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晨羲 2013-8-25 11:08:5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30 590171
yuyosan 發表於 2014-8-12 00:12
20.假面具(四)

襲擊的時間、地點、方式都選擇的無可挑剔。

距離目的地只剩一天的路程,理論上已經處於友軍支配範圍以內,加上之前成功擊退過龐大的襲擊部隊,除了系上安全帶、處於待機狀態的戰車小組之外,整輛列車都處於相對鬆懈的狀態。先是一陣地震般的劇烈震動,緊接著,火車驟停帶來的巨大慣性衝擊幾乎讓所有人摔倒在地。車內燈光切換成緊急狀態的紅色,車廂兩側視窗彈起裝甲板。

“司爐嗎?發生了什麼事情?馬上報告情況!”

一片哀嚎抱怨聲中,羅蘭立即按下通訊按鈕,對著連結車頭的專線大聲問到,但擴音器裡只傳回來“沙沙”的雜音。

(……這是怎麼了?)

不安的團快在胸口極速放大,一種曾經經歷過的奇妙感覺沿著感官神經充入腦中。

“羅蘭閣下,瑪那——”

花螳螂側轉身體叫出聲來,在他對面的儀錶臺上,顯示瑪那濃度指數的錶針幾乎和零重疊。

“是‘紡輪’!所有人做好戰鬥準備!”

回憶起入學測試時一度遭遇的資料,羅蘭倒吸了一口冷氣,來不及多做解釋,立即對海軍陸戰隊發出指令,形成魔法的重要基礎消失的當下,他們是最重要的力量。

然而,狀況再次趕在他的指令被執行之前惡化了。

“無線電聯絡斷絕,切換備用頻率!不行,周圍有強烈的干擾,無法恢復!”

“車內車外的溫度、濕度正在不斷上升,這是——”

“‘迷霧’。”

咬緊的牙關裡擠出術式名稱,從裝甲板觀察縫裡看著外面越來越濃的乳白色水汽。羅蘭皺緊了眉毛。

襲擊者顯然觀摩了之前的戰鬥,在封鎖瑪那之後,緊接著封鎖無線電和視界,讓後方把握不到這裡的情況。無法及時排出援兵。在能見度不足1公尺的濃霧中。部隊下車後連排列整隊都有難度,更不要說朝看不見的敵人瞄準射擊了。

火槍對魔法的優勢就是射程和射速。但現在這種狀況燧發槍根本無法正常發揮。

“抄傢伙!”

一秒之內,“親衛隊之鷹”大威力手槍、卵形手榴彈、12號半自動霰彈槍、40MM轉輪榴彈發射器、9MM衝鋒槍、裝75發彈鼓的通用機槍全都從桌椅壁畫後面翻了出來。昆蟲殺手們雖然各有絕技,但並不代表她們不喜歡自動武器:蠍正將一個32發彈鼓裝上手裡的仿AA-12式霰彈槍,裡面除了霰彈還混裝了高爆彈。任何入侵車廂的傢伙都不可能在這玩意兒面前平安離開;巨針蟻的裙子下面掛滿了卵形手榴彈,體型巨大的“親衛隊之鷹”手槍反射著瘮人的寒光;花螳螂把榴彈和煙霧彈裝進榴彈發射器,兜蟲拿著2挺通用機槍,子彈帶斜掛在兩肩,額頭上綁著一條紅色頭帶。

這群傢伙,這種火力配置打10個都不是問題吧……

羅蘭暗暗吐槽,一旁的法芙娜正在擺弄一支.45口徑的仿馬格南29左輪手槍。龍族公主看上去找到了一個不錯的玩具,翻來覆去的把玩這支號稱用來“打恐龍”的槍,對一旁的88MM“坦克殺手(k)”火箭發射器和“鐵拳(panzerfaust)”全然不屑一顧。多半是看不上傻大粗的外形,這樣也好。在列車內用這種武器還真叫人受不了。

人員、裝備完好,食物、飲用水、彈藥充足,裝甲板也沒有任何問題,堅守列車到援軍抵達應該不是問題。對方不會想不到這種事情,應該也擬定了對策才是,聯繫到剛才車頭莫名其妙的爆炸,還有“紡輪”的啟動,能無視裝甲防護,瞬間破壞“特二式內火艇”的,只有魔法而已。但那一瞬間感到的瑪那聚集速度、密度應該達不到那種效果才是,如此一來,能以極小代價瞬間摧毀車頭的究竟是——

窗外的白色濃霧流過視野邊角,羅蘭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嗤——

悠長的尖嘯隨著白色蒸汽從車廂各個縫隙裡噴出,隨著可見度慢慢提高,死亡風景也越來越清晰。

第二節車廂內已經沒有半個活人站著了,原本準備給入侵者“驚喜”的海軍陸戰隊員全部躺在地上,腫脹身體表面泛著一層異樣的紅色,頸部血肉模糊,一些人死命掐著喉嚨,空氣中彌漫著類似煮肉的味道。

車門的邊沿垂下幾條蜘蛛絲一樣的水柱,無視物理法則,水柱如同生物觸手一般纏住車門把手,用力向上拉起。

哢嚓一聲,車門打開,全身籠罩在黑色長袍下的男人帶著微笑走了進來。

“比預想中效果好呢,嗯,味道稍稍重了一點。”

“之前那個水……水……”

“是水蒸氣爆炸,給我好好記住啊。”

“為什麼不用那個,而要用這麼麻煩的方式?”

假如有人在現場聽到這段對話,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接著會打電話給醫院——收容精神病的那種。

黑衣男人在自言自語,而且還說得好像兩個人在討論問題似得,怎麼看都是需要收容治療的重度精神分裂症患者。

“拜託,請你過過大腦再提這種問題好不好?”

輕佻的聲音響起,仿佛很受不了似得的說到:

“所謂‘水蒸氣爆炸’也是爆炸的一種,別以為蒸汽是水的一種形態,就不會影響到易燃物質啊。我是用迷霧增加了空氣的濕度,讓部分火槍失去作用。但火藥桶可是有嚴格的防潮措施哦,瞬間爆發的高溫高壓水蒸氣完全可以引發火藥桶的連鎖爆炸,然後把唱著‘’的傻瓜送去月亮——這種一點都不浪漫的事情,我可不想嘗試。”

“這不是浪漫的問題!”

“是,這是效率的問題。”

對嚴肅的反問報以快活的回應,滿足的視線掃過車廂地面。

正如預計中的那樣。100度的蒸汽充滿房間並不會引爆火藥,但密閉空間內積聚大量蒸汽會使得房間變成毒氣室一樣危險,蒸汽將氧氣從房間內擠走,還會灼傷皮膚和呼吸道。用不了一分鐘。受害者就會在痛苦的窒息中死去。

這不光光是魔法,和傳統操作水的術式。將水變成刀刃切開對手,將對手溺斃,又或者製造迷霧幻象來迷惑敵人不同。這是充分的理解了水的不同形態下的特性後,以提升效率為主要目的的全新運用方式。

“效率、效率……你還真是從那群傢伙那裡把這個詞學到骨子裡去了啊。”

“嘛。這算是核心原則之一,不過,我從亞爾夫海姆那裡學到最多的,可是‘製造出對自己最有利的環境’,就像這樣——”

手一揮,彌漫在車廂內的白色霧氣迅速朝車廂天花板聚集,冷卻下來的的水珠滴落下來。眼看就要濺在地板上,但半空中水珠迅速相互融合成足足有50公分大的水球,分出幾條觸角將水球本體固定在男人面前後,水球再次分裂出幾條觸手。仿佛有生命似得不停扭動。

“自動索敵。”

黑衣男人一聲令下,8條觸手紛紛沿著車廂邊沿前進,門縫、裝甲觀察縫之類的狹窄空間對這些隨意變形的水觸手形同虛設,很快,球體上出現八個畫面,與觸手尖端的動作完全同步,其中幾個畫面上並非直觀的光學映射,而是人形的紅、藍、綠色團快。

“好了,就讓我們來看看,小老鼠們究竟藏哪裡了。”

緊盯著水球表面的畫面,男人興奮地舔了舔嘴唇。

############

“水蒸氣爆炸?”

反芻著陌生詞語,法芙娜不解的問到:

“只不過是蒸發沸騰的水,怎麼能把有厚重裝甲防護的機車給破壞?”

“倒不如說,正因為有那層裝甲,破壞效果反而被強化了。”

打開手槍保險,羅蘭憂心忡忡地說明。

“水變成水蒸氣後,體積是原來的1700倍,密閉空間內大量的水在短時間內變成水蒸氣,結果就成了自內向外的巨大壓力。恐怕敵人實現在路軌上準備了被動術式,當車頭進過術式陣上方時,術式立即啟動,快速加熱車頭儲水槽和鍋爐裡的水,厚重裝甲密封的車頭裡,蒸汽無處可去,於是——”

“嘭——”

法芙娜模仿著爆炸的聲音,接著問到:

“犯人應當至少有兩人,一個負責維持‘紡輪’,製造出瑪那真空地帶;另一個負責殲滅車裡的護衛和綁架人質。”

“應該是這樣。”

羅蘭點點頭,“殺光列車乘客”的選項一開始就被排除了,如果敵人真想那麼做,根本不用去特意爆破車頭,直接引爆彈藥車廂就行了。正因為要活捉人質,才優先考慮停下火車,接著用“迷霧”封鎖護衛隊的行動。

乾脆俐落的行動方式,明顯比之前的襲擊者要高明,而且這種對魔法的運用方式也讓羅蘭在意,然而眼下可不是糾結這些細節的時候。

“列車總計55節車廂,首尾各有12節車廂滿載海軍陸戰隊,除去指揮車廂、彈藥車廂、餐車、娛樂車廂和尾部加掛的特別車廂,中間搭乘重要乘客的18節車廂應該是對方呃目標。接下來,敵人是會採取突擊,排查每一節車廂還是用別的手段偵查……”

“這種時候把蜘蛛帶上就好了啊。”

一旁的花螳螂插口到,邊上隨即射來一道銳利的視線,讓他縮了縮脖子。

“抱歉,我忘了蠍也在也在這裡……”

“反正我就是個喜歡分屍的歐巴桑啦,和抖S美少女根本沒法比就是了。”

垂下眼瞼,蠍的嘴角彎成危險的弧度,看著那個危險至極的微笑,花螳螂的額角一下冒出冷汗。

無視周圍的視線,蠍伸出手按住牆壁。

外骨骼生物都有自己獨到的感官系統,譬如蜻蜓和螳螂的複眼、蟻和蜂的荷爾蒙資訊素、蜚蠊的鞭毛等等,但像蜘蛛那樣可以實現廣域感知的可謂少之又少,而蠍正好是其中之一。

很少有人知道,雖然外形差異甚大,但蜘蛛和蠍其實是同屬蛛形綱的近親。兩者在生活習性上有諸多相似之處,比如說它們都很擅長設置陷阱,屏息凝神等待獵物上門;又比如說,它們都很擅長感知周遭環境變化。

蠍沒有耳朵,沒有昆蟲的複眼和觸角,取而代之的是名為“櫛狀板(peclin)”的特殊感知器官,長在腹部內側第四對足根部,專用于感知振動。

“通過振動感知外界狀況”這一點上,蜘蛛和蠍是相同的,但蠍沒有蛛絲,僅憑身體就能感知周圍的振動。名為“蠍”的殺手也移植了這個能力,僅憑肌膚就能感受細微振動識別聲音。把手按在車廂牆壁上,說話的聲音,移動的腳步,通風管道運作的聲音透過手掌傳遞過來,諸多聲音之中,幾個細微的聲音引起了注意。

“水聲?”

溪水般清澈的聲音貼著車廂壁前進,叫人難以置信的是,8個振動源中至少有4個來自天花板,進行也並不連貫,而是不時停下來,或者潛入車廂房間裡,過了一會兒繼續前進。

“簡直就像是在搜索一樣。”

蠍輕輕嘖了一聲,對水流做出無視重力、猶如生物般的行為,她並未感到太大驚訝,畢竟對方是經驗老到的魔法師,做出什麼超乎常理的行為也不值得大驚小怪。不過這種探查方式確實有些棘手。

“少爺,您知道操作系水屬性術式中有什麼能用來偵查的?”

“用水偵查……已知的幾種術式都是在水下使用,通過感應水壓變化進行測定。陸地上使用的……等等,你確定對方在使用水屬性術式偵查車廂?”

“雖然毫無聲息,但摩擦振動可是瞞不過我的,有8條手指粗細的水柱不斷滲透車廂,一邊探索一邊前進,距離我們還有11節車廂。”

“原來如此,操作水的曲光率,傳遞圖像,可能還追加了振動探測和熱感應的術式……”

不會錯,這是還停留在理論階段的術式“水妖”,出現在這裡多少有些讓人在意,不過,眼前可不是糾結這種問題的時候。

敵人的魔法操作技術相當高明,策略也很穩健,輕率反擊只會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乾等也只會被對方慢慢蹂躪。

既然如此——

少年抬起頭,臉上浮現出自信的笑容。

“索性陪他玩玩捉迷藏吧。”
yuyosan 發表於 2014-8-14 00:18
20.假面具(五)

那實在是過於異常的光景,有誰看到的話,一定會驚叫出聲。

8條水流緊貼車廂邊角和天花板,無視重力的存在,自一節車廂向下一節車廂滲透,尖端不時像蛇一樣昂起頭,環顧左右後繼續前進。

操作系水屬性偵查用術式“水妖”,其原理類似光纖攝像機,更直觀的說與胃鏡差不多。利用術式調整水流內部的曲光率,將感光圖像在水流內部反復折射後傳遞至本體,經由調整球面凹凸形狀放映圖像。其優點在於易滲透和隱蔽,操作者無需進入危險或難以進入的環境,就可進行全程觀察,在巷戰、治安戰和災害救援中都能發揮相當大的功用,然而缺點也很明顯,比如要進行如此精細的操作,對使用者的要求相當高,使用環境上也有諸多限制等等,最終被認為是一項無法普及實用化的技術,被束之高閣。

然而本應在亞爾夫海姆技術儲備設施內積灰塵的“水妖”,此刻正將每一節車廂內的情況傳回黑衣男人的面前。

“這技術還真方便。”

嚴肅的聲音不情願的讚歎著,隨即挑起刺來。

“但圖像實在太歪曲了,不能想想辦法嗎?”

“距離越遠,對圖像的修正也越多,對意識容量的佔用也越多,這是固有的毛病,你就別抱怨啦。”

聳聳肩,黑衣男人大咧咧的說著,其面前的球體表面上放送出類似哈哈鏡的扭曲畫面。

這是胃鏡和“水妖”的共同毛病。由於攝像端表面都是凸面圓體形狀,經過內部折射放大後影像表面多少會產生一些扭曲,想要糾正,就必須對內部的反射體做出調整,勢必會擠佔寶貴的意識容量,還會讓操作難度增加這正是“水妖”被放棄的原因之一。

“真是靠不住的玩意兒。”

“沒錯,雖然有方便的一面,但尚不成熟、毛病也很多,毫無疑問是相當靠不住的玩意兒。可正因為如此,才能利用這些毛病把目標吸引出來。”

毫無緊張感的微笑變得更加開心。緊盯著畫面上朝車頭移動的少年。喜悅的聲音從喉嚨深處湧出來。

“找到你了,小老鼠。”

少年移動的速度不算很快,動作中透露出謹慎和警惕,手裡拿著自動手槍。手指搭在扳機上。在少年的左右前後。沒有任何人員陪同。

他應該有在這種狀況下也能展開魔法進行反擊的手段。即便沒有,後面車廂應該尚存相當的戰力,足以提供最基本的護衛力量。但他卻選擇單槍匹馬進行偵察。這之中除了本性使然,多半也發現了“水妖”的存在,並擬定了相應對策的緣故。

而黑衣男人對這一點也已經預測到了。

“水荊刺。”

球體一陣晃動,波紋漣漪沿著蛛網般展開的水柱擴散開,蛇一樣昂首注視羅蘭的水柱快速移動起來,一眨眼便編織出一張大網,將所有退路封死。緊接著,連喘氣的空隙都沒有,數十條針一樣細的水柱刺向少年。

雖然不起眼,但速度達到一定程度的水流甚至可以用來切割鑽石,此刻刺向羅蘭的水柱沒那麼可怕,可要斬開毫無防護的肉身依然不在話下。

上下前後左右,密不透風的水刺之網籠罩過來,少年頭也不回,全速奔向車廂門,同時他舉起了槍。

乒乒乒乒乒乒乒乒!

“什麼?!”

黑衣男子驚愕的聲音和彈殼落地聲同時響起,水球表面的影像迅速被塗成黑色,連結“水荊刺”的回路也迅速扭曲,在傳來貫穿肉體的觸感之前,所有水刺就像裝滿水的氣球炸裂一樣崩潰了,很快,封住那節車廂的“水妖”全都失去了控制。

一口氣8發油漆彈全部命中傳遞影像的尖端,黑色油漆遮蔽圖像的同時,混雜在油漆裡的各種雜質迅速擴散,改變了水的傳導率,“水妖”的干涉回路一下被擾亂,沒了魔法控制的水一下失去形態,還原成普通的水,撒滿整個觀光車廂。

“真是聰明的手法。”

絲毫不為挫敗所動,黑衣男子讚歎著。

原本就知道不會很輕鬆,但羅蘭針對“水妖”第二項弱點作為媒介的水極不安定、且操縱難度非常高這一點果斷出手,還是超乎了預料。原本以為那一招至少能拖延一下他的腳步,結果兩三下就被突破了。

術式的自我修正啟動,散亂的水滴重新彙聚到一起,球體上再度出現扭曲的畫面。可還未重新映出少年的身影,圖像上突然湧出一堆泡沫,然後再次中斷了圖像傳輸。不論自我修正機能重啟幾次,再也沒有新的畫面傳輸過來。

“怎麼回事?”

黑衣男人再三調整術式結構,但毫無成效,而且隨著羅蘭的推進,水妖的盲區也在不斷加大。

“他到底做了什麼……對了!是餐車!”

