦倒才消停。

但對部分視野開闊、醉心學術研究的魔法師來說,財團帶來的新技術卻是一場饕餮盛宴。過去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似乎都能從V.E公司的技術體系中得到解答,於是他們非但不抵制財團,還熱情的支持財團發展,參觀各種工廠,和技術人員進行交流。唯一讓他們感到不滿的是,基於“商業機密”的緣由,財團所開放的技術情報只限於極小部分的週邊情報,真正有價值的技術資料只在內部流傳。

對於熱心研究的老學究們來說,這真是太糟了……

“不過這也不是不能理解,對生意人來說,最重要的是盈利。拱手把穩定的財源和辛苦結晶讓出去什麼的,終究是不可能吧。”

命中紅心。

對這一針見血的評論。羅蘭唯有用苦笑來應對。

雙眼微眯,姬艾爾盯著羅蘭繼續說到:

“謀求利益最大化,原本就是商業行為的基本原理,為此必須牢牢掌握技術核心……過去的貴族們也是這麼做的。這也算是殊途同歸吧。不過——”

停頓了一下。氣氛開始變得微妙起來,姬艾爾繼續和少年那雙毫不動搖的紫瞳對視。

“我個人覺得。即便是公開出來的東西,也未必是真正先進的東西呢。”

(真是有夠敏銳。)

保持著不動聲色,羅蘭在內心露出了苦笑。

財團公佈的確實不是什麼新技術,除去諸如鐵路、航運之類在戰時起到戰略作用的必須設施之外。大部分都是亞爾夫海姆淘汰下來,落後2、3代甚至更多的技術。

如此安排,一方面是為了防止人類陣營的力量過度膨脹,將來會威脅到亞爾夫海姆,更深層的用意則是為戰後的“新秩序”所做的安排。有朝一日建立起以精靈為核心的統治體制後,各種技術也會相對進行開放,各類新技術的應用勢必會給其他種族帶來快速繁榮。然而另一方面。精靈也不可能賦予被統治民族太強大的力量,要是再出第二、第三個異種族的V.E財團,對整個體制可不是什麼好事。

出於這種防備心理和現實需求,新技術體系相關知識的普及和法規的整備工作早已秘密展開。並已經取得一定程度的進展。眼下需要做的,是將“這種程度的技術就是人類所能達到的最佳水準”——這樣的概念經由各種情報操作植入民眾的思考。為日後頒佈執行“技術規範”的法律做鋪墊。

這些都是極少數高層才知道的機密,羅蘭也只是從隻言片語中推測出一個大概而已。

聖女.姬艾爾,連隻言片語都沒有,卻大膽的推測出一個直指核心的結論。

“推上世面的確實不是最先進的產品。”

保持著端正坐姿,承受著對方仿佛催促自己繼續說下去的注視,羅蘭開口說到:

“真正先進的東西都在實驗室裡,在那裡接受測試、檢查,發現弊病,加以修改。您應該也清楚,任何東西不是新的就好。”

“……”

一個無可挑剔的回答,作為一家重視品質猶如性命的企業,這種答案自然再合理不過。而對於一個立場保守的宗教領袖,那句“不是新的就好”也符合符合他們一貫的宣傳。

姬艾爾輕輕地點點頭,溫和的笑臉上看不出任何動搖,可羅蘭覺得,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變得比以前更為銳利,仿佛在看著一個真正的對手。

沒錯,雖然沒有展露敵意,不過言語上的交鋒已經足以讓人心臟停擺。

“羅蘭殿下,真是個謹慎的人呢……和總裁先生似乎不太一樣哦?”

(來這一招啊。)

羅蘭的額角開始疼起來。

身為男人,最怕就是被拿來被人比較,然後被評論為“不行”。要是對方是女性的話,效果還會強化好幾倍。

設想一下吧,被女人指著鼻子罵“你是不是男人?”,有幾位仁兄還能坐得住的?

