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晨羲 2013-8-25 11:08:5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30 590182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26 12:56
22.神秘樂園(九)

天鵝島。位於哈威爾湖南邊,一公里長,半公里寬,以生活在哈威爾湖南邊的一群天鵝而得名。

這個地方一直是上流社會的時髦居住區,隱秘、幽靜、安逸,坐享湖泊美景和森林空氣的好地方,裡面大多是氣派非凡的別墅。差不多每棟房子門前都有一塊寬闊的草坪,凡爾賽宮式樣的窗戶、大露臺、石欄杆、雕像、噴泉、長長的車道和40平方公尺的車庫。

大而無當的惡趣味,簡直和財團一個樣。

密涅瓦感慨著,讓身子陷進沙發裡。

按照精靈們的說法,這棟房子是最高長官的別邸,換言之就是行宮。從占地、奢侈品、裝飾用藝術品數量上來看,倒也符合身份。不過品味麼,實在叫人不敢恭維。

不過,成堆的庸俗品之中,偶爾也能發現不錯的東西。

頭枕在沙發靠墊上,翠綠的眸子仰視著高懸在客廳上方的一幅畫。

一個年輕的婦人,美貌而高雅,淺褐色頭髮,棕色眼睛看著畫面右側,一串黑色在她脖子上繞了兩圈。在她懷裡,一隻白色毛皮的小動物正愜意的趴著,享受修長優雅手指的撫弄。

畫非常漂亮,仿佛吸收了房間裡的光線,那位婦人在客廳裡閃閃發光。其它的玩意兒枝型水晶大吊燈、駱駝族手工掛毯、鍍金扶手椅、沙發、手工雕刻的咖啡桌子等等全都顯得俗不可耐且死氣沉沉。

眾多俗物之中會出現這麼一副高雅之作已經足夠讓人驚訝,從女僕那裡得知是房子主人所作。驚訝升格為震驚。而循著樓梯走上充當書房的塔樓,裡面則是滿滿的書籍,哲學、文學、數學、法律……無所不包,讓人誤以為走進了學究的家裡。

庸俗和高雅,高明和低級全然對立的東西居然紮堆在一個人身上,這是密涅瓦從未想過,也從未遇到過的情況。她的好奇心被觸動,開始追尋更多線索,仔細思考、探索這位迄今為止沒有露面過的“最高長官”。

當然,她註定徒勞無功。事實上。她甚至不知道這幅畫是某人用納米級印刷技術“複製”、“粘貼”的名畫。若是達芬奇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畫作不但被人山寨,還被用來當招搖撞騙的裝飾品,多半會氣得在墳墓裡打滾。

密涅瓦閉上雙眼。沉浸在思考和擔憂的迷宮之中。在被嚴密監視的大宅裡。這是她為數不多的幾項自由之一。

對方並未將房門反鎖。房間裡也沒有派駐管家和女僕之外的人員來警備。但密涅瓦還是能感覺到窺伺的視線從房間各個角落滲透過來,在肌膚上留下黏膩的感覺。外面的樹叢、房屋中也隱約透露出不友善的氣息。

非常徹底的警戒,就算此刻她已經恢復了體力和使用魔法的能力。也沒有機會脫離。更不要說她對這附近的地形、環境完全一無所知,逃不出多遠就會被抓回來。

讓她感到不解的是,尖耳朵精靈們只是把她軟禁在這裡,並未採取進一步的行動。沒有審問,也沒有位於權力中樞的大人物拜訪。仿佛只是為了確保她的生存,此外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資訊完全隔絕,她也無從推測對方的算盤。只能一邊忍受著無孔不入的監視,一邊摸索整理有限的線索,一邊掛念著情況不明的羅蘭。

在那之後,她和羅蘭被分開了。那個叫繆勒的精靈承諾會為羅蘭提供最好的治療,她也親眼目睹穿白大褂的精靈小心翼翼地把羅蘭抬上一輛白色的車子。可身處這種環境之下,她顯然無法從女僕們“對不起,我們對此一無所知”的回答中感到安心。

想要離開這裡,不,是必須儘快離開這裡。

朦朧的焦躁再次在心中翻騰,右手依稀傳來少年胸膛溫熱的觸感,密涅瓦緊緊揪住胸口,禁閉雙眼,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兩聲喇叭鳴叫,女僕們打開大門,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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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門敞篷轎車漂亮地拐過一個彎,駛上了哈威爾林蔭路,透過樹叢的斑駁陽光撒在銀色車身上,反射出點點金光。不遠處的哈威爾湖波光嶙峋,幾隻小帆船懶洋洋地浮在水面上,三角白帆和蔚藍天空相映成趣。

今天是工作日,天鵝島顯得空空蕩蕩的。到了週末,這裡便會被來度假、划船、野餐和曬日光浴的國民汽車塞滿。現在路上一輛車也沒有,整條馬路都屬於波爾舍轎車,收音機裡的歌聲隨風飄蕩。

“愛難開口,心難碎。連翩起舞,終日遊戲。忽然聽到‘我愛你’,眾口一詞,他們說‘快說你也愛我’。愛呀,愛呀。啊,我愛你。”

第三幕,漢娜與丹尼洛伯爵在大使館舞會共舞時的伴奏曲,。就著甜得發膩的輕歌劇,海德里希抓起一顆巧克力丟進嘴裡,咬開外殼,一股粘稠的櫻桃汁從裡面流了出來。

這是亞爾夫海姆市民的理想生活形態,開著汽車,在藝術中心、畫廊、博物館、風景名勝之間徜徉,一邊吃著奶油小圓麵包,一邊盡情欣賞中產階級喜愛的輕歌劇。每年參加由“通過快樂獲得力量(Kraft.Durch.Freude,縮寫為KDF)”組織的海外旅遊,去北邊滑雪泡溫泉,到南方游泳、做日光浴。

完美得讓人都要醉了。

不過從後排傳來的壓抑氣氛,讓海德里希沒能陶醉下去。

不滿和尷尬的空氣橫亙在那兩人之間,不知該如何打破僵局。要如何解釋眼下狀況的少年,無法適應激烈變化、正試圖整理頭緒的少女很難想像這兩人將要組成家庭,就連海德里希都為他們的婚後生活擔心起來。

明明那幾天裡為了烘乾衣服,降溫,兩人都“坦誠相見”了。就算小少爺因為昏迷一無所知,那位殿下可是連用濕布擦拭羅蘭全身都做過了,都親密接觸到這份上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沒辦法,這種時候只能由厚臉皮的電燈泡來調節氣氛。

“殿下這幾天休息的可好?”

“休息?海德里希先生,您的話真有趣。休息。”

密涅瓦回味著那個詞。尖刻的回敬到:

“您應該問負責這種事情的人。他們一定會給您一份詳盡的報告。”

一邊說著,一邊將臉轉向湖邊。一群海鷗撲騰著飛離水面,一條巡邏艇快速駛過,船上的武裝員警好奇的打量著這邊。

為了“保護”密涅瓦。精靈們規劃了一整套安保計畫。空中和水上的定期巡邏。各種明哨、暗哨、流動哨、警衛、保安、警犬、警報器。拿來守衛一座集中營都夠了。別說好奇心重一點的貓貓狗狗。就算是一隻老鼠想要接近密涅瓦都會被打成篩子。

休息。能在這種環境下好好休息才是見鬼了。

“這是為了保護殿下的安全。”

維持著鐵壁般的厚顏,海德里希別有深意的視線透過觀後鏡折射到羅蘭身上。

“畢竟我們這邊也有各種各樣的情況。”

現如今,亞爾夫海姆最關注的。可不是沒幾個人知道的人類王女,而是斯科特案。

可能是被斯科特先生的“屢敗屢戰”精神激怒了,或者是打算徹底把事情鬧大,為之後一系列政治活動做鋪墊。極端分子們提出:一個被統治種族公然質疑國策,批評國家行政部門無疑是和政府為敵。更危險的是,此人擾亂秩序,散佈謊言,危險地試圖煽動社會上的無知群體。這是不可原諒的罪行,因此必須公開審判,挖出他的“同黨”。殺雞儆猴,杜絕再有人如此激烈的評論公共事務。

他們並不只是大肆宣揚,為了更加強化戲劇效果,達到殺雞儆猴的目的,右翼大頭目沃爾夫岡‧卡普博士將訴狀遞交給了人民法庭。

所有人都驚呆了,誰都沒想到卡普會繞開最高法院,直接祭出“人民法庭(volksgerichtshof)”這個大殺器。等到得知人民法庭受理這樁案件,並且有賴律德‧弗萊斯勒法官主審,安德列‧維辛斯基法官協助時,大家都用看死人的目光看斯科特先生了。

和常規法庭不同。為彰顯政府權威,專門用來處理“異種族重大事件”而設立的人民法庭是個沒有慈悲可言的地方。在這裡只有三種判決,無罪、20年監禁或者死刑,前兩種少之又少,大多數被告最後都被趕上絞刑架了。而弗萊斯勒和維辛斯基這兩位又是以死刑判決比例極高而聞名的“死神法官”,看上去斯科特先生的命運已經被註定了。種族主義者彈冠相慶,等待著勝利的到來。

在這種背景下,沒做任何安排,讓一位人類的王女進入亞爾夫海姆絕對是標準的冒險行為。

“實在是萬分抱歉,不過小官相信,接下來對亞爾夫海姆的參觀一定會化解殿下的不快。”

海德里希一拉方向盤,銀色小汽車通過最後一個崗亭,載著滿腹心事的少年少女駛上亞爾夫海姆的街道。

如果說呂德斯是當今文明世界的明珠,是能滿足人們一切夢想的夢幻都市。那麼亞爾夫海姆則是矗立于地面的通天塔之林,散發出一股壓倒人心的迫力的權威之城。

沐浴在陽光下,摩天樓頂光彩奪目,光滑銀亮的色澤一直延伸向天空。和背景的藍天相比,高度超過200公尺的銀色高樓顯得格格不入,簡直就像一座睥睨世人的銀色玻璃城堡。

光一棟這樣的高樓就足以吸引驚歎和限,但密涅瓦眼前並不只是這一棟而已,而是由無數雄偉高樓大廈組成的森林。

鶴立雞群的單一巨大建築物會格外凸顯存在感,以此為中心。向周邊輻射出各種機能的建築,從而形成都市這是人類社會的常識。而這裡隨處都是巨型建築,讓置身于鋼鐵水泥叢林之中的密涅瓦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聽海德里希進行解說。

“大凱旋門開工於7年前,耗時4年,於3年前的民族覺醒日竣工,設計者是阿爾伯特‧施佩爾閣下。”

除了施佩爾還能有誰?這位建築大師、軍工管理天才負責了絕大多數大型建築的設計,說到巨型建築,不是施佩爾,就是他的徒子徒孫的手筆。

“大凱旋門用花崗岩建造。高度180公尺。寬160公尺,深190公尺,總體積2365685立方公尺,大約是呂德斯凱旋門的49倍。在內部的牆上。刻著為亞爾夫海姆犧牲的烈士之名。”

波爾舍轎車駛入大門。花崗岩高懸在他們的頭頂。密涅瓦裝著沒聽出來海德里希那點小小的得意,仔細打量著隧道一樣的門洞。這條門洞比足球場還要長,有50層樓那麼高。頂燈和探照燈照亮了門裡面的八車道,還有牆壁上用精靈語篆刻的死者名單入口處一小塊區域,尚有大片的空白。

轎車鑽出門洞,重新回到亞爾夫海姆陽光明媚的天空下。

“出了大凱旋門,我們來到勝利大道。它有123公尺寬,是呂德斯香榭麗舍大街的2倍,長5.6公里,是香榭麗舍大街的2.5倍。在我們左手邊是交通部和內政部大樓,右手邊是經濟部、糧食部和移民局……”

更大、更高、更寬、更長、更貴遠遠超越自己的實驗體,精美程度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羅蘭隱隱覺得,這是一種自卑感。只有在與外國同類東西作比較,取得壓倒性優勢之後,精靈們才會感到安心,予以接受。倚靠著無形或有形的堡壘,來捍衛幾十萬市民的心靈……

轎車駛入一條高級商業街。高級服飾店、寶石店、電影院、歌劇院、略顯時尚的露天咖啡座,林立於街道兩旁。一輛輛瓦爾特堡和波爾舍國民小汽車來回穿梭,街道乾淨得讓人懷疑是否連顆灰塵都找不到。來往于街道的精靈全都打扮得光鮮得體,就連小孩都顯示出和人類兒童迥異的沉穩和良好家教,沒有穿著背心到處亂跑的小孩,更不存在亂穿馬路。整條街處於一種井然有序的氛圍之下。

比呂德斯更先進、更繁華,也更有秩序。

帶著一點不痛快,密涅瓦暗自評論。

前者可能是有意為之,後者完全出於自然習慣。只有全體臣民的素質達到一定層次,才能自然而然的形成有條不紊的社會運作環境。在這個簡單結論的背後,是長期對教育和社會管理的投入,這兩樣都需要足夠多的耐心、決心、執行力、財力支撐才能實現。其他國家是否擁有上述要素,密涅瓦不清楚,但她知道查理曼是難以做到的。

不過……

密涅瓦的眉毛微微挑起,繼續打量街上的行人。

制服。

好像太多了點?

不是沒有穿便服的精靈,只是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制服。黑色、綠色、藏青、海藍、哢嘰黃……穿著各類制服的精靈行走在街道上,看上去像逛街,但更像是某種集會或遊行。

感想一閃而過,密涅瓦繼續觀看熙熙攘攘的街景。可不知為何,那一套套漂亮帥氣的制服比高樓大廈更印象深刻,制服之潮散發出的迫力甚至讓直插雲霄的大廈甘拜下風。

“在我們的前方。”

駛出商業街,重新回到軸線主幹道。海德里希提高了聲調,用帶著略微炫耀的自豪語氣說到:

“勝利大街最北端,世界建築史上的一大奇跡。”

“奇跡……”

密涅瓦小聲呢喃著。

即便以她挑剔的目光來看,眼前之物也無愧於這個稱呼。

大街的彼端,一座巨大的建築巍然聳立,在戰艦般的灰色基座上,是一座半入雲霄的巨大穹頂。即便已經對摩天樓感到麻木,密涅瓦還是再度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評議會會場是世界上最大的建築物。其穹頂高度超過四分之一公里,在某些日子裡,頂端會沒入雲霧之中。伊密爾的聖彼得大教堂只有它的十六分之一。”

又來了。

羅蘭和密涅瓦不約而同的想到。

或許海德里希不是故意的,畢竟旅遊手冊上寫得也是差不多的東西。不過什麼東西都要比,都要拿來秀優越也實在是……

在評議會會場前是憲兵廣場,廣場右邊是防衛軍總司令部,左邊是圖書館這裡原本是打算為執政官建造一座官邸的,結果對奢侈生活欠奉興趣的執政官大筆一揮,成了圖書館。

“全世界各種圖書,包括極其從世界各地購買來的稀有孤本、珍本,還有很多是執政官的著作,在此皆有收藏。亞爾夫海姆的市民隨時都能來此閱讀,憑藉身份證明借閱。不過嘛……”

碧藍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狡黠,觀後鏡裡的少年皺起了眉頭。

“這裡也是‘平等但隔離’的區域。”

“海德里希!”

“上頭的命令是無需藏著掖著,不論好壞,讓殿下和少爺都看到。請別讓小官為難。”

羅蘭狠狠瞪了機要秘書一眼,他當然清楚李林的命令,同樣更清楚李林背後的盤算。儘管他知道這是一種“必要的惡”,但他不能就此認同。

正當他打算提醒海德里希端正態度之際,從圖書館那邊傳來了響亮的叫駡聲。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26 17:26
22.神秘樂園(十)

“什麼平等啊!你這個胡言亂語的叛徒!”

一名精靈少年大吼著,在他身後是幾名同齡少年,他們都穿著褐襯衫、黑短褲,脖子上打著黑領帶,腰間別著榮譽短劍青年團的標準打扮。被他們包圍的,是一名穿便服的精靈少年。

看上去有點像校園惡霸欺淩弱小,但只聽了兩三句,海德里希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種族問題的爭執。

亞爾夫海姆的居民大致被分為五個等級。

第一等,金髮碧眼的純種精靈;

第二等,混有其他種族血統的半精靈;

第三等,矮人和侏儒;

第四等,獸人;

第五等,人類;

依照法律,前三等種族可以出任高級公職,到第四等可以報名參加親衛隊,第五等的人類可以參加工作,享受公民基本權利,但不能出任高級公職,報考高等學府的名額也受到嚴格管制。

這種等級劃分一直被左右兩派所詬病,左翼人士認為這法律太過野蠻,不利於社會安定;,他們希望給予異種族更好一點的待遇,換取他們對精靈統治的徹底服從;右翼則認為這種劃分太粗疏,對被統治種族太溫和,應該建立專門的種族研究機構強化對種族差異性的研究,並且通過立法和武力強迫“被統治種族”服從。將異種族任何對政治權力的要求全部列為犯罪,和種族間性行為、同性戀一樣並列“反精靈的重罪”。通通死啦死啦。

有意思的是,左翼人士大多是律師、法官、學者階層,受過高等教育,生活優渥。用右翼雜誌的話來說“這些富裕階層對自己屬於統治種族一事太過理所當然,因此很少去操心這方面的問題。”相反的,對“純粹精靈血統”最熱心的,很大部分是社會地位低下的群體:犯了軍法,被提早強制退伍的軍人;一年遞交三次調職申請書被拒絕的神經質職員;考試成績不怎麼好看的後進學生……捍衛“古老智慧種純潔血統”的急先鋒,就是這幫子“擼蛇”。

這種情況和第三帝國時期的某則笑話描述的情形有些相似

“什麼是純種的雅利安人?”

“像戈培爾一樣高大強壯,像戈林一樣體態健美。像元首一樣金髮碧眼。”

和沒什麼自信心的“雅利安超人”一樣。雞血上腦的右翼精靈們也喜歡抱團,同時也喜歡用暴力來和他們意見相左的對象進行“溝通”。

假如對方是“白玫瑰”成員的話,話題又涉及種族問題時,更是如此。

亞爾夫海姆沒有黨禁。只要不危害國家安全和社會秩序。合法註冊登記。誰都能組織一個小團體。大學校園裡稍微嚴格些,學生都必須參加青年團,否則會被視為與社會格格不入的怪物。不過也允許非政治性社團存在。並且允許他們討論一些政治話題:在不觸犯法律的前提下。

“白玫瑰”小組就是這種環境下誕生的學生社團,一開始話題僅限於學術、藝術範圍,但作為社會縮影,又大多是叛逆期的同齡人。政治話題總是會出現這些喜歡反抗父母、質疑權威的學生之中,各種“**”的左翼言論在這個社團中大行其道。

他們反對種族制度,反對亞爾夫海姆首先挑起戰爭,也反對執政官的獨斷專行,對右翼滿足跑火車式的“殺光人類”、“奪取生存空間”理論更是嗤之以鼻,最後他們還曾用惡劣的手段嘲諷評議會裡“保守的老爺爺”們。可以相見,沒誰會喜歡這群標榜“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小年輕。激進派、保守派不止一次提出要禁掉這個社團,讓大學和史塔西聯手鎮壓,把抓到的“白玫瑰”成員全部送進集中營,或者至少流放到烏拉爾山。右翼大頭目卡普博士不止一次提出“用五對負重輪來治療這群叛逆”,右翼學生組織還和“白玫瑰”發生過幾次肢體衝突。所幸,到現在為止沒鬧出過命案,最多有幾個不老實的被送去公國啃冰疙瘩。

總而言之一句話,兩邊都是給“資產階級”他們的父母找麻煩的活寶,哪一天不惹出點亂子純屬母神她老人家開眼顯靈。

稍微有點腦子的都會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羅蘭偏不。

“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後座傳來海德里希最不想聽見的指令,他斜了一眼觀後鏡,羅蘭的側臉對著他,筆直的看著圖書館正門前還在爭執的精靈少年們。

歎了口氣,海德里希拉過方向盤,波爾舍轎車靜悄悄的靠近圖書館,到了能聽清爭吵內容的距離上停下。

“如果戰爭可以解決問題的話,那我們還要評議會幹什麼?讓將軍們來管理國家不就行了?到時候就不是有軍隊的國家,而是有國家的軍隊,這樣你們就心滿意足了?”

不卑不亢的聲音越過褐襯衫之牆,羅蘭愣了一下,紫色眼睛裡湧動出小小激動和懷念。

“我們無法戰勝所有的敵人,即便開戰之初我們能獲得豐厚的戰果,但我們也會為此四面樹敵,陷入戰爭泥沼。並且越陷越深,直到耗盡我們所有的力量。然後我們自己一手挑起的戰火最終反燒到我們自己身上,上千年來吾等一族為了復興所付出的心血努力都會因為虛妄的野心而付之一炬,精靈一族可能就此滅亡。”

一口氣說完這些,被包圍的精靈少年深深吸了口氣,繼續用睿智冷靜的聲調說著。

“我們應該杜絕推行擴張路線、引發群起圍攻的想法,集中力量專守國內。通過和各國締結友好關係。來承認我們是獨立的主權國家。為此,我們應當給予國內異種族更好的待遇……”

“只有傻瓜和無能之輩才把自己的命運寄託在敵人手上。”

尖刻的反駁來了,為了讓自己的發言顯得更具有說服力,辯手還引用了執政官的經典名言。

“朔爾,只要不是失敗主義者和國賊,沒有人會去相信人類把屠殺精靈說成是‘民族解放’、‘給野蠻之地帶來文明的人類。和短耳朵人類締結友好關係?這和把屠刀交到殺人犯手裡有什麼區別?”