既然是豪華列車的餐車,吧台裡一定會有用來製作碳酸飲料的發泡劑,把那些東西灑在車廂地板上的話,一碰觸水就會發生反應產生大量泡沫,除非清洗車廂,否則短時間內水妖無法進入那些車廂。

“算了,本來就不認為能輕鬆達成目標,繼續原來的計畫,儘量保持我方戰力的基礎上消耗小少爺的體力吧。像這種獵物,給他一點喘息的機會的話,整個作戰就玩完了。”

右手手指發出響聲,一群灰影在車窗外浮現,翻騰了幾下後,朝著車尾方向遊了過去。

“目標也已經找到了,我們就先去拜會一下,把更多演員拉上舞臺,讓演出更精彩些。”

“真是沒人性的戰術啊。”

一本正經的聲音評價道。身為戰術專家。他當然清楚為了達成任務,無論多麼卑鄙的行為都會被容許。但看著少年一臉無畏前進的身影,他就沒來由的感到煩躁。

也許是上年紀的關係。

他不禁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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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整了一下呼吸,羅蘭繼續以之前相同的步速前進。

通過剛才水荊刺的攻擊,他已經把握到對方的些許思路:對方的試探和攻擊之間的界限非常模糊,一旦抓到機會就全力攻擊,萬一遭到失敗也不做任何挽回措施,迅速轉入後面的佈局。

換句話說,敵人並不在意那些殺招能否成功,打從一開始就未對此有多少期待。其戰術基本原則恐怕是通過層層設防。利用陷阱和伏擊不斷消耗自己的體力。在時機成熟時,再給予決定性的一擊。

(如果剛才直接用水蒸氣爆炸,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吧。之所以用“水荊刺”。理由只有一個。)

對方戰術的用意太過明顯。明顯得讓羅蘭感到不快。

活捉。

這列列車上最有價值的人質有三個聖女殿下、密涅瓦王女。還有他自己。儘管他並不認為綁架自己能獲得什麼利益,但經歷了各種事情後,他對自己是各路綁匪優先目標這件事多少有些自覺。因此對方明顯的放水行為意味著什麼,一下就清楚了。

但這種輕鬆愉快似乎也到此為止,對方開始認真起來了。

“水柱開始再組合,嗯……變得更細了,滲透在裝甲、地板、牆壁、天花板的縫隙裡,另外濕度明顯上升。”

無線電耳機裡傳出蠍的通報,由於干擾電波的存在,通訊品質相當惡劣,就算距離並不算很遠,雜音依舊會刺痛鼓膜。

忍著電子雜音,羅蘭苦笑起來。

“轉換成振動和熱感應探測模式了,對方的反應也相當快啊。”

水妖的探測方式並不局限於光學攝像一種,滲透入縫隙,將一整節車廂變成振動感應器之餘,還讓部分水轉化為霧,入侵者移動所產生的空氣流動變化、體溫和呼吸產生的熱量反應,都會被一一通報給施術者。

霧和滲進縫隙裡的水並不害怕油漆彈,水荊刺的數量會相對減少,但會更加隱蔽且致命。說不定對方還有別的追加手段……

“補充一下。”

蠍用仿佛與己無關的淡定口氣說到:

“發現複數生物體,一部分正朝少爺你那裡游過去,剩下的和部分武裝人員都來招呼這邊了。”

“遊?”

“動作和鳥一點也不像,硬要形容的話,只能說是‘遊’了。”

用上使魔了嗎?還真是夠周到。

“按預定計劃反擊,注意彈藥量。”

“瞭解。”

帶著心滿意足,蠍切斷了通訊。

閉上眼,深深吸氣,讓潮濕的空氣浸潤快要乾涸生銹的肺葉,幾乎都快枯竭的腎上腺素噴湧出來,血液發出歡快的叫囂,心臟為之舞動

“呐,帥哥們。”

舌尖探出來,輕輕舔舐嘴唇,無比妖豔的表情上,重新睜開的眼睛裡湧動著激昂和瘋狂。

“來做些愉快的事情吧?。”

霰彈槍獨特的爆鳴接連響起,白色的霧中接連綻放紅色的花朵。

“……那個人真扭曲。”

聽著車頂上密集的槍聲和狂笑,羅蘭捂著額頭發出呻吟。

“呃……自從上次拷問過後一連好幾天都閑著,大概是憋壞了吧?”

倒完發泡劑的花螳螂小聲回答著,天花板再次傳來骨頭碎裂的沉悶聲音,想像了一下蠍用高跟鞋刺進敵人耳朵裡用力攪動,還有用穿著黑絲襪的腳踏住敵人的口鼻使其窒息身亡的畫面,一股寒氣立即從腳底竄了上來。

“總之……她應該會完成任務的。話說回來,對方派出的使魔是魔霧魚吧?”

儘管是轉移話題,但花螳螂並沒有猜錯。

棲息於溫暖的南方殖民地,令眾多同種害怕的危險種魔霧魚。

魔霧魚是群居動物,幼體長約15~28公分,成體可生長至8公尺,在危險種之中算是中等身材。這種魚能如同在水中一般暢遊霧霾之中,悄無聲息的靠近獵物,在獵物驚覺危險來臨之前一擁而上,用剃刀一樣銳利的牙齒攫取肉片,不用幾分鐘就能將一頭大象啃成一堆白骨。

防衛軍曾有意將魔霧魚馴化,但因為其過於兇猛,一聞到血腥味就會失控,加上不適應北方的環境,最終只能放棄。

如果放出來的是魔霧魚,不儘快處理掉的話,用不了多久,所有乘客都會變成骨頭。但貿然闖進一堆餓到發狂的食肉魚和水荊刺之中,下場也不會太好看。

前進?等待?

“我記得魔霧魚視力很差吧?”

羅蘭攥緊手裡的傢伙問到。

“幾乎就是瞎子,勉強可以用來感光,耳朵也是擺設,也沒有爬行類的熱感應器官,但總是能準確的捕捉到獵物。”

“那就這麼辦好了。”

一腳踹開車廂門,白色的霧氣被強風撕開一個口子,正在娛樂車廂裡游來遊去,不停迴旋的魚群停頓了一下,一張張兇殘的臉轉了過來。

被反射金屬光澤的黑色鱗片覆蓋,扁平的身體輪廓和鯧魚相仿佛,嘴裡長著鋸齒一樣的鋒利牙齒,沒有瞳孔的白色眼珠瞪向羅蘭。

甩甩尾巴,魚群張開大嘴一起朝羅蘭沖了過來。

全速衝刺的魔霧魚猶如炮彈,一點也無法和剛才悠哉悠哉的姿態聯繫到一起,對著迎面撲來的使魔們,少年舉起手裡的傢伙。

一陣聲響過後,車廂裡充滿了濃烈的白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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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還真是被徹底擺了一道。”

套上絲綢襯衫,李林發出苦笑般的總結。

由於大部分精力都轉向調查叛徒,結果反而疏忽了聲東擊西的可能,最終直到列車失去聯繫3小時後,才察覺到了異常。

也恰好在這時,沿著一大串皮包公司摸索排查的結論報告也送到了李林手裡,至此,這樁驚天陰謀的大致輪廓已經浮出水面。

“該抽個空,好好調教一下情報部門的傢伙了,發給他們薪水可不是叫他們被人當猴耍好玩的。”

扣上紅寶石袖釘,對著鏡子調整了一下,一雙光滑纖細的手將黑色領繩繞過他的脖子。

“我知道事態很緊急,但應該無需您親自出馬才是,只要派遣一支親衛隊……”

“我可不是擔心羅蘭哦。”

搖擺著手,李林篤定的說到:

“我們的羅蘭理科成績可是全優,自古以來,學好數理化,管他是貴族、魔法師、騎士、飛行蜥蜴還是特裝機什麼的,只要遇上理科學霸,哪怕是面癱的都只有被吊打的命。”

“是……這樣嗎?”

“我起誓,絕對是這樣。”

以藍星歷史上產業革命後貴族被各種打爆,以及進入宇宙世紀後,開著各種狂霸酷拽特裝機的火星騎士們降落地球後,被地球軍雜兵量產機和訓練機打完左臉打右臉的歷史起誓:理科學霸吊打貴族是必然的歷史趨勢。

“我這次去,只是把之前沒幹完的事情收收尾,把本應該死了卻還在苟延殘喘的傢伙送進地獄裡去。”

繫好最後一粒扣子,頭一次穿著酒紅色禮裝的李林從布倫希爾手裡接過文明杖,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以盡可能優雅的方式。”
yuyosan 發表於 2014-8-16 23:36
20.假面具(六)

白色霧氣漸漸散開,羅蘭和花螳螂揮手驅散冰冷的霧氣,兩個人身體器官全都健全,只是比較狼狽。曾經在空氣裡遊動的魚型使魔一大半在地面上撲騰著,像離水的魚一樣漸漸痙攣死去,渾濁的白色眼珠兀自對著少年手裡的泡沫滅火器。

泡沫滅火器的滅火原理是噴射出液體泡沫,將火焰和外界隔絕的同時吸收熱量。換言之,那些泡沫會迅速降低周遭的溫度。

生為熱帶生物的魔霧魚原本是不可能在寒帶生存的,靠著蒸汽霧製造出適宜的溫度和濕度,這些危險種才能肆無忌憚的游來遊去,一旦沐浴在瞬間能讓水結冰的滅火泡沫之下,立即變成一堆速凍魚腩。

隱蔽在地板、牆壁、天花板裡的水柱也盡數凍結,在融化之前,它們再也無法發揮作用。但羅蘭沒有立即前往下一節車廂,而是和花螳螂一道從鐵桶裡取出乾冰,撒滿整節車廂。

“少爺,魔霧魚的樣子有點奇怪?”

花螳螂驚訝的發現,在霧氣彌漫的車廂內外,一大群魔霧魚正在不停打轉繞圈,宛如圍繞燈光飛舞的飛蟲一樣。偶爾有幾條試圖接近車廂,很快就被寒氣逼了回去。

“這些傢伙的眼睛和耳朵完全派不上用場,也不像爬蟲類有熱感應能力,但它們本身排出的二氧化碳相對較少,還能過濾大氣成份,感知空氣中的二氧化碳濃度,從而鎖定獵物的數量和位置。”

“那現在……對了,是滅火泡沫和乾冰煙霧啊。”

泡沫滅火器裡灌注的是液態二氧化碳,乾冰則是固態的二氧化碳,車廂裡此刻充滿二氧化碳,相比之下羅蘭他們呼吸出來的那點份量根本微不足道。因此魔霧魚的感知器官完全失效。加上煙霧和低溫,水妖的探索機能也基本癱瘓了。

“難怪那位閣下說‘學霸就算開量產機也能教開特裝機的學渣貴族做人’,少爺好厲害哦!”

“呃……別說了。”

被觸碰到心靈傷害開關的羅蘭差點捂著胸口蹲下去,“學霸”一詞勾起了不少不堪回首的回憶。像是被逼著學三角函數、畢氏定理。或是某個混蛋拿高考試題做家庭輔導教材之類,光想想就快吐了……

壓下湧到咽喉的酸味。羅蘭朝下一節車廂走去,接連遭受挫敗後,對方可能會越來越傾向用人質為盾,甚至傷害人質。為了避免出現極端情形。必須加速行動。

下定決心的同時,一個疑問也浮上羅蘭心頭。

水妖也好,魔霧魚也好。對方炫耀一般接連秀出來的都是與亞爾夫海姆有著緊密關係,或者說是進行過相當程度的研究,因為客觀因素被迫放棄的技術。雖然比現存的技術體系來得更先進和便利,但受限制也很多,如果用一些傳統的方式。也許會麻煩一點,效果說不定會更好,這邊也會更難以應付才是。

那個施術者不會不明白這一點,在鑽研的過程中。應該有相當程度的體驗,從其運用的手法來看,也不像是被工具牽著鼻子走的三流。到底是什麼緣故,要幹這種事倍功半的事情?

“簡直……就像是要對人們展現什麼、訴說什麼似得……”

不快的陰影掠過心頭,少年咬緊壓根加快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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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破的速度比預期的還快,我們也不能就這樣乾等著睡大覺了。”

黑衣男子揮揮手,收攏已經難以繼續發揮機能的水妖,逐漸膨脹起來的水球幾乎頂到天花板,突然間,一條如同鐳射般筆直的水流朝上方發射出去,猶如鋒利刀刃切開奶油一般,水流毫不費力的在天花板上劃出一個完美的圓圈,號稱連炮彈都能防住的裝甲天花板掉落一塊圓板,水球分出幾條觸手抓住車頂,下方壓扁成一個碟型平臺,如同電梯一樣托著男人上升至車頂。

“知道鑽石是怎麼切割出來的嗎?小老鼠們。”

帶著洋洋得意的微笑,黑衣男人朝匆忙瞄準的海軍陸戰隊員們提問。

“就是用高壓水柱切的。”

話音甫落,5道連鑽石都能切斷的水柱發射出去,將從車頂上摸過來的陸戰隊員與手裡的槍支、喉嚨裡的慘叫一道剁成碎塊。

“水妖.攻擊模式。”

男子陶醉的道出術式之名。

水的品質相對偏輕,因此不能像相關研究機構青睞的水銀那樣,利用壓強和離心力輕易的形成刀刃切開目標。單反過來,只要使用者實力足夠,較輕的水更容易加速,高速高壓的水切割鑽石比切豆腐還輕鬆,附帶的衝擊波還能進一步增強效果。理論上來說,威力更勝水銀一籌。

“就我個人而言,這術式挺不錯的。”

但水妖並沒有獲得正式採用,也沒有得到更進一步的發展,和其它被認為效率低下的術式一道被廢棄埋沒了。

——所以說真是討厭啊,那傢伙非常喜歡、整天掛在嘴邊的“效率”。

平心而論,追求效率確實是正確的做法,能得到更好的結果,也能更方便地運用,未來更多決定戰爭勝負的也必定是生產流水線,而不是某一方騎士、魔法師個人的武力或智謀。但他就是不喜歡大量堆積平庸之物的做法,其中壓根不存在什麼努力或美學,壓根只是堆積廉價和醜惡的仿製品。

“所謂量產品,和不堪一擊是同義詞……小姐們也是這麼覺得吧?”

攤開手,黑衣男朝舉槍瞄準的巨針蟻丟去挑釁的眼神。

“那麼,你覺得自己是特製品嘍。”

“也不算太特別,只不過稍微有點脫離平凡罷了。”

水柱和子彈同時射出,一聲巨響,水花四濺開來。

“炸裂彈?”

瞥了一眼腳下碎彈片,黑衣男盯著鍍銀的“親衛隊之鷹”。

發射.44馬格南手槍彈的槍械都有精准度的問題,打固定靶都勉勉強強。打移動目標幾乎就是抓瞎,但巨針蟻卻能準確命中高壓高速的水柱,而且還是以最佳射入角命中,避開子彈被一分為二或跳彈的風險。讓炸裂彈在水柱前段爆開。產生的爆風正好將水柱吹散。這個精准度,還有腕力——

“螞蟻。力氣很大的喲~?”

穿著短裙水手服的歪劉海少女不緊不慢的說明。

若僅論輸出功率,恐怕世上再也沒有一種生物能與螞蟻比肩。能夠舉起超過自身體重400倍的東西,還能夠拖運超過自身體重1700倍的物體——堪稱肢體輸出功率最高的生物。

“別看人家身板小就瞧不起人,對我來說。.44子彈的後坐力和9MM手槍彈沒多大區別,站著連發反器材步槍晃都不晃。”

“原來是怪力型改造品種,難怪……”

“難得和男人搭訕,卻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才剛打完招呼,這就要說永別了。”

不似手槍的轟鳴再度響起,男人紋絲不動。連眉毛都沒有動過一下,藏在陰影裡的笑容扭曲起來。

不僅僅只是表情變化,如同字面意義所表述,透過直徑1公尺的水柱。可以看見隨著高速渦流一道歪曲的影像,撞擊高壓漩渦後被拍扁的子彈打著旋沉下去的過程也是清晰可見。

“水的用法可不是只有切蛋糕而已。”

足夠厚度的高壓水柱本身就能抵消子彈大部分動能,柱體構型與高速旋轉的離心力相加,更進一步損耗子彈動能的同時,使得跳彈的幾率大幅度上升。不要說手槍子彈,步槍彈、反器材穿甲彈在這種複合式防禦手段面前也束手無策。

“那又怎麼樣?”

沒有片刻停歇,巨針蟻再度連扣扳機,但沒有一發子彈能突破水柱,只是重複剛才發生過的現象。

“你理解力真差……”

嘲諷才開了個頭就哽住了,黑衣男人晦暗的眼睛上映出2個翻滾著飛向水柱的紅色圓柱體。

“賓果。”

滅火器、槍口、少女練成一條直線,巨針蟻露出爽朗的笑容,再次扣下扳機。

乒——

少女的嘴裡發出的擬聲和槍聲重疊在一起,滅火器罐體炸裂開來,比蒸汽霧更濃烈的白色四溢開來,高速旋轉的水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凍結。

“耍小聰明!”

黑衣男人冷哼一聲,操縱尚未凍結的水柱中心部加速旋轉——流動的水是難以凍結的,滅火器的成份是二氧化碳,不可能像液氮一樣瞬間將水柱完全凍結,現如今也只是表層暫時結凍,一下子就能——

再有一秒,旋轉水柱就能恢復防禦機能,但一秒鐘對於早已做完準備的諾娜來說,那空隙已經漫長到要命的程度了。觀瞄鏡裡的巨針蟻側身閃開,早已搭在發射鈕上的手指一用力,長身管88MM戰車炮的轟鳴撕裂了大氣,整倆列車朝後方移動了一下。幾乎是同一時間,水柱發生強烈爆炸。

“命中……咦咦咦咦?!”

自參軍以來,震驚的表情頭一次出現在諾娜臉上,不成言語的驚叫從嘴裡漏了出來。

為了達成一擊必殺的效果,諾娜毫不猶豫的使用了別號“金幣彈”的被帽穿甲榴彈(apcbc),炮彈也很好的爆炸了,但卻是在偏離目標足足20公尺外的平地上爆炸了。

——在炮彈即將接觸冰柱表面前的一刹那,冰柱爆炸了,爆炸產生的暴風偏轉了炮彈的彈道。

“這不和還在研究階段的‘爆炸反應裝甲’一個樣?還有那個水蒸氣爆炸是怎麼回事,怎麼可能有術式在一瞬間加熱製造出那種溫度——”

疑問戛然而止。

一瞬間製造出足以讓冰與水產生水蒸氣爆炸的現象以及技術,她是知道的。

“難不成……”

雙眼緊貼潛望鏡,凝望那片濃厚的水汽,汗水順著諾娜的臉頰滴在喉部送話器上。

“用遠端武器偷襲還真是沒品味,這樣可做不成淑女的喲,半獸人小姑娘。”

悠閒的評價著,連接意識的電子音不斷送出資訊。

“瑪那驅動器輸出增大,粒子發生器正常,偏轉力場產生,再啟動準備完成。”

“就讓我來教教你們吧,何為真正的戰爭。”

黑衣男握緊風格粗曠的手柄,沒有刃的環狀柄發出“哢”一聲,一道蒼白的光芒從發生器缺口出溢了出來,無視物理定律,數千度的強光聚集成斧與劍的複合形態。

隨手一楊光束斧劍,滯留在周遭的水汽立即蒸發的一點不剩。

“拔刀。”

男人揚起嘴角,高舉著灼熱利刃朝巨針蟻沖了過來。

“光束軍刀?!怎麼會有這種犯規的玩意兒?!!”

嘴裡大聲嚷嚷著,手指接連扣動扳機,同時橫擺過來的光束斧劍放出更加熾烈的高熱。高達數千甚至數萬的超高熱轉眼將子彈氣化溶解,僥倖未能完全氣化的子彈被高熱空氣斷層形成的屏障擋下,跌落在地面。

這個現象已經完全脫離常識了。的確,超高熱本身就是一件攻守兼備的武器,不要說用來劈砍,隨隨便便揮動產生的熱風都足以用來充做武器。但那玩意兒絕不是肉身的人類可以承受的,沒有保險措施的狀況下,光是過於靠近都可能被燙傷,更不要說像眼前這般拿在手裡肆意揮舞。照道理這名男子早該被輻射熱嚴重曬傷,脫水而死才對。

“‘光束斧劍’——早就被淘汰掉的東西,為什麼會在這裡……!!”