不論是否能套出情報,姬艾爾這一招都足以在羅蘭和李林之間埋下不快的種子,假以時日,兩者的嫌隙會越來越大,最終變成無可挽回的反目,V.E公司也將因此陷入分裂。對教會來說,這不啻與不費一槍一彈,打贏一場重大戰役。

但這種想法其實並不靠譜,他們對財團的真實情形,其內部運營體制,以及羅蘭和李林之間的關係並沒有深入的瞭解。只是憑著主觀臆想擬定了這麼一個計畫,指望能夠輕鬆獲得成功而已。如果他們對李林有最基本的瞭解的話,他們是絕不會做這種徒勞無功的事情的。

“聖女殿下,養父……總裁和你們迄今為止打交道的人是完全不同的,把我們相提並論什麼的……”

正在小心組織措辭之際,幾聲尖銳的警報響起,車廂裡的燈光猛地切換成了紅色。‘

#############

“有列車強盜?”

諾娜摘掉監聽用的耳機,一臉狐疑。

“搶劫這種武裝列車?那群傢伙腦子進水了?”

拉普蘭境內山賊土匪什麼的一貫不少,由於當地民風彪悍,加上和公國作戰時潰敗色散兵游勇四處遊蕩,這個國家的治安一直不怎麼樣。扒鐵軌、劫火車的“鐵道遊擊隊”也層出不窮,直到財團出動武裝列車押運,聯合軍隊進行“掃蕩”、“清鄉”,鐵路沿線的治安才逐漸安穩下來,但還遠未達到可以放心的程度。眼前的狀況,就是最佳的注解。

“敵人具體數量尚不清楚,粗略估計在800騎左右。”

“800騎啊……也算是很大的一股土匪了,不過光靠騎兵是不可能劫車的,恐怕前面還有接應的同黨吧。”

從老搭檔拉夫爾手裡接過船形帽,隨手抖開後,將那頂軟帽扣在頭上。

這趟列車的武備可謂齊全,想要靠800騎兵強攻拿下列車是不切實際的想法,在密集的排槍射擊下,山賊們沒有任何機會。而他們的武器並不能撼動裝甲板分毫,也不可能阻止列車的行駛。

也許他們並不清楚這些,只是看見車廂內燈火通明,裡外裝飾奢華,打算好好撈上一票,結果犯下了這種不理智的錯誤。也可能是受到什麼人的委託,要把這一車乘客扣下作為人質,對查理曼提出什麼要求。不管怎麼說,眼下這群揮舞著馬刀和步槍的山賊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威脅。

“前面的鐵軌多半已經被破壞了,過一會兒列車就會停下,到那時候——”

穿過裝飾繁華的居住車廂,走進最後一節嚴密封鎖的特別車廂,完成了整備作業的部下們正列隊等待指示。看著有如手足般熟悉的車組成員,諾娜的嘴角向上方歪斜,小小的犬牙從縫隙中露了出來。

“有機會實戰測試了呢,你也很高興吧?‘羅恩格林(grin)’。”

進入作戰狀態的金屬器件沒有回答她,只是反射著幽暗、寒冷的無機質光澤。
yuyosan 發表於 2014-7-10 14:06
18.遠征終結(十二)

漫天的煙塵,震天的呼號和馬蹄聲,偶爾夾雜進一陣槍聲和中槍的哀鳴。

聲勢似乎相當壯大,讓人聯想起朝敵軍陣地發起無畏衝鋒的騎士,不過羅蘭去絲毫無法從眼前的景象中感受到那種神聖莊嚴,他只是覺得很愚蠢而已。

衝擊一列有裝甲防護,配備了一個攜帶6磅小炮的全火器陸戰營?除了難以想像的愚蠢,他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詞彙了。

其實他們也不是真的很蠢,從他們不光拆了鐵路,還扒了路基就能看出來,這些傢伙還是認真思考過劫車計畫的。至少這麼一來,即便列車上事先預備了鋼軌、枕木等器材,要想在槍林彈雨和騎兵騷擾下護衛列車安全的同時,把地基重新填好、鋪設鐵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少校,請讓我帶領一個連去護衛修路人員。”