周圍響起竊竊私語,聲音不大,但盡是贊同的表情。

一千多年來,精靈的民族記憶一直算不上愉快。人類和獸人要對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承擔責任,而其中人類要承擔的更多些。歷史上正是人類首先挑起了對吉爾曼尼亞王國的反旗。之後的歷史中。人類基於種族霸權對精靈的無情摧殘和鎮壓,都決定了除一小撮和平主義、犬儒主義者之外的絕大多數精靈都不可能對人類抱任何好感,一如抗日戰爭之後的中國人不可能對日本產生好感一樣。而人類諸國特別是把持教育和思想領域的伊密爾對歷史問題的態度也一直在刺激精靈們的民族自尊心。只要教皇和他的神官們仍舊一本正經的宣揚屠殺精靈的“合理合法性”、“天賦權力”,一如嚴肅的日本學者宣揚“死亡人數為25萬、而非30萬”來徹底否定南京大屠殺的嘴臉。精靈們就不可能對每年舉行祭典祭奠“聖戰英雄”的人類國家報以信任。

和人類國家的友好關係?這恐怕比“中日友好”、“中日永不再戰”還要蒼白虛幻。

對精靈們來說。即便要建立友好關係。也必須是建立在巨大武力落差和強大威懾力基礎之上的“友好關係”就好像被穆斯林包圍的以色列那樣。

畢竟他們有一個比米英鬼畜更靠得住的後臺,要達成這個目標不是什麼難事。而且只要那一位點頭同意,把成千上萬人類“重新安置”進集中營。然後讓他們“從煙囪裡出去”,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在這個尚不存在國際法,種族屠殺、種族滅絕不會被指責,實施這些事情的人也不會受懲罰的世界,用“科學的手段”把人類變成少數民族,不是一件很困難、需要遮遮掩掩的事情。甚至不需要進行大屠殺,只要天天給他們喝塑化劑飲料,吃工業油烹飪的食物就行了。

“生存空間不是靠談判得來的,想要對方承認你,首先要有強大的軍隊。”

“過度的武力只會招來敵意。”

“失敗主義者才這麼想。”

“頭腦簡單的軍國主義者才相信武力能解決一切。”

“先生們。”

一個壓抑著不耐煩的聲音插入爭論,瞥見員警的黑色制服,嘰嘰喳喳吵個沒完的青年學生們立即乖順地垂下了頭。

“你們喜歡辯論,這是你們的權力和自由,但是不要妨礙其他人應享受的權力。”

皮警棍指向一旁的告示牌,“禁止喧嘩”的警告格外顯眼。

在警方強大的威懾力下,火藥味濃厚的辯論會宣告結束,穿便服,被稱為漢斯的少年低著頭快步走開,一個有些熟悉的呼喚留住了他的腳步。

“漢斯!”

循聲望去,一個栗發紫瞳的人類少年正朝自己招手。

“羅蘭?!”

漢斯‧朔爾呆了片刻,朝轎車跑來,邊跑邊嚷嚷。

“你小子什麼時候回來的?還拐帶個漂亮姑娘回來?!”

這個笨蛋!!

海德里希一陣胃疼,現在的小鬼神經都這麼粗嗎?

“啊,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啦……”

儘量不和密涅瓦的視線交匯在一起,羅蘭苦笑著說到:

“是要回家嗎?要不要搭個便車?”

特勒姆是亞爾夫海姆的一個中產階級郊區,幽靜、安逸、富足,街道兩旁開滿了蘋果花和櫻桃花,樹籬和柵欄後面是一棟棟獨立住宅,兩層或三層的小樓,附帶獨立車庫。居住在這裡的都是醫生、律師、大學教授一類人物,偶爾也有神官。

朔爾一家都是虔誠的路德派教徒,這個教派的教義比較接近胡格諾派,對王政、獨裁之類不怎麼感冒,思想上也比較接近自由派。在父母的言傳身教,以及某位導師的影響下,漢斯‧朔爾和其妹妹索菲亞‧朔爾一起組織了“白玫瑰”,並且正努力擴大影響力。

“我們並不反對執政官。別這麼看我,少校先生,我正在闡述一個客觀事實。”

漢斯朝海德里希攤開手,後者哼了一聲,專心盯著路面。

“不管用什麼標準評價,執政官都是一位出色的領袖,世所罕見的全方位天才,不光是過去、現在,乃至遙遠的未來,恐怕都不會有人能超越他的成就,在現在這種條件下,更沒有人能取代他。”

不是需不需要,而是能不能。

最極端的自由派也無法否定這樣一個事實:即撇開是否能服眾這個問題不談,儘管有了一整套政府和社會運作體系,也有了一支看上去很好很強大的軍隊,但面對世界上最險惡的地緣環境。自由主義政客、軍國主義極權分子當政都無法帶領全體精靈尋找到一條可行的出路,“母神和命運”註定了只能由同時兼具傑出將領和優秀政治家兩項才能,比當今世界各國元首都更像皇帝的執政官來帶領亞爾夫海姆。

“所以我們並不反對執政官,我們只是反對他的一些做法,並且對右翼分子越來越強勢的做派感到不安,身為國民,我們有義務站出來……您又怎麼看呢?少校先生?”

“身為軍官,我必須回答你‘若要問防衛軍站在哪邊,實為大謬,防衛軍奉命做它該做的一切,僅此而已!不過,作為個人,我只想說,年輕人看了幾本書就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的毛病,不管哪裡都是一樣。”

從防衛軍建立伊始,執政官就一直是軍隊的象徵和盾牌,軍隊則是執政官和亞爾夫海姆的手足和長劍;自認為是國家秩序和安全守護者的軍隊,在很多觀點上和右翼保守派是相同的,軍人們對左翼學生的觀點和右翼也是驚人的一致把左翼學生丟到山溝或鄉下,吃個幾年苦頭,那些吃飽了撐出來的毛病自然全沒了。

漢斯聳聳肩,轉過頭朝羅蘭扮了個鬼臉,又朝密涅瓦說到:

“您瞧,我們就是這麼不受歡迎。再不乖乖聽話,我就得去鄉下報到嘍。”

密涅瓦差點笑出聲來,羅蘭也對這位愛搞怪的小學同學報以苦笑,一旁的海德里希仍舊板著臉,嘴角微微抽搐,肩膀小幅度抖動。

恰在此時,已經播放完畢,一陣輕快的前奏響起,清爽宜人的風中,女歌手悠揚的歌喉隨風飄蕩。

“在軍營之前,在大門之前,有一盞燈,至今仍然點著。我們要在那裡見一面,就站在那座燈下。再一次,莉莉瑪蓮。再一次,莉莉瑪蓮。再一次,莉莉瑪蓮……”

輕柔的歌聲從車內播音器裡傳出來,漢斯的家已經能看到了。 本帖最後由 yuyosan 於 2014-11-7 09:08 編輯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28 08:23
22.神秘樂園(十一)

願母神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我們日用的飲食,今日賜給我們。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別人的債。

一片“誠心所願”的共鳴中,主禱文結束,圍坐在餐桌邊的精靈和人類舉起刀叉。

為了招待客人,朔爾家準備了極為豐盛的午餐,吉爾曼尼亞灌腸、牛排、燉小牛肉什錦湯、水果餡餅,珍藏多年的紅酒也被拿了出來。

朔爾家的用餐氛圍相當輕鬆,精靈特有的對權威、秩序的偏執崇拜,以及基於嚴格社會等級和義務的家長式作風在這個家裡是找不到的。

平靜、安寧、溫馨近乎於理想化的空氣彌漫在這個中產之家裡。

(所以他們才反對打仗。)

海德里希專注的分割著牛排,腦袋裡冒出一句沒好氣的評價。

不是全部,但確實有些精靈大多是富裕和中產階級已經變得沉溺於安逸享樂了,甚至開始變得軟弱了。

他們有漂亮的花園,有私家轎車,有帶車庫的住宅,有精緻的美食,有全世界其它種族享受不到的優渥生活。品嘗到和平帶來的安逸舒適後,他們漸漸對戰爭失去了胃口。指望著能用和平達成的目標,儘量不用戰爭解決,在實現民族獨立的同時,把舒適安逸的生活繼續延長下去。

(一群傻瓜!)

血水從牛排切口裡滲出來,機要秘書面無表情。

要是能用和平的手段解決問題。那還要軍隊幹什麼?沒有強大的軍事力量,富裕的亞爾夫海姆不過是養肥的家畜,等著別人過節前挨上一刀的牲口,就像舊吉爾曼尼亞王國。這群傻瓜怎麼就不知道吸取教訓?!他們的歷史老師死得太早,讓保健老師代課的?

“……老實說,我很怕亞爾夫海姆的未來。”

一家之主羅伯特.朔爾悠悠開口,一直心不在焉的的海德里希和其他人一起看過來。

“少校先生,請把您的筆記本收起來,這不是正式的報告,只是一個老傢伙自己的想法。在執政官的帶領下,我們一定能戰勝任何敵人。哦。別擺出這麼可怕的表情。人類的小姐,您和那位大人見過面之後,您就會明白是怎麼回事。可問題是,我們奪取了生存空間之後呢?是的。我們會向那裡移民。在那裡生存因此引發新的戰爭。無休無止的恐怖主義戰爭。”

羅伯特長出了一口氣,有意無意地看著海德里希,後者也直勾勾地盯著他。

作為執政官的機要秘書。無需他人提醒,海德里希非常清楚恐怖主義活動是怎麼回事。

足夠瘋狂的狂熱分子,威力夠大的武器,加上一點必要的資金、訓練和情報支援,無數人體炸彈和都市遊擊隊便會源源不斷的生產出來,滲過戰線,在後方大搞破壞。這不是預言,而是已經顯出雛形的東西。公國的魔法師秘密組織“黑色百人團”成功驗證了人體炸彈的可行性後,已經不滿足於戰場上的“小打小鬧”,著手研究更隱蔽、更有威力的人體炸彈,將之投放到人類城市之中,製造大把“轟動性新聞”。只不過成功與阿爾比昂達成停戰後,這種需求的迫切性下降,滲透戰線的難度又過大,才不得不作罷。

自殺性恐怖襲擊尚未真正出現,但苗頭已經出現了。無論這種戰術何時出現,造成的戰績如何,對精靈們需要的“新秩序”來說絕不是一件好事。既然公國可以肆無忌憚的使用人體炸彈,人類陣營可以毫不在乎地驅使士兵發動肉彈衝鋒,那麼在常規作戰處於絕對劣勢的情勢下,人類和獸人相互作戰時的勇猛、瘋狂就有可能轉而用來對付精靈。

那將成為一個巨大的糞坑,一個精靈們想起來就不寒而慄的噩夢。

“我們需要‘緩和(detente),而不是毫無節制的濫用武力,只要還有溝通的可能,我們就應該儘量避免戰爭。”

“前提是,對方有和你進行溝通的意願,以及解決問題的誠意。”

進入朔爾家以來,海德里希第一次開了口,只聽他用一種悠然的聲線說著:

“抱歉,朔爾先生。身為軍人,我沒辦法想您這麼樂觀,我很難想像,在當前環境下,人類願意和我們以對等的身份進行接觸和談判,而不是主動發起進攻,把他們眼中的異端消滅。關於這一點,您可以問問這位從外面來的人類小姐。”

所有視線刷的一下聚焦在密涅瓦身上,一直低頭尷尬不語的少女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充分展現強大的武力,擺出強硬、高調的姿態,外交官僚巧妙的施展唇槍舌劍,提出敵國一連串無法拒絕的要求,最終迫使敵國屈膝臣服這是密涅瓦過去所理解的外交形態,在她看來,沒有比這更可靠,更讓人感到賞心悅目的外交形態了。

就算對財團,她也認為只要保有基本的威懾力,然後加以懷柔籠絡,假以時日也能馴服這頭巨獸。

然而,這些想法在這裡精靈支配下的秘密樂園裡,是行不通的。

說到國力,其代表和蘊含的東西有很多,包括領土、人民、軍隊,但最直觀,最能顯示國家健康程度的,還是財力。

一個國家的運作離不開金錢的支持,教育要錢、軍隊要錢、公共建設要錢、維持社會秩序要錢,開發新技術要錢,財政這根支柱越是強大,轉換成各方面的力量後所形成的綜合國力也越是強大。查理曼之所以能睥睨諸國,除了國土遼闊,人口眾多。軍隊強大之外,很重要的一個要素就是有一套能支撐這一切運作的財政體系。

可這一切,在亞爾夫海姆面前根本不算什麼。

建立起宏偉的建築群,為每個國民提供義務教育、住宅和神奇馬車,為整個族群帶來外界無法想像的富裕生活,讓每個國民變得睿智且眼界開闊,這種堪稱理想國形態的輝煌背後,是一套強大到超乎想像的財政體系。依託這個體系,精靈們可以輕而易舉的建立起一支強大的軍隊,無論兵員素質、裝備精良程度都大幅度超越人類陣營的軍隊。從他們的交談中,可以判斷這支軍隊的建設已經有很長時間。並且取得相當的成果。一旦發生戰爭就可以立即進行作戰任務。

和那樣的軍隊交戰會發生什麼事情,最終結局會如何,密涅瓦不知道,也難以想像。但她可以預見。交換比將會是一個大到查理曼難以承受的數字。

站在有利地位的。是精靈們。

正因為充滿餘裕。他們才能冷徹的看待自己面臨的種種問題,對手可能採取的行動,相互辯證、討論。規劃最確實的未來藍圖,加以執行。

和這樣的精靈為敵,查理曼……不,人類真的有勝算嗎?

既然難言勝算,那麼是否應該接受他們呢?

想法一閃而過,隨即便被否定。

就像海德里希說的那樣,至少現在,人類陣營是做不到的。

包括她自己在內,從小聽到的、看到的,都是鼓吹人類至上的教育。神官和有知識的人告訴大家“我們是最優秀的,人類才是智慧種的主宰,一切異種族應當臣服在我們腳下。”他們是這麼說的,大家對此深信不疑,然後全身心付投入“聖戰”去展現這一思想。

事到如今,讓全體人類接受一個精靈國家的存在,將他們視為和自己對等的存在進行談判?恐怕不少人會把這個提案當笑話,把提案者送進瘋人院養老,接下來調集軍隊,對精靈發動聖戰。

就算她是一位王女,也不可能悖逆整個人類陣營的意志。

面對周圍殷切和揶揄的視線,密涅瓦只能尷尬的一笑。

##########

地鐵1號線車站,一節列車悄無聲息地劃入特勒姆站。

由於車站所處的區塊,加上時值下班時間,所以政府機關的公務員與其他雇員們,這時也差不多都開始陸續回家了。所幸羅蘭他們搭乘的是朝市中心方向行駛的列車,因此僥倖逃過下班高峰的擁擠人潮:就連7分鐘一趟的高速磁懸浮地鐵都難以舒緩高峰時段的擁擠。

作為全世界在鐵路技術、電磁技術上浸淫最深的國度,亞爾夫海姆很早就開始對安靜、環保、高速的磁懸浮列車投入了足夠的關注。在相關技術取得進展後,在亞爾夫海姆地鐵建設中率先試驗性的建設了磁懸浮地鐵,用以緩解亞爾夫海姆日趨擁堵的地面交通。

亞爾夫海姆地鐵隧道位於地下40公尺,除了緩和土地問題,也有用來充當防空洞和避難所的考量。磁懸浮高速列車理論最高時速高達600公里,出於安全考量,運營時速控制在時速500公里左右,堪稱速度之星。以評議會會場站為中心,八條線路聯通全城各處,只要花上8馬克便可隨意換乘各條線路,在半小時內走遍全城。

除了速度,設計者還秉持一貫“服務客戶”的精神,對車廂內進行了充分的人性化設計規劃。車廂內部呈扁平的圓筒型,滿足空氣動力學對外形要求的同時,也兼顧了內部空間的需要,不會讓乘客產生擁擠的感覺。隔著中間過道,左右兩側背靠窗戶各有兩排座位排列得非常整齊,座位上方有著開閉式的置物架,用以放置行李或其他物件。

以地鐵來說,這種配置未免太過豪華,但事實上,這本來就是帶有試驗性質的地鐵線路,為將來打造連結全世界的磁懸浮鐵路網積累經驗,採取一些高端配置根本沒什麼可奇怪的。市民們對此也沒什麼意見,有誰會不喜歡享受更好的服務呢?不過對“外面”的人來說,磁懸浮地鐵未免太驚世駭俗了點。

密涅瓦就結結實實吃了一驚,沒有輪子。沒有蒸汽動力機關,甚至連鐵軌也沒有的列車,“浮”起來用猶如炮彈般的高速在地下飛馳這種事情讓她麻木的神經再度承受了一次嚴重的刺激。

可能是地下隧道沒有值得一看的風景的緣故,密涅瓦對速度和便利性缺乏真實的感覺,很快就從最初的震驚中恢復過來,打量著自己搭乘的車廂。

車內燈火明亮,裝潢、衛生的水準和其他車廂沒有任何區別,服務生也端著模式化的營業用微笑。只是車廂裡坐的全是穿著工作服的人類,車廂入口處頂上懸掛的“僅限人類”招牌格外扎眼,明明是在高速行駛的車廂裡。那塊招牌卻晃也不晃。冷漠地睥睨著人類乘客。

“亞爾夫海姆特色的種族政策。”

告訴她這句話的海德里希苦笑著鑽進了精靈專用車廂,把她和羅蘭留在了人類專用車廂。

不同種族應當加以區別,依據種族等級進行差別對待這樣的主張化為具體的實物加諸在自己身上,品嘗著個中滋味。怒氣一點點在少女心中聚集。

的確。她得到的服務和精靈沒有任何區別。但那個“僅限人類”的標誌……就像一根刺,緊緊紮在她的身上,讓她很不舒服。

沒人喜歡被貼標籤。不管是黃色大衛星袖標、血統出身證明、還是膚色區分這都不是單純的加以區分,而是赤裸裸的歧視。哪怕服務再好,設施再平等,那種被侮辱、被當成異類的感覺總是在密涅瓦心中揮之不去。

孤獨、屈辱不斷在心中翻騰,想起自己正身處敵人的大本營,痛感無依無靠的少女不自禁地伸出手。

挽住少年的臂膀,嬌軀貼上少年的胸膛。

或許這是個不錯的學習機會。

感到安心之後,胸口迴響起略帶自嘲的低喃。

無聊的、小小的自尊心已經被一路參觀下來的所見所聞消磨殆盡,只剩下發自心底的迷茫、疑惑以及羡慕。

毋庸置疑,亞爾夫海姆的發展水準遙遙領先于外界諸國之上,國家政體、文化藝術、技術工藝,乃至國民的智力和精神風貌都達到了一個足以讓人歎為觀止的境地。說他們代表了未來理想中國家應有的樣貌,恐怕也不為過。

但猶如樂園一般的亞爾夫海姆,同樣存在著對外界和精靈以外種族不友善的一面。

“這就是精靈……亞爾夫海姆對人類的……態度。”

思量再三,她沒把“歧視”說出來,但意思完全一樣。

沒有能跨越精靈對人類偏見的話語,心裡嘟囔著“終究是不同種族”的想法,枯坐在窒息般的無力感之中。

“現在比以前好了不少,過去人類是不被允許進入市區的,一旦被抓到,就會被送去勞動改造。”

密涅瓦不知道什麼是“勞動改造”,估計應該和服苦役差不多,羅蘭話裡的某個單詞引起了她的注意。

“以前?”

“是啊,很長一段時間,我住在這座城市裡,直到幾年前才離開。”

羅蘭平靜地承受混雜震驚和疑惑的視線,事到如今再遮遮掩掩已經毫無意義,從海德里希的態度、朔爾兄妹的話語裡,密涅瓦恐怕早就察覺到了這一事實。既然如此,在到達下一站之前,把一些事情交代清楚是最好的選擇。

即便這可能會讓密涅瓦不高興,但和接下來的會面比起來,這點不痛快根本算不了什麼。

“詳細情況我不能說,不過待會兒見到‘那傢伙,你就會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有一點……”

仿佛很不痛快、很不情願,似乎會造成某種破壞一般,少年囁嚅了一會兒,壓低聲音說到:

“儘管尚有改善的地方,這裡的種族政策已經比外面已經好很多了。”

說完,他便住口不語,緊靠在胸膛的溫熱也離開了。被背叛感激起的惱怒視線刺在肌膚片刻後,無形的牆插入兩人中間,沉默降臨了。

(很快,你就會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默默悼念著這句話,羅蘭低下頭,雙眼死盯著膝蓋。

##########

“玩得怎麼樣?小姐?”