一拳砸在裝甲板上,諾娜咬緊了嘴唇。

說是被淘汰掉的東西,其本身卻並不存在問題:通過手柄上的粒子散步裝置,使用者全身可以得到偏轉力場的覆蓋防護,像這種放射狀的大型光束斧劍也可以直接用肉身握持使用——不論用哪種標準,都算得上是出色的武器。只是設計者腦洞大開,這種高熱武器居然是要裝備防衛軍水中型MDS,專門給人類戰艦開膛破肚用的,結果在進行水下實驗時引發水蒸氣爆炸,參與實驗的布拉德少校被炸得到處都是,而這項技術和少量樣品也因為這起不幸事故被封存起來,躺在總裝備部倉庫裡積灰塵。

本該如此才對。

“混蛋布拉德!既然腦洞大到會帶著光束斧劍到水邊玩拔刀耍酷,那就乾脆多帶幾把那玩意兒全部銷毀就好了嘛!啊——!煩死了,好想把那傢伙挖出來鞭屍啊!!!”

拋下死了都還要被鞭屍的布拉德,諾娜沉默片刻之後,脫掉右手手套將手掌按在一塊裝甲板上,偽裝過的認證面板確認指紋、聲紋、瞳孔後陷了下去,露出一個與少女纖細手指完全不搭調,設計粗獷的紅色按鈕。

臨出發時,執政官親自交代過,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啟用的手段,原本諾娜以為根本沒機會用到的。

“該死的……都是那個瘋子的錯啦!”

諾娜咬緊牙關,按下了按鈕。
yuyosan 發表於 2014-8-19 09:26
20.假面具(七)

一列滿載貴族、軍人、殺手、武器、通訊器材……等等諸多內容物的列車,其空間還是相當寬敞的,否則也搭載不了那麼多東西。要在車廂裡設計一個暗格,在裡面放置訂婚戒指盒大小的物體,實在是再輕鬆不過了。由於設計者和安檢人員都是財團,要想瞞天過海簡直就和呼吸一樣輕鬆。

但就連財團中也幾乎沒人知道這個暗格的存在,不知道這就是所謂的“最終手段”,更不知道當諾娜按下那個按鈕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處於凍結狀態的穩定粒子產生反應,透過量子糾纏的影響,“啟動”的指令送抵“它們”的網路之中,漆黑一片的盒子內霎時間亮起密密麻麻的紅色幽光。

分子間力控制系統是研發團隊為“它們”起的正式名字,為了簡單易記,它們被概稱為“納米機械蟲”。

以超高倍率電子顯微鏡才能觀測到的微小身體,感知“核心”的指令,靈活干涉和運用基本力,可隨意干涉無機物和有機物的形態,分解、吸收觸及的能量和物質,不斷進行自我複製,在此過程中不斷改進完善自我——這已經不能用簡單的“機械”來形容,正如那個諢號所稱呼的那樣,它們是等同螞蟻蜜蜂之類社會性昆蟲的存在,是低等的無機生命體。

(啟動指令確認。)

(啟動無異常。)

(將命令從ifc133697複製傳遞至ifc977783。)

(ifc9984656設定為中繼點。)

(ifc133697以最優先模式聯絡全體單位/強制侵入/指令a1/許可大量自我複製,排除半徑1公里內所有未進行登陸之碳基知性生物個體)

無聲的量子通訊言語傳遞至數以千萬計的納米機械蟲,不到一秒鐘鈦合金的盒體就被侵蝕殆盡,裹挾著點點紅光的黑潮撕開暗格滴落地面,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侵蝕木枕、鐵軌、路基石塊,朝著列車前方開始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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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對方用上了光束斧劍?開什麼玩笑。保全部門都在幹什麼?睡大覺嗎?還能不能幹點正事了?”

花螳螂一邊怒駡,手裡的衝鋒槍不斷傾瀉子彈手槍彈一直被認為威力不足,但再怎麼威力不足,沒有任何防護甚至不懂得閃避的對手吃上幾百發後也不可能站著。更不要說動作毫無遲滯。如同蜘蛛一樣抓著天花板、牆壁快速爬行。

為什麼會這樣?答案並不難想,會動的屍體又怎麼會輕易被打死呢?

次世代戰爭用戰略級士兵項目:食屍鬼(ghoul);弗蘭肯斯坦專案失敗後的替補計畫。吸收了前者的經驗教訓,將屍體軍事利用技術朝經濟實用方向推進的嘗試。和強調記憶傳承的弗蘭肯斯坦不同,食屍鬼專案從一開始就強調“不用腦子”,純粹將屍體作為會衝鋒陷陣、扣動扳機的人偶來使用。困擾研究員們的“記憶資料化轉移”、“重組**適應性”等問題直接被繞開了。

食屍鬼的原理說來並不複雜,將改良後的“喰蟲”植入屍體,充當代理腦,釋放出電磁信號刺激肌肉活性化,強化力量和速度,同時由於是屍體,因此“派不上用場的部分”。例如腦、脂肪、內臟全部都被摘除,實現了極限的輕量化。通過上述手段得到終極的士兵。

人類無法做出的動作,他們可以輕易展現;被槍彈射中就會死亡、會感到痛苦和恐懼,會失去戰鬥力——這些活人會有的缺陷不會出現在由食屍鬼組成的不死無敵軍團身上。只要屍體管夠,就可以源源不斷的生產新的食屍鬼。

然而,沒有腦的屍體人偶終究只是人偶,他們只能被動接受、執行指令,並不具備哪怕最基本的判斷能力。只能通過遠端監視進行操作,遇上複雜電磁環境,操作員必須親臨一線進行指揮。而且喰蟲雖然可以繁殖傳染,但不斷複製控制術式會產生劣化現象,繁衍傳染的極限最多只有4~5代,之後就完全成為無序繁衍。可以說,操作系控制屍體的術式的缺陷都被原封不動的繼承了過來。

經過一系列嘗試,始終無法解決問題後,相關技術除一部分被“千禧年”專案吸收,些許邊緣技術轉移給公國的“黑色白人團”製造人體炸彈,其餘基本都已經轉入儲備……

“保安部門到底在幹什麼?他們下次是不是要被搶走新銳MDS機體和戰艦來刷新記錄啊?!還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啊啊啊啊?!!!”

快要中風的花螳螂大聲怒駡,又是一梭子子彈打了出去。

在他的視覺內,食屍鬼超脫常人的動作和停在半空中的蒼蠅無異,踢開牆壁揚起的微塵,伸向天花板的爪子、子彈在空中飛行的軌跡全部盡收眼底,一秒內打出的十多發子彈也沒有一粒落空,全部鑽進了膝蓋、肩胛、脊柱。

不死並不等於無敵,就算每個食屍鬼放置喰蟲的位置不同,很難一一找出來幹掉。但想要阻止他們行動的辦法還是有不少的,比如說粉碎關節,剝奪行動能力,然後利用無法移動的食屍鬼封堵列車通道。

只要守住通向貴賓車廂的通道,以抓捕人質為目的的敵人就難以採取進一步的行動——羅蘭的推理確實沒錯,利用食屍鬼堵塞通道的作戰也被證明可行,但對方似乎也找到了應對之策。

哢嚓哢嚓哢嚓!

癱在地上的食屍鬼肚子裡傳來響亮的咀嚼聲,毛骨悚然的聲音持續了10秒左右,食屍鬼的肚子膨脹起來,5、6條魔霧魚咬破腹腔鑽了出來,還來不及擺動尾巴,一串機槍彈把他們撕成了碎片。

“殺都殺不完。真是煩死了。”

兜蟲接連扣動扳機,通用機槍類似撕布機一樣的聲響中,不斷有魔霧魚被打成碎塊,但很快就有更多的魔霧魚撲上來撕咬同伴與食屍鬼的殘骸。在這些悍不畏死的魚群努力下。被堵住的通道總是很快就被疏通。而且受堅硬的鱗片、流線型身體以及表面的粘液庇護,9MM手槍彈往往會發生跳彈現象。只有威力更大的機槍彈才能貫穿它們。依據狀況,花螳螂和兜蟲進行分工射擊,分別專注適合自己的目標,勉強維持著岌岌可危的防線。

“你還有多少子彈?”

又將子彈射進一隻食屍鬼的膝蓋。朝想要撲上來咬人的嘴巴補上一槍,花螳螂乘著空隙換上一個彈鼓,在腳邊已經躺了十多個空彈鼓,開始阻擊才一刻鐘,已經有2個基數的彈藥被掃掉了。按照這種速度,最多還能堅持3分鐘,之後就只能打白刃戰了。

“3個彈鼓外帶2條彈鏈。備用槍管用完了。”

“啥?!不是交代了要節省彈藥了嗎?怎麼這麼快?!”

“囉嗦!通用機槍射速快,槍管紅得快又不是我的錯!”

“兜蟲你這個大笨蛋啊啊啊啊啊!!!”

“閉嘴!”

戰況確實糟糕,正如兜蟲所言,通用機槍的高射速使得子彈和槍管的損耗大幅度上升。面對以死去的海軍陸戰隊員屍體為苗床。不斷補充損失的使魔和食屍鬼,打光子彈後進行肉搏的危局越來越近,而為了完成作戰,至少還要堅持10分鐘左右。

——只能打肉搏戰了。

扯下掛在肩上的彈鏈,兜蟲暗暗咂嘴。

“危險!”

“吼吼吼吼!!!”

一隻漏網的食屍鬼在天花板和牆壁之間來回跳躍,漏風的嘶吼和花螳螂的悲鳴混在一起,意識到來不及閃避或反擊的兜蟲怔怔的看著披頭散髮、依稀能分辨出是女性的食屍鬼朝自己撲過來,腦袋裡劃過“如果來個戴眼罩的會不會更好”的奇怪想法,迄今為止的人生如同影像倒帶一樣,不斷從眼前劃過。

啊,要死了——

產生這個認知的刹那,食屍鬼、花螳螂、魔霧魚、列車——周遭的一切都定格了。

“吼吼吼!”

半空中的食屍鬼揮舞手腳,但是卻無法前進一步,某樣東西貫穿了它的腹部,將其固定在半空。

那是一整根手臂粗細的黑鑽,如同植物藤蔓般蜿延扭曲,猶如工藝品般精緻。但不同於靜態的工藝品,“它”是會動的。

如同蛇一樣扭來扭去,仿佛窺伺獵物一般來回轉動,柱體內部遍佈如同血管的赤色細線,漸漸彙聚至頂端花蕾一樣的鼓起,形成燦爛奪目的紅色光點。與此同時,食屍鬼的動作越來越僵硬,藤蔓狀的黑鑽逐漸纏住獵物,大量黑鑽枝丫從內部鑽出來,吐出漆黑的葉片,當兩個眼窩鑽出閃閃發光的紅色花蕾時,食屍鬼已完全成為一大簇黑鑽之花了。

——這是什麼?

腦袋被這個問題和恐懼填滿的兩隻“蟲”動彈不得,黑鑽之花似乎也對他們毫無興趣,閃爍紅光的花蕾一起朝著食屍鬼和魔霧魚扭動。

(聯絡全體單位/發現未登陸個體/變為攻擊模式)

發出人類聽不見的量子訊號,晶體花蕾如同植物一般慢慢打開,直徑15公分的雙重花瓣展開後分別沿順時針和逆時針回轉,回轉速度越來越快,直到產生足以讓花朵浮在空中的速度,花莖斷裂,數十朵紅色晶體花朵像共軸旋翼直升機一樣飛了起來。

(開始排除)

高速旋轉的花瓣劈開魔霧魚,鑽頭一樣的莖深深鑽入食屍鬼的肌肉,使魔和活屍體盤據的巢穴漸漸化為美麗又殘酷的異界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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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哦,真不愧是特殊改造手術的完全體,至少有等級4的水準吧。”

揮舞著快趕上身高的光束斧劍,黑衣男人興奮地大呼小叫,巨針蟻只是不斷地後退,遠處的蠍不斷打出霰彈支援,想要攔住巨針蟻的食屍鬼連目標的裙角都摸不到就被紛紛爆頭。

“兩隻等級4嗎?還都是美女啊,不和我說說話嗎?我都有大半年沒和女性說話了哦。”

陶醉在發言中,黑衣男的動作卻沒有任何遲緩,談話間至少打飛了兩枚88MM炮彈和數十發鋼珠,同時前進了兩節車廂。而此時的巨針蟻也不再後退,丟掉打光子彈的手槍,舉起雙手擺出了拳擊的架勢。

“哦?終於不竄來竄去了嗎?我還想就這麼一口氣沖進下面和裡面的女士見見面,聊聊關於某個組織的事情。”

和現場氣氛格格不入的高級皮鞋敲出“當當當”的聲響,在他面前,也就是巨針蟻腳下的那一節車廂正是姬艾爾聖女專用的VIP車廂。

無路可退。

敵人的目的是將組織的資訊送到教會那裡,他已經展現了如此多不存在世間的技術,他所說的資訊可信度必定會大大增加。

巨針蟻對組織談不上有多麼忠心,只是身為構成組織的一個部件,她很清楚在此後退,她會迎來什麼樣的結局。這一點,蠍也一樣。

漫長的死刑和痛快的戰死,該選哪個,她們非常清楚。

“喂,老兄。”

長長籲了口氣,蠍低垂下眼臉歎到:

“要我告訴你,你不受歡迎的原因嗎?”

“聽說有知識的男人比較受歡迎,莫非不是這樣?”

“第一,你炫耀的東西沒一樣是你自己的;第二——”

乒——!!

霰彈槍噴出火光,幾十枚鋼珠直奔黑衣男子。

“我個人並不喜歡知識份子型男人。”

足以在人體上鑿出各種窟窿的鋼珠以亞音速逼近目標,但沒有一發能夠觸及黑衣男人,光束兵器釋放出的高熱讓鋼珠到達前便全部溶解,失去衝力的通紅金屬就這麼跌落。

“都說了沒用啦。”

高高舉起光束斧劍,準備就這樣劈開車頂,在高達數千度的高熱面前,裝甲板也不過是一捅就破的窗戶紙。

耀眼的光弧落下,火花四濺,車頂卻安然無恙。一直說個沒完的黑衣男呆呆看著擋在眼前的那柄光劍,被光束照亮的面孔漸漸被狂喜所扭曲。

“啊啊……終於,終於來了啊,吾輩的夙敵,我的小少爺啊!”

“我可一點也不想見到你……或者說你們呢。”

互相咬合的光劍另一側,少年吐出混雜了負面感情的冷靜聲音。

“漢默將軍……還有阿茲.達哈卡!”
yuyosan 發表於 2014-8-21 00:18
20.假面具(八)

超高溫的粒子束不斷交錯,偏轉力場相互干涉的瞬間雷光四射,散落的高熱粒子隨風飄動,粘上一條嗅到血腥氣遊過來的魔霧魚。頭髮大小、沒有重量和速度可言的粒子團塊輕易氣化魔霧魚的鱗甲和皮肉,飛到另一側。

飄散出粒子顆粒的中心區域已經化作高熱地獄,空氣中溢滿頭髮和布料燒焦的臭味。

光束格鬥兵器原本是配屬MDS的附件,在多重措施保障下才能使用的武器,僅僅憑藉一層偏轉力場不可能完全防護住血肉之軀,抵擋高溫熱浪便是其極限。

撕裂煙霧,阿茲達哈卡踢開滾燙的車頂,兩把光束斧劍朝羅蘭砸下,中途突然垂直轉向追擊側身避開這一擊的羅蘭。順著橫掃過來的斧劍,羅蘭順勢傾斜身體,踢開地面。自身的運動和敵人的臂力相加,借助光芒綻放的掩護,羅蘭繞至阿茲達哈卡的側面,對準毫無防備的腹部左側狠狠踢了一腳。

呯的一身,糾纏在一起的兩人分開,口乾舌燥、微微喘氣的羅蘭剛擺好架勢,滿臉猙獰笑容的阿茲達哈卡再度持劍挺上。

乍一看,羅蘭似乎佔有優勢,可能是還未習慣人類的身體,或者是鍛煉不足,又或者那兩把巨大的光束斧劍束縛了行動的靈活性,阿茲達哈卡的表現與惡魔島上展現出的實力差距甚遠,無論反應速度和身手靈活的程度上,羅蘭都更勝一籌。但交戰雙方和觀戰的巨針蟻、蠍都很清楚。真正佔據優勢的,是能快速補充水份、調節體溫的阿茲達哈卡。

通過“紡輪”,阿茲達哈卡得以獨佔直徑1公里內的瑪那,身為原本就很擅長水屬性術式的龍族,可以很方便地在戰鬥中不斷補充損失的水份。必須將僅有的一點瑪那用於反擊的關鍵時刻,根本無暇顧及補水,一旦戰鬥時間延長,他遲早會因為脫水和曬傷倒下,屆時阿茲達哈卡將不戰而勝。

對此了然于心,阿茲達哈卡不斷揮動兩柄巨劍。毫不在乎是否能命中羅蘭。單純只是為打造出高熱的牢籠而揮劍,等待著羅蘭體內水份被榨幹的那一刻。

再度舉劍劈落,一節車廂的一角沿著斜斷面滑落,瞅准羅蘭閃避的方向。兩把斧劍如同蟹螯般夾擊過來。沒有多做思考。羅蘭挺身而上,三把光劍交錯在一起,

“真了不起呢。”

眼裡映照出青白色的雷光。阿茲達哈卡舔著嘴唇說到:

“身手不必多說,洞察力也比以前更敏銳了,能告訴我嗎?你是怎麼發現是我的?”

“只是簡單的排除法罷了。”

光劍的另一側,少年從咬緊的牙縫裡擠出沙啞的聲音。

從察覺到襲擊者與亞爾夫海姆有很深關聯的那一刻起,羅蘭就開始排查可疑物件了。

李林和他麾下的各種機關最先被排除,不說襲擊這趟列車能給亞爾夫海姆或者財團帶來什麼好處,以抓捕人質為目的的作戰裡,秀優越一樣接連秀各種尖端技術就完全不是他的風格。如果是他的話,只會貫徹效率,即便需要一些誇張的表演,也會仔細掌握分寸。

對執政官不滿的政治派別也接連排除,他們有動機,但沒有把想法轉為行動的能力以及必要的支持。對那些技術的涉獵不深,也不可能自由自在的操作。最後考慮到種族立場和力量對比,保守派的老爺爺們、自由派的博愛主義者也還沒蠢到為了扳倒執政官,去尋求人類的幫助,一群螻蟻叫來另一群更強更多的敵對勢力螻蟻,組成聯軍去對付一只能噴射火焰和各種殺人光線、還能以超音速飛行的萬噸級怪獸?用腳丫子想都知道結果。

至於相關研究部門的技術員,羅蘭壓根就沒把他們列入懷疑對象。精靈技術研究員們是那種很純粹的科學家,不懂政治,也不關心政治。往好了說,是一門心思做學問的學究。說的難聽點,那就是一群瘋狂科學家,只關心自己的研究能夠造成什麼效果,哪怕那種效果會讓他們天天做噩夢,卻絲毫不關心這些研究會帶來什麼影響,更不關心他們的研究成果是否符合人性和道德雙重要求。在李林“發展科學技術最不需要的就是人性和道德,學者們只要專心探求結果就好”的言傳身教下,對實驗室以外的世界絲毫不感興趣的技術宅們為了讓專案起死回生,瞞過軍方和史塔西的眼線,跑到遠離亞爾夫海姆的地方實驗被封存的技術?甚至不惜攻擊和財團利益相關的列車?這是哪裡的不科學劇本?