貝爾蒂埃上尉湊上來說到,在他身後貝西埃上尉和烏迪諾上尉也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

對軍人來說,除了發財,只有晉升和勳章可以讓他們為之瘋狂了。

眼前這幾位元的情況更為特殊,他們原本是陸軍下級軍官,在陸軍混得不如意之後果斷的唱著“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轉進到了海軍陸戰隊。在一系列海外殖民地擴張作戰中嶄露頭角,肩章也在幾個月之內從軍士肩章換成了上尉肩章,眼瞅著再努把力就能跨進校級軍官的行列,可偏偏這時海軍裁軍談判開始了……

對這些野心勃勃的軍人們來說。沒什麼比這種和平更讓他們惱火的了至少應該等他們賺到校級軍官的退休金以及自己的海外封地,然後再談和平也不遲。反正已經有那麼多人從海外擴張中撈到了好處,也不差他們幾個才是。

儘管他們滿腹牢騷,但幾個尉官的抱怨並不會對局勢產生什麼影響,海軍裁軍談判如期展開,大夥也只好黯然神傷了。

不知道是母神聽到了他們的期盼,還是每天晚上進行的詛咒儀式產生了效果,他們被選中成為光榮的慰問團護衛,雖然要接受一個沒在軍隊待過一天的毛頭小子指揮,讓他們感到不舒服。但好歹也是露臉的機會。著實讓他們興奮不已。

現在有這麼一群刷戰績的人頭送上們來,叫這群好戰份子如何把持得住?要不是還記著軍隊紀律,他們早就卷起袖子帶著手下那票兩眼發紅、留著口水的部下撲上去了。

用望遠鏡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羅蘭搖搖頭。把望遠鏡遞給了貝爾蒂埃。

“你往10點鐘方向的樹林看看。”

貝爾蒂埃看了一會兒。搖搖頭。

“那裡什麼都沒有啊?”

“仔細看。”

“哦。好像是有什麼東西,是旗杆?”

“是長矛。”

羅蘭篤定的說到,眉毛皺了起來。

“他們把部隊分成了兩部分:人數較多。但素質較差的襲擾部隊;數量不多,但全是精銳的突擊主力。如果我們貿然分兵,對方就會選擇力量較弱的一邊下手。”

這是非常適合騎兵的戰術,充分活用自身在機動力和數量的優勢,瞅准對方下車修理鐵軌,或者步兵排成佇列的空子,用快速衝鋒消滅對方一部分有生力量,伺機攻佔列車。

“他們甚至不需要直接佔領列車,只要破壞連結機構或者後面的鐵軌,我們就動彈不得。”

“我們可以呼叫援軍……”

“來不及了,最近的駐軍接到消息後,從集結到趕到這裡至少需要一整天時間,這段時間足夠他們發動幾次強攻。況且”

羅蘭無意識的朝車廂門瞥了一眼,露出了一個苦笑。

“你希望聖女殿下認為我們連一群土匪都應付不了?”

三個上尉一下子臉孔漲得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身為男人,他們可以說不能,但絕對無法接受被女人說不行……更不要說這還牽涉到王家海軍和整個查理曼的顏面,所以他們沒有任何退路。

“這樣……讓6磅小炮做好射擊準備,用射擊擾亂對方的視線。我下車張開‘障壁’後,貝西埃上尉和烏迪諾上尉帶著你們的連下車,貝爾蒂埃上尉防衛列車。”

“可是這……”

冷汗刷的一下順著貝爾蒂埃上尉的臉頰落到地上,不是因為這計畫不可行,就算讓他這樣的老丘八來評判,羅蘭的提議也是目前最現實、最有成功可能的計畫。可這位祖宗是財團的未來繼承人,要是有什麼萬一,他們幾個誰都跑不了,全都會被拉去墊棺材。