“怎麼會……”

“怎麼會是你?這個說法會被評定為不及格的哦,我可是期望你說出‘果然是你的’。”

望著那張像是冷笑的笑容。密涅瓦感到自己正陷入執政官辦公室的柔潤地毯裡。

夜空一樣的柔順黑髮,雕塑般的俊雅面部曲線和五官,更甚於紅寶石的深邃明亮眸子曾在列車上有一面之緣的神明使者坐在亞爾夫海姆執政官辦公室裡,隔著拿來當床鋪都顯太大的紅木辦公桌看著她,雙手交叉在一起搭起涼棚,藏在陰影裡的唇線微微上揚。

原來如此。

的確如此。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亞爾夫海姆最高執政官不是這位神明使者,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帶領著無法使用魔法,體力和人數遠遜於人類和獸人的精靈,不聲不響的在列強眼皮底下。花費數十年時間裡建立起一個高度發達理想國。時至今日依然不為外界所知除了和財團有密切聯繫的神意代行者,又有哪裡的誰能如此自如地操縱金錢和情報的流動,完成這項空前的偉業呢?

“原來如此,這裡是神意代行者大人的理想世界形態實驗場。”

密涅瓦吐出尖刻的嘲弄。指向的卻是她自己。

封閉的環境內聚集各種種族。嘗試著不同的施政手段。積累經驗教訓,最終拿出一套可以被廣泛應用在外界國家上的支配體系一如實驗室裡所做的一切。

“相信殿下也能明白,在下的職責是‘管理’。而非‘支配’。一直以來,如何建立起一個各種族能共榮共存的世界體系,並使之長期有效的運營是母神賦予在下的課題。”

映出自己臉孔的赤色瞳孔射出洞悉人心的目光,直視那道沒有熱量的視線,密涅瓦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在下之前的前輩們也在為這個目標奔忙,但迄今為止沒有一人成功,您知道這是為什麼嗎,殿下?”

“這……因為天命並未眷顧他們……”

難得的猶豫了一下,少女說出了最合乎標準的模範答案。

是的,那些為弘揚正義和信仰而奔走戰場上的神意代行者們竭盡了全力,甚至為此喪命,他們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只是奈何時運不濟,未能得到天命的眷顧,最終倒在通往理想的中途。

真是美麗感人,不過全是廢話和謊言。

“抱歉,殿下。事實真相是:他們的思想太死板了,就算有超越常識的力量,沒有好的思考方法也只是徒費工夫。”

紅瞳眯了起來,揶揄的聲音繼續說到:

“他們連理想的世界應該如何運作都沒一個系統、完整的構想,只是抱著一個美好的、不切實際的理想,在腐朽支配階級的指導下濫用力量,或者基於自身意願對舊體制修修補補這種半吊子的改良主義沒有任何前途。”

這已經連嘲弄都算不上,連唾棄都懶得給,語調非常平穩。

那麼你的線路就很有前途嗎?

這句疑問梗在密涅瓦的喉間,嘴唇微微顫動幾下,沒能說出來。

就目前她在亞爾夫海姆的所見所聞來看,恐怕沒有任何人會質疑這套全新體制的可行性,誰都會認同這是一個很有前途的政治實體。對比當今世界各國政府運作效率及國民生活水準,亞爾夫海姆可以說是如同天國一般的國度,足以成為一切對現狀不滿者模仿的對象和攻擊本國政體的材料,發動各種各樣的反體制活動,最終演變成暴力革命

不行。

密涅瓦暗暗搖頭,同時下定兩個決心。第一,不能讓心懷叵測者得知亞爾夫海姆的存在。第二,必須找到這個政體存在的問題,加以放大。

第一點可以擱置一下,等回到查理曼慢慢考慮。第二點雖然有點難度,也有一些現成的材料。

“我承認亞爾夫海姆在各方面都表現出色。”

先後退一步,小小的捧對方一下,緊接著,密涅瓦逼了上來。

“不過,‘僅限人類’的標誌,在查理曼是不會出現的。我國國民也不會為了爭辯種族問題。發展到肢體衝突。”

“謔……”

李林意味深長的出了口氣,他靠上椅背,手指有節奏的敲打椅子扶手。

退一步,進兩步。有趣的小遊戲,但未免太嫩了,只要一點小手段就能把王女殿下殺得片甲不留。

“那麼,我們談談另一個問題:王冠領發生的人道主義災難和種族滅絕行為。”

“那是我國領土內的內政。”

密涅瓦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在,王女殿下不清楚“人道主義災難”、“種族滅絕行為”是什麼意思,但肯定不是什麼褒義詞,她隨即換上一副更加強硬的口吻。

“君王有權在其境內自由地施政。別國不得干涉。”

“是的。我和亞爾夫海姆都認可這一點。不過我們也認為,主權合法性不能成為種族滅絕行為的辯詞,也不能洗清這種暴行,更不能為大屠殺提供合法依據。”

這是紐倫堡審判後。地球國際法學界的新觀點。也是日後藍星頭號大流氓武力介入他國事務的慣用理由。對密涅瓦來說。純屬強詞奪理的奇談怪論。

她本該就此進行反擊,但剛想這麼做,她就發現自己被困住了。只要強調內政不容干涉。那麼,對方對人類相對還算溫和的處置方式明顯比查理曼處理王冠領暴動的手段更有理由被接受。但如果不進行任何反駁,那麼從道義角度來說,查理曼明顯並不佔據可以指責亞爾夫海姆的道德優勢。

狡猾的老狐狸!

密涅瓦在心裡咒駡到。

李林悠閒的端起一杯紅茶,吹散氤氳,絲毫沒有乘勝追擊的意思。

從一開始,他就沒把密涅瓦當成對等的談判對手。

太年輕,太衝動,也太缺乏經驗,王女殿下根本配不上“對手”這種榮譽稱號。只要稍微有一點經驗,並且臉皮足夠厚,她大可以全然不顧事實,輕描淡寫地帶過王冠領發生的事情,繼續揪住亞爾夫海姆的種族隔離政策不放就像每年發表別國人權報告的米國政客。

輕抿了口茶汁,李林給進退兩難的密涅瓦又補上一槍。

“貴國確實不存在種族問題,因為有問題的種族不存在,或者快不存在了。”

“但我國國民不會如此激烈的討論種族問題!”

密涅瓦大聲反駁到。

這是她僅剩的反擊手段,肆意抨擊他國內政終究是很重的問題,不論是官方,還是非官方,都代表了一種不友好的意識形態,足以成為一項指控。

這是一根看起來很不錯的救命稻草,不過終究只是稻草,根本無力改變密涅瓦的窘境。

激烈的辯論種族問題?

有那麼一會兒,李林想告訴密涅瓦另一個世界關於種族主義和奴隸制的“激烈辯論”,一些聽上去非常可怕的故事。

1856年5月24日,俄亥俄州的狂熱廢奴主義者約翰.布朗帶著四個兒子和兩名手下來到波塔瓦托米河畔,堅信自己是“上帝廢奴意志的代表”的布朗大叔帶領手下沖進三間小木屋,把五名贊同奴隸制的密蘇裡人從家中拖了出來,不顧其驚恐萬狀的母親和妻子哀求,布朗先生及其手下用刀劍處死了這些白人男性及男孩,隨後把屍體留在大街上,作為對蓄奴者的警告。在離開屠殺現場時,布朗先生宣佈“我們執行的是天意”。這便是合眾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波塔瓦托米屠殺”。

作為回敬,阿拉巴馬州的一位陸軍上校賣掉了他的奴隸,雇傭了一支300人的軍隊前往堪薩斯,為捍衛奴隸制而戰。這支軍隊從州首府蒙哥馬利啟程前,一位浸信會牧師為他們祝福,保證說上帝會眷顧他們。

北方有臭名昭著的廢奴主義者詹尼森“博士”率領的“紅腿子”騎兵隊,南方就有就有以肢解受害人而著稱的“冷血比爾”安德森率領的密蘇裡遊擊隊。北方今天越界放火燒屋,南方明天派人屠村。北方今天殺一口人,南方明天五倍奉還……圍繞奴隸制的存廢,南北雙方以相同的狂熱“辯論”了整整4年,這種辯論最後升級成了殘酷的內戰,讓整整一代米國年輕人為之喪命。

激烈的辯論?和民主的合眾國比起來,亞爾夫海姆實在是溫和太多了。

李林沒有把這些“先例”拿出來,對王女殿下的蒼白反擊,只要一句話就夠了。

“王女殿下,貴國是如何辯論種族問題的?”

“……”

答案很簡單,根本不存在辯論。

人類是最優秀的智慧種,其他智慧種即脆弱又愚蠢,應當無條件接受人類的支配,如果膽敢抵抗,那就消滅他們,對包括密涅瓦在內的人類陣營來說,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根本沒有被質疑的理由,當然也就不存在什麼辯論。

沒有任何辯論與溫和且激烈的辯論,只要稍加對比,高下立判。

(儘管尚有改善的地方,這裡的種族政策已經比外面已經好很多了。)

羅蘭在地鐵裡的告誡再次浮上心頭,現在密涅瓦終於理解他的用意了。

誠然,亞爾夫海姆的種族政策充滿歧視,但相比外界血腥的種族政策,已經算是很溫柔了,足以抵禦任何指責。除非人類陣營有一套至少不比這裡差的種族政策,否則任何指控都站不住腳。

況且……

“讓我們結束這種小孩子的辯論吧,殿下。貴國有貴國的傳統,我們有我們的狀況,假如在下按照貴國的傳統方式去解決種族問題,恐怕不用一個月,人類就會從世界上消失了。”

任何情況都無法動搖的話音,如同絞殺獵物的觸手般束縛住密涅瓦的身心。這世上要是真有惡魔存在的話,一定是用這種聲音呢喃的。被深邃無底的鮮紅瞳孔震懾,密涅瓦緊咬住顫抖的嘴唇。

“……也罷,今天的會見就到這裡為止吧。”

李林再度端起茶杯,轉過身將椅背朝向密涅瓦。

“一整天的參觀見習,想必殿下應該很疲倦了。疲憊不利於冷靜客觀的思考,就先請殿下慢慢休息消除疲勞吧。在下會另選場所和時機與殿下對談的。”

“……我明白了。”

精神與體力都逼近極限的密涅瓦默然點頭,對方單方面結束對話的傲慢,已經無法讓她產生反應了。

在亞爾夫海姆,在這個神意代行者的面前,她的意志和選擇根本無足輕重,密涅瓦深深地理解了這一點。 本帖最後由 yuyosan 於 2014-11-7 09:10 編輯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30 09:19
22.神秘樂園(十二)

“為什麼我們信仰祖國和執政官?”

“因為我們信仰母神。我們信仰她所創造的亞爾夫海姆。她為祖國,為我們派來了執政官。”

“我們應當首先為誰服務?”

“為祖國,為人民,為執政官服務。”

“我們應當服從什麼?”

“對國家的信仰。執政官。國家社會主義運動。”

“很好。”

教官點點頭。

“半小時後在南運動場集合,全體立正,解散!”

剃短的髮型、灰色的寬鬆運動服——和精靈傳統的長髮、綠色系短袖服裝迥異,這群年輕的精靈學生看來像是某個宗教修道會的狂熱修士。一陣“哢”的鞋跟併攏聲,幾十條胳膊行著端莊的軍禮,接著是椅子挪動的聲音,還有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不論那一樣,全都整齊的像是一個人發出的。

在教室外的操場上,一個體育老師正教一年級新生做伸展體操,教他們彎腰夠到腳尖。另一邊,幾十個穿著迷彩服的三年級學生正在練習丟手榴彈。

在密涅瓦看來,這裡一點也不像個學校,整個讓她想起兵營和監獄的場面。分門別類的標準化建築群,穿制服的居民,高牆和巡邏警衛。

她不知道的是,這座普通小學的軍事化程度已經算比較低的了。在羅蘭的母校——亞爾夫海姆少年軍校,小學扛木槍,中學進行實彈射擊和槍械組裝,等進了青年團,就要學習步兵炮、迫擊炮和鐵拳火箭發射器的使用,每個月還要和“國民衝鋒隊”進行協同演習——騎著自行車,背著半自動步槍,腰裡插著手榴彈,車把手架著兩發鐵拳。練習人類軍隊打來時如何進行巷戰。

亞爾夫海姆就是這麼一個全民皆兵的地方,政府給予人民包括義務教育的種種福利的同時,要求國民承擔起保衛國家的義務,並且用各種方式告訴他們為何需要如此。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普通精靈市民也覺得這是讓他們能每天安心生活的最低保障,心甘情願的接受日常的軍事訓練。

或許有人認為這是一種被害妄想症,純屬析人憂天。但在密涅瓦看來,這是一番毛骨悚然的風景。

儘管那位執政官什麼都沒說,從目前和精靈的接觸來看,相當多的精靈反對對外擴張。可是,有時候威脅並非是直接的,甚至是實體層面的。作為一名接受過系統帝王學教育,已經具備一定政治素養的王族成員,密涅瓦更擔心另一種威脅——輸出革命。

任何君主制國家都對“革命瘟疫”抱有足夠高的警戒心。之前諸國對查理曼殘酷鎮壓王冠領採取默許態度,除了各國沒有精力和能力介入其中外,王冠領高喊著“國王滾蛋”的口號建立共和國,極大觸動了諸國君王的神經也是一個不能忽略的因素。畢竟誰都不想為了噁心一把查理曼,結果讓自己那些不安分的國民浸淫“反君主、反專制”的異端邪說。然後把王冠領的事情在本國再上演一次。

從這一層面來說,亞爾夫海姆是個更甚于王冠領的威脅。

裡面的道理很簡單,“聖伊斯特萬共和國”不到一個月時間就覆滅了,除了展現新式武器和戰術的破壞力,順帶讓查理曼佬大秀了一把大屠殺和奸O地獄外,這個短命的共和國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成就。除了一小撮真正的睿智者,很少有人會有興趣去關心一群失敗者提出的口號和思想——無論那些東西有多麼進步。失敗的烙印都令其黯然失色。

亞爾夫海姆卻是一個成功的國家,成功得叫人嫉妒,讓人害怕。

不需要多大功夫,幾個文筆不錯的筆桿子,定期挑選一些人來參觀遊覽亞爾夫海姆。一個富庶、文明、先進、高效、廉潔的國度就會出現在人們面前,引起轟動與關注。然後培養出大量的“亞爾夫海姆粉”。那些如癡如醉的粉絲舞動手裡的筆桿,將亞爾夫海姆和自己心中的理想國度重疊在一起,把那裡的一切都描述成世上最好的,它的文化、它的生活方式、它的價值觀都值得人類學習和效仿。接下來,這些腦袋發熱的傢伙為了進一步凸顯精靈國家的完美。同時也是為了發洩自己的不滿,他們一定會找一個靶子……不用問,這個靶子一定是他們自己的國家和政體。

就是人類國家!邪惡的人類君主專制,愚蠢的教會宣傳,剝削和壓迫廣大勤勞勇敢人民的罪惡制度!我們之所以沒能過上亞爾夫海姆那樣的生活,全都是體制問題,一切都是體制出了錯!

世間上無視自身問題、沒有最基本責任感的愚蠢之輩格外多,這些人總會尋找自己能接受、容易推卸的簡單理由,如果找不到,就蠻不講理的讓他人為自己的失敗負責。這個“他人”可以是父母、師長、同學、社會,也可以是他所在的國家和那個他自己都不甚瞭解的“體制”。

接下來,在這些人的蠱惑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用相同的思維模式看待自己的生活,不滿之情在整個社會擴散。社會動盪,各種暴動叛亂層出不窮,直到把整個國家折騰完蛋……

不費一槍一彈,亞爾夫海姆就能把人類諸國推進萬劫不復的地獄,贏得這場意識形態鬥爭的勝利。

這才是密涅瓦最為擔心的狀況。

比這更加頭疼的,是不存在能解決這個危機的手段。

像王冠領那樣,用“鐵和血”來一勞永逸地解決亞爾夫海姆根本行不通,還沒等各國軍隊集結完畢,黑漆漆的晶體就將從天而降,開始執行全世界寒冷化作戰。

退一步說,哪怕那位神明使者不直接動手,一個全民皆兵的亞爾夫海姆也足以讓任何想用武力清除革命瘟疫的國家三思。

比不過,打不贏,難道要無視他們?可以的話,密涅瓦倒也願意這麼幹,但這純屬一廂情願。他們既然敢於開放各種設施參觀,本身就代表了放棄保密主義的姿態。只等時機成熟,以閃耀的姿態出現在世人面前。

——我們代表了世界的潮流。

想到將來某一天,精靈對人類社會放出這番豪言時的自信姿態,密涅瓦的肝尖都在顫。

接下來又是漫長的參觀行程安排。大圖書館、國家音樂廳、博物館、畫廊……如果是平常的話,儘管會覺得累,但密涅瓦依然會興趣盎然的參觀,但現在看著那張行程安排的表單,她只是感到恐懼和煩躁。

“馬上是午餐時間了,要不我們就在露天餐館用餐?”

似乎是看出了密涅瓦掩飾不住的倦意,海德里希提議到。身心俱疲之下的密涅瓦也懶得去糾結堂堂公主在大庭廣眾下用餐是否合乎體統,輕輕點了點頭,波爾舍轎車很快就在動物園對面、布達佩斯大街上的一家餐廳前停了下來。

海德里希要的是啤酒、燉泡菜和香腸,羅蘭是三明治和柳丁汽水。密涅瓦是漢堡包和蘋果汁——“僅限人類”的風沒有刮到這裡,他們得以在一張桌子上用餐,周圍不時偷來好奇的一瞥。

種族隔離社會下難得的公平。

密涅瓦在心裡吐槽,然後對這種時候還能想到這種事情的自己感到好笑。

(貴國確實不存在種族問題,因為有問題的種族不存在。或者快不存在了。)

昨晚聽到的刻薄話再一次浮上心頭,藏不住的苦笑在臉上浮現出來。

“最基本的社會學常識告訴我們,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

邊上傳來羅蘭的低沉聲音,密涅瓦下意識的抬頭,看著若有所思的少年。

“這是那傢伙昨天對我說的。”

羅蘭說得很誠懇,沒有一點做作,似乎是被話題的沉重所壓迫。紫瞳顯得有些黯然。

——不論是出生的家庭環境,各種家庭背景所能賦予每個人不同的人生機遇,還是每個人在生活中通過努力所能得到的機會,全都不存在“平等”這種前提。“人人生而平等”的美好願景自古以來被無數帝王、貴族、官僚、教首、主教、野心家、革命者所借用,但卻是一個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恐怕將來也不會實現的美好幻想。

李林晃蕩著酒杯,用難得的正經口吻對羅蘭訴說著這個刺耳的真理。

在他那個世界,流傳在美利堅合眾國和後來通過法國大革命遍及歐洲的平等思想,是建立在基督徒們對上帝的信仰上的,因為《聖經》的主旨之一便是“主的子民皆平等”——沒有理由。也不需要進行證明。因為基督教信仰在歐洲的普遍性,“天賦人權”的思想一經提出,便得到越來越多人的認同,進而推進了西方近代民主運動。不過這與“君權神授”並無本質區別,只是將物件換成了每個普通基督徒,其實質依然是借用怪力亂神說來強制界定並扭曲社會現象而已。

他的養父不是基督徒,不是某些明明不信仰上帝,甚至對宗教懷有偏執性仇視態度,卻一直主張獲得基督徒才擁有的權力,並堅稱此為“不證自明”的腦殘。作為無神論者和非人類,他從不把民主自由當成什麼必須遵守的真理。但作為管理者,他需要考慮管理物件的心理狀況和感受,為了避免風險,他需要讓盡可能多的異見者成為“執政官之友”,而不是造反派和革命黨。所以他也需要引入一些“平等”思想。

“因為這可以證明因每個人的努力不同,以及他們所屬種族不同所產生的不平等是合理的,人們不應將此視為不合理,而應當做常識的一部分加以接受。”

羅蘭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和李林相似,但他還是覺得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的,就是李林當時那種嚴肅腔調。

他的心情變得糟糕起來,哪怕說完這段話後,李林還開了個玩笑:“‘不平等不是罪惡,平等才是大惡。我真該戴上蛋捲頭假髮這麼說”。他還是難以釋懷。

“他會那麼說,是有他的見解,從客觀事實上來看,那也是正確的見解。可是……這種看待事物的方式未免……”

——太過悲哀了。

密涅瓦沉默著,泛起些許涼意的心將羅蘭未盡之言填入空白之中。

不相信他人,也不相信人的善意。冷徹的觀察,然後毫不留情的予以解決。整個過程沒有對話和溝通,只有正確和不正確。

然而作為以一己之力承擔整個世界重量的管理者而言,這是必要的思考方式。但以人類來說。這種表現太過無情,幾近於殘酷。

“我有同感。”

密涅瓦放下漢堡包,近乎無意識地呢喃。

幾輛校車從餐廳前經過,車裡坐滿了穿著兒童團制服的小孩,所有的孩子都興高采烈,大概是剛從動物園春遊歸來。

“或許種族隔離制度確實是一種比各國更為先進、溫和的調和手段,就目前所見也確實展現出了效果。可……我不想成為被關在籠子裡供遊客參觀的猛獸。”

把憋在心裡的感受一吐而盡,一直陰沉的臉上露出了些許輕鬆。

被置於弱者和被管理者的地位上,被人隔離和差別對待——這樣的事情從未體驗過,也正因為親身感受過彬彬有禮的“平等但隔離”。她才能發自肺腑的反感這種制度。

“所以即使不方便,也要努力讓不同種族相互理解才行。不是爭著讓哪邊屈服於哪邊之下,而是要找出能使彼此妥協的折衷點才對。縱然路途險惡,也要堅持下去。”

不再長籲短歎,紫瞳中露出一絲堅毅。望著少年樂觀的側臉,密涅瓦點了點頭,聽羅蘭說到:

“首先,就要從‘斯科特案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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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在桌子上的紅茶已經失去了溫度,卻沒有人來更換,任由液體紅寶石一般的高級飲料曝露在沉悶的空氣中。

為執政官沖泡飲料是親衛隊隊長的特權,假如親衛隊隊長有事不能在身邊侍奉。執政官會自己動手。對這種有失身份的行為,當事人的解釋是“他人的茶完全喝不了,而且自己泡茶也有助於轉換思路”。由於確實無人能與李林的飲料調配技術比肩,大家也只好對此接受。

面無表情的喝掉冷茶,紅色眸子眺望著窗外的軸線大街,映出一個個低頭閱讀的身影。

民眾的文化程度與報紙和出版業的繁榮是息息相關的。得益於幾十年的義務教育,亞爾夫海姆幾乎不存在文盲,如果把統計範圍縮小到精靈,文盲率就是0。因此報紙、雜誌等文化產業欣欣向榮。

截至目前為止,亞爾夫海姆的人均報紙擁有量為世界第一。精靈們對讀報、新聞、討論的熱衷往往讓密涅瓦這樣的初次拜訪者感到驚奇。無論走到哪裡,沒有哪個社區的精靈不看報紙,不收聽廣播新聞。

熱衷於政治的部分精靈也熱衷於辦報建立輿論,因為就像創辦了《黑色軍團》雜誌的右翼大頭目卡普博士說得那樣:“只有報紙能在同一時間內將一個思想灌輸進上千個不同的腦袋中去。而人民——就像大家都知道的那樣,通常非常懶惰,甚至懶得去思考,寧願相信別人告訴他的話。”

這位博士真該去幹宣傳部長,如此深得第三帝國頭號大喇叭戈培爾博士神髓的人才可不是哪裡都有的,能把右翼小報辦得如此成功的,也是不多見的。

“同國家社會主義敵人的無休止戰爭。”

“一切背叛民族的叛徒都將被精靈專政的鐵拳無情地鎮壓!”