排除上述可能後,嫌疑人的範圍被大大縮小了。

這個人身居高位,能接觸到相當程度的最新技術和各種情報,但並不是真正的核心成員。此外,這個人對亞爾夫海姆和李林抱有極大的恨意,或者說一開始就打算背叛

“想來想去,我就只能想到一個物件了。前親衛隊三巨頭之一,三頭龍阿茲.達哈卡!”

“真是懷念啊,明明才半年時間,為啥感覺好久沒見了呢?一定是因為我已經死了一次的緣故吧?!”

感應到使用者高漲的情緒一般,光束斧劍的出力驟然飆升,灼熱的波浪不斷侵襲保護羅蘭全身的防護層,幾根頭髮捲曲著冒出青煙。順著對方擠過來的力道,少年趕在被燒傷前縱身後躍。

“反應還是那麼快,真是越來越想殺了你了。”

收起斧劍,阿茲.達哈卡撩起邊沿燒爛的帽兜,底下露出來的是一張中年男人的面孔,堅毅、剛強,但卻掛著格格不入的輕薄笑容。

是漢默的臉孔。

“人格移植……”

“你聽說過?也對,畢竟你的監護人是他嘛。有個通天曉當養父真方便。”

自嘲似得的聳聳肩,上衣口袋裡的銀煙盒浮了上來,抽出一根叼在嘴裡,阿茲.達哈卡將光束斧劍拎高些許,煙草立即閃起紅光。

“還是外面好啊,亞爾夫海姆對香煙的管制太嚴了,公共場合都不准抽,軍隊就更厲害了。脫團果然是個明智的選擇。啊,回歸正題。請允許我先提一個問題,為什麼會想到應該掛了的我呢?”

“屍體。”

羅蘭不緊不慢的說到:

“當時沖進你所在的公共浴室時。雖然來不及細看。但有兩個地方很彆扭。第一,滿地的屍體,但現場損壞卻相當有限,除了當時和下水道鱷魚搏鬥造成的損壞。幾乎沒有更多變化。第二。我沒有發現漢默將軍和那頭雙足飛龍的屍體。”

儘管整座惡魔島被品質分解炸彈從地表抹掉了。但當時這個疑問卻一直埋在羅蘭心底,隨著後來一系列事件的發生,漸漸被埋沒。隨著排查各種嫌疑人。劃過已死的阿茲.達哈卡臉孔時,當時的疑問就又浮現上來。

“我大膽做了個假設,如果阿茲.達哈卡在我和密涅瓦殿下趕到那裡前接觸了漢默將軍,許以某種條件達成一些協定的話,那麼阿茲.達哈卡會不會將某些訊息透露給漢默呢?或者說故意讓漢默活下去,作為執行某個計畫的棋子。但這樣一來,之後對我的攻擊,明目張膽的反叛不就太愚蠢了?你應該很清楚,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但你毫不猶豫的做了,為什麼?現在答案很清楚了,因為你把自己的記憶人格複製後移植到漢默的腦內,縱然失去原來的肉體,你還能以其它形式活著。潛伏在亞爾夫海姆也無法觸及的地下社會進行活動。”

“精彩,真是精彩的推論,接下來就由我來補充吧。”

阿茲.達哈卡微微抬起頭,笑容裡的滑稽漸漸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深淵般的憎恨與憤怒。

“沒錯,從一開始我就打算背叛那個怪物了。但你也知道,就算把這個世界所有生物綁在一起,也只會被那傢伙幹翻罷了,至於暗殺就更不可能了,哪怕我每天想拿刀從背後捅他的腎想到發瘋,也找不到一點機會。剩下唯一能讓那傢伙感受到敗北滋味的,也只剩下摧毀他的心血‘那個地方’和V.E財團而已。保護這兩者的正是隱秘性,只要將相關內情洩露到人類社會,多年的心血就嘭!”

手掌模仿爆炸的形狀張開,阿茲.達哈卡的笑容變得更加險惡瘋狂。

“但那傢伙也不是傻子,相反,他可是精明得很呐。從一開始,除了相關制度和機構的配置等手段外,他還針對這種情形設置了物理保險措施名為‘意志之牆’的項圈。”

意志之牆李林擁有百分之百自主智慧財產權的原創操作系術式,用途為保密。

其原理非常簡單,通過術式將自律運行的術式烙印進大腦皮層,對施術物件進行意識操作,強制執行保密措施。

“簡單地說,被烙印了這種術式後,不管願不願意,都會不該看的不能看,不該聽的不能聽,不該說的說不出口。各種關鍵字都會被遮罩,啊啊啊啊!!!煩死了!你能想像嗎?簡簡單單一句話都沒法說完整,不用組織成員懂得的代稱被遮罩的關鍵字就說不下去;眼睛裡只能看見馬賽克和‘您的許可權無法進行操作’的日子?!”

“理解,每次看著高等級會員搶無碼版羅蘭少爺X李林大人的本子時,我的心情也是一樣的。”

基腐同盟初級會員巨針蟻小聲念叨,阿茲.達哈卡的咆哮和光束兵刃燒灼空氣的劈啪聲將她的牢騷蓋住,誰也沒聽見。

“所以你和漢默進行交易,以移植人格為代價,將亞爾夫海姆的秘密全盤托出。”

乘著阿茲.達哈卡換氣的空擋,羅蘭做出了結論。

“既然自己的腦無論如何也不能洩露情報,那麼換個腦就能擺脫意識之牆了打著這樣的盤算,你和漢默達成了交易,接下來只要偽裝現場。造成金羊毛騎士團全滅的假像,一切就完成了。但是,有一件事是出乎你們預料之外的。”

“是的,我們沒有想到那個術式有自我增值機能,複製記憶和人格的時候,那個術式也開始複製,並且和複製的人格一起轉移到了這個身體上。”

嚴肅的聲音透著一絲苦澀,漢默無奈的搖搖頭。

親身體會到意識操作的力量,嘗試過想說卻說不出口,用筆也寫不出要表達的事情後。漢默終於對李林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也理解為何阿茲達哈卡為何不惜貶低自己,將自己的人格與人類肉體融合,也要採取這種手段。

想要對抗那傢伙,就必須做到作踐自己也在所不惜的地步。

“說不出。也沒辦法讓對方理解你們想要傳達什麼。索性用透露邊緣情報和展現跨世代技術的辦法來告訴各方勢力:在你們不知道的地方。有著更發達的技術體系和深不可測的勢力,用未知的恐怖促使諸國開始歇斯底里的排查,循著鋪好的軌道最終找到亞爾夫海姆。”

停了一下。羅蘭以悲哀的眼神凝視著混合了兩個人格的男人。

“沒有任何交涉妥協的餘地,是嗎?”

“正是。”

事已至此,阿茲達哈卡和漢默的人生已經被攪得一塌糊塗,對餘生都只能活在意識操作牢籠下的他們來說,“重新來一次”這種選項是不存在的。

無聲無息,如同路邊野草一樣倒地死去;

不惜作踐自己,也要將那個端坐在支配頂點的傢伙扳倒;

他們只能在這之間選擇。放棄了作為古代種的身份,背負著部下的期望和性命,阿茲達哈卡和漢默會做什麼選擇,一目了然。

“那麼小少爺你又打算怎麼做呢?”

表情扭曲成阿茲達哈卡慣用的輕蔑,挑逗般的言語飄了過來。

“拼死阻止我們嗎?還是要加入我們呢?羅蘭.達爾克,你究竟站在哪一邊,為何而戰?”

“我……”

“你應該很清楚,那傢伙才是世界扭曲的根源!此世一切錯誤的中心!只有排除他,世界才會恢復應有的形態。”

遲疑的張開嘴,躊躇答案的刹那,大量的“嗡嗡”聲從腳下響起,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響亮,刺得耳朵發疼。被異常現象吸引注意力的兩邊環顧四周,震驚的表情出現在每個人臉上。

“花?”

才說出口,羅蘭就否定了這個答案。

那東西絕不可能是花,這世上沒有一種花能像共軸旋翼直升機一樣自由自在的飛翔,也沒有花能在根莖斷裂,水分斷絕的情況下變得更加嬌豔欲滴、仿佛能滴下鮮血一樣的花朵。最後,最關鍵的是,自然界不可能存在完全以黑鑽晶體構成的花朵。

異樣的晶體花朵只是冰山一角,放眼四周,不知不覺間,大地已經被紅黑兩色交錯的晶體所覆蓋,無法與常識聯繫在一起的東西穿梭期間。

6條刺劍一樣的長腿支撐著海膽一樣的橄欖球形軀幹,長頸鹿一樣的長脖子頂著滿是刺的圓腦袋甩來甩去;依稀有著蚊子輪廓的玩意兒背部長著四對涵道槳,靈活穿梭於不斷扭動延伸的花藤之間;一隻蝙蝠外形的物體叼著像是柳丁的球體,從後方噴出高溫氣體高速飛過,幾個像是拳頭的玩意兒噴出火焰緊追蝙蝠。

這已經不是他們所熟知的風景,儼然是另一個世界,黑鑽的世界。

“難不成,這是……”

嘴唇浮上一層紫色,微微顫抖起來。

這世上有什麼東西能在短時間造成這種效果,羅蘭是知道的。儘管和當時極為純粹的吞噬不同,甚至形成了類似獨立生態系統的景致,但毫無疑問,眼前不斷吞噬岩石、樹木、大地,自我增值形成錯亂美麗的風景正是“沸騰鏡界”吞噬一切的活地獄。

燃燒的村莊、遍地屍骸、埋沒在木頭下的手、不斷增值的黑鑽埋在心底的記憶殘片爆炸般不斷湧現,握劍的手止不住顫抖起來。

“原來如此,早就備好最終王牌了,哼,那傢伙也開始不顧表面功夫了。”

轉頭面向列車兩側,眺望正不斷向地平線延伸的黑鑽原野,阿茲達哈卡啐了一口。他有預料到李林會準備後手以防萬一,但“沸騰鏡界”並不在預期範圍內。面對能吞噬一切物質和能量,不斷擴張自身勢力範圍的最終王牌,失敗只是時間問題。

殘存的食屍鬼和魔霧魚還在抵抗,但只要碰觸到黑鑽晶體不論是植物型、動物型、還是基礎晶體形態的黑鑽,只來得及掙扎幾下,便成為新黑鑽生長的苗床。照這個擴張速度,最多還能堅持個一刻鐘左右……可能連這點時間都沒有,假定“沸騰鏡界”從他登車開始啟動,現在就已經進化發展出四足動物形態和飛行動物形態,那麼進化出更大型、行動速度更快的形態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到那時侵蝕速度會更快。屆時不論完成計畫和抽身撤退的難度都會大大增加。

“動作不快一點不行了……你打算做什麼?”

正準備邁出步伐,阿茲達哈卡發出驚異的聲音。

不知何時,少年抑制住了顫抖,舉劍攔在面前。

“要說做什麼,這不是明擺著嗎?”

緊咬的嘴唇中滴落鮮血,強烈的風撥弄羅蘭的頭髮,紫瞳緊盯著阿茲達哈卡。

“我要阻止你。”
yuyosan 發表於 2014-8-23 23:33
20.假面具(九)

“阻止我?你在說什麼蠢話?”

光束斧劍隨意一揮,阿茲達哈卡睥睨擋在眼前的少年。

“小少爺,你到底站在哪一邊?繼承忤逆神明者的血統、被那傢伙毀掉了家族親人的你,阻止我能有什麼意義?是覺得就這樣維持現狀就好?還是說安於扮演那傢伙劇本中的角色?”

話語的最後,悠哉已經轉變為隱含憤怒的失望。

誠然,他人的選擇是他自己的事情,無論最終結果如何,都只能由其自己承擔,和阿茲達哈卡毫無關係。但對阿茲達哈卡來說,羅蘭是特別的。

繼承人、養子、觀察物件、少年天才、桃花運纏身的幸運兒……這些耀眼的光環絲毫不能引起阿茲達哈卡的關注,一度被打敗的屈辱固然讓他在意,但比起“異端”,又算不了什麼。

亞爾夫海姆確實有自由派之類標榜“反體制”的團體,但那群傢伙壓根就沒有推翻李林的打算,充其量不過是在允許的框架內修修補補,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抵抗的打算。

沒有誰會對颱風和洪水感到憤怒,面對超越智慧和常識的存在,古代種、智慧種——任何智慧生物都不會有抵抗,會發自心底質疑、反叛這種存在的,只有異端。

沒錯,羅蘭和他一樣,都是身處李林支配體制下,卻對這個體制抱有強烈反感的異端。

“原本以為我們是同一類人,我想表達的東西,你一定可以理解。”

聳聳肩,注視羅蘭的眼神中包含嘲笑和優越感,如同蔑視懦夫和逃兵一般。

然而回答阿茲達哈卡的,卻是意料之外的平淡。

“你說的。我全都明白。”

和輕蔑的眼神相對,羅蘭繼續說到:

“對那個人來說,他人的感受,人情、倫理、道德之類全都是次要甚至不必要考慮的問題。他眼裡最優先的。只有結果,為了達成結果。他可以不擇手段。”

犧牲他人、淩辱他人、玩弄他人——只要有必要,李林可以毫不猶豫地做出來,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像給阿茲達哈卡的意識烙印術式,無視其人格和意願。強迫其守密之類的事情,對他來說實在是再平常不過了。至於為了實現他的計畫,已經犧牲了多少人,將要犧牲掉多少人,這種問題更是難以獲得詳盡答案。

如果說這世上存在必須被打倒的“魔王”的話,恐怕沒有比李林更適合這個角色的了。

“平心而論,你做的事情和李林沒什麼不同。要以打到他為目的的話,做到這種程度也沒什麼可說的。但是,阿茲達哈卡,你太沒責任感了。”

“責任感?”

仿佛聽見笑話一樣。阿茲達哈卡放聲大笑起來。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結果居然是這種……我不是已經說了嗎?這是為了糾正——”

“你只是為了自己而已。”

冷徹的斷言截斷了冠冕堂皇之語,阿茲達哈卡的笑容僵住了。

“無論怎樣也不可能阻止計畫最終達成,哪怕成功打亂既定步驟,甚至整個阻止陷入滅亡的危機,只要他還在,僅憑他一人就能將整個局勢翻轉過來——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但你為何還要如此拐彎抹角,費心費力的去做一件註定要失敗的事情?就算這當中有意志之牆的因素,但未免也太不自然了。”

意識操作所能限制的,只有手段,對阿茲達哈卡的復仇心並不會產生任何影響,也不可能阻止阿茲達哈卡復仇。然而阿茲達哈卡的行動儘管打著“復仇”的名義,但沒有一件事情是直接針對李林本人的,完全是沖著週邊組織下手的。這種行動背後的意義,稍加琢磨就可以推想出來。

“打從一開始,你就已經在事實上放棄了對李林復仇的想法。因為你清楚,無論怎麼變強,以李林為目標都是毫無勝算的。無法復仇又不甘心就這樣聽命于李林,於是你就想出了‘破壞李林的計畫,間接進行報復’的計畫,用這種胡鬧的方式來發洩不滿。”

“發洩?你居然說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發洩?”

阿茲達哈卡勃然變色,臉上已經不見輕薄,沸騰般的憤怒正不斷湧上來。

“就憑你這樣的小鬼,躲在李林背後什麼也做不了的小鬼……居然大言不慚說我是在胡鬧?就憑什麼也做不了的你,有資格說我是在胡鬧嗎?!!”

“你想過你成功後,會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嗎?你想過假如計畫失敗,李林可能會把世界變成這樣嗎?”

紫瞳向四周投去一瞥,被晶鑽覆蓋的大地上短短數分鐘時間內已經又出現了幾種新的晶鑽生物,混雜在一起的紅黑色已經觸及遠方的地平線。

不難想見,只要李林有那個意思,整個世界都會變成這般殘酷又美麗的景色。

“不計後果,對他人的性命不負責,對自己的性命同樣不負責,戴著‘復仇者’的假面具發洩自己對狀況的不滿和不安——這不是胡鬧又是什麼?”

“夠了!你給我去死吧!”

暴躁的吼聲和動作同步進行,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光束斧劍已出現在羅蘭上方。幾乎是同一時刻,鮮紅的鋼制圓筒翻滾到阿茲達哈卡面前,沒有任何猶豫,水精靈將乾冰滅火器一分為二,冰凍的水柱攔住了阿茲達哈卡的去路。

“就是現在,動手!”

嬌小的身影探出車廂,轟隆隆的巨響和刺眼強光吞沒空間,柱狀雷光分毫不差的襲向阿茲達哈卡,猛烈爆炸開。

強光平息,爆炸般的巨響超遠方擴散,焦臭的煙霧彌漫四周。

“咳咳……你真的有控制出力?”

解除障壁,羅蘭吐出小小的抱怨。

“當然,否則你可沒機會對我投訴了。”

躍上車頂,法芙娜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在得知對方使用水屬性術式後。羅蘭便制定了將對手引誘至夾層敷設絕緣材料的貴賓車廂,然後用電擊制服對手的作戰計畫。由於“紡輪”的存在,這個作戰只有一次釋放雷擊的機會,在這種瑪那近乎真空的環境下。人類魔法師即便事先聚集部分瑪那在身邊。顯現出的雷擊現象威力也不能滿足最低需求。但身為龍族公主,又是雷龍的法芙娜就沒這個問題。他們要做的就是引誘粗心大意的敵人走進指定位置,然後張開障壁保護好自己就行了。

“不過為什麼要在這時候施展術式?看見他周圍沒有水的時候,我都以為作戰要失敗了。”

“是高出力的光束兵器。”

看著手裡已經收起的光束劍柄,羅蘭回答到:

“粒子束、鐳射——光束兵器是嚴禁雷雨天使用的。因為如果在大氣內射出高溫光束的話,空氣會被解離為帶正電的離子和帶負電的電子,電流就能更快速地在氣體中傳導電。說白了,朝雷雲發出高熱光束,其實等於替雷電開出一條傳導的道路。本身就帶電荷的粒子束就更不得了,根本就是特大號引雷針。”

光束斧劍會釋放出偏轉力場防止使用者受到高熱與電荷的傷害,握把上也包裹著一層隔熱絕緣材料。一般情況下根本不在乎電擊。但在法芙娜那記雷擊面前,所有防護會因為超載瞬間失效,握著劍柄的阿茲達哈卡會直接承受雷擊和高熱衝擊。

“接下來就等‘紡輪’解體,想辦法讓沸騰鏡界停止……”

“盤算的還真周到啊。”

老友般毫無拘束的聲音穿透煙霧。水流聲響也越來越大,氣流吹散煙霧,半透明的水球顯露出來。

“利用光束兵器對雷擊的吸引力,將雷擊吸引到輸出功率更大的我身上,嗯哼,確實是很有創意的想法,我就沒想到呢。不過我原本可是特別擅長操縱水的三頭龍,水的特性、弱點、強項,我可是一清二楚。像這樣去除水的雜質,用近乎絕緣的純水築起防護壁,也是能辦到的哦,公主殿下~~~”

一腳踢開完全被燒壞的左手劍柄,純水牆幕緩緩落下,阿茲達哈卡饒有興趣的的看著法芙娜。

“我可沒期待會有什麼偶然的邂逅,法芙娜殿下會在這裡,並且自願充當小少爺的最後王牌……看來元老院的老爺爺們不打算繼續死抱著中立不放了啊。”

法芙娜默不作聲,任由阿茲達哈卡發表演講。

重新點燃一根煙,阿茲達哈卡得意的笑了起來。

“最後的王牌也用掉了,你也差不多該死心,把路讓開了吧?”