三個上尉一道在心裡高喊“夭壽啦!”,他們連頭上的冷汗都顧不上擦,使出渾身解數勸阻羅蘭實施他的瘋狂計畫。

“這個……少校,您看用6磅小炮製造彈幕就足夠了,您就不必親身涉險了……”

“沒錯,我們的部下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軍人,很快就能完成列隊。”

“您可是指揮官,要是您受傷什麼的,會影響部隊士氣的。”

被三個大男人圍在中間,用幾乎聲淚俱下的架勢攔著,羅蘭哭笑不得之餘,也對這幾位產生了一絲憐憫。

很明顯,他們是被關於李林的那些恐怖傳聞給嚇到了,為了自己還有家人的性命,他們不得不如此謹慎。

可憐的小人物。

儘管理解,同時對他們的處境抱有同情,但羅蘭並不打算順從這些愚蠢的提案,讓士兵們去白白送死,正當他準備開口反駁,一旁的車內通話線路響了起來,看了一眼上尉們,羅蘭一把拎起話筒。

“喂?”

“怎麼樣。是不是被一群大叔圍著,讓你別亂動亂跑?”

話筒裡傳出諾娜的壞笑,對她仿佛身臨其境的發言,羅蘭並未感到意外,苦笑著反問:

“那麼,你有什麼好建議嗎?”

“詳細的情形就不討論了,總之現在的麻煩就是藏在樹林裡鬼鬼祟祟的傢伙吧?打掉他們的話,眼前這個僵局也能一口氣打破了吧。”

“喂……你該不會……”

“現在羅蘭也無法自由行動不是嗎?那就交給我好了,反正本來我們就是為了應付這種突發情況才被派來的,讓你的部下15分鐘後開始行動吧。”

肆無忌憚的宣告過去片刻之後。羅蘭再度開口。

“拜託了。千萬別做的太過火。”

“瞭解。”

掛上話筒,轉身看看看滿臉莫名其妙的大人們,少年歎了口氣,宣佈到:

“先生們。請準備一下。15分鐘後發起衝擊。”

#########

在列車末尾黑色車廂噴出黃色氣體時。山賊們全都愣住了,在聽到機械運作和路輪在鐵軌上運行的聲響後,他們立即意識到這陣煙霧是為了掩護列車逃跑而施放的。緊接著。他們就毫不猶豫的沖進了煙霧。

不到一分鐘,他們就用更快的速度逃了出來,捂著眼睛,抓著喉嚨,眼淚和鼻涕幾乎流了一臉。看到同伴們痛苦不堪的表現,剩下的強盜們也放棄追擊那節獨自逃走的車廂的打算。

一來追不上,二來反正就算他們去求援,一來一回也要兩天時間,在這之前這輛列車早就被拿下了。至於反擊什麼的……區區一節車廂能做什麼?

強盜們不打算為了一節車廂浪費寶貴的力量,他們繼續著之前的騷擾遊戲,像狼群一樣反復發起攻擊,消磨對方的精力和體力,等待著破綻的出現。

以“集中力量”的軍事原則來看,他們的判斷並不能說是錯誤,但事實上,這就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當然,從一開始決定劫持這列列車開始,他們就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現在這個錯誤只不過加速了這一進程而已……

刹車發出悠長“吱嘎”聲響,黑色車廂停了下來,在繞過一個大弧後,它現在爬上了一段緩坡,距離列車和盜賊足足有2公里,潛望鏡可以眺望到馬群馳騁掀起的塵煙。

“解除偽裝!”