“絕不允許在神聖的亞爾夫海姆出現人類的反抗活動!”

“要讓人類的王女認識到今日的精靈已經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民族了!”

隨著斯科特案開庭日期的臨近,《黑色軍團》慣用的激烈筆調變得更加激烈,一群抽了羊角風的編輯整天嚷嚷“種族淨化”和“殺光人類”。

真是夠了。

一直在敲桌子的手指停了下來,瞳孔重新聚焦。

種族主義、極端愛國主義、擴張主義、帝國主義、民族主義、和平主義、民主主義……各種各樣的主張和思想必然存在,而且自有存在的意義。不過有一個大前提:它們始終只是用來實現某個目的的工具,而不是掌握權力、操縱國家發展的主導力量。一旦失去價值,或者試圖擺脫控制,就會被毫不留情的拋棄,然後被銷毀。

無論左翼、右翼、中間派,都是如此,只是用來治理國家的工具。

因此李林能容忍他們提出一些不合時宜的主張。也能接受其中的真知灼見,借此同時扮演“樂於傾聽意見的慈善政治家”和“不苟言笑的嚴厲家長”的角色,小心而謹慎地調整國家發展防線,最終大家皆大歡喜。當他們超過這條底線。把手伸進不該伸的地方時,他就不會再寬容。

除了政治平衡上的考量,為了未來的國策,李林同樣需要讓右翼蹲到角落裡閉嘴。

“偽裝”似乎是所有智慧種都有,也都會出現的不良傾向,為了讓自己的行為合理化,適當的“偽裝”也無可厚非。就在李林和密涅瓦大談“種族隔離的優越性”之前10分鐘,執政官大人剛剛簽發三分檔:兩份是招標書,詢問“消毒淋浴室哪家強”、“焚屍爐哪家強”,第三份是運輸調令。將一批“油紙包好的”齊克隆-b送到北方的卡廷森林。

未來精靈政權開始支配世界時,同樣需要“偽裝”,明火執仗的把人送進毒氣室最終解決是鐵定不行的,太過頭的“偽裝”同樣行不通。

米國鬼畜可以算是個負面教材,偉大的“文明傳播者”們像對付臭蟲一樣消滅著美洲土著。直到最後把所有印第安人趕進貧瘠的“保留地”內,種族瀕臨覆滅為止。等200年後,“人類希望帝國”盛極一時,當年殖民者的後代將那些差點被祖先們趕盡殺絕的原住民捧出來,高舉“保護傳統文化”的屁簾兒,為失去風俗、信仰的印第安人建造主題公園式的示範工程為這個國家裝點門面。裝起寬容、裝起品味了。用他們的話來說:“對於過去那些,我們已經無法做什麼了。但是至少我們還能為現在的原住民做點什麼。”然後,“信仰民主,尊重人權”的米國鬼畜們拿著自己祖上的爛帳充當管閒事的理由,肆無忌憚地滿世界推銷他們那套輸出價值觀。鬧到最後,除了那些死忠的腦殘粉,滿世界都對他們奇特的廉恥心產生了好奇。更多則是反感,等這個國家因為自身的貪婪和疲于應付層出不窮的敵人,最終陷入不可挽回的衰落之後,每個國家都乘著“能做點什麼”的時候,上來踩它一腳……

李林不是聖人。也沒打算讓精靈們成為道德模範,但他同樣不打算重複那些已經被證明失敗的案例,製造一個動盪不安的世界。他為未來世界制定的政策是“少數支配多數,各種族間的恐怖平衡”。

從地緣形式來看,最符合亞爾夫海姆現狀的,是以色列。如果李林有著和山姆大叔同樣的戰略需求,讓這個世界變成和中東一樣混亂,甚至更加混亂,是一件非常輕鬆的事情。可他需要的是一個牢固的、能長期控制的體制,因此用少數種族支配多數人是最佳選擇。

一般人會覺得這很荒唐,在他們看來,如果想得到一個穩定的社會,唯一合理的做法應該是拉攏人數較多的一邊,同時打擊人數稀少而遭到多數派敵視的少數派。然而事實上,利用少數人統治多數人才是真正合理的做法,指望通過壓制少數派討好多數派只會讓局勢持續惡化:占多數的種族將會認為統治階層害怕他們的力量,用更加猛烈和頻繁的反抗活動來回應支配者。當然,如果李林像第三帝國或者日本帝國一樣,動用軍隊或者他自己的力量實施大屠殺,或許大多數人會因為恐懼被迫選擇接受他的統治,但是反抗者不會因此消失。而且李林原本打算為亞爾夫海姆塑造的形象也會徹底破滅。

亞爾夫海姆是一個熱愛和平、溫和友善的獨立精靈國家,不是殘暴的帝國主義殖民者;它的所有軍事行動不是為了佔領其它國家,不是為了奴役其它種族,只是“最低限度的自衛反擊”或者幫助其它國家國家建立先進文明的新秩序;精靈們所進行的是一項正義事業……在黎塞留那樣的老狐狸眼裡,這種宣傳基調可謂非常滑稽,是蹩腳的鬧劇。然而亞爾夫海姆和人類諸國有許多反帝國主義者,這種宣傳能夠蒙蔽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使他們支持防衛軍的軍事行動,使他們支持亞爾夫海姆政府和最高官,使他們相信精靈國家是個好國家,亞爾夫海姆的體制是世界上最好的體制。

然後。亞爾夫海姆在國際上地形象會高大完美。使它在今後的行動中擁有更加有利的位置——道德上的制高點。

李林正在設法塑造這種形象,安排密涅瓦的參觀訪問就是其中一環,他需要維持這種形象。但激烈的種族衝突和遍地的屍體會讓所有努力變成給自己的一記響亮耳光,精心塑造的形象會在瞬間徹底倒塌,並使李林變成可恥的騙子和謊言家。

當然,職業政客不在乎這點小事,身為人造生命,沒有道德感、榮譽感、羞恥心——統稱為“感情”的李林也不會為此感到困擾。可既然能讓事情更有效率的進行,為什麼不那麼做呢? 本帖最後由 yuyosan 於 2014-11-7 09:11 編輯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31 23:38
22.神秘樂園(十三)

人民法庭。

冠以法庭之名,實為政治裁判所。依照維辛斯基法官的話來說:“刑法是階級鬥爭和種族鬥爭的工具”,但凡被送來這裡的被告,大多被趕上絞刑架和斷頭臺了。

今天看來也不會例外。

主審法官是著名的“死神法官”賴律德‧弗萊斯勒和安德列‧維辛斯基,他們手裡簽發的死刑判決都已經比磚頭還厚了,赦免和無罪判決卻一直是零,目前為止還看不見有破紀錄的可能。

如果把被告是人類這一事實考慮進去,破紀錄的可能就更加渺茫了。

像這種毫無懸念的官司,除了控辯雙方的親眷和關係者,應該沒多少人旁聽才是。可到了開庭時,不但旁聽席座無虛席,前來旁聽世紀大案的聽眾從走廊一直排到法院外面。

“這是好事。”

總編輯埃茨貝格爾一臉嚴肅,嘴角噙著一絲冷笑。

“等到審判結束,大家就都明白誰是主子,誰是僕從了。”

“亞爾夫海姆是精靈的亞爾夫海姆,膽敢挑戰這一點的無毛猴子將會得到一個免費的骨灰盒跟墳墓。”

坐在旁聽席上的精靈民族自由運動頭頭海因裡希‧特賴奇克哼了一聲,這位亞爾夫海姆國立大學教授在學界頗有名氣,是一位知名中產階級歷史學家和政論家,所謂的“亞爾夫海姆學派”著名成員之一。教授先生長期反對種族平等,鼓吹種族主義、沙文主義。力主對外擴張。對於精靈治下的人類的看法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用“鐵和血”來管理、調教人類,使之成為能切實排上用場的家畜。

持有相同觀點的同伴們紛紛點頭,臉上洋溢著興奮的潮紅。

長期以來,教授和他的同黨們都被壓制,法律明令禁止任何過激行為和言論,官方言論雖然也抨擊非精靈的智慧種,針對的對象卻是具體的事件,而不是某個種族。加上執政官是個徹頭徹尾的能力至上主義者,熱衷提倡“純血”的種族主義者也只能在角落裡發發牢騷。至於那些襲擊異種族。用臭雞蛋和爛番茄砸人類工人。類似光頭黨和義和團大師兄們的“憤怒青年”他們都被親切的請去喝茶,或者有溫柔的社區工作者上門送溫暖和檢修水錶了……

即便在普通市民看來,各種排斥異種族的極端組織都是最死硬的保守主義者,是不受歡迎的麻煩人物。

他們大都是些喜歡幻想、不切實際、脾氣古怪的人。所作所為完全脫離現實。尤其在政治上的表現更明顯。這些激進分子的一個期望便是通過堅持使用哥特體字體。將外國單詞從精靈語言中刪除掉,來維持所謂精靈的“主體性”和“純潔性”。有些激進分子還一本正經地告訴其他精靈:如果精靈不清除掉亞爾夫海姆城內的人類、社會主義者和聖教會信徒,那麼亞爾夫海姆永遠不會成為一個真正興旺發達的國家。激進分子還強烈要求廢除一些政府重要機構。這樣精靈們才能在世界上呼風喚雨。最後,也是大多數精靈最討厭的一點激進分子總是認為自己才是精靈一族和亞爾夫海姆的捍衛者,總是千方百計的利用每一次機會去捍衛“民族”和“祖國”。

“比起如何支配世界,我更關心今天晚餐吃什麼。”

不止一位市民如此評論“甘願七生報國的赤誠愛國者們”。

話說是這麼說,但到了開庭日,前來旁聽的普通市民依然不少。這之中除了小市民的好奇心和對案件本身的關注之外,相當一部分市民也是抱著觀察風向的心態來的。執政官私下說的刻薄話“人民總是和勝利者站在一起”再次展現的淋漓盡致。

關注這起案件的,還有人類。

在亞爾夫海姆,人類被劃定為“接受統治種族”,儘管法律銘文規定他們享有“基本的權利”,但作為第五等公民,他們沒有任何政治權利,更遑論對國家大事發言。但作為智慧生物,再怎麼被馴化,心底裡渴望更好生活、渴望表達意見的想法依然存在。說到底,有誰會不希望自己的日子好過一點呢?抱著“再壞不過如此”、“好歹總有個盼頭”的想法,不少人類聚集在法院外面。

身為執政官監護對象和特邀嘉賓,羅蘭跟密涅瓦不用擠在法院外的擴音器下面聽轉播,旁聽席一早就給他們預留好了座位,還是比較靠前排的位置,視野好,也能聽清楚。唯一的問題是距離右翼分子們稍微近了點,或輕蔑或嫉恨的目光不時刺痛肌膚。

海德里希對此的回復是:只要他們沒有傻乎乎地採取攻擊行為,政府不會採取直接行動約束他們的行為。

“亞爾夫海姆公民享有充分的自由。”

機要秘書鄭重其事的解釋:

“事實上,我們已經對所有旁聽的右翼組織和個人發出警告,指出對公主不軌的危險性。但法律並不禁止他們去看誰,沒有規定用什麼眼神看人的標準。既然如此,作為一個法制國家,我們又能做什麼呢?總不可能讓員警把沒犯法的人抓起來送進監獄。”

完美的詮釋,一向挑剔的密涅瓦也無法從裡面挑出骨頭。

身為領袖,勢必要做出表率,才能有效維持組織的凝聚力。只要不是個人意志永遠高於理智和邏輯的獨裁者,不論國王還是教皇,都得遵循一定的法理約束。那位超越種先生的頭銜是“亞爾夫海姆最高執政官”,哪怕他的行為和元首、鋼鐵同志毫無分別,但他終究不是淩駕於法律之上的獨裁者或暴君,而是“服從於至高無上的母神和神聖法律。為全體國民服務的執政者”。他不會幹出破壞自己定下的制度,造人詬病的蠢事。

不過山不轉水轉,當一扇門關上的時候,總會有一扇窗打開。

哢嚓!

海德里希漫不經心的掏出一把鍍金自動手槍,仔細的擦拭那把手槍,動作小心、緩慢,就像在愛撫他的情人。

法律同樣沒禁止軍人在公眾場合擦沒上子彈的槍。

不到一秒鐘,所有不安分的視線通通退散了。

密涅瓦稍稍松了一口氣,隨即又恢復了嚴峻的表情,繼續挺直腰板。

她很清楚這場審判對亞爾夫海姆和人類的意義。作為一個正處於上升期的影子國家和種族。精靈們的心態正處於一種既自卑又自大的奇妙狀態。一千多年來的民族苦難史不光給精靈帶來不愉快的記憶。也極大的摧毀了他們的民族自信,基於歷史、現實和一點不無根據的假想,他們總是有近乎於迫害妄想症的被害者情結。隨著國力的增強,這種自卑情結反轉為自大以人類國家的著名建築為原型。但無論體積和精美程度都徹底壓倒原型的巨型城市建築群;提倡舉國軍事化。不斷對下一代灌輸“精靈至上主義”、“種族優越論”、“天定命運”的右翼雜誌報刊;而現在則是準備將這種思想寫入法律。使國粹主義成為國策。

這是很大的問題。

既自卑又自大,還很極端,在密涅瓦的人生經驗裡,擁有這種性格的人極端危險。因為他們一般都具有很強的攻擊性。讓這樣的人掌握國家政權,遲早會引發一場把整個世界都捲進去的血腥戰爭。不論最終勝負如何,恐怕查理曼很難成為笑到最後的那一個。

相比之下,一個不算友好,但相對內斂的精靈國家對查理曼更為有利。儘管對他們的政治體制和繁榮優勢依然頭疼,但只要他們不輸出革命,並且願意在經濟、技術層面與查理曼進行合作,那麼查理曼在不改變國體的前提下,也能從中獲益。

兩害相權取其輕,密涅瓦的答案很明確。在這一點上,她和羅蘭完全一致,只是受限於立場和經驗,她沒能像羅蘭那樣更深入的思考。

羅蘭很清楚,右翼份子們打不贏這場官司,一點機會都沒有。

“右翼始終沒用弄懂一件事,評議會議場是拿什麼當避雷針的?”

這是昨晚他拜訪過去的小學歷史老師,讓‧洛克話過三巡時說出的一句話,聰明的羅蘭一下就明白了這句意味深長的冷笑話背後要表達的意思。

在設計那棟超大型建築時,李林基本沒怎麼插手,只是對預算做出了一些要求,順帶用他那充滿惡趣味和毫無審美情趣的品味,為評議會議場頂部安裝了一個象徵自由的金屬女神。用“自由民主”來當避雷針,為霸權主義、帝國主義和壟斷資本遮風擋雨,承受天打雷劈和另一個世界的人類希望帝國國會大廈一摸一樣。

這個頗具象徵意義的設計說明了一個最簡單的事實“自由”、“民主”、“人權”或者其它什麼聽上去很好很動人的思想,都是為國家利益服務的。米國那種特殊國情下的司法獨立,在這個國家是行不通,也不會出現的。

理論上亞爾夫海姆存在許多黨派和團體,但它終究不是多黨制國家,無需面對政府控制權每4年一次在兩個意見相左的政黨之間輪替的問題。因此,也不必擔心法院會成為國會以外另一塊你爭我奪的陣地,從而喪失其基本職能,採用斷絕雙方插手的方式斷絕黨爭對司法審判和解釋的影響。作為一個事實上的集權國家,獨立於政府之外的司法對亞爾夫海姆來說,既不可能做到亦無實際意義,因為司法本身就是一種非常有效而且實際的政治手段,不論對內抑或對外。

瞭解了這一點就會明白,該如何判、怎麼判,不是哪個黨派、哪個法官、甚至那條法律怎麼說了算,完完全全是看進而執政官怎麼解釋法律。

“那位‘稀世明君嘛……”

洛克一邊給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一邊用幾十年不變的嘲弄口吻說到:

“他是不會容許某種思想越俎代庖。把影響力滲透進核心權力的。”

稀世明君。

這是李林的崇拜者(或曰狂信徒)對他的稱呼,這一評價不能說全無道理。作為一國之主,很少有誰像李林那樣從空無一物的廢墟之中建立起影子國家亞爾夫海姆,將其培育發展為足以影響世界局勢的強大勢力。雖有人批評他是獨裁者和野心家,但他也確實對議會和法律表現出最起碼的尊重,沒有胡亂干涉。

以如此出色的政績,冠上一兩個稍稍誇張的稱號,似乎也沒什麼問題。可就此相信李林對鑽司法漏洞的行為睜一眼閉一眼,並對此深信不疑,不是腦袋沒發育好,就是大腦遭遇重創開天窗了。

“在執政官之前。他還是神意代行者。代理母神管理世界之人會因為一小撮極端分子而手軟?”

不可能。

李林作為神明使者,未必是正大光明、公平公正的,但他毫無疑問是出色的管理者。平衡各方勢力,使之相互制約。進而順利達成既定目標,這是李林一貫的施政手段。他絕不會像大眾政治的政客那樣。為了討好民意而搖擺不定,有誰膽敢挑戰秩序,就要做好被懲罰的準備。

允許提意見。但絕不允許拒絕和反抗,這是李林的座右銘。

所以從一開始,右翼份子就沒有任何機會。

穿紅袍的法官們終於出現,法庭裡所有人肅穆起立,深吸一口氣,羅蘭靜靜的等著那個結局。

##########

就在亞爾夫海姆的市民和政治家們全身心關注斯科特案時,他們的執政官卻沒出現在法庭現場,甚至連最起碼的關注都沒有。

一件已經註定結局的事情,根本不值得浪費精力,比這要緊的事情多的是,比如……

“你們到底有沒有腦子?該怎麼做、如何做早就有了定論,這個問題沒有任何討論的必要,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一疊圖紙直接拍在了斐迪南‧希肖的臉上,和海軍造艦委員會主任的自尊一道灑落一地。“戰艦設計鬼才”驚恐萬狀地望著龍顏大怒的執政官,身體像篩糠一樣顫抖著。

“可是……”

“沒什麼可是,這不是造艦委員會可以想當然去做的事情,一切以國家戰略為最優先!”

李林冷冷的瞥了一眼希肖,可憐的造艦委員會主任,最後一點勇氣也離他而去,黯然的低著頭等待最高執政官的發落,看著腳邊的戰艦圖紙,心如刀絞。

一般來說,獨裁者們都喜歡“更強”、“更大”,能充分展現暴力美學的“大玩具”,最符合上述特徵的無疑就是戰艦。自古以來,深信能將專政手段應用於車間和實驗室的大獨裁者們和戰艦都有一些不得不說的故事,比如元首和“興登堡”級戰列艦,比如鋼鐵同志和“蘇聯”級戰列艦、“斯大林格勒”級戰列巡洋艦。依照上述邏輯,李林也應該會喜歡一條插滿粗大炮管的戰艦才是。

擁有七個炮塔,用星期一到星期日命名從艦艏到艦艉的全部炮塔這可不是大不列顛帝國皇家海軍的“阿金庫爾”號戰列艦,而是防衛軍海軍造艦委員會的設計師們設計出來的“柯尼斯堡”級巡洋艦,儘管搭載的主炮口徑同樣是305mm,但繪圖板上的主炮炮塔是史無前例的五聯裝,也就是說,這條戰艦有整整35門主炮。另一個設計裡,火炮口徑被縮小到152mm,炮塔也減少到6個,呈菱形佈置,但卻是更加空前的七聯裝……

這群炮塔教徒,他們到底是鬧哪樣?要用億萬炮塔的光芒消滅異端?還是用152的烈焰淨化異教徒?他們是鋼鐵同志派來的間諜嗎?!