“錯了。”

羅蘭淡然應道。

“如果我是你,我現在會選擇撤退。”

“哦?難道你還有什麼秘藏的絕招不成?莫非是要叫爸爸?”

“最後奉勸你,把煙戒了吧。”

“哈?”

阿茲達哈卡瞪視著羅蘭,隨口吐掉了快燃到過濾嘴的煙頭,忽明忽暗的煙頭翻滾著落下,餘光中煙頭和地面上冒著泡沫、像是碎冰塊的物體重合在一起,冒出藍色火苗的瞬間,阿茲達哈卡的表情僵硬了。

“你這……!!!!!”

煙頭的火苗瞬間膨脹,下一個瞬間,充分和空氣混合的甲烷爆炸,爆炸和火焰將毫無防備的阿茲達哈卡吞沒。

“趴下!!”

搶在甲烷氣體被引爆前的半秒,羅蘭大聲喊叫著,倉促的聲音轉眼被爆風吹散。儘管事前都已經知道他的作戰計畫:將廚房裡用來做飯的甲烷可燃冰取出,借助煙霧的掩護將固態甲烷散佈在阿茲達哈卡周圍。由於甲烷水合物和乾冰外觀極為相似,直到點燃的那一刻,阿茲達哈卡才意識到陷阱的真面目。

所謂甲烷水合物是水與甲烷氣體的化合物,正常情況下只有在高溫低壓的密封容器裡才會安定,一旦暴露在常溫常壓的空氣中,便會自行分解為易燃的甲烷氣體。在充斥甲烷氣體的空間裡扔煙頭,結果不言而喻。

花螳螂和兜蟲迅速竄上車頂,用僅剩的幾個滅火器撲滅大火,火焰漸漸熄滅。軟癱在車頂上的阿茲達哈卡朝羅蘭眨巴著眼睛,戲謔的眼神、俯瞰的眼神聯繫在一起。

“鬧劇結束了,阿茲達哈卡。”

“好像……確實如此。才怪,還……早著呢……”

凜然的笑聲中。無法區分漢默和阿茲達哈卡的混聲浮現。黑衣男人掙扎著從泡沫起身,遭受灼傷和凍傷的軀體發出異樣的“嘰嘰嘎嘎”雜音。覆蓋左半身的泡沫緩緩滑落,露出下麵的風景。

“這是……你們的真面目?”

“沒錯,這就是我了。”

齒輪、線束、管路、發光管——本該是人類肉體和內臟的部分,被反射著冷光的零件替代。一邊運轉一邊發出垂死般的異響,冷靜到發狂的聲音讓羅蘭的身心都僵硬起來。

“機械……”

“別說的那麼難聽嘛,小少爺,被反重力分解彈波及,靠著這樣還能活下來,本身就是奇跡。嘛……雖然鬧不清是死是活,感覺不大好。但我可是有著……智慧、理性、以及自我意志的生物。別把我和……那種不依靠神明指示,連自己的存在意義為何都不知道的……弱小怪物混為一談。”

“……現在的你也只是一隻怪物,在復仇鬧劇中苟延殘喘的怪物。”

面對扭曲的姿態和面容,不知為何。少年的心中萌生出躊躇的感情,表情卻毫不動搖。

“不對哦,哪怕只剩下在玻璃罐裡浸泡營養劑的腦髓也罷,哪怕成為回路中的一組資料也罷。我依然是我——擁有意志的、靈魂的生物。和那種用魔女的身姿展露微笑也罷,用少年的面容發出歎息也罷,全都是借助面具才能做到,沒有自我意志的神之獵犬是不一樣的。”

像是要抓住什麼東西,將之捏碎一般,阿茲達哈卡緩緩舉起尚算完好的右手,笑顏中展露出深淵般的瘋狂怨念。

“所以我才不能容忍,被那種除了神的打手之外什麼都不是的傢伙剝奪自我,被那種傢伙限制思考和意志。超越種李林,我絕不認同!”

“不認同?那你又能如何?”

冷澈的聲音突然插入,空氣的流動頓時為之凝結。

“……也對啦,嘴裡整天嚷嚷‘自我意志’,不斷用‘我是特別的’之類的話語自我催眠,把藝術和犯罪扯到一起的——不是腦袋發育不良的小鬼,就是喪家之犬。這兩樣套你身上都很貼切。不是嗎?阿茲達哈卡。”

聲音並不嚴厲,甚至可以算是悠然,但話語中包含著不可思議的力量,如同鋒利的刀子一樣將聽眾剖開,叫人不寒而慄。

僵硬的脖子轉向一側,不知何時一隻四足晶體生物爬上車頂,八條細長的棒狀腿頂著一塊60寸規格的四方形晶體板子,身穿酒紅禮裝的黑髮少年把玩酒杯的映射栩栩如生。

“有幾件事你弄錯了,作為前上司,在這裡特別指正一下:第一,被植入‘意志之牆’的,目前為止只有你一個。第二,植入的理由並不是因為你有叛亂的企圖,也不是因為‘你是特別的’,我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

“你……”

“看起來已經明白第三是什麼了,沒錯,選上你僅僅只是因為你很合適。”

半成品術式“意志之牆”,成功率不足5%,生還率0.3%,平均6000人中只有一人可以成功生還。以人體實驗來說,算是極度高危的那一類。即便是從不缺乏人體實驗的防衛軍“防疫研究所”裡,這個數字也實在是過高了。各種實驗需要的活人原本就吃緊,根本沒有餘力提供幾千人來做實驗。可如果實驗物件的精神、肉體強度都在人類之上的話,合適幾率就會大幅度上升。

比如說,像龍族之類的。

“你真是非常出色的實驗體,連原本沒有考慮到的‘不同種族腦髓間感染’課題都替我完成了。作為答謝,現在問個問題,只要答對,就能獲得生還的獎勵。”

紅酒在高腳杯裡來回晃蕩,杯子湊到嘴邊,慢慢將酒香吸入鼻腔,一直眯著的眼瞼睜開,紅寶石一樣的紅眼睥睨過來。

“你們和周圍的一舉一動,乃至周圍數千公里以內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只要十幾分鐘,我就能到達你們的身邊。那麼,此刻我在哪裡?”

“啥?”

法芙娜張望四周,除了阿茲達哈卡和他們,周圍並沒有可以被視為人類或者是知性生命的存在,只有無邊無盡的黑鑽森林和穿梭期間的詭異生物。

周圍沒有品酒少年的身影,空中和地面也沒有任何靠近的交通工具,通過黑鑽對此處進行監視的可能確實存在,但黑鑽的擴張速度和監視範圍也不可能涵蓋數千公里之遠。那他究竟是在什麼地方窺視的?

“真是沒營養的問答題。”

打破困惑和沉默,羅蘭慢慢說到,視線重新聚焦到他身上。

“就不能稍微多等會兒?你這樣讓我很下不了臺啊。”

“能把方圓數千公里一覽無餘,並且在十多分鐘內趕到這裡的地方——就是那裡。”

少年抬頭仰望寬廣的藍天,慢慢說到:

“高空之上。”

“不可能,周圍明明沒有飛行器!”

“不是飛行器的高度,而是距離地面數百公里的外太空軌道,人類的肉眼無法觸及的……天空的王座。是吧。”

“……看來火氣很大呐,也罷,我這就過來,把該處理的都處理掉。”

截斷通信,黑色螢幕上印出沒有表情的臉孔。

終於長大一點了啊。

與感情絕緣的思考回路裡浮現出無頭無尾的話語,連結各系統的資訊不斷湧來,黑髮少年腳下漸漸明亮,過了一秒浮現出雲海和大地的模樣。

世界,就在腳下。

白色雲海、蒼翠大地、湛藍大海——自200公里高空俯瞰到的豐富色彩足以讓人驚歎自然得偉大神奇,同時感悟自身的渺小,尤其是環顧四周一望無際的虛空,眺望過漆黑都不足以形容,吸盡所有光芒的無盡黑暗空間後,人們對生命奇跡的憧憬和讚美會變得更加強烈。

黑髮少年只是冷冷注視腳下,紅瞳之中沒有任何情感波動。

“行星自轉自動追蹤完成。”

“大氣流動變化比對預測完成,登陸區域氣象資料正在核對。”

“降下軌道計算完成。”

“姿勢調整倒數5秒,4、3、2、1,調整開始。”

全長35公尺的紡錐體頂部和底部噴射出青藍色火焰,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黑鑽晶體悠然側轉,尖利底端所指之處,是翠綠大地上猶如墨汁般顯眼的黑色一點。

“反應爐輸出97%”

“姿勢調整完成。”

“空間相位移防禦系統,啟動。”

“降下準備完成。”

酒杯裡的紅酒一飲而盡,水晶酒杯像遇上水的鹽巴一樣融化,從指縫落入地面,激起一陣漣漪後消失的無影無蹤。少年抓起一旁的手杖,表情冷淡的俯瞰腳下。

“登陸艙庫魯迪奧號,開始降下。目標:特別列車。”

黑色紡錘輕輕顫動了一下,頭部內嵌的卵狀物體——應該是推進器——內部噴射出大量光粒子,高懸蒼穹彼端的登陸艙朝著蒼翠的大地開始下墜。自身推進力和重力加速度相加,下墜速度越來越快。1馬赫、5馬赫、10馬赫……一直加速到駭人的秒速20公里,腳下的風景罩上摩擦大氣的紅熱光芒。

沒用多少時間。全長35公尺,品質3000噸的黑鑽撕開大氣層,化身燃燒的火球,在大氣留下一道白色爪痕後墜落在荒野平原,轟然巨響中,強烈的閃光淹沒平原。
yuyosan 發表於 2014-9-1 14:08
20.假面具(十)

一支小小的商隊在平原移動。

有了鐵路後,貨物運輸的形式發生了很大變化,大大小小的商戶都願意用火車這種快捷便宜的手段,但離開鐵路後,依舊只能靠傳統的手段將貨物輸送到不同地點,在基建落後的區域,這種情況更為普遍。

這支商隊也是一樣,車廂上載運有大量重視實用性的耐用商品,此外還裝備了對強盜、怪物用的武器和附加鐵板,但無論是多麼堅硬的車體,終究有其極限。

商人們遠遠看見天邊閃爍著詭異的赤黑光芒,正對異象驚詫莫名時,巨大的火球呼嘯著劃過天際,墜落於遠處。

品質3000噸的登陸艙以秒速20公里墜落到地面的瞬間,加速過程中積累的動能、覆蓋在艙外的摩擦熱能、急劇變化的空氣壓力、空間相位移防禦系統的能量轉移……諸多力量彙集與一點,與刹那釋放的結果,用一個詞就能概括:毀滅。

相當於同時引爆18萬噸TNT炸藥巨大能量化作高熱爆風,裹挾著高溫高壓的衝擊波以47馬赫的速度擴散,曝露在數千度的高溫氣體衝擊下,商人們瞬間碳化、吹散,熊熊燃燒起來的馬車像玩具一樣被吹飛,高溫風暴轉眼間給生機盎然的平原染上死亡的色彩。

跨過數公里的距離,威力略微減緩的衝擊波掃蕩至列車,羅蘭僅僅來得及喊出聲音,高熱風暴便已經沖到面前。所有人本能的舉手遮擋前方。並且閉上了眼睛,但死亡和灼熱並未降臨,甚至連空氣流動都沒有變化。

睜開一道縫,比熱浪掃蕩大地更加驚異的現象出現於法芙娜等人的眼前。

大量八邊形發光屏障在列車四周築起堤壩,列車右側也就是面向衝擊波的那一側的光之牆壁與地面形成45度夾角,呼嘯的熱衝擊波就這樣沿著發光的斜面越過列車繼續前進。

“歎息之牆……”

羅蘭小聲呢喃出光之壁的真名,眉毛皺了起來。

就在剛才,“紡輪”已經被解除,加上黑鑽紡錘體墜落時攪動瑪那,周圍已經恢復了魔法使用能力。但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同時啟動如此數量的“歎息之牆”。排列成應對衝擊波的最佳模式。這份實力足以叫幾乎所有魔法師拜服。但既然能做到這種程度,又何必搞這一出誇張而不必要的表演?還是當著整整一列車的人的面?

懷揣著疑問和不詳的預感,羅蘭攥緊了拳頭。

熱衝擊波散去,回流的空氣形成大氣漩渦。漩渦的中心。也是天降之物形成的深坑中心。紡錘如同花蕾一般張開,在四片寬大花瓣的中央,拄著文明杖的優雅身姿自暴風中心顯現。

身穿極具貴族風格的酒紅色禮服。左手拄著鑲嵌寶石的文明杖,右手晃蕩著品酒用的大號酒杯,紅寶石一樣的眸子注視著同色調液體流動的姿態,烏鴉一般的黑髮微微晃動,俊郎的臉孔流露出一副極盡理所當然的的神態。

乍一看和隨處可見的紈絝子弟別無二致,然而這一瞬間,矚目黑髮少年的人們全都寒毛直豎。

這個人,如果能稱之為“人”的話,是在爆炸正中心出現的。

縱然那塊巨型黑鑽硬度超強,可能還用特殊的術式吸收緩衝了撞擊的力量,但放眼周圍高熱襲擊後宛如地獄荒漠般的景象,還有那個直徑數百公尺的大坑,誰都不會覺得有人站在那種地方的中心,一臉悠閒的品嘗紅酒會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況且,在對超常現象進行理性思考的結果之上,人們基於某種更本能的感覺產生了畏懼。

煙霧漸漸散開,神秘人物側轉臉孔,朝著列車翹起嘴角。

“萬幸萬幸,我還以為會遲到呢。”

意識到對方在笑的時候,滿含歉意的聲音自背後傳來,扭頭看去,原本在遠方的神秘人物正在車頂自己的背後。

“真是有夠誇張的趕時間方式。”

最先從震驚中清醒的羅蘭低聲說到,誰都能聽出話語裡的責難之意。

“別這麼說,我可是有好好把速度控制在秒速20公里。要是以秒速80公里降下的話,可不是威力變成4倍那麼簡單。屆時墜落的能量相當於300萬噸炸藥,不但會砸出直徑1公里的隕石坑,方圓60公里都會籠罩在爆風之下,假如墜落地點是人口密集的大都市,大概會死幾百萬人。”

“詭辯。”

羅蘭小聲嘀咕著,故意把臉別開,視線觸及周圍地表時,右手再度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高熱衝擊波拂過後,地表覆蓋著一層焦黑,在高熱高壓下,黑鑽同樣亦慘遭粉碎,那些模仿動植物的奇異物體化為散落一地的碎塊。然而,衝擊波才離開2分鐘,黑鑽再度在地面蔓延,重複著之前的演化歷程。

“那才是‘沸騰鏡界’最初的用途。”

李林那洞悉人心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羅蘭轉回來的臉上露出僵硬的表情。

“最初的用途?”

“沒錯。那原本不是兵器,而是用來將極度惡劣的環境改造成有機生命也能居住的工具。”

地球環境化(terraforming)計畫,最初實驗物件是常溫零下30度,0.006大氣壓,沒有水的火星。為使其適宜地球人類生活居住,將其極冠地帶的乾冰融化,利用二氧化碳促使氣壓、溫度上升,融解地下冰層形成海洋,再將海藻、青苔、蟑螂送至火星,慢慢構築起接近地球的生態。但此過程太過耗費時間,製造出接近于地球高山的環境就耗費近百年。期間還發生蟑螂變異。進化出稱為“火星大強”的類人猿變異生物事件,以及駐屯人員鬧獨立建立封建體制國家等高危事態。在此之後,利用無機生命改變環境的計畫就被正式提上日程,並最終獲得了成功,決定和人造生命體相結合,一道投入地球環境恢復計畫。

有機生命從單細胞核到寒武紀生命大爆發,用了三十幾億年。一天就能更新數十世代的無機生命只用幾十年就能再現出這個過程,加上其高速的擴張速度,對物質的變化操作能力,不畏高溫、輻射、超低溫、環境污染的特性。用於改變星球環境最合適不過了。只要配合人造生命的運用。確實控制無機生命的進化存亡,用十幾年時間將已死的星球重新變成人類的樂園不是夢想。

“不管怎樣的極限環境,它們都能生存下去,用來改造環境實在是在合適不過了。當然。就和所有工具一樣。也能用在破壞上。”

李林把玩著酒杯。赤紅眼瞳微微偏移,朝著正在掙扎的男人揶揄到:

“你也有同感吧,阿茲達哈卡。”

“明明是一堆狗屎理論。居然還能說的像是那麼回事似得,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吐掉帶血的唾沫,阿茲達哈卡倨傲地揚起下巴。

“喲,好久不見了,怪物,今天沒穿黑衣服出門?”

“就算是我,面對女性的執拗也會敗下陣來。‘偶爾也要注意換換風格,避免在孩子眼裡留下刻板印象’之類的意見也確實有道理。”

“那還真是可惜,本來那身沒品位的喪服可是很適合現在用的。”

“是這樣嗎……”

困擾似地聳聳肩,李林轉向一邊問到:

“聖女殿下又是怎麼看呢?”

“如果閣下經營喪葬業,或者願意成為神職人員,黑色喪服確實與您相稱。”

彬彬有禮的搭話,不知何時站在羅蘭身旁的狄安娜聖女提起裙角微微躬身,雍容優雅的致意在快要錯亂的男女們之間回蕩。

“終於見到您了,超越常世者。為了不讓無關者打擾第一次接觸,我已經讓車廂裡的乘客都睡著了,希望眼下的談話環境能令閣下滿意。”

“好說。”

詭異的沉寂橫亙在空氣中,羅蘭看著風度翩翩的李林和儀態雍容的聖女,內心深處極為動搖的少年竭盡所能表現出不為所動的模樣,但只要仔細留意,誰都能察覺毅然表情下的些微裂縫。

事態完全超出他原先設想的範圍,用“急轉直下”來形容在適合不過了。

自開始交戰以來,他一直認為這起事件是阿茲達哈卡為了避開“意志之牆”,用故意鬧事的笨拙手法曝露亞爾夫海姆的存在。但李林從容的態度,姬艾爾的發言表明,這些只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看似胡鬧的背後,隱藏著某個不為人知的陰謀。

雖然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但教會很可能早已知曉或者推測出李林的存在,利用了送上門來的阿茲達哈卡,將李林引誘到這裡。而對教會的陰謀設計,李林恐怕也早已察覺,懷揣各自算計,雙方隱藏在幕後利用這個事態,進行各自的計畫……

(簡直就是陰謀論。)

心裡如此自嘲,但羅蘭亦清楚,政治並不是能以通常道德去約束、衡量的世界,表面上高舉道德大義的旗幟,背地裡若無其事地擬定種種陰謀詭計,設計陷害別人這種事情在權力場上比比皆是,亞爾夫海姆的執政官、教會的聖女,皆是深諳此道之輩,即便真是如此,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只是如此一來……

“看起來大家都有點懵了……這樣吧,接下來就由在下來推理解釋一下,聖女小姐意下如何?”