確認四周情況安全後,諾娜大聲下令,車廂頂部迅速向左右兩側滑動,四周的偽裝板隨後放了下來,兩座威風凜凜的戰車炮塔露了出來,車廂四壁同時彈出10個球形機槍射孔。

熟悉防衛軍裝甲車輛的人乍一看會認為這是塗了三色碎塊迷彩的豹式戰車炮塔,但靠近看的話,他就會發現根本不是。

更粗、更長的炮管,“豬鼻”型火炮防盾,大型六角形尾艙式焊接炮塔這些都不是豹式戰車炮塔上出現過的設計。

這的確不是豹式戰車的炮塔,但其和豹式又有著濃厚的血緣關係。

次世代通用戰車e50.ausf.m測試用炮塔是它的正式名字,諾娜在內的測試駕駛員則用昵稱“羅恩格林”來稱呼這款性能超群的戰車炮塔。

一直以來,防衛軍的戰車設計師們總是對大威力戰車炮抱有一種癡迷情結,這一方面是由於受困於人口問題,其它陣營的軍隊總能對精靈軍隊形成數量優勢,因此防衛軍必須倚仗性能優越的裝備,用品質優勢來抵消對手的數量優勢。另一方面,為了讓評議會的老爺爺們劃撥預算的時候能更大方些,他們也有必要用一些哪怕是圖紙上非常先進的“玩具”來忽悠一下,吸引更多的研發資金,以用於一些更有前途,但資金緊張的項目上。

基於這些奇妙複雜的原因,儘管執政官親自表態“軍隊不會裝備50噸以上級別的裝甲戰鬥車輛”、“當前重點是現有型號的改進和提高可生產性”,但包括亨舍爾博士和波爾舍博士在內的戰車設計師們從未真正放棄過研究安裝大威力戰車炮的重型裝甲車輛。反而以“次世代戰車專案預研”的名義,私底下推進相關方案的研究。

讓博士們欣喜若狂的是,除了虎式的88炮,豹式的75炮之外,防衛軍的貨架上還有不少大威力火炮可供他們他們選擇,其中有原定安裝在豹式上的100倍徑75mm戰車炮(1000公尺距離上發射被帽穿甲彈穿深達151mm,同等距離發射碳化鎢芯穿甲彈穿深達191mm),虎p使用的68倍徑105mm戰車炮(1000公尺距離上發射被帽穿甲彈穿深達181mm),更有號稱2500公尺距離上能把沒有魔法防護的龍族打個對穿的55倍徑128mm戰車炮這樣的“管狀神器”和更加恐怖的150mm、170mm戰車炮。在預算充足的狀況下,他們很快就折騰出一堆涵蓋75噸至188噸的“恐龍”……

然而“羅恩格林”卻並非直線思維的產物,作為“次世代主力戰車”e50的炮塔,搭載一門71倍徑88mm改進型戰車炮,該炮取消了炮口制退器,以電液式雙向火炮穩定器,取代機械式高低單向火炮穩定器,並裝置了半自動裝彈機和簡易彈道計算器。在火力夠用的前提下,通過提高射速和精度實現戰鬥力的提高,同時還預留了足夠空間,可在日後換裝68倍徑105mm戰車炮進行升級。值得一提的是,這種炮塔的頂部還為x7有線制導帶翼火箭的發射裝置預留了位置,以便必要時可以“多快好省”的強化火力。

對付幾個強盜還用不著制導武器,改裝後的88炮就足夠了。

“高爆榴彈,裝填完成!”

“風向東北,風速每秒5.8公尺!”

“彈道計算完成!仰角固定!”

“制動裝置鎖死,液壓緩衝裝置無異常!”

黑洞洞的炮口遙指遠方的樹林,改裝後的炮塔利用武裝車廂寬敞的空間,增大仰角可充當野戰炮使用,現在所有準備已經完成,諾娜靜靜的看著懷錶。

秒針與數字12重疊,命令自少女的腹腔丹田迸發。

“羅恩格林,1號,2號,發射!!”

在諾娜的號令聲中,戰車炮噴射出火光,巨大的後坐力撼動整節車廂,兩發榴彈撕裂大氣,在天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線之後,準確的砸入3公里外的小樹林,在列車大盜們的中間炸開。

兩道火球閃現的同時,海軍陸戰隊員們沖下了列車,高舉刺刀撲向茫然失措的歹徒們。
yuyosan 發表於 2014-7-10 14:14
18.遠征終結(十三)

“逃兵?”