防衛軍海軍的基本戰略是封鎖人類的海運,阻斷人類陣營從海外將重要的兵員、資源輸送回本土,進而破壞本已微妙的實力對比。在此基礎上,盡可能將本國急需的戰略資源不斷輸送回國內。完成這兩項任務後,再考慮殲滅敵軍艦隊、搶灘登陸等作戰任務。

有鑑於此,防衛軍的裝備發展重點一直是u艇、水下航母、水中型MDS、氧氣魚雷、水雷等專門用於破交戰和港口封鎖的武器,對水面艦隻一直不怎麼上心。

不過軍方不上心,不代表設計師們沒想法,更何況有了空軍航空戰艦的先例,海軍艦船設計師們對多炮塔戰艦也不是沒想法。一接到設計用於破交戰的水面戰艦的指令後,立即把他們的私貨全部端了出來,結果就變成了這幅樣子。

李林壓根就沒打算要戰列艦,他需要的是專門用來襲擊商船隊,擄掠物資,能打能跑的襲擊艦。和需要從空中炮擊要塞和提供遠端炮擊支援的浮空戰艦不同,這種船不需要太大口徑的火炮,一般來說,120mm至150mm左右的速射火炮是壓制輕型艦隻的最佳首選,203mm火炮射速太慢,除非開發新的半自動發射機構,否則無法指望能完成目標。至於203mm以上的,那就不用說了。

按照這個標準,連德意志級裝甲艦、沙恩霍斯特級高速戰列艦、阿拉斯加級大型巡洋艦都過不了關,更何況那些大而無當的多炮塔“神物”?

在李林的構想裡,襲擊艦的上限也不過是5個三聯裝155mm炮塔,最大航速36節的高速巡洋艦就好像最上級和布魯克林級那樣的“驚人違約艦”,如果考慮特殊需求的話,可以改為載機巡洋艦。單純考慮性能均衡和性價比的話,則最好是得梅因級或希佩爾級。再不濟建造一批續航力足夠的驅逐艦也夠用了。

可造艦委員會卻給他搗鼓出這麼一堆東西……

垃圾!

“造軍艦不是為了滿足個人興趣愛好!拿回去重做!另外,所有設計必須使用標準化圖紙,便於大量建造。”

李林冷冷的揮了揮手,然後給灰溜溜的“造艦鬼才”補上一刀。

“一個月。”

他發出警告。

“如果你和你的部門不能在一個月裡拿出可行的方案,我將用更適合的人才取代你們。”

希肖剛剛落下的心臟有拎了起來。

“可是,閣下……”

“不要試圖辯解,這是命令,你必須完成它。現在,請去完成你的工作。”

希肖挺直身體行了一禮,像風一樣從辦公室裡消失了,倉惶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真是一群讓人不省心的傢伙。”

李林搖著頭站起身,走向一旁的咖啡機,一邊搗鼓著他的卡布奇諾,一邊朝坐在沙發上的賓客露出如沐春風般的表情。

“……你也這麼認為吧。” 本帖最後由 yuyosan 於 2014-11-7 09:12 編輯

yuyosan 發表於 2014-11-4 10:05
22.神秘樂園(十四)

“我記得你說過,集中力量是基本戰術原則,也是戰略原則,這樣做好麼?國家都還沒獨立,就先著手發展水面艦隊的力量?”

沙發上的客人想了想,接著說到:

“就算設計通過,你也沒有時間去建造這些大型戰艦。”

時間,對精靈陣營來說,最有利的是時間,最不利的也是時間。大型戰艦可不是潛艇和戰車,很難進行流水線分段作業,從圖紙凍結,鋪設龍骨,切割第一塊鋼板開始,到最後舾裝,小型驅逐艦也要花掉半年以上,這還是以熟練的技術工人和資源充足,日夜不停的三班倒,且沒有戰爭和恐怖活動來干擾為前提的理想狀態。真正到了總體戰時,昂貴又建造週期長的大型軍艦不是在船臺上拆掉回爐煉鋼造潛艇,就是拿去做浮動炮臺,實屬嚴重的重複建設和嚴重浪費。

最後,要讓滿腦子都是陸地領土、海權意識僅僅停留在“海外有殖民地和大量貴金屬”層次的老爺爺們同意建造軍艦的預算,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儘管大家對海外殖民地帶來的豐厚利潤有目共睹,不過本土的安全顯然更要緊,距離開戰僅剩一年,大家是不會有興趣對即將到來的大戰中排不上多大用處的海軍撥款的。最後,基於政治本能,一部分老爺爺還會胡攪蠻纏一番……

沒有迫切性,沒有實際意義,這個提案不可能通過。

“他們會同意的。”

攪拌著牛奶泡沫。李林平靜的說到:

“在適當時機,議員們也會表現得十分通情達理和慷慨。”

“元老院什麼時候變得慷慨了?”

不加掩飾地懷疑,以及諷刺。自從芙蕾婭第一個嘲弄地稱呼評議會為元老院開始,軍警憲特等暴力部門私底下都這麼叫評議會,到了最近,民間也學會了。

李林笑了起來,把咖啡和今天的放到她的面前,指著頭版下方的豆腐塊。

“這就是老爺爺們慷慨的原因。”

關於斯科特案的跟蹤報導占去版面的八成,在不起眼的下方,是標題為的文章。

這似乎……沒什麼可值得奇怪的。只是李林將公國變成債務奴隸的陰險計畫的階段性成果,一個看上去還算可口的勝利,可是跟海軍申請戰艦建造關係不大。

當然,有時候也可能有關係。畢竟很少有人會去相信。當沙皇陛下和他的政府無力償還貸款的時候。他們會老老實實地按照協議把自己褲子當掉。當工人甚至賣器官來還錢。守信這種美德很少是自發行為,涉及到經濟問題時更是如此。不論對方是庶民、貴族還是沙皇,到了無力償還欠債時。他們一定會選擇賴帳,他們守信用的可能僅僅高於律師和銀行家。所以,為了收回那些錢,亞爾夫海姆需要足夠的戰艦開進拉普蘭灣,用大口徑艦炮來討債……

可那畢竟是遙遠未來的事情,況且在徹底搞定人類陣營,並且把這個巨大的戰果消化掉之前,精靈陣營也很難和公國翻臉。真有那麼一天,陸軍和空軍也能完成這個工作,這兩個軍中都有相當豐富的強拆經驗,其工作效率是海軍難以比擬的。

因此,海軍戰艦和公國的貸款,兩者不存在能產生關聯的要素。

“但阿爾比昂跟查理曼正在爭先恐後地向公國提供貸款,並將由此引發激烈衝突,到那時,我們就需要戰艦了。”

李林放下咖啡,嘴角微微上揚。

“根據史塔西的情報,沃爾辛厄姆和黎塞留都派出了秘使,私下接觸斯托雷平,保證以優惠的條件向公國提供貸款,附加條件是半年內必須向阿爾比昂或查理曼開戰。”

很有意思的情形。雙方提供的貸款數額大致相當,利息也差不多一樣低,條件也驚人的相似。唯一的區別是阿爾比昂要公國向查理曼開戰,查理曼要求公國再次和阿爾比昂開片……

如果有設立年度冷笑話大獎的話,這段三角形的“相愛相殺”倒是可能成為奪冠熱門。

沙發上的客人不覺得這有什麼可笑的,智慧種的歷史一直如此,他們從歷史中學到的,就是什麼都沒學到,各種驚人相似的冷笑話總是在不斷出現,問題是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發生了什麼?”

“查理曼的造艦計畫。”

“造艦計畫?”

客人愣了一下。她聽說過那件事,在簽字之後,查理曼根據協定對戰艦噸位、性能的限制,對原來的造艦計畫進行相應調整的產物。在這個月,查理曼的“條約型巡洋艦“德‧格拉斯級巡洋艦就將下水舾裝,數量只有三艘。這個數字不算多,更沒理由挑動阿爾比昂人敏感的神經。

她想了想,問到:

“有什麼問題?”

“查理曼人作弊過頭了。”

李林拿出幾張照片放在桌上。

“在海軍軍備控制談判之前,黎塞留和海軍部的人就找到我這裡,希望根據談判設定的底線,建造一種威力足夠的巡洋艦,在戰時稍加改裝就能充當主力艦使用。說白了,就是鑽空子。然後我們依照客戶要求,設計了德‧格拉斯級快速巡洋艦。”

一條搭載68門12磅炮、承載力和主力艦相差無幾的“輕”巡洋艦,炮位是按照24磅炮設計的,一旦條約失效,立即能換上一等戰列艦使用的24磅炮,將其編入戰列線。

可以想像,阿爾比昂人很生氣,他們立即對此表示了譴責。

“‘在阿爾比昂王國遇到財政困難的時候。故意鑽條約的漏洞,蓄意挑起海上軍備競賽不得不說,這是相當嚴重的指控。”

作為老牌海上強國,阿爾比昂總以為全世界只有她才能無恥,當發現被他們眼中愚蠢的查理曼人狠狠涮了一把的時候,他們就差沒跳著腳罵娘了。

“阿爾比昂人很生氣,但他們缺乏報復的手段,畢竟從紙面資料上來看,查理曼是遵守條約的。他們不可能、也沒有多餘的力氣為此和查理曼開戰,不過儘管財政困難無法支撐起一場全面大戰。支撐公國和查理曼進行一場代理人戰爭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就像你一樣。”

客人冷冷的評論到:

“而查理曼也打著相同的算盤。利用公國牽制阿爾比昂。為查理曼朝南方和海外殖民地擴張掃清障礙。雙方矛盾激化,最終變成一場海上戰爭,條約徹底作廢,造艦競賽重新啟動。”

一個沒有條約約束的海軍軍備競賽時代。進而引起一系列連鎖反應。引發一場橫跨軍事、政治、商業的全面對抗。最終走向世界大戰。

與之前不同的是,亞爾夫海姆不能像過去那樣只做壁上觀,他們也要對此做出反應。正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大不列顛和法蘭西帝國相愛相殺時都會把新大陸的米國倒爺們捲進去,公然在海上劫掠商船抓米國壯丁,引發“准戰爭”,甚至在把矮子一世流放後,英國鬼畜們還念念不忘拉清單算舊賬,派出遠征軍把華盛頓夷為平地,一把火燒了國會大廈,把那棟建築變成後人熟知的顏色才算完。沒有人類希望帝國那種優越的地緣環境,身處四戰之地的亞爾夫海姆沒有任何可能置身世外,為了自己的獨立,以及獨立之後的國家戰略,勢必需要早做打算。

“就像老話常說的那樣,未雨綢繆。”

李林接過話頭。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我們知道這一點,其它國家也知道,做些準備防患於未然,不是壞事。”

眼下亞爾夫海姆和阿爾比昂還是親密無間的盟友,但未來某個時候,圍繞海外利益和海權爭奪,以及阿爾比昂聯合大陸第二強國圍毆第一強國的傳統國策,兩國很有可能爆發一場大戰,屆時亞爾夫海姆不可能只靠潛艇和水雷來打贏戰爭,大型水面艦隻同樣不可或缺。眼下以“防止公國賴帳”為理由,進行先期設計和試驗,然後小規模建造一批試驗艦,積累船隻建造、設計的經驗和足夠合格的人員後,亞爾夫海姆就可以利用強大的工業實力迅速量產軍艦,建設一支足夠強大的菜鳥海軍,去和阿爾比昂王家海軍對掐。

相當穩妥的“小步快跑”戰略,也很符合亞爾夫海姆的狀況,明年對查理曼開戰之後,亞爾夫海姆肯定會獲得幾個出海港口,與海外利益的關係更加緊密,與阿爾比昂發生衝突的風險一併增加。到那時候,就真的需要那麼多戰艦了。

長遠的目光,精密的計算,讓人讚歎的智慧,不過客人對此興趣缺缺。

“到那時候這些都跟我沒關係了。”

“誠然,我們的契約直到明年戰爭結束為止,都是有效的。”

手指交叉在一起,李林擺出無憂無慮的笑容回答。

“等到我軍壓制查理曼,你……不,‘你們一族的願望便會實現。為了從永生的旅程中解脫,為了真正的自由,還請您繼續和過去一樣協助我們,尊敬的古代種、不死鳥的賴爾‧費尼克斯小姐。”

無憂無慮的口吻這麼說著。

不死鳥、鳳凰、貝努、菲利克斯對她們的稱呼有很多,但這個古代種比龍族更加神秘,幾乎沒人知道這一族的實體。即便同為古代種的龍族,也只有少數幾位元高位長老知道一些內情。不死鳥一族在歷史中留下的足跡,只是偶爾劃過天空留下的驚鴻一瞥以及傳說中客串一下跑龍套的角色。

神秘、美麗、不問世事,這就是不死鳥給人的映射,不過實情卻截然相反。

作為這個世界的真正主宰,母神經常干涉、遏制智慧種的發展。在進行干涉的同時。她也一直隱身幕後,盡可能不讓智慧種們察覺到自己受到了干涉,避免引發未知的變數和不必要的反抗,由此構成一個無限停滯的迴圈世界。

不過,這其中存在矛盾。

為了盡可能精確的實現干涉操作,母神就更非得仔細觀察她的創造物不可,必須巨細靡遺地觀察創造物的價值觀與感情變化,有了更深入的瞭解後,才能設計出更有效率且更為隱蔽的干涉策略。

可另一方面,母神的出現又不能讓智慧種社會察覺。所以只能借助教會來間接瞭解情況。只是這種方式傳遞資訊的速度不夠快。經過教會轉述的資訊,其可信度也需要打個折扣。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不死鳥被創造了出來。

如果說神意代行者是母神直接介入歷史的“神之手”,不死鳥則是觀察、監視世間動態的“神之眼”。在漫長的歷史中。將各種情報準確傳達至母神那裡。以便母神及時做出決策,對智慧種的發展設定路標。

作為忠誠的“神之眼”,不死鳥一族的生態也是非常奇特的。“即是個體。也是集體。即是父母姐妹,也是不同的自我。在永生的旅程中,不斷重複南柯一夢”這番充斥矛盾的論述,正是這一族的真實寫照。

在歷史記載和傳說中,不死鳥數量極少,似乎生育率比龍族還要低下,但肯定維持著一定數量,從而保證種族繁衍。

事實上,這是個先入為主的誤解。從一開始直到現在,就只有一隻不死鳥。

從誕生的那一刻開始,不死鳥便遵循本能去尋找獵物,選定合適物件後,將目標的外貌、記憶、人格以及留在“根源記錄”上的人生整個吞掉。通過這種它們自己稱之為“吞噬時間”的作業,轉化為與本尊毫無分別的“偽物”。一邊在智慧種社會中生活、成長,一邊透過自己的眼睛以智慧生物相同的目光,仔細調查、分析社會和文明的發展程度、以及價值觀變化,然後回饋至母神那裡。等到吞噬掉的“時間”消耗殆盡,它會尋找新的目標,開始新一輪迴圈。

這套運行機制一直非常有效,但也存在幾個問題。

首先,在“吞噬時間”的過程中,吞噬物件的人格、情感會被一併繼承下來,並且一直保留下去,不會隨著吞噬新的獵物而被清零。人格的不斷積累讓不死鳥越來越難以稱之為單一個體,不同的人格和經歷在體內沉澱,使她越來越偏離創造者所設定的要求,甚至於對被設定用途這件事情產生了倦怠和厭惡,進而演化成從這種輪回中脫離的衝動。

這還只是精神狀態的不穩定,有足夠耐心開解的話,也不是不能解決。但第二個問題就沒那麼輕鬆了。

基礎資料承載體用淺顯易懂的說法,也就是所謂的“靈魂”。在不斷變成各種偽物的過程中出現了損耗,反過來影響到了肉體,出現快速老化的症狀,必須通過經常吞噬他人的時間,對“靈魂”進行修補,才能維持到肉體使用的期限。

至於吞噬的對象,雖然沒有具體的規定,但一般都是越年輕越好。

“對我來說,人世就像一個點滿了蠟燭的聖堂,有些蠟燭剛剛開始燃燒,有些蠟燭燒得正旺,有些蠟燭即將燒到盡頭。但只有前兩種是我能吃的。”

理論來說,獵物越是年輕,不死鳥所能攫取的時間也越多,為此李林經常會定期給賴爾提供花錢買來的小孩和嬰兒反正監護人都同意轉移所有權,也沒有人權團體來說三道四,怎麼使用都不會產生問題。

唯一能算問題的,也只有賴爾的罪惡感了吧。

連人生為何物都沒有明確的概念,沒有戒心,也沒有防備的幼小生命,在自己手中衰老、乾癟,最終失去重量,化為塵埃。

“那些孩子……對我笑了。”

每個被賴爾抱在懷裡的嬰兒,都會笑。

嬰兒不可能知道她要對自己幹什麼,委身在溫暖、舒適的臂膀中,天真無邪的嬰兒們,撒嬌、愛慕似的對著賴爾笑了。

沒有心機、沒有客套,更沒有罪惡的嬌憨笑容。

眨眼之間,嬰兒的重量、體溫和那個笑容消失在自己的臂膀之中。無盡的空虛和罪惡鋪天蓋地的衝擊身體和心靈,眼淚都流不出來,只能任由撕裂般的痛楚折磨全身。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是人類就好了,這樣就會有人把我送上法庭,斷我的罪,為那些嬰兒小孩鎮魂。”

但那只是幻想和逃避。現實是,連虛偽的安寧都得不到,就要繼續為母神工作,為此累積新的罪業。

“其實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幫你清理掉那些不愉快的記憶哦。”

咖啡杯和杯盞輕碰的聲音與淡然的邀請重疊在一起,從那聲響中能感覺的到,足以讓聽聞者身體發熱的某種誘惑。

“只要幾秒鐘,不論是迄今輪回的經歷,還是某一段特定記憶,都能進行格式化,再進行刪除。不會有任何痛苦,也不會產生副作用。”

將記憶數位化的實驗在他誕生之前就已經獲得了一定成果,相關實驗的細節就在資料庫裡,加上這個世界的操作系術式進行輔助,要徹底刪除某些記憶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沒有副作用……那就未必了。

所謂人格終究是在記憶和經驗基礎上成形之物,記憶的缺失肯定會對人格產生影響。當然,這正是李林所需要的。

一個沒有道德感,且忠誠的監視之眼,對他的計畫會產生很大的正面效應……

“不必了。”

賴爾斷然回絕。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只想實現唯一的願望。”

帶著罪惡和悔恨,從無盡的旅途中得到解放,以此求得永遠的安寧。

也即是……

死。

死即是安寧,死就是救贖,唯有死亡才是脫離永生地獄的鑰匙。

自殺志願者特有的思維,在少女女淒然決絕的臉上綻放出哀傷的一笑。

“代行神意的超越種,你只是我的死。如果你要玷污我的旅程,褻瀆我迄今為止的罪業,我寧願承受神罰。”

只有“那個”不想被人染指,更不想讓人肆意塗改刪除,唯有這一點絕不妥協。如果硬來的話,就算明知徒勞,也要拼死反擊。

“謔……”

紅瞳微微眯起,李林溫柔地笑了起來。

“那就還請你和之前一樣協助我們吧。”

冷不防空氣中劃分出整齊的方格,無數色彩的發光粒子在方框內跳動,覆蓋真實的景象,上百個方框內描繪出相同數量的人臉。

上百張不同人類的外貌,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截取圖像的時間地點也有所差異,繪製角度、尺寸也不同,仿佛隨機抽取的一大疊肖像畫。

望著那些人像,賴爾不禁屏息。

“和之‧前‧一‧樣,貴重的實驗材料就麻煩你看管了。”

猶如愉悅,仿佛嘲弄地宣告,吐露在色彩斑斕的辦公室之中。 本帖最後由 yuyosan 於 2014-11-7 09:13 編輯

yuyosan 發表於 2014-11-6 09:46
22.神秘樂園(十五)

在羅蘭的記憶中,單獨和李林共進晚餐似乎並不多。

李林忙於工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沒了布倫希爾在一旁,家庭氛圍便會大幅度稀釋,變成類似工作會餐的場合。

不是說李林對用餐有嚴格要求,不許講話,喝湯不許發出聲音什麼的。只不過……看著邊吃飯邊看公文的李林,羅蘭覺得彼此的間距非常遙遠。

這幾乎是一種常態,從很久以前開始,羅蘭就習慣了這種事情。因此當看見李林面前除只有餐具和菜肴,沒有擺上一張檔紙的時候,他居然有了那麼一點不適應,仿佛看見了什麼很彆扭的事情。

“怎麼了?不習慣燭光晚餐?還是菜不對胃口?”