“這樣也好,我也想見識一下閣下的推理能力,看看能打幾分。順帶一提,我的打分標準可是很嚴格的。”

“那我就開始了。”

清清嗓子,李林從容開口。

“該從哪裡說起?嗯……還是從最開始的地方,作為母神在人間的代理人之一,你們一直和歷代神意代行者保持某種程度接觸,當然。這僅限於被選中的物件是人類的時候,如果是其他種族,比如獸人,則是由瑪法正教會負責類似的接觸……或者說監視和支援工作。”

雖然將對方視為非消滅不可的異教,但伊密爾和正教會的都是母神用來干涉智慧種的手段和代理人,就好像一家公司的財務1科和財務2科,而神意代行者則可以視為實務執行部門,彼此相互協作,構築起母神干涉世界體系的重要力量。因此教會最高層有那麼一兩個接觸母神的管道,也不是意外的事情。

能稱得上意外的。是神意代行者。

“幾十年前。某個神意代行者放棄了任務,和本應抹殺的物件一道消失了。雖說這是那位傳奇人物的獨斷行為,但作為負責監控的教會難辭其咎,為了挽回事態接連派出殺手。但結果都歸於失敗。其結果並不僅僅只是損兵折將。更致命的是。教會在某位大人眼裡的價值,乃至過去體系的可行性都需要重新審視。說白了,就是被上司覺得靠不住了。”

李拿度的叛亂很明確的宣示了一個真理。無論如何進行管理支配,人類總是會抗拒支配。這並非簡單的不滿,而是根種植于智慧生命遺傳基因上的叛逆本性。教會固然是執行神意的代理機構,但組成教會的亦是人類,無法保證有一天這個組織不會失去控制或者無法履行原本賦予的職能。基於這一點,母神對教會的態度也出現了微妙變化。

“信任這種東西,失去很容易,想要挽回就難了。特別是被上司認定為無能的下屬,哪怕不至於馬上被開除,危險的先兆可是會一點點露出來的。比如說……”

“選出新的神意代行者也沒有通知教會一聲。”

截斷演說,姬艾爾笑了起來,那是符合聖女身份的端莊笑容,但在羅蘭眼裡莫名的有些扭曲。

“如果滿分100分的話,這個推理至少能打90分以上,接下來就由不才小女子來說明吧。正如您所說,我們對母神遲遲未選出神意代行者一事感到非常困惑。正好在這時,V.E財團開始興起,各種新技術突飛猛進,改變人們的生活和諸國間的勢力平衡,從那時起,我們就隱約察覺到在財團背後有一股不尋常的存在了。”

“果然……經常抹殺推動技術和文明進步之人的教會居然一直沒對財團動手,我早就覺得奇怪了,是接到了指示,不要去管財團吧。”

“沒錯。考慮到財團推出新技術、擴張勢力的速度,很自然會推測,財團背後是不是有神意代行者撐腰。不過這也只是猜測,面對難以滲透的財團組織體系,我們也很犯愁。正頭疼的時候,躺在那邊的先生來拜訪了,說是有意想不到的事物要讓我們見識。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教皇猊下和我決定利用這個機會,與新一代的神意代行者接觸……”

“為了試探新任代行者的想法,以及推動技術進步的真意,進而為教會今後的定位和戰略提供依據,最好能借此機會鞏固教會的地位。”

攤開手,黑髮少年發出索然的歎息。

“我倒是不介意行事大張旗鼓,不過沒有意義的話,又何必浪費時間和精力?”

“沒有……意義?”

姬艾爾的笑容沒有變化,聖潔無邪的臉孔上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動,純粹感到困擾一般發出反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小姐。”

回應姬艾爾的並非李林,眾人同時移動目光,轉向一側。

“你會和螻蟻做交易嗎?在他眼裡,你們……不,應該說這世上一切生物都是螻蟻一般的存在啊。”

裸露出機械化半身,阿茲達哈卡發出不折不扣的嘲笑。

教會的想法,他從一開始就隱約揣測到了,對教會利用自己來接觸李林一事,阿茲達哈卡並未感到懊惱,只是發自肺腑地感到人類這種生物有多可笑。

要跟超越種接觸談判?要利用超越種來鞏固權勢地位?

這實在是有夠不知天高地厚的冷笑話,無論有無母神賦予的種族順位,李林原本就和這世上一切生物處於完全不同的層次。人類也好、獸人也好、古代種也好,再怎麼掙扎都無法與其抗衡。在沒有任何足以與其對等的力量來支撐的情況下,想要和迥異于眾生,近乎於天災般的怪物傳達自己的想法?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聖女小姐,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只要願意,毀滅世界對人家來說都是小事一樁啦。”

“再怎麼說,這也太……”

“雖然很籠統,但阿茲達哈卡說的是實話。姬艾爾小姐,如果我認真起來的話,恐怕這世上7成的生物連痛苦都感受不到就會消失了。事實上,只要沸騰鏡界吞掉塞雷斯大小的土地,或者佔領幾個海島,就已經足夠在1個月裡滅亡近9成的有機生物。”

怎麼可能

這是每個聽眾不約而同的想法。如果說是靠黑鑽恐怖的增殖擴張能力,把人類逼到絕境。那倒也不是沒有可能。佔領幾個島,或者是吞掉塞雷斯就能讓生物毀滅9成……這已經不是誇大其詞,而是妄想了。

在莫名其妙和懷疑交錯的視線中,唯有羅蘭對李林投去警惕的眼神。

環顧四周,李林聳了聳肩,臉上擺出苦笑。仿佛看見了一群笨蛋學生的老師。

“看起來大家不太相信呢……也罷,就讓那邊的小夥子來替我答疑解惑好了。”

“我?”

羅蘭一時間不知道李林到底在說什麼,很快,他搖了搖頭。

“這種沒頭沒腦的問題,我怎麼可能知道答案。”

“別說喪氣話啊,還沒做就說自己不行的男人,可是會被女性討厭的。也沒那麼麻煩啦,只要給個提示,你就應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李林沖臉快皺成一團的羅蘭一笑,說到。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戰鬥呢,體力、精神都應該出現相當損耗才是,現在感覺如何?”

握緊拳頭,暗暗使力,羅蘭的臉孔更加迷茫了。

儘管已經休息了一小會兒,但僅僅只是一會兒,體力已經不可思議的恢復了。

沒有啟動強化系術式,也沒有補充食物或者運動飲料,但體力確確實實恢復了。

“第二個問題,呃,先聲明,好孩子不要模仿這個。”

李林擺弄著一個漂亮的銀煙盒,那是阿茲達哈卡的東西,不知何時到了他的手裡,只見他點燃香煙,夾著香煙的手舉了起來,香煙前段冒出猛烈燃燒的火苗。

“兩個現象湊到一起,你應該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吧?”

羅蘭蹙眉凝視劇烈燃燒的香煙,他不是煙民,但也知道那絕不是正常燃燒的方式。仔細觀察沒有發現有動手腳的痕跡,摸不著頭腦的少年垂下視線,盯著握緊的拳頭。

劇烈燃燒的香煙;

快速恢復的體力;

兩者間必定有一樣同時發揮作用的物質,說到能助燃,又能讓人振作的東西……

“氧氣……”

少年呢喃出答案,重現抬起的臉孔變成猶如紙張一樣慘白。

“恭喜答對。”

輕輕彈掉煙灰,李林以絲毫不變的輕鬆語調回答。

“通過改變大氣成份,增加氧氣濃度,1個月足夠世界冰封,萬物滅絕了。”
本帖最後由 yuyosan 於 2014-9-1 14:18 編輯

yuyosan 發表於 2014-9-1 14:17
20.假面具(十一)

怎麼可能。

現場每個人都如是想,唯有羅蘭面色凝重。

先不論提升氧氣濃度為何會冰封世界,在生態圈——即動物和植物之間的迴圈調節下,大氣中的氧氣含量總是維持在相對穩定的狀態,即便有人開發出促使植物增長的手段,動物的增長速度也會相應自動提升,抵消掉植物增長帶來的氧濃度提升——這是亞爾夫海姆小學生都知道的自然科學常識。

但眼下剛剛經歷過高熱衝擊波的洗禮,除生長在鐵路路基周圍,得到“歎息之牆”保護倖存下來的些許草木之外,周圍完全是一片焦黑的荒漠。在這種情況下,氧濃度居然高到能讓香煙變成火炬,讓身體疲勞得以恢復,這實在是極度異常的現象。

要說周圍還有能快速製造高濃度氧氣的東西,只有——

“是沸騰鏡界做的?”

“沒錯,利用溫差分解氣體,改變大氣環境,這本來就是沸騰鏡界的拿手好戲。眼下才增殖到這麼點規模就可以如此顯著的提升氧濃度,如果多點同時開始增殖,並且侵蝕範圍更大的話,1個月的時間綽綽有餘。”

“你這傢伙……!!”

“不好意思。”

法芙娜打斷李林和羅蘭的談話,舉手問到。

“兩位元能不能用我們能聽懂的語言來說明呢?”

“也是。”

李林抱歉地點頭致意,朝面露不解之色的聽眾們攤開手。

“正如諸位所知,世界的溫度並非恒定,受各種客觀變化影響,四季氣候都會出現微妙的變化。整理各種變化後,可以大致將影響氣溫的自然要素分為以下幾種:太陽光照;板塊運動;大氣成份。”

太陽光照和板塊運動對氣溫的影響是最直接的。遠古時期多次生物大滅絕都是由這兩種要素造成的,到了科學發達的時代,還有宇宙居民把品質炸彈砸到地球上,或者發動核戰爭。利用輻射煙塵遮蔽天空使地球寒冷化的作戰。至於大氣成份。大多數人對溫室效應以及引發的氣候異常也多少聽說過一些。但恐怕沒有多少人知道,當行星表面氧氣濃度異常升高。二氧化碳稀薄時,會發生什麼可怕的災難。

“聖女小姐應該見過玻璃溫室花房吧?隔絕冷風,透過陽光,防止熱量散發。即便在寒冷的嚴冬,鮮花也能正常生長開放。而對這個世界的生物來說,懸浮於大氣中的二氧化碳正是抵禦寒風的玻璃窗。撤掉這扇窗戶的話,會發生什麼事情。我想應該不需要解釋了。”

姬艾爾一直保持的微笑變得僵硬,法芙娜抿著嘴不做聲。

羅蘭的臉色為什麼會變,她們大致上明白了。

“可是——”

羅蘭雙眉一蹙,反駁到。

“即便增加氧氣濃度。稀釋二氧化碳也需要一個過程,一個月是不可能做到這種事情的。”

“可以的,靠沸騰鏡界就可以。”

李林斬釘截鐵的斷言。

“不要把無機生命和依靠光合作用製造氧氣的植物混為一談,它們大可以依據需要自行轉換為以液態氮和液態氧為主要成份的形態。利用零下196度的超低溫冷卻壓縮空氣,氧和氮會最先蒸發,最後留下來的產物就是乾冰——固態二氧化碳。利用此過程不斷分離二氧化碳,提升氧氣濃度,再將乾冰深埋地下,大氣成份置換作業將會進行的很快。這還只是陸地的部分,如果換成海島上……你應該沒忘記水的分子式吧?”

“一氧化二氫(h2o)……”

“正是,屆時只要分解海水就能大幅度提升氧氣濃度便足矣。一個月之內,地表最低溫度將降至零下152度,從北冰海、赤道,一直到南方,整個世界全都被冰天雪地覆蓋。”

就像休倫冰期和卡魯冰期的地球,那兩個冰期正是因為大氧化事件而形成,時間跨度加起來長達4億年,與之相比,滅絕恐龍的小行星墜落和核戰爭導致的核冬天簡直稱得上溫柔。

“等到大部分生物滅絕之後,再由沸騰鏡界將儲存在地下的乾冰重新氣化,環境再度恢復。全新淨化後的世界又將變得生機勃勃,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這是沸騰鏡界另一個優點:可控。比滿世界種蘑菇,用大石頭砸地球什麼的更經濟、環保,環境恢復速度也快的多。

他被選中,成為這個行星的星球意志代行者,這項能力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閱覽過星球的記憶後,李林發現,在他之前,那位母神也曾尋求過其它星球的超越種守護者。其中包括能變成ufo的水晶大蜘蛛;從天空向地面發射十字光線炮的十字架;全身釋放超高溫的黑色氣體巨人;飄在天空滿世界播種的食肉植物群……面對這些湊在一起簡直就是怪物異形開大會的“同類”,就算是李林也覺得還是長翅膀的鳥人比較適合“使徒”這一稱號。

雖然長相獵奇了一點,不過“天使”們實力都不弱,每一個都擁有將一個星球上的生物趕盡殺絕的強大力量,其中一些還有著碾壓過數個掌握高度文明的智慧生命的光輝戰績。但母神最終選中了他,其中很大程度原就是他更擅長控制力量,能在對星球本身造成損害最小的情況下,滅絕一切生物。這是其它星球的代行者們所難以做到的。

“說到這裡……哎?”

將一通說明全部敘述完畢,李林重新審視四周,除了羅蘭緊繃著臉,只看見一堆莫名其妙的表情。

“怎麼了,難道我說的不夠清楚?”

“呃……對不起,我聽不大懂,可不可以再說一次?”

法芙娜不好意思似地搔著臉頰,姬艾爾也是一臉茫然,阿茲達哈卡冷笑著插口。

“所以說,都是你的錯啦。‘此世一切之錯’先生。”

“怪我咯?”

歎著氣,李林的笑容絲毫未變。

“也罷,那我就用更直觀的教學方式吧。”

手杖輕輕叩擊腳下的鐵皮,“當”的一聲響。周圍變得一片漆黑。

那並非夜晚。也不是封閉空間的幽暗。無邊無盡,連光都感覺太過遙遠虛幻。會將身體的熱量吸盡的虛空,不會閃爍的亮點點綴其中。

黑暗中,腳下閃現出一道藍色的光芒,籠罩著藍色薄紗的大地出現在眼前。正為眼前的風景驚歎之餘。高懸於大地之上的紡錘形黑色晶體映入眼簾。庫魯迪歐、紮茲巴魯姆、費米安……總計37座登陸艙全部指向大地,各自噴射出細小的火光調整姿勢後,登陸艙一起朝著地面墜落。

登陸艙尾部的卵狀物體一道噴射出發光粒子,以異乎尋常的加速度接近地面,尖端部碰到了大氣層,摩擦產生的高熱化作鮮紅的傘狀熱波,包裹著登陸艙沉入大氣層之中。3000噸重的火矢加速至秒速80公里。撕裂大氣墜入地面,相當於同時引爆300萬噸炸藥於瞬間釋放,高熱衝擊波掃蕩過森林、平原、山巒、城市,數百萬人連痛苦都來不及感受便慘遭碳化。被衝擊波吹得無影無蹤。大樓崩塌、火災四起……

利用墜落時的動能清理完現場,無機生命體深深紮根於地下,迅速擴張自己的勢力,在地下形成複雜的種群,並且建立起立體窠臼。利用漏斗狀深坑造成湍流將空氣吸入底部的地下液氮湖,經過冷卻壓縮後分離出來的純氧釋放入大氣,大量乾冰則深埋入地下。

在此過程中,熱空氣不斷上升,冷空氣則不斷下沉,最終形成高達15000公里以上,直達平流層的巨大龍卷。大大加速空氣置換過程的同時,促使地面開始降溫,明明是盛夏時節,地面卻已經被深及膝蓋的積雪所覆蓋。此時距離登陸艙墜落才過去一周的時間,各地氣溫已下降至零下10度。

墜落發生二周後,地平線上出現了高舉戰旗的軍隊。儘管尚不理解氣象異常的原因,但各國已經將不斷擴張勢力的無機生命體視為最危險的敵人,派遣軍隊進行討伐。然而那些為了殺死碳素有機生物同類而被製造出來的兵器,對無機生命體來說不過是有趣的玩具,揮舞那些玩具的,則是豐盛的美餐。才半天時間,威武雄壯的軍隊已經不見蹤影,只有一兩具勉強留有人形的黑鑽雕塑證明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

各地的龍卷越來越激烈,墜落海上的無機生物正開足馬力分離還原海水,洋流和季風發生紊亂,與複數巨型龍捲風相互作用引發超巨型低氣壓,最終化作足以包下半個世界的超大型颱風,地面上的土沙、塵埃、冰雪被吸上天空,形成亂雲遮蔽天空和陽光,降溫速度進一步加快,農業完全毀滅,各地發生饑荒。零下50度的冰雪之下,到處都是因為饑寒倒斃的屍體。

進入第三周,大氣中的溫室氣體已所剩無多,強烈的冰室效應開始發威。赤道地區氣溫接近零下80度,海洋開始大範圍結冰,積雪變成厚實的冰原,陽光被冰層反射,降溫速度進一步加快。此時,世界上殘存的智慧生命已不足三位數,絕大多數動生物已經滅絕,唯有無機生命還在有條不紊的控制著大氣變化。

第四周,兩極、赤道的陸地海洋全部被冰層覆蓋,地表溫度降低至零下152度,除了深海區域一小部分生活在海底火山周圍的生物群,其餘有機生物全滅。原本充滿喧囂的蔚藍世界變得寂靜無聲,只剩下死一般、黑暗一般的白色覆蓋整個世界——

當——!

手杖叩擊地面的聲音在耳畔迴響,清脆的聲音過後,冰封的世界、死亡的幻境、狂暴的災難通通從眼前消失了。

“現在大家應該沒有疑問了吧?”

拄著手杖,溫和的笑容向面色慘白的少女們問到。那份與先前無二的優雅儀態,此刻在她們眼中只剩下恐怖和敬畏的氣息。

“這是……”

“將模擬推演的結論直接用幻覺的形式在腦中放鬆,比起文字敘述更直觀,印象也更深刻。唯一的問題是對其中的原理難以詳細闡述。”

“真是親切的說明呢,那麼你把這些告訴我們……這有什麼意義?”

“當然有意義。”

靈活的轉動手杖。李林朝姬艾爾從容一笑。

“這是為了加深對立場認知,避免有誰頭腦一熱,做出把整個世界逼入絕境的傻事。”

“……!!”

“相信聖女小姐也清楚,在下是以世界保持某種程度平衡。防止世界陷入極端狀態導致崩塌瓦解為目的而行動的。”

教會也是為此而誕生的產物。但隨著歲月的流逝,設立之初的目的漸漸被遺忘。組織內部的框架開始松脫,組織內部腐朽化的跡象越來越明顯。

比起教義和母神的委託,教會自身的立場及利益更為優先——教會高層這種越來越普遍的想法正是最明顯的徵兆,眼下還能依照慣性繼續履行部分職能。可任其發展的結果就是世界秩序的動搖。

“教會、王國、人類、獸人都有各自的立場和利益訴求,由此引發矛盾並不值得奇怪,甚至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是符合需求的。但如果有誰想要脫離既定框架機制,比如說利用神意代行者征服世界,屆時在下將不得不採取最終手段——也就是剛才看到的那些——防止危害擴大。姬艾爾小姐,聽了這些後,你還覺得之前的邀請是有意義的麼?”