布倫希爾一臉的難以置信,再次低頭確認是不是單詞打錯了。

通訊處的秘書沒有筆誤,結合前後內容對照,他們說的就是“查理曼軍隊的逃兵”。

“正確來說,是來自屬地的遠征軍逃兵。”

李林聳聳肩,無論是本土還是屬地,那些士兵的的確確都是在金色鳶尾花旗幟下的軍隊裡服役的,所以電報並沒有用錯稱呼。

布倫希爾並不關心文字遊戲,她無法想像的是居然會有如此多的逃兵,而且還是從號稱各國精銳的遠征軍裡逃出來的。即便屬地的士兵向來軍紀不怎麼樣,被稱為“沒有音樂會就過不了日子”、“離開土豆燒牛肉就打不了仗”什麼的……可居然有1500號人——整整一個加強營的騎兵、步兵、工兵脫離部隊,轉業成為列車大盜,最終盯上了一群他們惹不起的人……

“有沒有可能是故意放出的假情報?”

“應該不會,負責刑訊的是史塔西,在九尾貓、烙鐵和測謊儀面前,我很懷疑那幾個兵痞還有多少勇氣和精力編造謊言。”

“該死!”

布倫希爾狠狠咒駡著,對向來強調軍紀、等級森嚴的防衛軍成員來說,這種事情實在難以想像。

“裡面還有軍法官和憲兵?好吧,這真是一群舉世無雙的活寶。”

中將閣下幾乎出離憤怒了,儘管她一直以嚴格的標準要求自己,同時在心裡不斷告誡自己“這是人類的軍隊”,但她還是產生了槍斃這些傢伙的強烈衝動。

“如果他們是我的兵,我一定會親手把他們全槍斃。”

“別那麼激動,布倫希爾。”

將一杯冰過的柳丁汁遞到鬱悶的中將面前。李林用憐憫般的口吻說到:

“當士氣徹底崩潰時,你還能指望軍紀繼續發揮作用麼?假如士兵普遍厭戰,對待遇極度不滿,同時反感甚至憎恨他們的指揮官時。任何一支軍隊都不可能維持正常運作。等待他們的只有暴力革命和潰散這兩種結局而已。目前來看。奧斯托利亞的士兵選擇了前者,聖伊斯特萬王冠領的士兵還維持著表面上的士氣。但他們正越來越向暴力革命路線靠攏。”

“誠如您所言。”

壓抑下躍動的無名之火,布倫希爾換上事務性的語調回答。

前線的屬地士兵已經極度不滿,一方面阿爾比昂和他們的查理曼祖國像驅趕牲口一樣驅趕他們向公國軍陣地衝鋒,任何後退的動作都會招來督戰隊的子彈。另一方面。公開的、過分懸殊的待遇差別使得丘八們對阿爾比昂人和查理曼監軍產生了強烈的反感。以口糧為例,屬地士兵們每個星期、每天的菜譜幾乎都是一樣的:400克黑麵包、蕪菁、乾鯖魚和土豆皮湯。而查理曼監軍的帳篷裡卻不時傳來烤肉、優酪乳油烤土豆、洋蔥湯、白麵包卷和蘋果奶油餡餅的香味。在其它方面,差別大致也是如此。

放在平時,這種差異到也不會引發什麼問題,原本大家就沒指望士兵和軍官的待遇能一樣,不會抱怨什麼,可一邊給士兵吃牲口飼料一樣的玩意兒。一邊驅趕士兵送死,再想大兵們繼續忍耐下去可就難了。

一開始是個別士兵開小差,慢慢的變成整班、整排的士兵帶著武器逃走,最後發展到一整個連集體逃亡。到了這時。前線司令部才發覺事情不對,迅速派遣騎兵追捕,將抓到的逃兵當著所有人的面絞死,才總算制止了逃兵潮。但到此時為止,已經有近4000人從軍營裡消失了。