李林繫上餐巾,漫不經心地問著。

回過神的羅蘭搖搖頭,桌上擺的是一流的查理曼菜,看上去就很開胃,最挑剔的美食家都也會放下架子大快朵頤。對食物只有最低程度要求的羅蘭來說,不存在沒食欲的問題。

“只是奇怪你也有正經用餐的時候。”

毫不掩飾,羅蘭徑直道出了自己的感想。

“有點被嚇到了。”

“那麼你需要習慣這種新狀況了,哦,對了,和密涅瓦一起。”

輕鬆愉快,一如對孩子終於成家立業感到欣慰的父親,叫人難以想像溫馨口吻背後的無數政治算計。

當得知李林將密涅瓦安置在亞爾夫海姆時,羅蘭差點以為這是要準備殺人滅口的節奏,在和李林談了一次後,他才放下心來。

從一開始,李林就沒有弄掉密涅瓦的打算,相反,他覺得這是個機會。

這不是說他有扶植密涅瓦充當傀儡的想法,歷史已經無數次證明扶植傀儡政權往往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難以調和的利益矛盾、可以拿去當腦殘智障標本的傀儡政府豬隊友、爛泥坑一樣永無止境的治安戰……強如米帝都會被“建立民主自由新秩序”給折騰的七葷八素,家底沒米帝那麼殷實的精靈可沒有閒錢給常校長、汪漢奸之流去敗。

李林甚至不打算去佔領查理曼全境。傀儡政府就更是無從談起了。

他看得很清楚,別看查理曼現在四面樹敵,大傢伙恨不得一起挖坑把這貨給埋了。但如果亞爾夫海姆佔領整個查理曼,要面對的戰略環境可絕不是1940年法國投降後。第三帝國那種獨孤求敗的戰略強勢,而是1895年腳盆雞吞了高麗棒子,幹挺大清朝後迎來的“三國干涉還遼”的被動局面。

日本明治維新後,一心走“脫亞入歐”路線,舉國一切學習西方。但自詡文明的白皮鬼子們也沒把這群蘿蔔頭當人看過,撐死也就視為學人話、穿人衣、會模仿人類禮儀規範的黃毛猴子。基於這種優越感以及現實利益,他們允許猴子為了爭奪猴山老大地位大打出手,並且從某只“冥頑不化的黃猴子”被“開始效仿人打扮的黃猴子”打到滿頭包的狼狽中獲得快樂。但如果某只猴子試圖吃掉過去的猴王,讓自己超進化成金剛,和人類平起平坐時。列強們就不再是觀眾,他們會好好調教那只不懂規矩的猴子。

日本人就犯了這個忌諱,幹挺大清朝之後,這群腦袋發熱的傢伙想一口氣吞下整個東北,德國、俄國、法國三個流氓立即軍艦生火、大炮退衣。衣冠楚楚的外交官們告訴伊藤博文:你們要不撤軍。就等著被爆菊吧。那時候還沒被“大和魂”上身,國力尚且羸弱的日本人也沒辦法,只能被迫將幾乎吃入口中的遼東半島吐出,留給早已相中此地的沙俄。至於那三個流氓以“還遼有功”為名向大清朝勒索各種好處,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亞爾夫海姆在軍事、經濟、政治、外交等各領域都遠比1895年的日本強得多,但防衛軍如果出兵佔領查理曼全境,恐怕也難逃被周邊國家敵視甚至採取軍事行動進行警告的命運。而屆時。亞爾夫海姆恐怕不會像日本那樣得到“英日同盟”這樣的轉機,來擺脫“悲慘孤立”的困局。

與其日後被動屈辱的把戰果吐出來,弄得自己難堪,還讓國內愛國憤青有機會利用悲情來宣傳“鬼畜阿爾比昂”,還不如提早做好規劃,給自己和查理曼留個餘地。

換言之。李林能容忍查理曼繼續存在,但前提是這個查理曼是虛弱的,且對亞爾夫海姆保持一定程度的中立。

要實現這個看似高難度的課題,就要從密涅瓦入手。

就像之前說過的,李林不打算、也沒指望密涅瓦成為一個傀儡政府的象徵首腦。他的算盤是讓夏爾王子成為查理曼王國下一任國王。密涅瓦則以攝政的身份掌握實權,從而確保新的查理曼即便不對亞爾夫海姆友好,也不敢輕易加入反亞爾夫海姆的同盟當中。

“垂簾聽政”式的政治格局在查理曼歷史上曾經出現過,掀起“聖巴托羅繆大屠殺”的美第奇太后就是例子,因此出現一位公主攝政也容易被查理曼人接受,再怎麼說這也比一位“太后老佛爺”更有親和力。至於另外兩位王位繼承者,自然是去他們該去的地方了。

這對大家都有好處,查理曼繼續存在,王族還是王族,精靈獲得了獨立,其它國家也不會出兵干涉,國際局勢恢復平穩。幾乎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剩下的,就是確保作為國家攝政的密涅瓦不會像慈禧老佛爺那樣和全世界宣戰,或者學習高麗棒子那位被追封“明成皇后”的閔妃,引進外國勢力對抗新的宗主國,鬧得亞爾夫海姆還得學習日本人,讓一個大使帶著一幫浪人沖進王宮,展現軍神般的戰鬥力……只要一切順利,基本上幾十年的和平可以說是保住了。

那麼,密涅瓦是否會乖乖聽話?參觀亞爾夫海姆之前多半會斷然拒絕,參觀之後就未必了。

“殿下對參觀行程還滿意嗎?”

李林分割著盤子裡的龍蝦,一臉漫不經心。

回想了一下行程,羅蘭的表情不再那麼嚴肅。

“感覺還不錯的樣子。不過對藝術博物館似乎不大滿意。”

那真是很有意思的情形。

一直以來被亞爾夫海姆各種高大上壓得喘不過氣來,縱然想要雞蛋裡挑骨頭,也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連續鬱悶了好幾天之後,密涅瓦終於找到了可以重拾信心。讓人類壓過精靈一頭的存在。

那就是——藝術!!

相比人類社會豐富多彩的新古典主義雕塑和繪畫,精靈們的文化藝術一直保持著嚴肅的古典風格,或者說老古董式的正統派風格,此外還加上了一點暴發戶式的浮誇跟驚人尺度。現在,這些大而無當的作品贏得了查理曼王女毫無保留的嘲諷揶揄。

“什麼?托爾克教授今天無法接待來訪者?哦,當然,他正在那匹馬的左耳裡工作呢。”

一貫嚴肅的海德里希都不得不背過臉,發出“噗嗤、噗嗤”的悶響,羅蘭捂著嘴,儘量不發出聲音。邊上的工作人員一臉莊嚴神聖,不過從他們泛紅的臉色來看,其實也很想笑吧。

《執政官的演講》、《農莊少女耕田歸來》、《高速鐵路通車》……

全都是類似古希臘、羅馬那種裸體雕像或者凸顯政府和執政官英明偉大的作品,整天看著這些一味突出“正統”、“正確”、“巨大”等要素,但缺乏彈性之美的東西。耐心再好也會厭倦吧。比起千篇一律的巨大雕塑和油畫,或許小孩子的隨手塗鴉更讓人能感受到美也說不定。

唯一還能入密涅瓦法眼的,則是藝術博物館對面,市民活動中心廣場前進行的同人志發表會,看著在各種瞎眼傷身的腐本間流連忘返的密涅瓦,羅蘭只覺的背脊上直竄寒氣……

話說回來,她能這麼高興。也是因為人民法庭的判決結果。

人民法庭對斯科特案做出最終判決,裁定地鐵運營部門和警察局執法過度,斯科特先生如願以償獲得了訴訟勝利和賠償。出人意料的是,地鐵運營部門也對這個判決松了一口氣,表示願意去掉“只限人類”的牌子。

“這很好理解。”

慢慢品味著紅酒,李林解釋到:

“種族隔離導致交通運輸的運營成本和潛在麻煩增加。也對確保人類工人自願保持工資水準低於精靈工人的策略不利。”

“自願保持低工資?”

羅蘭手中的刀叉停了下來,一臉的不可思議。

每個資本家都喜歡廉價勞動力,自願保持低工資的員工更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但現實中根本不可能出現這種傻瓜,沒有人不會期望生活更好,也沒有人會不盼望更多的薪水。

自願保持低工資?這簡直是個笑話。

但李林卻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的確。人類工人也希望能獲得更多薪水,但他們也願意維持低工資。畢竟薪水賺來,要能活著去享受才有意義。”

“什麼?”

“現在的情況是,精靈工人對人類工人進入自己的職場抱有高度警惕和敵視。”

就像米國白人工人認定華人勞工搶走他們的工作,是造成他們貧困的原因一樣。精靈工人也持有類似的心態,好在精靈的失業率幾乎為零,加上治安管理一直很嚴格。他們還遠沒有像信上帝的米鬼們那麼暴力——毆打甚至活活燒死不同種族的勞工。

“人類工人薪水低,從事的也是危險又辛苦的工作,所以精靈工人只拿他們當傻瓜而已。靠著薪水和地位的優越感,一般精靈也能忍受自己周圍有人類走來走去。一旦這條底線也不復存在的話,你覺得還會有善待人類的呼聲麼?”

羅蘭張了張嘴,沒能將反駁的話說出口。

說無力反駁,似乎更恰當一些。

真要發生上述事情,恐怕滿大街都是身穿白袍、頭戴尖頂帽的右翼暴力組織成員,他們四處襲擊人類工人,進行暴力迫害。員警將對此視而不見,軍隊亦同樣如此,輿論則會大肆興風作浪,火上澆油。

結論很明確。在輿論和民眾心態發生改變之前,讓人類保持較低的收入和生活水準是合理的判斷。然而要讓人類長期預設這種狀態也是一個棘手的問題,光靠鞭子只能調教出壞脾氣的強驢,更何況是人。所以。除了鞭子,胡蘿蔔也是需要的。

取消部分公用設施的“只限人類”牌子,正是那根懸在人類面前的胡蘿蔔——不大不小,偶爾會讓人類咬上一口,又不會讓精靈無法接受的胡蘿蔔。

“這聽起來像是在助長差別,其實是平衡雙方的心態。要知道,不少市民嘴上不說,但心裡對這次的判決是不滿意的。只不過我的威望還能壓得住場面,給人類一點好處也沒有損害到他們的利益,所以他們也不會再多說什麼。如果你想更進一步。徹底實現種族平權,那麼亞爾夫海姆將會陷入動盪之中,種族仇殺會毀了一切。”

羅蘭默默點頭,他對此毫不懷疑。

除了這些表面上的理由,還有一層不能說的思量在其中。眼下很多底層人類工人根本拿不到像樣的工資。還要從事幾乎是強迫性質的勞動,這些心懷不滿的工人或消極怠工,或者試圖逃亡,甚至謀劃暴動。在相關部門的強力鎮壓下,總算還沒鬧出什麼大亂子,但種種不安動向已經開始對軍工生產造成影響,再這麼下去。甚至會影響到明年的開戰。

羅蘭不清楚開戰的相關事宜,但他從亞爾夫海姆種種跡象判斷出,在各種客觀因素影響下,精靈對治下人類做出些許妥協只是遲早的事情。現在正好借著斯科特案做出示好的姿態,再對工作積極的人類工人支付一筆象徵性的加班工資,人類們便會感恩戴德。總體情緒就能得到緩和。他們有了生產積極性,軍工生產也能得到保障,備戰工作也能順利進行。對於部分政府職員擔心人類工人會因此得寸進尺的問題,那就更簡單了,右翼份子正愁沒事做呢。

(這大概就是所謂氣度上的差距了吧。)

少年在心裡歎著氣。

以通常的道德基準來看。李林的作為絕算不上正大光明,但絕對是最能令各方接受的安排。從這一點來說,他無疑可以躋身最偉大的調解人之列。

相比之下,自己對這件事情的思慮僅限於事件本身,止步於種族矛盾的層次。兩相比較,高下立判。

“你還太年輕,思考問題容易鑽牛角尖。其實想的簡單點,把這種事情想成你那些女朋友就行了,如同平衡後宮一樣平衡各方勢力就行。”

噗——

滿嘴的紅酒噴了出去,羅蘭劇烈的咳嗽起來。

這話題轉換的跨度也太大了點!

“下午布倫希爾來電話,聊到你的時候,她又在問‘什麼時候圓房、‘要趕快抓緊、‘實在不行的話,幫下忙吧之類的話,面對這份持之以恆的熱情,你不覺得自己有義務回應一下嗎?就算到大婚之前無法和殿下行房,你身邊也有其他姑娘吧,你又不是貞潔烈婦,保留第一次什麼的根本就沒意義。”

公事公辦般的語調叫人哭笑不得,哪怕他的邏輯和結論依然正確,但在飯桌上一本正經的討論這種事,還真是叫人噴飯。

被那雙炯炯有神的紅瞳盯著,羅蘭下意識按住胃所在的位置,滿臉苦相。

“只有這個饒了我吧……”

“拖泥帶水可不是男人的做派,就算面對柴刀,也要鼓起勇氣將對方推到,讓其順利懷孕才行。”

“那叫作死……”

“只要有愛就行,真愛可以克服一切困難,不過是和幾個女孩子啪啪啪而已,不會有問題的。”

“這分明是人渣的臺詞吧。”

“總之——”

擦乾淨嘴角,將餐巾丟在盤子上,李林悠然說到:

“殿下對這裡也看得差不多了,你也是時候帶著殿下重返呂德斯了。”

那不是商量的口吻,是明白無誤的命令,不容拒絕和質疑。 本帖最後由 yuyosan 於 2014-11-7 09:22 編輯

yuyosan 發表於 2014-11-10 12:57
23.前夜(一)

微暗的房間裡,空無一人。

這描述似乎有欠妥當,在自己對面,正坐著一個黑髮少年,背靠夕陽的餘暉讓人看不清他的臉孔。從外表來看,他毫無疑問是個人類。

然而,那是個天大的誤會。

在辦公桌上以及地毯上,由於夕陽投射出的人影,巨大到佔據了幾乎整個房間,並且猶如生物般蠢蠢欲動。安靜到異樣的房間裡,只有被稱為恒溫系統的機器運作的低沉聲響,這陣蜂鳴此刻似乎更響了一點,欠缺真實感的詭譎正不斷增加濃度。

不僅如此。

(……紅色……)

無法闔上眼瞼,心臟絞出顫抖的聲音。

窗戶外本應是籠罩在夕陽餘暉下的城市街道,還有一輪西沉的落日,但影子那過於巨大的存在感連外面的風景也抹掉了。翻騰蠢動的影之中,一抹紅色的反射光如同燒蝕般刻入視網膜,不要說移開視線,就連閉上眼睛也難以做到。

(紅色眼珠……)

閃爍著不詳光芒的眼珠,看上去比周圍的黑暗還要深邃,猶如能容納世間萬物的無盡深淵,光是這樣盯著,就感覺靈魂要陷進那個深淵裡去了。

沒有感情也沒有熱度,酷似另一種黑暗的紅色光芒滲入身體,毫不留情的滲入肉體,觸及靈魂。“自己”正在被改寫,正在“變得不是自己”,狂亂、焦躁、羞恥、恐懼攪拌在一起撕扯著頭腦,身體和心靈轉瞬間像破抹布一樣碎裂、飛舞。然後被吞沒……

迸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恐怖的風景消失了。

呼吸。

仿佛闊別許久一般,清新的空氣充滿肺葉,殘留著麻痹感的手拭去額角的汗水,蓋住眼睛。過了一會兒,重新聚焦的翠綠眸子睜開,映出遞上水杯的羅蘭。

“謝謝。”

溫熱的白水沖掉嘴裡的苦味,清涼的甜味在口腔和鼻腔裡擴散開。

“薄荷?”

“薄荷能提神醒腦,一杯溫薄荷水對精神和腸胃都有好處。”

將杯子和託盤遞給一旁的服務生,少年揮揮手。服務生鞠躬後退了出去。直到此時密涅瓦才發現他的耳朵

人類?

終於反應過來的王女四下打量。裝飾華麗的狹小空間、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從腳下傳來的震動顯然,她正在某輛列車的車廂裡。

“這是財團挑撥來的專列,我們正在前往呂德斯的路上,大約再過2~3天。我們就能回到王都了。”

“那亞爾……”

“噓。”

羅蘭豎起手指放在嘴唇上。慢慢地搖頭。

“別在外面提起。”

“抱歉……我忘了……”

緩慢的吐出歎息。密涅瓦低下了頭,剛泛起一絲血色的臉孔再度變得乏力。

傳達釋放的,是那位執政官本人。

使用暴力手段。強迫未成年少女服從自己各種合理或不合理的指令。那是殺人魔和強姦犯才會幹的事情,作為法律和道德的化身,我們是不會去作奸犯科的。

一上來就是槽點滿滿,讓人連該從何處吐槽都覺得頭大的開場白。還沒等自己表情僵硬,超越種先生做出了驚世駭俗的發言。

經過調查,殿下是因為不可抗力,而非本人意願誤入亞爾夫海姆,也就不存在偷渡入境和不友好的間諜行為。有鑑於此,我們打算禮送殿下返回查理曼。

哢嚓、哢嚓、卡擦。

座鐘安然運行,遲滯的空氣中,鐘擺和齒輪運作的聲響格外清晰。

足足一分鐘後,密涅瓦按捺著複雜的心情,擠出一個微笑。

“這還真是寬大的處理呢,接下來是不是要用操作系術式抹掉我的記憶,或者其它什麼手段來確保我會保守這裡的秘密呢?”

最穩當妥帖的保密手段,莫過於殺人滅口,製造出一具浸泡好幾天的王女屍體沒有任何困難。再用點心,準備好發現屍體的地點和相關人員的話,效果會更好。要是想偷懶的話,一個裝著美麗少女的水泥塊沉在河底幾百年都不會被人發現。

因為卡珊多拉大橋上的爆炸,不論是溺水身亡還是失蹤,都是合乎情理的狀況。

從精靈們目前為止的反應來看,他們似乎心存顧忌,沒有滅口的打算。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安全。操作系術式中有不少催眠按時和控制思維的專門術式,抹掉某一段記憶雖然麻煩,但只要技藝高超,這種事情也並非辦不到。

看起來,他們最終是選擇了這種辦法來處置自己。

安心吧,我對那種伎倆沒興趣。

悠然的語調令密涅瓦愣住,那種從容不迫絕不是偽裝出來的,儘管近乎不屑一顧的說法讓人火大,但那個保證有這讓人無法懷疑其真實程度的重量。

比起不入流的把戲,我更相信殿下的智慧。

黑髮少年的瞳孔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無論殿下要做什麼,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漆黑又鮮紅的少年翹起嘴角,無可挑剔的笑了起來。

無論現狀還是未來,都不會發生任何改變。殿下只要一直旁觀即可,一生一世。

記憶到這裡就中斷了。

大概當時被對方施展了某種安睡用的術式吧,此刻審閱記憶並未發現矛盾抵觸,關於亞爾夫海姆這些天的經歷依舊存在,讀寫能力也沒有什麼異常。但一想起當時對方的發言,還是覺得不寒而慄,會做那種噩夢,也是因為被震懾到的關係吧。

“一直旁觀啊……”

嘴裡小聲呢喃著。那段發言著實令人不快,但悲哀的是。那也是正確到讓人無法反駁的發言。

沒有人會在乎螻蟻的抗議,也不會有人試圖和颱風、地震、洪水進行談判。

代行神意的超越種之於人類,無異於颱風洪水,人類之于超越種,不啻於草芥螻蟻。雙方並不存在所謂平等,交涉更是無從談起。身為母神所創造的人類,唯有匍匐於地,默默承受代行者施于的命運。不論好壞,此乃理所當然。

反抗?悖逆?