鎮靜的面具開始龜裂。理解李林那句話的真正意義後,無法遮掩的恐懼和憤怒從姬艾爾強做鎮定的臉孔上流露出來。

這是毫不掩飾的威脅,也是任何人都無法不予以正視的警告。只要這個黑髮男人想幹,剛才的幻境就一定會變成真實。世間一切生物都將被極寒所吞沒。

“在下守護的乃是世界,迫不得已時也唯有做出取捨。萬幸,適才的發言儘管欠妥,但尚未真正觸發‘世界重啟’,希望這種有欠思量的行動不會有下一次。接下來……我們算算總帳吧,阿茲達哈卡。”

右手猛然一揮,雷光卷起能量漩渦,粒子束如同巨大刀刃沿著大地賓士,迸發出其它閃光。

爆炸的轟鳴與氣流擴散開來,高溫光束之下空氣急速膨脹,硝煙散去,遠方的大地留下暗紅色的爪痕,熔岩在溝壑底部流動。

僅僅只是隨意一擊,便改變地形,不,甚至是創造地形。最大級戰略攻擊魔法都難以實現的事情,李林一揮手就完成了。

高熱餘波攪動大氣,狂風席捲四周。

“在下沒有一再警告的習慣,為你自己和別人的壽命著想,姬艾爾小姐,奉勸你老實一點。”

矗立狂風之中,猶如微風拂體般動也不動,李林丟下譏嘲,將臉色不豫的聖女丟在一旁。

“老實說,我對刑訊、虐待之類沒多大興趣。那些說我鬼畜、虐待狂的,實在是誤解呢。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我像以別人痛苦為樂的麼?”

無比誠懇的發言讓人忍不住想要相信,看著李林認真的表情,就連法芙娜都不禁產生莫名的安心感覺。

“但是,組織這種東西,要是沒有規則、紀律進行約束的話,可是會崩壞的。儘管不願意,對於叛亂者採取盡可能殘酷的處刑還是有其必要性,在到這裡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什麼樣的處刑適合你,又能和這身酒紅色禮裝相配呢?百萬伏特電擊?又長又粗又黑又亮的槍塞進嘴裡攪動**一番後打爛腦髓?最後想來想去,為自認為孤高的你挑選了最適合的方式。”

手指靈活地轉動手杖,眨眼間手杖變成了一根鞭子,刷的一聲,鞭子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準確的落在阿茲達哈卡的胯間。

啪——!!

清脆碎裂聲中,毛骨悚然的悲鳴直沖雲霄,幾乎失去意識的阿茲達哈卡緊緊捂著兩腿之間,倒在車皮上不斷抽搐。

“果然,還是‘愛的鞭子’最適合,你不這麼覺得嗎?‘孤高’的阿茲達哈卡……呃?你想做什麼?”

面對攔在自己面前的羅蘭,李林問到。
yuyosan 發表於 2014-9-1 22:17
20.假面具(十二)

和黑髮男子相比,少年顯得太過單薄。

體積、身高、體重這些指標在此刻毫無意義,即便站在同一高度對視,但實質卻是另一種形式的仰望和俯瞰。

人類和超出常理的存在之間的差別就是如此巨大,人類無法和地震、颱風之類的災難相提並論,行動的巨人也不會對腳邊的螻蟻投注一瞥。輕輕一步就可繞開,若螻蟻執意攔阻,也會在巨人毫無意識的情況下被輕易粉碎。

羅蘭和李林之間的對峙,正是將以上概念具現化的真實圖像。

“你想做什麼?”

收斂起笑容,黑髮少年以平淡的語調問到。

“如果認為能阻止我,那你也未免太天真,此外,阻止我也沒意義吧?”

讓人無從反駁的結論。

不論持有何種理由,阿茲達哈卡所犯的罪孽都不可能正當化,他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在場任何一人,以及世界上絕大多數人對李林的處置都不會有意見。另一方面,也沒有人有阻止李林的實力,不痛不癢的攻擊別說絆住他的腳步,就連自保都辦不到。

在此世之中,他可謂“天災”、“命運”的同義詞,是應當承受,命中註定無法逃避的絕對。

羅蘭對此非常清楚,比現場任何一人都更加深刻的清楚。

然而……應該說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乃是人類的天性吧。

“能不能聽我說幾句?”

承受著勒緊喉嚨般的壓力。心臟幾乎停擺,羅蘭平靜的提出要求。

“我不覺得有那必要。”

鞭子向車廂一側橫掃,悖逆物理學常識一般快速延伸的鞭子掃過黑鑽叢林,槍炮都無法傷害分毫的黑鑽如同玻璃一樣碎裂,失去光輝的晶體紛紛散落。清脆的碎裂聲裡,不容妥協的低沉音調回復到。

“結果優先於一切。要探討問題的話,留待日後。”

人性、自由意志、規則、組織不論羅蘭要討論什麼,都不能妨礙眼前最優先事項消滅背叛者阿茲達哈卡,沒什麼事情會比讓知道太多的傢伙永遠閉嘴更要緊。

羅蘭對此亦心知肚明,李林的行事準則是效率優先。其他問題都只是次要。想要以情感和道德作為切入點。對他是行不通的。

“你會聽的。”

羅蘭自信十足地說到。

“你是不會拒絕別人提意見的。”

“……”

李林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凝視著羅蘭的眼睛,與之相對,毫無膽怯之色的紫瞳直視李林的紅色眸子。

或許那是他竭盡全力才勉強維持的假面具。不過能否做到這一點。可是有著超乎常人想像的差別。就氣魄而言。羅蘭已經比查理曼宮廷裡的大多數重臣還來的優秀了。更何況,他提出的論點也確實難以反駁,至少從邏輯上來說合情合理。

絕不允許反抗。但允許提意見這是李林一貫的政策主張。作為事實上的獨裁體制,財團和亞爾夫海姆的運營模式中的獨裁色彩再怎麼強烈,作為智慧生物集合體的組織本身依舊要在一定程度上合乎情理。對叛徒進行處罰,允許下屬提出問題和意見都是“情理”的具體表現,通過這些手段為成員做出表率,進而穩固組織凝聚力。

此刻羅蘭表明自己是提意見,那李林便無法簡單粗暴的加以否定,至少要等他說完。

“那就說說看吧。”

李林的鞭子稍稍放低了一點,看見這個動作,羅蘭心裡稍稍松了一口氣。

這是勝率50%的賭博。

李林是個難以看透的人,經常會幹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而且只要是他決定的事情,從沒有人能夠改變。但另一方面,他卻不是蠻不講理的暴君,不會基於私利和盲目的感情肆意妄為,其所有行動都是基於理性思考的結果。

因此,他能容納不同的意見,就意見本身的內容和客觀事實做出漂亮的應對,而不是簡單粗暴的用暴力壓制了事。

正是瞭解這一點,羅蘭才敢將賭注壓在“提意見”上,以此作為切入點。

話雖如此,他也無法確定李林會不會接受,萬一他判斷沒有接受的必要,那賭博也就失敗了。能得到這個結果,實在是萬幸。

“你不能殺死阿茲達哈卡。”

“哦?”

紅色眼睛沒有任何變化,鞭子重新提了起來。

觀眾們也暗暗搖頭,這算什麼意見?如果連這種爛到家的老好人說辭都能阻止等同於天災的怪物,那麼這世界也快完蛋了。

眼看著談話就要被強制結束,羅蘭說出了領在場所有人吃驚的話。

“他的性命必須由我來終結。”

吃驚的眼神瞬間聚焦在羅蘭身上,姬艾爾聖女眯起眼睛,李林一言不發的盯著他,只見羅蘭用理所當然的的語調申辯著。

“在你插手之前,我正在與阿茲達哈卡決鬥,已經重創了他。那麼,基於決鬥規則,我有給他最後一擊解除痛苦的權力和義務。”

完美的說辭。

姬艾爾微微點頭,如此評價著。

如果端出人道、大義之類的理由,那麼神意代行者會滿不在乎的把羅蘭丟在一邊,繼續漫長殘忍的處刑。對不把人命放在眼裡的黑髮怪物來說,那種沒有任何約束力的話並不能成為收手的理由。

但羅蘭主張自己有施予最後一擊的權力,這就不一樣了。儘管神意代行者並不會把人類的規則和主張放在眼裡,但如果最終結果符合預期時,他又會作何選擇呢?

這一代的神意代行者和過往任何一代都不同。冷酷、殘忍、刻薄……能套用在他身上的貶義詞要多少有多少,但其中絕沒有盲目濫用暴力,看似肆意誇耀力量的粗暴行為背後同樣有著謀略的痕跡。對這樣一個有著龐大力量,更有著卓越頭腦的人物來說,一個符合期待的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

“這意見也不是沒道理。”

李林轉動鞭抦,讓人胯下發涼的兇器再度變回漂亮的手杖,重新擺出優雅的微笑說到。

“雖然不是親自動手有點遺憾,但畢竟是我擅自亂入這場決鬥,對此種行為做出某種形式的補償也是應當的。”

謝罪的言語以坦然的語氣說出,多少讓人感到有些意外。但有過之前的前車之鑒。沒人敢放鬆神經。

為了滿足觀眾要求一般,或者早已預料到這一招一般,李林將手探進上衣,掏出某個東西丟了出去。銀色金屬反射光在空中旋轉著落入羅蘭手中。

仿p38自動手槍。精緻的常春藤花紋栩栩如生。象牙雕刻握把的凹凸手感從掌心傳來,銀色鍍層反射出耀陽光。

一件美麗的工藝品,也是貨真價實的殺人武器。那層靚麗外表並不影響發揮原本的機能。特製的天晶子彈充分彌補了9MM手槍彈威力不足的弊端,縱然做不到就連神也爆頭給你看的程度,但讓垂死之人乖乖咽氣是沒有問題的。

“作為補償形式來說,真是惡質。”

“我倒覺得這是一種人道,比起斷頭臺、鐵處女之類都來的仁慈,也更有效率。只要扣下扳機,一切就都結束了,連小孩都能做到這種事情。”

李林一臉悠然自得,紅色眼瞳中散發著知性的光芒。

“只需要一點點力氣,外加足夠的殺意或者惡意,如果惡意和殺意都不夠的話,善意也可以。”

握住槍的手微微一抖,羅蘭沉默的回瞪過去,卻聽見李林繼續說著。

“畢竟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殺人,扣扳機的份量需要更重一些。”

他的語氣非常溫和。

但並不溫暖,聲音裡沒有善意,也沒有惡意,只是給出建議一般的平實。

善意也罷,惡意也罷,終究只是基於不同標準對“過程”和“理念”所下的定義。

意識情報之海中,迥異人心的斷言一閃而過。

羅蘭的想法,可行的手段,成功幾率,備選方案……分析過各種參數後,推測其“提出決鬥”的真實用意有二。

利用邏輯矛盾,製造緩衝時間,為下一步行動埋下伏筆;

利用“決鬥獲勝一方決定生死”的規則,迫使這邊無法動手;

合乎情理,邏輯上也說得通,唯一的缺陷是太過看重所謂的“道義”,導致思慮和現實脫節,說得直白點,就是太過天真了。

事到如今,阿茲達哈卡的死只能算是個必然達成的次要成果,其“死亡的過程”漫長而恐怖的處刑才是主要目的。籍由恐怖手段震懾組織內的不安分子,將已經出現種種問題的亞爾夫海姆、財團重新凝聚起來,保持高效運作,避免出現類似的情況。認為“只要阿茲達哈卡死了,結果還在可接受範圍內,李林就不會介意”這種想法不是天真又是什麼?

要抹殺阿茲達哈卡的話,比“孤睾戰士”有效率的辦法多得是,選擇這種手段無非是為了從精神和肉體上徹底淩虐目標,從而達到震懾效果罷了,想清楚這一點,壓根就不會去考慮妨礙處刑。

思緒被羅蘭恢復平穩的呼吸打斷,握槍的手似乎不再顫抖了。

是理解了狀況,打算放棄認命了?還是說……

“神明的使者啊,身為代行神意的使徒,你能否回答我一個問題?”

少年不等李林做出回答,大聲問到:

“對你而言,個人意志是什麼?”

太過籠統的問題令姬艾爾皺起了眉,法芙娜則饒有興趣的注視羅蘭。

人的意志。不具備物理實體性,充斥諸多可能性且富於變化,純粹的概念名詞。用這個抽象問題來刁難和拖延,似乎都嫌份量不足。

不過對羅蘭而言。這個問題有著特別的含義。

“所謂個人意志,乃是作為個體的智慧生命經歷不同社會環境,基於自身人格和思維模式,自己思考、自己判斷、自己決定這一系列行為的表現。”

模範式的答案,無可挑剔,但羅蘭想聽的並不是這個,對此,李林心中有數,他不急不慢地繼續說到。

“個體終究只是個體,是世界的組成部分。不可能脫離整個體制特立獨行。認為個人意志神聖不可侵犯。標榜絕對自由的,不是大腦沒發育好的空想家,就是別有用心的政治投機者。”

“……”

“個人意志有被承認的必要,但那是以不會威脅到多數人。不會給整個體制和秩序帶來毀滅為前提。相對的。只要遵守規則,大部分自由和優質安全的生活也可以得到保障。失去這項前提,對應的條件自然不存在。該個體的意志也就沒有任何存在意義,必須對其加以監控,在事態無可挽回之前做出處分。”

鴉雀無聲。

殺手們無需多說,她們就是這一體制內的組成部分,法芙娜和姬艾爾則是無話可說。

恐怕不會有比這更正確的見解了吧。相比排他色彩濃烈的宗教統治,以及正在各國之間流行起來的擴張主義、種族至上主義、純血主義,自稱神明使者的少年的發言略顯保守,但在溫和程度與包容性方面,明顯高出不少。

比起一味強調自己的主張正確,這番發言更強調現實與合理性。絕大多數人都清楚人性的醜陋面,都不希望自己的安全和生活被他人肆無忌憚的自由所破壞,因此建立了法律和道德,以一定程度的自由為代價,築起保護自己的柵欄。李林的發言無疑與此相呼應:為了多數人的利益,為了整個社會體制不至於崩潰,有必要對少數危險分子進行監控,甚至肉體消滅,雖然很強硬,但無疑正確。

否定這番理論,同時也等於否定迄今為止智慧生命的文明史,沒有誰會愚蠢到去幹這種傻事。

李林是正確的,並將一直正確這個概念再次被印證。

然而……

“換句話說,和父母管理小孩是一樣的嗎?”

發出預料之外的反問,目睹對方表示肯定的點頭動作,羅蘭歎息著。

父母看待孩子大致也是如此,一方面承認孩子作為個體持有個人意志,另一方面也會拒絕孩子的意見。且不論誰的意見更高明更正確,也不探討親子關係和尊重的問題,這種做法本身就帶有濃烈的獨裁色彩,是變質的關愛。而李林的策略可說是家長作風的放大版和隱蔽版,扮演著不苟言笑的長輩,保護著大眾的同時,也扼殺任何脫離框架的思維。

個人意志在某些情況下確實無能為力,並非所有人都能依循自身意志與良心,冷靜仔細的審視周遭之後採取行動,但連心靈的自由也不被允許這未免太悲慘了。

李林會做出那種論述,或許是他深思熟慮後的見解,但他看待事物的方式……

(太悲哀了。)

毫無意識的,羅蘭的腦中劃過了這個詞。

“這不是可以容許感情論介入的問題。小孩長大後再去反省曾經做過的愚行,或許會對自己曾經如此愚蠢苦笑不已,但這種事情以世界規模再現時,可不是笑笑就能過去了。與其等到犯下錯誤無可挽回之後再去後悔,不如從一開始就不犯錯誤。”

做完最終的論斷後,李林不再說話,從他的背後閃耀出青白色的光輝,宛如薄紗一般的光幕靜靜溢出。

那道光猶如月光一般,和天上三輪月亮反射的光芒相互交錯,給人以朦朧恍惚的美感。明滅閃爍的光芒漸漸散去,一對晶瑩剔透的翅膀出現在黑髮少年的背後。

沐浴月光的少年張開羽翼,仿佛要飛上天空。

這大概是和神明使者的身份最相稱的風景吧,具有壓倒性的美感,同時又超脫塵世,仿佛在訴說著展翼者與眾生處於不同層次的世界。

死之翼。

一瞬間就能毀滅一座山或者將整座城市燒成灰燼的恐怖武器,此時亮出這個,個中含義不言而喻。

自己動手,還是我動手?

睥睨過來的紅瞳無聲詰問,和養父對視了一秒,少年轉過身。

解除保險,拉開槍機,上膛動作一氣呵成,槍保養的不錯,機件動作沒有任何阻礙。雖然款式比自己的槍要舊,但性能似乎並不差。

舉起槍,準星和阿茲達哈卡的笑臉重疊在一起,疼到佈滿汗水的臉上正露出猶如疲勞的旅人看到終點的笑容。

“喲,少爺,原來你就是我的‘死’……我們的‘死’啊。也罷,有尊嚴的死比什麼都好。”

那是解脫的笑容,是早已預料到結局,親眼見證時的表情。

(早已預料到的結局嗎……)

羅蘭在心中呢喃著,和李林對抗的下場,阿茲達哈卡不可能不知道,但他還是選擇了這條路。儘管不能認同他的手段,也不能認同他的生存方式,但有一點無法否定。

自己經歷、自己思考、自己判斷,然後由自己承受這一切。

自始至終,阿茲達哈卡貫徹著這一點,處於“意志之牆”的支配下也堅持著這一點。或許在這個殺人鬼、魔龍的心裡,唯有“自我”是絕不能被剝奪的堅持和自尊吧。

仿佛在催促他一般,背後的青白光芒變得更加耀眼了,高能粒子燒灼空氣的臭味飄了過來。

扣著扳機的手指微微顫抖,少年的額角冒出了冷汗。

明知道最後會變成這樣。

明知道無論如何阿茲達哈卡也得死在這裡。

明明決定至少要讓他死得有尊嚴一點。

但不知為何,就是難以扣動扳機,仿佛扣下之後,就會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

就在這時,阿茲達哈卡也抬起了握成槍形狀的手,食指指向羅蘭。

“乒”

帶有輕蔑色彩的擬聲和真正的槍聲重疊在一起,槍口升起一股青煙,眉心間多了一個圓洞的男人帶著笑容倒下,子彈的衝擊力讓軀體從地面再度彈起後重重砸在血泊裡,漸漸失去光輝的眼睛眺望著天空的彼端,臉上露出做了美夢的小孩的表情,嘴巴抽搐著漏出陶醉的言語。

“這是一場……偉大的戰爭……真好……真……好……贊……啊……”

機械的雜音漸漸遲緩,最終在晚風的嗚咽中歸於沉寂,無法區分最後的遺言究竟是誰所說,其中的含義也無從辨明。唯一清楚的,只有一點。

好戰爭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

反復掠奪、屠殺,被掠奪、屠殺,就算有大義充當遮羞布,就算理由再正當,戰爭就是戰爭!根本不可能帶來好事,只是掠奪所有人的一切!

抱著快要爆炸,卻又不知改朝何處發洩的憤怒,少年憤然轉身,正準備邁出腳步時,驚訝取代了憤怒,邁出的步伐遲緩了下來。

視野落在李林、姬艾爾、法芙娜的身後,車廂的空隙間,少女探出車頂的茫然臉孔正對著羅蘭。

(密涅瓦……!!)