“其中一部分人選擇回老家,但更多人清楚就算逃回去也有可能被抓到絞死,無家可歸的大兵們抱團組成了盜賊團,打家劫舍或是洗劫向前線輸送補給的列車。慰問團遇上的,似乎是最大的一股列車盜賊。”

李林眨眨眼。

“這真是一件好事。”

“的確。”

布倫希爾亦表示贊同。

不是有機會測試新式武器,不是羅蘭成功刷戰績和資歷,也不是因為查理曼大大的丟了一回臉。

屬地士兵的不滿已經臨近沸點——這對精靈陣營來說實在是一樁天大的利好消息。

如果連熱愛音樂與和平的奧斯托利亞軍隊都大批逃亡成為山賊,還留在里加前線的聖伊斯特萬王冠領士兵的心態恐怕已經和1918年10月的德國公海艦隊水手們非常相似了,不過他們還沒有感染“革命瘟疫”,士兵中也還沒組建起蘇維埃,所以兵變還未發生。可當他們聽到故鄉發生的那些事情時,他們又會採取什麼行動呢?

“先把部分消息透露給我們的公國朋友們吧,讓他們先打打前站,雖然不會馬上見效,但至少會先把懷疑的種子種下去。等過段時間,這邊的‘突發事件’發生後,他們也就該做出抉擇了。”

“明白了。”

布倫希爾默默收起文件,啜了一小口紅茶後,換了個話題。

“說起來,羅蘭和那些姑娘們怎麼樣了?”

和所有為子女婚事著急上火的母親一樣,布倫希爾對羅蘭的愛情事業也非常傷心,但和那些母親不同的是,除了女性在這方面與生俱來的敏感之外,她也同樣關注其中的政治要素。

密涅瓦的王女身份就不必多說,從報告上來看,法芙娜的態度曖昧且模糊,聖女的妹妹狄安娜修女似乎對羅蘭也抱有好感,另外據她所知,阿爾比昂的蘭斯蘿黛似乎頗為中意羅蘭的樣子。

以上其中任何一位與羅蘭發生關係都會對各國政治版圖產生一定的影響,現在又有一位兼具心機和美貌的教會聖女在列車上,要是她也對羅蘭產生興趣的話……光想想這亂勁兒,布倫希爾的腦仁都要疼了,要是這幾位一起推到羅蘭……

“到目前為止,他和每一位淑女之間都保持著純潔、親密的關係。還沒有對任何一人出手過。”

李林的語氣很平淡,讓人無法分辨其中的態度。

接下來,他用同樣的語氣反問到:

“話說回來,你覺得她們之中會是誰。能和羅蘭之間孕育出純粹的愛情呢?”

布倫希爾無法回答。

舉手投足間都會對財團乃至國家造成影響的羅蘭。與肩負不同立場,因為偶然和刻意安排聚集在他身邊的女性們——這兩者間產生不牽扯任何盤算的戀情的幾率。近乎於零。

就連布倫希爾和李林的關係,都談不上沒有任何盤算,更加年輕的羅蘭更沒有機會成為例外。

讓自己成為對財團未來領導者最具影響力的人——沒人能抵禦這種誘惑,所以國王的女兒、教會的修女、龍族的公主、半精靈騎士、沒落貴族家的女孩。全都聚集在羅蘭身邊。嘗試用女性的肉體和魅力來擄獲羅蘭的心,進而把握財團。既然大家的想法都一致,女孩們遲早會為了爭奪羅蘭寵愛順序而產生競爭,如此一來,更不可能從中產生所謂“純潔的戀情”。