光是有這種想法就已經徹底與自己迄今所接受的教育、倫理觀念背道而馳,更不要說並不存在能做到此事的力量。人類的謀略和智慧。在那個隨手就能製造出天變地異的巨大力量面前。並不比螻蟻強到哪裡去。縱然萬千螻蟻群起而上,對超越種來說,也只是有點棘手的程度罷了,螻蟻們根本無力插手他所編寫的劇本。

他甚至不需要派人將密涅瓦和通過接觸密涅瓦知曉亞爾夫海姆內情的人揪出來殺掉。手輕輕一揮。幾十根黑鑽之柱從天而降。一個月後一切都會永眠於冰層之下。

無論現狀還是未來。都不會發生任何改變……正如他當時說的那樣。

“我到底……”

倚靠在車窗邊,微啟的朱唇漏出焦躁的呻吟,眼眶不知不覺開始發熱。

該怎麼辦這句自問說不出口。說出口也毫無意義。蓄勢待發的精靈、軟硬實力遠超諸國的亞爾夫海姆、錯綜複雜的國內局勢,險惡的王位之爭,還有懸崖絕壁般無法越過的超越種……沒有一樣是她能插手其中的,只能如同觀眾席上的看客,保持沉默,看著演員們在名為“現實”的舞臺上演繹故事,直到塵埃落定。

一直旁觀,一生一世。

糟糕透頂的結局,光用想都覺得不舒服甚至噁心。

然而,哪怕如此,她也沒有能改變局勢的手段。正確說來,這世上根本不存在那樣的手段吧。

如同扭轉天地,讓江河湖海倒轉一樣,擊敗超越種那種奇跡,是不可能存在的。

“我們到底……”

絕望如同毒藥般在身體裡擴散,眼角變得濕潤,帶著刺痛的熱量在眼眶裡打轉。

“這種事情……”

明知道不能屈服於絕望,但面對殘酷的現實,僅憑勇氣和毅力根本支撐不下去。

一切都毫無意義,人類的生命不過如此

即將被絕望壓倒落淚之際,寬厚溫暖的手拭過密涅瓦的眼角。

“不是那樣的。”

不知何時,羅蘭坐到了身邊,小心翼翼的,仿佛對待最重要的珍寶一般,抱住了顫抖的雙肩。

“我們的價值,不是那麼廉價的東西。”

讓少女依偎在自己的懷中,一度品嘗過那種滋味的少年歌唱般呢喃著。

曾幾何時,自己也被那巨大的差異所震懾,一度認為所謂人生和世界就是“萬劫不復”的同義詞,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唯有接受合理或不合理的安排,用“命運”這個藉口來說服自己。

但,那只是在逃避而已。

因為是命運,所以無法逃避,因為是命運,所以只有接受。所有的不合理,都用“命運”當做擋箭牌,認同其存在,然後落個輕鬆。

沒有這麼輕鬆的人生。

沒有人會因為被人問到:“反正遲早都要死,你們為什麼還要活著。”,立即毫不懷疑的去自殺。也沒有人從出生到死亡一帆風順,從來沒有遭受任何挫折。但絕沒有哪裡的誰,是為了演繹他人設定好的命運而出生的。所謂“人生”和“命運”是要用自己的雙手,在直到生命盡頭為止的時間去探索、去創造出來的。

並非獨一無二的結論,就連正確與否也無法明確地肯定。但羅蘭發自內心的相信著這一點,若不是這樣,這世界就真的只剩一片黑暗了。

“對於現實,不能只是單方面的被動接受。就算不方便、就算一時還無法改變,也不能輕言放棄可能……”

這不是解答,也不是要求,甚至連理論也算不上。純粹只是身為一介人類對世界、對自身的期許。

小小的可能性,唯一的祈願。

“手臂……能放鬆一點嗎。”

從懷抱中透出嬌羞的呢喃。驚覺過來的羅蘭匆忙想要撤手,密涅瓦卻說著“這樣就好”,在羅蘭的懷抱裡像心滿意足的貓兒般蜷起身子。

“抱歉。”

少年無話可說,與女孩相擁在一起。

密涅瓦坦然接受致歉,緊緊貼著他的胸口,聆聽那堅實又急促的心跳。

儘管對羅蘭達觀的宣言有些不以為然,認定那是不諳世事環境下的從容產物,在支配世間萬物的力量面前、在不合理的死亡和痛苦面前完全不值一提。但另一方面,密涅瓦的心卻從那些話語裡獲得了奇妙的悸動。

柔軟、溫暖、溫和。就像被抱著的孩子般,密涅瓦感到一種安心與幸福滲入心中。

(就算這樣……)

他的擁抱漸漸融化了心中凝結的恐怖與絕望。

(就算這樣依靠一下。也沒什麼吧。)

撞擊胸口的那股噁心感漸漸平息。所謂的治癒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沉醉在溫存之中的少女心想。

##############

就在年輕人依存著理想和溫柔的同一時間,另一群人也在探討他們的理想。

“先生們,今天將成為歷史上重要的一天!”

會場中心的男人揮舞著拳頭,滿臉通紅。神情亢奮。要不是他說話還有那麼點條理。人們可能以為他是個醉鬼。

這位情緒激昂的先生當然不是街頭酒鬼。他穿著體面。身上噴香水,臉上敷金粉,還戴著做工考究的假髮。標準的上流社會派頭。哪怕情緒高亢幾近失控,身上的衣服依然沒有一絲褶皺。

呂西安‧德‧貝拉米公使是一位標準的紳士,任何時候都以近乎嚴苛的標準要求自己。每個與之接觸的人都不會想到,公使先生在大學時代曾經15次與人決鬥,在獲得官職之前3次與人打官司,最後都是丟手套和對方決鬥,一劍刺穿對方心臟來贏得官司的。

說得好聽點,貝拉米子爵是位勇武任俠的貴族。用不那麼好聽的說法,公使大人就是個裝斯文的老粗。

身為貴族,應有的禮儀教養一樣不少,同樣,身為一個粗人,還是一個看到大好前程和利益的粗人,他的思考也會變得非常直接、暴力。

“我們即將去狩獵狐狸!”

貝拉米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在座的幾十個大漢也露出了會心的冷笑。

狩獵狐狸。說的並不是真正的狩獵遊樂,而是要殺一個人,一個女人:卡斯蒂利亞王國的安娜王后。

她必須死。

在“七日戰爭”之後,卡斯蒂利亞全國對查理曼除了切齒痛恨之外,還有另一種觀點和態度。一些人並未因為戰敗以及戰爭期間查理曼軍隊進行的大屠殺而仇視查理曼,相反,他們將查理曼看作一個值得學習的榜樣,並試圖模仿它的崛起方式,用查理曼式的崛起革新國內政治,讓卡斯蒂利亞成為世界頂尖的強國。前往查理曼留學和考察正在成為不少卡斯蒂利亞人的一種時尚。

特別是加泰羅尼亞地區,舊阿拉貢王國的遺民們。由於卡斯蒂利亞官方敕令,他們不得居住在過去的阿拉貢王都阿蘇格拉納城內,在七日戰爭中,阿拉貢人死傷並不多。一直反感卡斯蒂利亞統治,試圖尋求獨立的阿拉貢人將那場戰爭看作一個實現自己政治理想的契機,他們通過各種管道聯繫查理曼,希望獲得資金、軍事和政治上的援助,推翻卡斯蒂利亞的統治,驅逐哈布斯堡家族,重新恢復舊阿拉貢王國的版圖。

在這種形勢下,查理曼的擴張主義者開始介入卡斯蒂利亞的政治局勢,嘗試著遙控卡斯蒂利亞的政局,推行仿效查理曼的近代化改革。他們頻繁的出入大學校園,向學生灌輸“查理曼的月亮比較圓”、“一切都是體制問題”之類的思想,私底下組織“學生聯合會”,提供資金和印刷設備,支援他們從事獨立宣傳。他們不斷和阿拉貢人開展聯繫,策動阿拉貢人充當“第五縱隊”,在適當時機製造“某些事件”,屆時查理曼將會採取斷然行動,讓阿拉貢人在他們的“祖宗龍興之地”複國……

諸多事項之中,最大的手筆某過於遙控改革派提出引進查理曼軍事顧問,進行軍事改革。仿佛嫌這樣還不夠扎眼似地,他們還提出由查理曼人訓練兩個大隊,約800人的“訓練隊”,取代現有的近衛隊來“護衛王族安全”。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洞悉查理曼人在打什麼算盤,要能答應才是見鬼了。

在諸多反對者之中,安娜王后無疑是最為搶眼的一位。平日裡溫和敦厚的王后被查理曼人肆無忌憚的行為深深刺激,很快就公開表示“叔能忍嬸不能忍”,不但對菲力浦二世頻頻吹風,還多次公開表示“查理曼的行為與侵略無異”,號召她的臣民們起來抵制查理曼。

換了一個理智的外交官,遇上這種情況時,多半會乖乖夾起尾巴做人,等風聲過去再考慮其它花招。但貝拉米公使不是一般外交官,他衝動、嗜殺,更重要的是他是伯納德王子的人,和提坦斯有著很深的關係。

迄今為止,在卡斯蒂利亞的一切行動,背後都是提坦斯在操控,或者說是第二王子的獨斷行為。

自從察覺到黎塞留有意扶持夏爾王子後,伯納德王子就一直處於高度的焦慮和浮躁之中。雖說他有提坦斯和財團的支援,王太子現在也是一副大勢已去的樣子,但他絲毫沒有放鬆的想法。

王太子遭遇重創,但陸軍對他的支持並未因此動搖。夏爾雖然年幼,也沒有能提供有力支援的母族,但他的背後不光有一個和財團繼承者訂婚的密涅瓦,還有黎塞留越來越明顯的支持。任由事態這樣發展下去,只會讓自己越來越遠離王座。

解決這些麻煩的手段相當有限,最直接暴力的就是幹掉自己的兄弟姐妹,但這種想法沒什麼可行性,眼下也沒有這麼幹的必要。另一條比較迂回的就是建立戰功、擴大提坦斯的規模,以強大的武力為後援,平安登上王位。

後一種辦法明顯更為妥當,只不過平定了王冠領的叛亂後,提坦斯就沒什麼仗可打了。北方的戰事和他們沒什麼關係,而且也已經停了,海外爭奪殖民地是海軍的生意。一時間,諾大個世界居然沒有戰爭可打了?

怎麼可以有這種事情!既然動亂結束了,那麼我們就製造新的動亂好了!

第二王子和提坦斯的將官們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幹的,有鑒於他們已經等得很不耐煩,而且眼下需要的是顯赫的、光榮的、巨大的勝利,一般的小打小鬧明顯不能滿足他們……

“大戰爭!”

貝拉米用力揮下手臂,以決然之態大喊到:

“我們需要的是一心不亂的大戰爭!”

不光是公使,會場內外的提坦斯將校全都屏息凝神,眼放綠光。

這些提坦斯軍人骨子裡的好戰天性已經被徹底喚醒。嘗試過殺戮的喜悅,戰鬥的刺激之後,酒、女人、藥物都成了索然無味的玩意兒。唯有殺戮、唯有掠奪、唯有毀滅才能暫時鎮住他們的饑渴。

“我們只有一個大隊,對方則有駐守艾斯寇里亞宮的數千近衛軍。但我深信,諸位皆為身經百戰、一騎當千的精銳戰士!怯懦無能之卡斯蒂利亞人完全不是諸君的對手!”

再也無法按捺心中的激情,想像著安娜王后驚恐的表情,貝拉米公使舉起雙手高呼到:

“為了偉大的查理曼,同志諸君!查理曼新時代的軍神們,讓我們去狩獵母狐狸吧!”
yuyosan 發表於 2014-11-12 09:12
23.前夜(二)

“國事艱難……”

座鐘發出11下聲響,桑迪亞納侯爵揉揉酸澀的眼睛,喟然長歎。

侯爵不是悲觀主義者,也不是喜歡愛發牢騷的人。繼承了卡斯蒂利亞貴族中最高貴的因樊丹特公爵一脈的血統,又處於政治家黃金年齡的50歲,身居內閣總理大臣的顯赫職位。照理他不應該這麼沮喪、焦慮才是。

會如此悲觀的原因只有一個,偉大的卡斯蒂利亞王國,號稱“世界第三強國”,殖民地遍佈海外,“太陽永遠照在我們領土上”的國家,已經到了舉步維艱、內外交困的地步。

或許有一點點誇張,但情況確實不容樂觀。

七日戰爭一口氣卷走了王國近三分之一的財富、七分之一的人口還有近半數海軍戰艦和商船隊。查理曼軍隊撤退時又執行了非常徹底的焦土政策,沿鐵路線至邊境到處都是斷壁殘垣,房屋、農田、水井……人類生存的所有痕跡都被一絲不苟的破壞殆盡。在化為廢墟的村鎮不遠處,則是草草掩埋的萬人坑,裡面盡是婦孺老人的屍骸,青壯年下落不明,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

數字是蒼白無力的,用比較直觀的話來說,就是“這個國家至少需要20年甚至更久才能恢復到戰前的水準”。

內政已經是一塌糊塗,外交更是岌岌可危。

卡斯蒂利亞的傳統外教策略是鞏固和阿爾比昂的同盟關係,同時借助伊密爾的力量。對查理曼實施遏制戰略。但這一戰略隨著原本要與菲力浦二世結婚的瑪麗女王猝死而出現動搖。新任女王伊莉莎白陛下是個本國至上主義者,更是一位國教會的堅定信奉者,這就導致兩個問題:首先,國教會正成為阿爾比昂的正式國教,因為信仰上的分歧,阿爾比昂和卡斯蒂利亞之間的友誼出現了裂痕。其次,阿爾比昂的國家政策越來越明顯透露出清教徒的思想“拼命賺錢,拼命省錢,拼命捐錢”。阿爾比昂人將這種思想轉化為擴張海外利益,拓展國教會在海外傳教的源動力。這就導致繼精神層面後。兩個盟友在現實利益中的矛盾衝突也是越來越激烈。

這種衝突在里加攻防戰末期到達了最高潮,當光榮的卡斯蒂利亞騎士撞破阿爾比昂和公國的秘密談判後,最後一點同屬一個陣營的精神聯繫也不復存在。菲力浦二世公開指責阿爾比昂是“異端之國”,需要“熊熊烈焰的淨化”。伊莉莎白則毫不客氣的回敬“請卡斯蒂利亞學會用文明人的方式說話”。外交口水戰越打越激烈。眼看著就要一路滑向斷交開戰。

外交兩大支柱之一已然如此。另一根支柱也叫人灰心喪氣。在查理曼鎮壓聖伊斯特萬王冠領的作戰中。伊密爾的表現著實叫所有信仰聖教會的國家感到心寒。那場慘烈的作戰固然得到諸國國王和教皇的一致支持,畢竟沒人喜歡革命瘟疫擴散到自己家,哪天早上起來自己治下的國家變成了“xx共和國”。一群丘八和賤民把自己全家老小送上斷頭臺。

但不管怎麼說,王冠領也是最純正的聖教會信仰之地,自上而下都是清一色的聖教會信徒。教皇大人卻如同對待“聖巴托洛繆之夜”一樣,冷眼旁觀查理曼軍隊肆無忌憚的屠殺信徒而不加制止,只是象徵性的派出神官和修女對難民傷患進行收容救助。在其它國家眼裡,這種姿態可不是什麼正面形象……

盟友鬧翻了,宗教領袖看起來也不大靠得住,更要命的是天堂太遠,查理曼太近。駐守在邊境的還是提坦斯,想想那群以抗命違上為榮,打組建起就以“獨走”、“暴走”聞名的瘋子每天都盯著卡斯蒂利亞流口水,桑迪亞納侯爵就感到不寒而慄。只有母神和那群二足禽獸自己才知道,他們哪一天會再炸掉自己的鐵路,然後來個不宣而戰。

必須進行改革。這是每一個卡斯蒂利亞人的心聲,不論貴族,還是平民,都已經深切的瞭解到,唯有進行變革,富國強兵,才能對抗那個貪婪又殘暴的鄰居。

話是這麼說。但究竟該怎麼改,哪些地方要改,哪些需要保留,什麼樣的改革最適合,所有人莫衷一是。

關於改革的意見有很多,總體來說,可以大致分為三派。

一派以聖克魯斯侯爵和國王的弟弟唐‧胡安殿下為首,他們主張在不變更國體和大部分舊體制的前提下,通過向國外貸款和掠奪海外殖民地擴軍備戰,用“鐵和血”洗涮恥辱,找回失去的榮光。這一派之中以守舊貴族和軍人為多,因其保守主張被稱為“保守派”。由於思想保守,他們和教會走得很近,教會甚至提供教堂和修道院作為保守派的秘密基地和武器庫。

另一派的骨幹則以曾經赴查理曼留學考察的青年貴族為主,以胡安‧卡洛斯、何塞‧安東尼奧、聖地牙哥‧卡爾沃‧索德羅為首,這些人主張借助仿效查理曼對卡斯蒂利亞進行改革以實現“開化”,終結卡斯蒂利亞和伊密爾的從屬關係,建立一個富庶強大、獨立自主的卡斯蒂利亞,故而被稱為“開化派”。這批人之中有相當數量思想激進者喜歡蠻幹,而且和查理曼駐卡斯蒂利亞大使館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最近破獲的幾起政變陰謀都和開化派有關係,其中甚至有人本身就是開化派的骨幹。

最後一派就是以外務大臣桑迪亞納侯爵和軍務大臣普裡莫‧德‧裡維拉將軍為發起人的“穩健派”。這個群體裡大多是有著實幹經驗的大臣官僚,傾向于對體制進行改造,但對於卡斯蒂利亞的國際地位和周邊局勢洞若觀火。是以推進穩健改革為目標的。

除了上述三派之外,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右翼組織“長槍黨”,其首腦是頗有人望的薩拉戈薩軍事學院院長法蘭西斯科‧佛朗哥將軍,這一派思想上比較傾向于保守派,和開化派也保持著一定的聯繫,但由於人數太少,大家也沒太多關注他們,算是一個邊緣地帶的小團體。

三大派別的思想主張、利益訴求可說是沒有任何交集之處,除了建設一個強大的國家,他們沒有一點共同語言。三派整日裡互相傾軋攻訐。互相用最下流惡毒的話語進行人身攻擊。然後就像所有失去刹車的嘴炮大戰一樣,嘴炮升級成了真炮。

卡斯蒂利亞人向來以純正、狂熱的信仰聞名世界,“七日戰爭”帶給這個國家巨大物質損失的同時,也極大震撼了卡斯蒂利亞人的精神世界。伴隨著社會轉型特有的思想分裂。這群全世界最驕傲、最盲信的人們變得歇斯底里。變得暴力且極具攻擊性。當論戰無法分出勝負時,極端分子們開始了一系列槍戰、暗殺、綁架等令人瞠目的鬥爭方式。

一個月前,開化派幹將何塞‧德‧卡斯蒂洛騎士在自家門口被四名保守派極端份子用斧頭斬成肉醬。作為報復。開化派武裝份子闖入保守派要員,前財政大臣卡斯塔內達伯爵家中,一番激戰後殺死包括伯爵3個月大的外孫在內的54人,再綁走卡斯塔內達伯爵本人,第二天人們在烏爾薩利亞郊外的公共墓地裡發現了被穿刺在木樁上的前財政大臣。當保守派為“殉道”的卡斯塔內達伯爵全家舉行聲勢浩大的葬禮和遊行示威時,開化派極端份子對人群開槍,並且投擲炸彈和燃燒瓶,造成數十人死傷。過了三天,開化派“名嘴”多洛莉絲‧伊巴露麗在家中被郵包炸彈炸死……

不到4個月時間,卡斯蒂利亞境內爆發了370多起政治謀殺,70個進行政治集會的公共場所和私人沙龍被爆破,10餘處從事印刷工作的設施被焚毀,整個國家幾乎處於內戰的邊緣!再這麼下去,王國將會被各種極端派弄垮,卡斯蒂利亞將被自己歷史上最不幸的內戰撕碎,然後成為大國瓜分的對象。

一想到那個悲慘的未來,侯爵只覺的心臟一陣絞痛,幾乎就要昏過去。

事到如今,一貫反對暴力解決內政和軍人當政的侯爵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那套團結各派力量、穩健推進的內部改革之路已經走不下去,唯有聯合保守派和軍方強硬人士,搞掉在激進和裡通外國之路走得太遠的開化派。然後再請菲力浦二世陛下出來組建一個“舉國一致”的內閣,重新開始富國強兵的改革。

這絕不是什麼好的解決辦法。且不論以“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為目的結成的政治聯盟有多牢靠,保守派之後會不會調轉槍口搞掉穩健派這些有的沒的問題,光是能多大程度解決掉開化派,就足夠叫人頭疼的了。要知道開化派的總後台是查理曼人,無論消滅多少開化派份子,查理曼人總能籠絡到心懷不滿的人士,然後提供各種支援,打造出一個勢力更強、更囂張跋扈的開化派。不徹底斷掉這個源頭,新的開化派就會像地鼠一樣不斷冒頭,但眼下想要和查理曼翻臉無疑於癡人說夢,最極端的保守派軍人也沒膽量打這個包票。

退一步說,開化派瘋歸瘋,其中還是有不少有真知灼見的人才的。所謂矯枉必須過正,對於這個僵化遲鈍的王國,確實需要一些激情和熱血來推動變革。特別是在民間大搞“匡扶王室,消滅查理曼鬼子”的背景下,要想把民間扒鐵軌、拆毀機車、殺害查理曼技術人員之類“一切和查理曼沾邊的必須死”的愚昧風氣扭轉過來,推進國家現代化,開化派的存在就是必不可少的。畢竟誰也沒指望高舉十字聖紋和母神畫像的民間人士用血肉之軀去對抗查理曼軍隊的“花生米”,在基本物理定律面前,“神功護體、刀槍不入”的口號就和空氣一樣……

話是這麼說,但開化派還是要收拾的,總不能讓這群裡通外國的國賊們繼續鬧騰下去。此外雖然不能徹底斬斷開化派背後那雙黑手,但要讓他們收斂一段時間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經過仔細的盤算後。桑迪亞納侯爵運用手中不多的資源,打出了幾張好牌。

第一張牌是羅斯聯合公國。通過將人類陣營之外的勢力引入陣營內部,不僅有助於抵消查理曼日益增強的國力,還能成為與其他國家討價還價的籌碼。在阿爾比昂首先實現與公國停戰的當下,卡斯蒂利亞與公國實現某種程度的和解,無論從技術、道德、輿論等各方面來說,壓力都要比過去小得多。至於宗教義務,雖然有些麻煩,但也不是無解的,畢竟“異教徒還有機會皈依。異端必須死”可是教會一直提倡的主張。稍稍用點心。國王、貴族和人民也能接受“寧結友邦,不予異端和查理曼鬼子”的道理。

第二張牌,是與查理曼國內的理性力量,也就是黎塞留首相進行主動接觸。建設一種全新的雙邊關係。這是最困難的一步。也是必須走的一步。從消極角度講。只有兩國關係改善,才不至於再發生“七日戰爭”那樣的災難,才能安然度過眼下查理曼如日中天的時期。從積極角度來看。查理曼國內對提坦斯這只軍隊也有不少側目者,其中不乏中樞重臣,聯合這些人遏制提坦斯和擴張主義思潮,不但能保證卡斯蒂利亞自身的安全,還能在查理曼內部埋下不和的種子,假以時日,未嘗不能引發查理曼內部混亂。

最後一張牌。在前兩張牌的基礎上,不動聲色地經略海外殖民地。盡可能保住現有殖民地的基礎上,伺機引誘查理曼和阿爾比昂在海外開戰,從而將最大的兩個威脅拉入到相互對抗的深淵之中,卡斯蒂利亞則可周旋其中。

這幾張牌都非常精彩,同時也非常艱難,而堪稱傳奇的是,侯爵只用了一個月就將每一項任務進度都推進到了一半以上。如今公國公使已經到達烏爾薩莉亞,租下一棟房子充當大使館,等大使館建設完畢後便進行搬遷。和黎塞留的接觸也還算順利,紅衣主教並不比軍人們更傾向于和平,但那位理性到冷酷的老者相信當前的和平符合查理曼的利益。秉持這種認知,黎塞留對卡斯蒂利亞的和平提議表現出相當的熱情,甚至表示兩國可以舉行和平談判,簽訂一份互不侵犯條約。海外殖民地目前尚算完好,針對阿爾比昂可能發起的攻擊,所有設施都正在展開防禦強化工作。

所有事項正在進入軌道,裁撤掉開化派那支囂張跋扈的“訓練隊”也該提上日程了。儘管這麼幹有激化矛盾的風險,但那群仗著有查理曼公使撐腰,四處主動出擊尋釁滋事的瘋狗,再讓他們鬧下去,內戰也就是早晚的問題了。眼下要想的是用什麼理由搪塞那位貝拉米公使,讓對方沒有介入的理由……

侯爵正在苦苦思索對策之際,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緊接著就是淒厲的慘叫呼號。

桑迪亞納侯爵匆忙起身,連墨水瓶被打翻也顧不上,飛奔到窗前。推開玻璃窗,一輪明月高懸夜空,冷清的月光下,一群穿著各色服裝的人一邊開槍一邊沖入艾斯寇里亞宮的正門,幾門3磅炮正被推上來。

有幸目擊到這“百鬼夜行”般的場面,侯爵頓時心頭湧上一陣涼意,藏在衣袖下的拳頭劇烈顫抖起來。

“這群該下地獄的、婊子養的查理曼畜生……!!”