少年的心呻吟起來。
yuyosan 發表於 2014-9-20 18:05
21.看不見的真實(一)

帶著某種韻律的振動自腳底傳來,密涅瓦呆呆的眺望窗外。

夜幕支配下的世界遼闊廣袤,無邊無際的風景有著將人壓倒吞沒的強大魅力,長時間眺望甚至會讓自身的存在感變得稀薄。但密涅瓦只是無意義地將視線投向遠方,任由停滯的思考隨意飄蕩。

察覺到異常的鐵路部門很快就派出了支援車輛,目睹現場慘狀後,領隊的官員幾乎被嚇死。直到確認包括聖女、王女、財團繼承人在內的重要乘客安然無恙,官僚的臉上才回復了一點血色。迅速組織人員清理現場。

其實現場幾乎沒什麼可以清理的了,損壞的車廂、人類和使魔的屍體全部被黑色晶鑽吞沒,隨著黑鑽一起自我崩潰,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剩下的工作,也只有運送傷員和損壞的槍械,替換餐車由於夾在指揮車廂和VIP車廂之間,很幸運的沒被黑鑽給吞掉,不過讓貴客們佈滿槍眼的餐車裡用餐,也實在不像話。

新替補的餐車和之前那節一樣奢華,裝飾更為簡潔明快,據說原本這節車廂完工度只有70%,依據之前用戶的回饋進行了改良。摒棄了一部分繁瑣的裝飾,增加了一些娛樂休閒功能,以便更符合年輕使用者的需要。身處洋溢著時尚感的車廂,密涅瓦的心中卻彌漫著脫節錯亂的感覺。

什麼是能夠相信的?誰是可以相信的?什麼才是真實的?

因為隨身佩戴著王族代代相傳的破咒護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墜入夢鄉。意外目睹那個展開水晶之翼的背影,聽到脫離常識外的對話後,密涅瓦仿佛聽到立足之地崩塌的轟鳴。

世界毀滅、管理體制、維護秩序、清理異物、母神、教會、從天而降的火之矢、焚燒一切的熱波、覆蓋大地的黑鑽以及神意代行者。

這些存在完全超出人類所能插手的範圍,亦一直不為人所知,長期以來,包括她自己在內的絕大多數人,甚至連自己被管理的事實都不知道。

儘管心裡不斷強調“我國是獨立的,行使王權也未受任何束縛,其它國家也是如此”之類的事實,但密涅瓦也清楚。對方並非支配者。而是以“管理者”自居。

隨意一擊就足以夷平高山、蒸乾大海以那個黑髮男人的力量,想要成為權力者的話,恐怕這世上根本沒有能稱得上障礙的東西吧。但他並沒有那麼做,與聖女的對話來來回回只關心一點世界秩序的安定。

無意權力爭奪。一心一意維護世界的和平安定。

聽上去簡直就是不可能存在的大好人。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仔細回想則為之戰慄。

擁有那種力量,其任何一句話都能變成現實,對所有智慧生命而言。其都可謂是絕對的存在,沒有任何人可以悖逆。假如那位管理者認為有助於世間秩序的存續,瞬間屠殺數千數萬數十萬數百萬人時,恐怕他也不會有任何猶豫,畢竟管理者的著眼點是眾多種族存在的世界,不可能去顧及具體到每個人的命運。而身為被管理者的人類也無力對此置喙,唯有逆來順受。

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恐懼的?

不要說那位神意代行者是否真的會採取行動滅絕人類,光是公佈有君臨於所有種族之上、行動原則迥異既存價值觀和倫理的存在,世界就會陷入恐慌和動亂之中,各地暴動興起,大量流血事件層出不窮,死傷藉枕。接下來……

“……殿下,密涅瓦殿下?”

被人呼喚著,密涅瓦回過神來。

“聖……聖下!”

重新聚焦的瞳孔映出姬艾爾溫和的面孔,下意識的要責問侍女,卻發現周圍安靜的近乎異常。

原本熙熙攘攘的車廂裡只剩下她們兩人了,冷清的空氣充斥四周。

“你有些怪怪的呢,所以特意來看看。”

“唉?”

密涅瓦的手微微用力,垂下的桌布皺成一團。

“沒什麼,只是擔心自己能否做好明天的慰問行程,故而……”

“那種程度的事情,是不至於失神到周圍發生變化都無法察覺的。”

“……”

密涅瓦不知該如何回答,緊抿嘴唇沉默著。

姬艾爾瞥了一眼冷掉的鵝肝料理,輕聲問到:

“親眼見到神意代行者之後,殿下有何感想?”

身軀微微一震,和姬艾爾對視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密涅瓦並不認為自己的藏身技巧好到能逃脫姬艾爾的視線,她曾經親眼看過,在瑪那極度稀薄的地區,聖女依然能巧妙運用少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瑪那構築術式,將複數的高等級危險種殲滅,發覺藏身技巧拙劣的她更是輕而易舉。

挑明這件事,是在盤算什麼嗎?還是單純的試探?

密涅瓦不動聲色地端起酒杯,以甜酒潤喉後,露出虛假的笑容:

“該怎麼說呢,‘這不是做夢吧’之類欠缺真實的感覺吧。”

“確實如此呢。”

這是正常反應,即便是王族,和長期只存在於神話典籍中隻言片語的存在接觸後,過度震驚後產生欠缺真實感也是正常反應。

神是存在的。儘管看不見,但確實存在,對整個世界行使影響力。在此基礎上,被稱為“神意代行者”的超越常理之存在,就在眼前出現過,展現過其強大的力量任何人都會為此而動搖。

但王族不可能像一般人那樣沉溺震驚中無法自拔,更不要說是一個還算聰明的王女了。

“密涅瓦殿下,你所見到的確確實實是這一代的神意代行者。而我直到剛才也是頭一次與之接觸。在交流我和‘他們’之間接觸的經驗前,我想聽聽您的看法。”

情報交換?

密涅瓦挑起了一邊眉毛,姬艾爾掌握的情報量遠大於密涅瓦,用幾句感想換取教會和神意代行者接觸的歷史?這條件未免太好,好得讓人懷疑。

話雖如此,她也不想拒絕,在知曉淩駕於人類之上的存在之後,任何關於這個巨大存在的情報都是極其重要的,對於自己的國家和王族,有著不可低估的重要意義。

深吸一口氣。少女吐出組織好的言語。

“第一印象是。那不是人。”

不是貶低,是純粹的感覺。

密涅瓦並未看到那個黑髮男子的正面尊容,從背影和嗓音來判斷,對方的年齡似乎和自己差不了多少。聽著少年的嗓音用中年人甚至老年人的腔調述說。讓她感到說不出的怪異、彆扭。

光這樣還無法斷言。最多只能算是怪人之列。並不足以論證並非人類。

“他的話語裡沒有熱情。”

翠綠的眸子再度恍惚,宛如看見亡靈般的目光駐足車窗外的虛空。

沒有熱情,以事不關己般的冷漠訴說著世界的命運這是任何政治家。任何人類都做不到的事情。這份異常足以讓任何人斷言“此人異于常人”,之後的種種行為,展開的水晶羽翼不過是更加直觀地證實其非人罷了。

“我遇到過稱得上是狂人、惡人之人,儘管價值觀和倫理偏離社會主流,行事手段也讓人厭惡。但他們的行動都有明確的目的,也有可以被稱為‘瘋狂’的熱情,那個男人身上卻沒有。冷徹的觀察、冷徹的斷言……那絕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這樣的存在能稱之為神明意志的執行者嗎?

從車窗外收回視線,密涅瓦抬頭看著姬艾爾,翡翠色的瞳孔裡說著未盡之言。

僅就力量而言,沒有人會懷疑那種力量是否與神明使者的身份相稱,就算被告知世界幕後的運作乃是由其一手操盤,多半也不會感到有什麼奇怪。

但是,他的視點和人類完全不一樣。用最好聽的說法,那個黑髮男人也是如同觀察昆蟲巢穴一般,觀察記錄世間發生的一切。

被一個視眾生如螻蟻一樣的存在所支配,沒有人還能感到安心的,更何況他曾直言毀滅人類亦是選項之一。

面對這個問題,侍奉母神的姬艾爾也不禁苦笑起來。

“的確,這一代的神意代行者是比較另類。”

“過去的神意代行者都是些什麼人?”

“人類、獸人、矮人、古代種都曾出現過代行神意的使者,在過去的歷史中,他們或者隱身幕後,或者直接投身戰場參與歷史的變革,有時候他們會以勇者傳說的身份被載入史冊,更多則是沉入歷史的黑幕之中。這一代大致也是如此,不過正如密涅瓦殿下所見,似乎產生了少許的偏差。”

冷漠、嚴苛、殘酷、不近人情,臉上無時無刻的微笑更是讓人無法揣摩其心思,同時又足智多謀,叫人跟不上他的思維。

和歷史記錄中那些懷抱高遠理想,奔走與戰場和市井,扶危濟困、拯救弱者的“英雄”、“勇者”們相比,這一代的偏差實在太大,不客氣的說,他更像是演義故事中的“魔王”,而不是公平正義、正大光明的神明使者。

但反過來,他也遠比那些抱持理想主義的熱血者更符合“神意代行者”的要求。

“更符合?”

密涅瓦插嘴問到。

“殿下,神意代行者的本職工作是‘監視和糾正’,簡單說就是牧場裡的牧羊犬,監視世界是否維持在神明規定的合理狀態,一旦有人脫軌,立即予以糾正。做這個工作,最不需要的,恰恰就是理想主義和感情論。”

遵從神的意志,對世界和智慧生命進行管理。調整勢力的均衡,淘汰規格外的殘次品其中必定存在陰暗血腥的一面,甚至包括大量屠殺。在親手製造的屍山血海面前,崇高理想、良心乃至理智最終崩潰,許多神意代行者就這樣走上末路。

要想長久的勝任“神明使者”一職。唯有毫無躊躇。對自己的能力僅用於指定用途一事毫無疑慮,自己僅為此而存在,不希求更多,不承認更多,不允許更多。一切都是在“管理世界”這個目的之下而建立起來的,不會為此快樂或高興,只是遵照存在理由,探索最具效率的手段並付諸行動。

如此便沒有問題,也不會產生問題。

這才是神意代行者該有的模樣。

“的確,這樣的管理者確實不用擔心他基於私利而偏頗。也不存在所謂是否公平的問題。不過。也叫人實在不放心。”

“您說的是財團吧。”

V.E財團掌握著查理曼的經濟命脈,在軍政兩界也有廣泛的人脈,一直以來都以為是財團總裁經營有方,但事實上則是有神意代行者撐腰。正是顧慮到這一點。向來反感變革的教會也不得不謹慎處理和財團的關係。至少不會將對抗表面化。

但換個角度考慮。和有著這種強硬靠山的財團對抗,有獲勝的可能嗎?

財團無處不在的影響力,代行者隨意一擊就能創造地形的力量。兩者互相結合,這世上有誰能與之對抗?更棘手的是,神明使者對人類的權力鬥爭、金錢、地位不感興趣,想要拉攏他反而會被認為是打破框架的危險行為,在這種無法對等交流的背景下,想從根源上動搖財團等於癡人說夢。

可任由財團無限制的擴張也絕非好事,在這一點上,王族、教會的意見是一致的。

該如何解開這個難題?

“殿下,為何不去和你的未婚夫談談?”

姬艾爾平淡的說著,密涅瓦驚訝地抬起頭。

“撇開財團繼承人的身份不談,神意代行者似乎對羅蘭閣下也相當重視,不是嗎?”

確實,就連那個旁若無人的神意代行者也對羅蘭的要求做出了退讓,其中固然有羅蘭交涉手腕過人的因素,但如果沒有黑髮男子對羅蘭的格外寬容,這個交涉也是無法成立的。

(雖然不能完全影響神意代行者,但羅蘭也是當前唯一能直接和神明使者溝通的管道。)

不到一秒鐘,密涅瓦推導出了結論,同時將隱藏著狐疑的目光投向餐桌對面的聖女。

(她在盤算什麼?)

神意代行者固然是無法揣測的物件,但聖女殿下的行動也叫人看不透。

是打算用賣人情的的方式鞏固和王族的關係,或者是用迂回的方式繼續“和神意代行者達成某種友好關係”的計畫兩個構想都有可能,風險也很低,不過密涅瓦不認為姬艾爾在乎這種程度的事情。

“多謝聖下的開導,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請恕我先失陪了。”

與其乾坐這裡,不如先採取確實的行動。

如此判斷著,密涅瓦行過禮後退出了餐車。

“哎呀呀,這孩子還是那麼急性子。”

在車廂門關上後,姬艾爾苦笑著搖頭。

密涅瓦的步伐儀態無可挑剔,但在她眼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急躁,看來她是理解了自己的暗示,準備立即採取行動了。

“你不跟著去嗎?”

對著空氣發出虛假的問題,車廂裡的風景開始扭曲,漸漸形成人形的輪廓。

“是姐姐大人說讓我先等等,觀察一下再決定採取對策的吧?”

幻影魔法徹底解除,狄安娜面無表情地回答。

“但是啊,看著小密涅瓦這麼認真努力,不覺得和她競爭看看是很有趣的事情嗎?”

“那只會招來怨恨。”

狄安娜的語氣不變,看向姬艾爾的眼神稍微晃動了一下。

“姐姐大人,這樣好嗎?猊下那邊是不會默不作聲的。”

“和代行者的接觸已經告吹了,繼續執行脫節的計畫沒有意義,從一開始,不切實際的妄想和瞎指揮就只能算是發瘋。”

“……”

狄安娜說不出話來。

運營近千年之久的教會,此刻已經走到窮途末路了。

雖然還沒有徹底衰弱,信奉教會的人也依然遍佈世界各地。但種種頹勢跡象已經顯露出來。財團興起、諸國紛爭、聖戰毫無進展……象徵教會權力衰弱的事件要多少有多少,現在還要加上一個神意代行者拒絕合作,可以說教會的沒落是無可避免的。

這就是時代潮流所決定的命運吧,不過狄安娜卻清楚,早在潮流發生改變之前,教會內就已經危機四伏了。

儘管和外界有一定的接觸和相互干涉,但總體而言,教會是一個內向封閉的組織。基本主義、原教旨主義的極端價值觀和思考方式在教會內是主流,就連教皇本身都是極端保守主義的象徵。正因為極端,內部才蘊藏著隨時崩壞的危險種子。

教會創設的目標是“傳達母神的教誨”。實際上卻是干涉各國的手段和對神意代行者進行支援的部門。自上一代神意代行者李拿度.達爾克背叛,教會的存在意義便開始動搖,一直盲目遵從教會創始者們定下的目標,專心致志團結在一起的神官們對自身行為的意義開始產生懷疑。整個教會開始迷失方向。在種種外部威脅興起之前。教會自身的凝聚力已經逐漸衰退,內部派系樂此不疲地相互扯後腿。

此外,教會的老朽化也到了威脅自身存續的程度。

從創設開始。教會的教義、理念基本上都沒有變過,無視於發生變化的文化、態勢、價值觀等事物,教皇“暗中支配和守護世界”的想法早已和時代脫節。

“最初我認為財團總裁和神意代行者或許能夠改變這種情況,事實上,到現在這種想法也沒有改變。不過……”

姬艾爾很開心似得笑了。

“我覺得弄不好,羅蘭閣下或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變化呢。”

的確,實業家、壟斷財閥總裁、外交家、謀略家,並且得到神意代行者撐腰的李林給世界帶來種種變化,不論好壞,世界確實在改變之中。

“不過,能給窮途末路的封閉世界帶來變化的,並不一定是老謀深算的謀略家,或者頂著一張年輕面孔用老頭子腔調說話的權力者,大多數的變革是由接觸‘外面的某種事物’的年輕人引發的。”

姬艾爾的臉上泛起溫柔的笑容,就像一株綻放的鮮花、一位清秀的公主一位聖女。

“我們必須好好的握住改變時代潮流的鑰匙才行。”

她一派輕鬆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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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一道門,將兩個世界分割開來。

門的這一邊是安靜的夜晚,另一邊則是最勇猛的男人都會嚇到魂飛魄散的地獄,修羅惡鬼的巢穴。

“不要,別……別過來。”

羅蘭哆哆嗦嗦的朝牆角後退,臉孔劇烈抽搐著。

敵人已經將他團團包圍,幾雙眼睛閃閃發亮,亮到叫人心裡發毛。

曾經有數次接觸過這種亮晶晶的眼神。第一次是和某人前往母神沉睡之地的路程上,無數女精靈猶如惡鬼般靠近,之後再亞爾夫海姆、呂德斯的校園裡也經常能看見這種可怕的眼神。

每當討論到自己喜歡的物件和作品角色全都是男性的攻受分配時,女生們特有的,和食肉動物、危險種無異的眼神。

“不用叫哦,這裡是隔音車廂,就算叫破喉嚨也沒人回來的啦。”

巨針蟻的手握成爪狀,手指不停的活動著,嘴裡發出饑渴難耐的聲音。

“不用擔心,不會痛的……大概會痛那麼一下下吧,之後保證你會上天堂。”

兜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口水一直流到地板上。

“做過之後你就知道有多舒服了,來吧,羅蘭少爺,向‘這邊的世界’前進吧。”

歪著脖子,臉孔一半埋在陰影裡的花螳螂展露出崩壞的笑容,喪屍般的伸出手繼續逼近。

“雖然一度嘗試過少爺的裸體,不過……果然只是那樣還不能滿足,必須要進一步才行啊。”

完全失神的蜘蛛封鎖住包圍網的最後缺口,後面一大堆女侍眼放綠光,直吞口水。

“各位,可以上啦。”

蠍長長的打了哈欠,早已極度饑渴的女生嚎叫著一擁而上。

“嗷嗚!!!”

連跳窗逃走的機會也沒有,臉色蒼白的少年瞬間被丟進了超大型滾筒洗衣機。

“脫掉!脫掉!”

“脫啊!”

“上啊!!”

襯衫和鞋襪劃出漂亮的抛物線,胸部同時被好幾隻手又摸又捏,“好光滑耶”、“沒有雜毛的說”、“屁股的曲線真好”的感歎在頭頂不斷旋轉。

不斷有柔軟白嫩的手掌加入非禮的狂風暴雨之中,侵犯的面積越來越大。

“哇,不要亂摸!不行……不可以摸那裡!都說了不行了!你們都還沒出嫁吧?!這樣會嫁不出去的啦!!”

正如少女們所言,聲嘶力竭的悲鳴無法穿透隔音夾層,羅蘭的抵抗也被絕對的數量優勢壓到,手掌如同樹林一般密集,又似觸手一般靈活,被糾纏其中的少年死死護住最後的堡壘,從靈魂深處迸發出悲鳴。

“李林你個魂淡,都是你的錯啦!!!”

“怪我咯?”

歪了歪脖子,身穿酒紅色禮裝的黑髮少年繼續品味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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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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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漫小說愛好者......兼妖怪控、兼林賾流書迷 大概是從2009年年初開始看網路小說至今(鮮網→說頻→冒天→定居卡提諾、偶而去起點逛逛)。不太喜歡看愛情、恐怖比例太重的書、其他甚麼都看(雖然有爽文看太多一般小說看的艱難的傾向),但是常因一些奇怪原因棄書,偏好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