真是麻煩。

布倫希爾輕輕歎了口氣,李林的手指在辦公桌上敲擊著。

或許布倫希爾覺得那是麻煩,但在李林看來。這恰恰是他所期望的結果。

從生物學角度來看,性行為不過是交換遺傳情報,攪拌遺傳基因的過程和儀式罷了,其最終目的乃是繁殖。李林在羅蘭身邊安排那些女孩。原本的目的就與政治沒有絲毫瓜葛,只是期望得到“優秀的備份”而已,因此爭寵也好,羅蘭與所有女孩發生關係也好,只要能達成這個目的,那都是允許的。

不過由於智慧生命的性行為中伴隨著快感,所以性行為的過程本身也是一種目的,雙方往往期待物件者在過程中得到快樂,能否達成這個結果,似乎對受孕和下一代的素質有重要影響。

說的通俗點,那就是羅蘭和女方間的愛情指數,直接決定他們能否順利繁衍出優良的下一代。

為了打成這個目的,順帶保持政治上的平衡,借著旅行的機會,讓羅蘭與所有女孩的好感度同步上升,和她們都發生關係是最好的選擇。

值得慶倖的是,那群盜賊裡還有一位魔法師,通過他和羅蘭的對決,事態將朝好的方向發展……

該進入下一個議題了。

正當他準備開口,緊急聯絡用的紅色電話發出一陣急促的鈴聲,那是只有發生非常緊急的事情才會啟動的專用線路。將準備好的議題壓後,在布倫希爾混雜了緊張和疑惑的目光中,李林抓起了電話。

通話持續了一分鐘不到,李林說了句“我知道了”之後掛斷了電話,隨即陷入了沉默。

過了2分鐘或者更長的時間後,苦笑浮現在亞爾夫海姆執政官的臉上。

“我原先一直以為,喜歡折騰是王太子的個人愛好來著。”

他攤開雙手,仿佛遇上了什麼難以解決的麻煩。

“可現在看來,查理曼的王族就是一群喜歡不停折騰的傢伙。”

“發生了什麼事情?”

布倫希爾完全莫名其妙了,究竟是什麼事情需要動用緊急專線,而且還能讓這位似乎無所不能的執政官擺出這種表情?

“沒什麼。”

李林一派輕鬆,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四王子殿下失蹤了,然後,核對慰問團行李時,發現王女殿下的行李多了一個箱子。”

########

爆炸發生的時候,山賊們幾乎目瞪口呆戰車炮並非專業榴彈炮,受限於口徑,即使發射高爆榴彈,形成的爆炸效果也比不上榴彈炮。

儘管如此,對只見識過前裝滑膛火炮的這群人來說,那也是非常恐怖的景象了,趁著這個絕佳的機會,列車上的陸戰隊下車發起衝擊。

要是一般的盜賊遇上這陣勢,估計兩三下就垮了,但這群逃兵怎麼也是受過訓練的軍人,經歷了最初的混亂後,迅速冷靜下來排成衝擊隊形發起反衝擊。

沒有形成佇列的火槍兵不足為懼,在他們排成橫隊之前,運用機動力將他們分割包圍就好——

正這麼盤算的頭目連人帶馬飛上了天空,騎兵們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脫離常識的風景。

“你們就別做那種白日夢啦。”

手持奇異長武器的少女擋在前方,威風凜凜地說到:

“本‘兜蟲’會把你們全都送到平流層去的啦?”

一邊說著,一邊用空著的左手抓住踢過來的馬蹄,在眾目睽睽之下,只用單手就將馬和騎手舉了起來。

“哈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小孩揮舞木棍一般,將體積重量遠超自身的物體揮舞著扔了出去,那個可憐蟲的慘叫還未落下,兜蟲已經揮舞著“兜角”,沖進了手足無措的敵陣之中,不斷有人被打飛到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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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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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漫小說愛好者......兼妖怪控、兼林賾流書迷 大概是從2009年年初開始看網路小說至今(鮮網→說頻→冒天→定居卡提諾、偶而去起點逛逛)。不太喜歡看愛情、恐怖比例太重的書、其他甚麼都看(雖然有爽文看太多一般小說看的艱難的傾向),但是常因一些奇怪原因棄書,偏好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