修養極好的外務大臣從牙縫裡擠出有生以來第一句髒話。

##########

“阿嚏!”

貝拉米公使揉揉鼻子,強忍著刺鼻的硝煙味,一邊揮舞手槍,一邊嚎叫著。

“諸君,王國興亡在此一役,諸君努力奮勇殺敵!!”

其實公使大人大可不必冒著槍林彈雨這麼上躥下跳,這幫子深信自己“武運昌隆”,抱定“七生報國祈戰死”之決心的查理曼“壯士”已經殺紅了眼,加上硝煙硫磺的刺激,腎上腺素大量分泌,“王國勇士”們正處於半瘋狂的狀態下。不用他煽動,駐紮在艾斯寇里亞宮的近衛隊便被密集的彈幕打得抬不起頭來,王宮多處開始起火,抵抗者打得英勇頑強,但他們的佈防體系早就被敵人掌握,加上猝不及防遭襲,儘管人多勢眾,抵抗還是在被迅速鎮壓下去。

眺望著熊熊火光中艾斯寇里亞宮雄壯巍峨的輪廓,貝拉米公使興奮的舔著嘴唇,意氣風發之情溢於言表。

當貝拉米公使抵達烏爾薩莉亞接手公使職務的時候,卡斯蒂利亞的局勢已經非常不利於查理曼,經過他多方周轉和挑撥教唆,情勢才被扳回來。但這不過是暫時現象,貝拉米很清楚,穩健派遲早會聯手保守派搞掉開化派,他苦心經營的一切都可能隨之毀滅,而他未經外交部許可擅自行動的“下克上”行為屆時將成為他的催命符。

想要阻止這種情形,並且成功引發伯納德王子需要的戰爭,就只能採取最直接暴力的非常手段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利用訓練隊殺掉聯繫穩健派和保守派的安娜王后。

說是利用訓練隊,但骨幹都是提坦斯的精銳士兵。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為貝拉米認為卡斯蒂利亞人終究是靠不住的,用來壯大聲威還湊合,但動手的還的是查理曼人,訓練隊說到底不過是日後用來交代的替罪羊。

眼下事情正順利的進行著,抵抗者正被迅速鎮壓下去,士兵們正在逐屋搜索目標。只要能確保幹掉王后,活捉菲力浦二世,那麼這個國家也將成為查理曼的新領土。

立下如此大的功勞,伯納德王子的地位勢必更加穩固,就算黎塞留有意扶持夏爾王子上位,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只要伯納德王子能成功上位,那他這個有功之臣爬上首相之位也就指日可待了……

“告訴士兵們。”

貝拉米子爵側轉臉孔,對一旁的軍官說到:

“為了防止那頭母狐狸混在侍女之中溜走,把所有的女人集中起來殺掉。”

“可是……”

“寧可殺錯,也不能錯過這僅有一次的機會,為了殿下和國家,我們必須這麼做。”

“遵命。”

軍官轉身跑開,不一會兒,女人的哭叫從艾斯寇里亞宮各處傳來,一些士兵開始在王家禮拜堂堆放柴薪、準備火油不知是為了掩蓋這樁暴行,還是為了羞辱卡斯蒂利亞人。軍官們決定把所有女人的屍體都燒掉。

不斷有哭泣的女人被刺刀刺穿,屍體隨即被拋入挖好的坑裡焚燒,看著火光中佝僂起來、最終消失的人影。貝拉米公使顫抖著,浮現出猙獰的笑容。
yuyosan 發表於 2014-11-14 12:07
23.前夜(三)

“伯納德殿下,卡斯蒂利亞不是聖伊斯特萬王冠領,不是我國屬地,是獨立主權國家。”

“是的。首相閣下,我知道。”

不管是從法律還是政治現實角度來說,卡斯蒂利亞不是他國領土,不是屬國或屬地,更不是殖民地,而是受國際承認的獨立主權國。其君主有權在其境內自由施政,別國不得干涉。

這是國際關係的基本準則,哪怕是教會影響力鼎盛時期,頤指氣使的教廷也不得不顧忌這一點,行事留有一定餘地。

“殿下,自‘七日戰爭’以來,諸國一直是用放大鏡來緊盯我國一舉一動的。”

“是的。首相,我知道。”

第二王子的回答依舊不冷不熱,但怒氣正隨著回憶一點點凝聚。

七日戰爭。那是提坦斯組建後的首戰。那一戰不光獲得了豐碩的戰果,同時也極大地改變了世界格局,為各國軍事家和將領帶來了一場頭腦風暴。從那一日起,提坦斯就籠罩在“不敗”、“無敵”的光環下,“提坦斯不可戰勝”的神話在諸國之間廣為流傳。

那是本應是一段充滿愉快的回憶,但伯納德王子卻不這麼想。

——那個勝利本應更加完美,更加輝煌!!!

戰爭剛結束那會兒,伯納德王子也和其他人一樣,沉浸在巨大的歡樂中無法自拔,事後冷靜下來仔細思考後,他又後悔起來。

就當時的大好局面,以提坦斯的戰鬥力和精銳武器乘勝追擊的話,一口氣吞併卡斯蒂利亞並不是沒有機會。如果當時做成這件事的話,後來的王位之爭將會非常輕鬆,以卡斯蒂利亞作為自己的領地根基,擴充提坦斯的實力,以這支軍隊為後盾,任何競爭者都不值一提。

然而當時攝于教皇的調停、以及諸國越來越大的壓力。加上國王和首相的極力反對,最終只能草草收手,卡斯蒂利亞得以免於亡國的命運。

那原本是他的領土!是以上千名提坦斯軍人的生命為代價,應該由他這位提坦斯總帥獨自享受的美食!但現在。伯納德王子只能看著卡斯蒂利亞流口水。

接下來,卡斯蒂利亞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在不斷羞辱他。先是菲力浦二世對他的人身攻擊。這很好理解,經歷了那樣的慘敗,任何一個君主都會情緒失控。不過贈與一個比王太子“缺乏教養的惡少”更嚴厲的頭銜——“腦袋裡都是查理曼病、鴉片、酒精的小瘋子”——還是讓伯納德王子勃然大怒。

“那個凸額頭的哈布斯堡雜種,他就這麼想死嗎?”

聽到那個評語後,伯納德王子一邊砸東西,一邊喘著粗氣罵到。

這是嚴重的羞辱,是冒犯,是褻瀆。

一個差點像蛤蟆一樣被提坦斯軍靴踩死的無能之王,居然膽敢侮辱他這個勝利者!他和他的國家必須為此付出代價。提坦斯將狠狠地教訓卡斯蒂利亞人,教教他們如何尊重強者,教教他們誰才是主子,最後從地圖和實際上徹底抹掉羞辱了他的卡斯蒂利亞王國。

王子殿下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幹的。黎塞留首相那裡有大把的證據證明提坦斯介入、甚至直接參與卡斯蒂利亞王國一系列政治鬥爭。並且有越搞越大的趨勢。這些證據除了首相手下的密探們送來的,還有一些就是卡斯蒂利亞公使交給他的。其中有“卡斯蒂利亞的獨立和繁榮,是需要建立在被先進國家殖民三百年基礎之上的”之類奇談怪論的印刷品,也有秘密交付給開化派的火槍和炸彈,每一樣證據都直指伯納德這個總後台。

對這件事,查理曼上下大多緘口不言。一方面是第二王子那孩子氣的想法大家都有數,另一方面大家也不覺得這是個事兒。不過伯納德王子有他的計畫和時間表。首相也有他自己的。

“既然如此。”

首相眉頭緊鎖,一副歎息的樣子。

“為什麼殿下還要唆使貝拉米子爵擅自行動?您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伯納德直視老首相,身穿紅色法衣的老者語氣、眼神除了冷靜還是冷靜,仿佛只是在提問,而不是前來質問。

壓下嘲弄,伯納德回答到:

“我當然知道。”

不會是別的什麼。不過是一場與卡斯蒂利亞王國的戰爭。這是他早就期盼的東西,其實也是黎塞留期盼的東西。

查理曼想要真正統一人類陣營,而後對異教徒發動新的聖戰,將異教徒一掃而空,最終實現“八紘一宇。天下布武”的夙願,卡斯蒂利亞就是一個繞不過去的門檻。正是有了這個大陸第二強國的存在,阿爾比昂才得以從容施展他們那套“聯合第二強國,打擊第一強國”的攪屎棍戰略。儘管眼下這對盟友因為一系列問題鬧得很僵,但在查理曼日漸崛起的大背景下,菲力浦二世及其後繼者終究會向現實妥協,尋求加入阿爾比昂主導的反查理曼同盟,遏制這個共同的敵人。屆時查理曼將不得不面對一張巨大的包圍網,縱然國力強盛,也難以同時應對多條戰線的挑戰。一切雄心壯志將在這張大網面前碰得頭破血流。

正是基於這個判斷,加上北方戰事已經結束,《海軍軍備控制協定》剛簽署完不久,其它方向暫時無法進行擴張,剩下的唯有卡斯蒂利亞還有些許機會,舉國上下才會對提坦斯的行動採取默許態度。

可事情總要有個輕重緩急,就算黎塞留也認同吞併卡斯蒂利亞是遲早的事情,可也要看清形式,按部就班才能成事。哪有堂堂一國公使帶著一群和盜匪無異的軍人,月黑風高,明火執仗,強闖王宮,殺人放火,焚屍滅跡——這是什麼時代了?

貝拉米公使喪心病狂的行徑第二天就通過通訊寶石捅到了各國高層,擴散到民間,引發輿論沸騰也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除了卡斯蒂利亞公使的抗議,每個國家都表達了不滿。並要求他們允許駐查理曼的外交機構加強警備。阿爾比昂公使問我‘查理曼人是否能用現代人的思維思考問題;伊密爾公使宣稱‘教皇猊下正在矚目貴國;塞雷斯和拉普蘭表示‘這種行為令人費解……”

黎塞留的語調依舊平淡,注視伯納德的眼神漸漸嚴厲起來。

儘管這種勾當、甚至比這兇殘的多的暴行在諸國歷史上也是屢見不鮮,眼下列強驚訝于查理曼“手段兇殘”,頗有些烏鴉笑黑豬之嫌。然而現在畢竟是人類自詡“文明”和“進步”的現代。一國公使敢親自帶人沖進他國王宮殺人放火,也實在是太叫人震撼了一些,也難怪友邦對此感到驚詫,陷入“到底能不能和查理曼一起愉快的玩耍”的自問之中。

眼下,查理曼完全陷入被動,抗議書幾乎淹沒首相的辦公桌,駐外機構和在國外的查理曼人承受著異樣、甚至可以稱得上不友好的目光——假如這種程度的尷尬和困境可以換回實際控制卡斯蒂利亞,那也能算是賺到了,但讓黎塞留生氣的是,貝拉米和那票瘋子把事情給辦砸了。

不是說他們讓反查理曼的安娜王后跑了。卡斯蒂利亞王后以一種符合自己身份的方式迎來了人生終結。她對哀求其化妝出逃的侍從說著“紫色是最高貴的裹屍布”,穿戴全套盛裝,揮舞魔杖和沖進寢宮的士兵戰鬥至最後一刻。殺傷十多人之後,這位深受卡斯蒂利亞人民愛戴的王後身中數槍,失血過多而卒。為了發洩。貝拉米下令將王后的屍體肢解焚燒後丟進了池塘。

首要任務完成了,可二號目標,也就是至關重要的菲力浦二世卻成功逃亡了。

具體情形尚不清楚,從目前收集到的情報來看,應當是菲力浦二世在桑迪亞納侯爵的掩護下,搶在貝拉米帶人沖進居室前逃走。提坦斯士兵發覺目標逃走後進行了追擊,但就在他們即將追上目標之際。一隊護衛公國使館的獸人士兵攔住了他們。沒等反應過來,菲力浦二世帶著年幼的王子和公主,在羅斯聯合公國公使洛巴諾夫伯爵的帶領下躲進了公國使館。不敢強闖公國使館,又擔心會被趕來勤王的卡斯蒂利亞軍隊包圍,瘋了一晚上的大兵和公使只能就此撤退。

這樁被卡斯蒂利亞人稱為“露館播遷”的事件,至此算是暫告段落。不過其導致的結果和意義卻極為深遠。

公國和查理曼本無矛盾,即便路易王太子不久前還在公國境內攻城掠地,兩國因為信仰和種族問題打的不可開交,但在此次事變之前,兩國於國家利益上並沒有什麼根本性的衝突。黎塞留不知道卡斯蒂利亞同公國達成了什麼協定、做出過什麼承諾。但是此次事件中,毛熊們的反應非常激烈,甚至到了不惜以武力相威脅的地步——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介入人類陣營是公國長久以來的期望,出了這檔子事,不論菲力浦二世是信仰多麼堅定的狂信徒,也勢必會尋求和公國改善關係,達成某種同盟。老奸巨猾的維特伯爵如果足夠聰明,恐怕這會兒已經派出密使前往阿爾比昂,調停阿爾比昂和卡斯蒂利亞之間的糾紛,順勢要求締結針對查理曼的三國同盟了……

“身為臣子,在下無意置評殿下的行為。不過‘一切以國事為重的道理,相信殿下也明白。考慮到此事的惡劣影響,相關人員必須被遣返回國,並接受審判。”

伯納德的臉頰抽搐了一下,剛要發火就被黎塞留冰冷的眼神逼了回去。

首相的意思再明白沒有了,他要用貝拉米的腦袋破解外交困局,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三國結成同盟。伯納德想要庇護那些罪犯,用“行兇者是卡斯蒂利亞人,而犯人已經畏罪自殺”之類的理由為手下開脫——這樣的小算盤是行不通的。

“還請殿下對提坦斯打聲招呼,最近一段時間煩請老實的待在軍營裡,為了提升軍費使用效率,我們將會對陸軍、海軍、提坦斯進行全面的盤查。對吃空額、貪污、瀆職的行為,一經發現,絕不放過。”

心頭的怒火頓時熄滅,一直驕橫的伯納德,此時也有些坐不住了。

這是一個極有分量的警告,如果提坦斯還要多生事端。首相將毫不猶豫的利用整軍的機會,幹掉那些敢於“獨走”、“暴走”的將領。雖然王太子和陸軍頗有尾大不掉之勢,在夏爾王子建立起自己的勢力之前,需要提坦斯進行牽制。但黎塞留同樣不允許出現一個囂張跋扈程度更甚王太子的軍閥!在局勢發展為不可收拾之前,他是不惜得罪財團和第二王子,也要搞掉提坦斯這些軍頭的。

看著伯納德慢慢頹倒在沙發上,黎塞留松了一口氣,看上去這件事情似乎是能圓滿收場了。

正當他準備安慰伯納德,給對方一個臺階時,一陣鈴聲傳來,猶豫了一下,伯納德按下按鈕問到:

“怎麼了?不知道我正在和首相談話嗎?”

“殿下,緊急事件。”

擴音器裡傳出一個交集亢奮的聲音。隨著他的報告,伯納德王子一掃沮喪,而首相剛剛轉好的心情則被打了個粉碎。

“我軍在邊境演習時有一名士兵走失,搜索至卡斯蒂利亞軍隊防區時要求進入搜尋,對方不但拒絕。還開槍射傷我軍士兵,我軍被迫自衛還擊,現在前線正在激烈交火中。”

擴音器裡還在繼續說著什麼,黎塞留卻一句都沒聽進去,自詡精明過人的黎大主教怎麼也想不到,在“下克上”、“抗命獨走”之類的事情上,提坦斯比陸軍強了不止一星半點。就連他這個首相這回也被狠狠涮了一把……

#########

陸地上硝煙四起的時候,遙遠南方的海面上則是風平浪靜,一個阿爾比昂王家海軍中尉抬頭望了一眼湛藍的天空,踏上了甲板。

在這位檢察官看來,腳下老掉牙的商用帆船的狀況很糟,甲板濕漉漉的。還有不少海藻和海帶,水手們正在清理甲板——顯然,這條來自拉普蘭的不定期貨船剛遭受了一場猛烈的風暴襲擊。此刻在阿爾比昂王家海軍“阿克琉斯”號巡洋艦的炮口威逼下,頂風停在公海上接受王家海軍的臨檢。

在這片海盜氾濫的南方大海上,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王家海軍的作戰條令裡有規定。對一切不能馬上判斷為右方的船隻都要攔截並進行檢查。貨船船長克努特森先生出具了詳細的檔和恰如其分的誓詞證明自己的身份以及這艘船的用途和目的地的——1500噸三桅方帆船“英雄”號,他們從拉普蘭的克利斯蒂安尼亞出發,駛往查理曼的南方殖民地,裝運的是產自拉普蘭峽灣中的優質松樹木料。

檢查完航行檔,拉普蘭船長一邊噴著咀嚼煙絲產生的大量唾沫,一邊用帶有濃重口音的拉普蘭語邀請檢察官去艙裡檢查他們的證件和貨物,以及他正被牙疼折磨的老婆,為了慶祝這次海上的偶遇,他還拿出了珍藏的杜松子酒。

一切看上去就像節日一樣歡快,一直板著臉的阿爾比昂檢察官也被這種氣氛所感染,接受了船長的盛情。

終於,在輕鬆愉快的氣氛中檢查完畢,航海日誌、運營證明、貨物、人員全都被證明沒有問題,阿爾比昂檢察官宣佈:

“船長先生,所有證件沒有問題,請在我艦發出信號後起航吧。”

等收容了檢察官和他手下,“阿克琉斯”號起錨出航,直朝著“英雄”號駛來,從貨船左舷一擦而過,船尾飄動著“一路順風”的信號旗。

“我們的阿爾比昂朋友還真是熱情。”

倒了倒見底的酒瓶,“克努特森”船長略帶揶揄的說著,在他的頭頂,同樣掛上了“一路順風”的信號旗。全體船員目送著好心的“阿克琉斯”號遠去,直到白色三角帆消失在水平線以下。

“敵艦遠離!”

稚氣未脫的瞭望手大聲叫喊,隨即開始了他的工作:極目遠眺,盡力搜索海天一線的種種可疑跡象,甲板上的水手們也迅速忙碌起來,起錨、清洗錨鏈和甲板、拉滿帆。但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會兒他們說的是精靈語。

這根本不是什麼貨運船,她的名字也不是“英雄”號,其真實名字叫“海鷹”號(adler),看似無害的貨運帆船,實際上是一艘隸屬防衛軍海軍的偽裝襲擊艦。船上安裝有隱蔽數條通道的鑲板,全副武裝的海軍陸戰隊士兵可以通過這些通道突然出現在甲板上,艦艏隱藏有兩門可伸縮的艦炮,上甲板則準備了隱蔽炮位和可拆卸的88MM高射炮,隨時可以擊沉毫無戒備的獵物。在水線之下,是特別加固的龍骨,還安裝了900馬力的蒸汽引擎,當船處於頂風狀態時,可以依靠機械動力追殺獵物。船上還載有兩條摩托艇,可以運載登船小組登上敵船。

“Nice.Boat。”

吐掉煙草,咬著做工精細的煙斗,“克努特森船長”——費力克斯.盧克納爾海軍少校看著自己的船員和戰艦,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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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漫小說愛好者......兼妖怪控、兼林賾流書迷 大概是從2009年年初開始看網路小說至今(鮮網→說頻→冒天→定居卡提諾、偶而去起點逛逛)。不太喜歡看愛情、恐怖比例太重的書、其他甚麼都看(雖然有爽文看太多一般小說看的艱難的傾向),但是常因一些奇怪原因棄書,偏好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