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晨羲 2013-8-25 11:08:5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30 590190
yuyosan 發表於 2015-1-10 18:09
25.皇紀四千六百年(四)

對於自由主義者來說,恐怕沒有比亞爾夫海姆更令他們糾結的國家存在了。

相比人類社會僵硬的體制、難以忍耐的陳規陋習,窒息的宗教思想控制。亞爾夫海姆幾乎可算是天國一般的地方,這裡允許國民對時政發表意見,允許對政府提意見,甚至可以公開表示對執政官的不滿,這些在人類和獸人的國家是難以想像的。但以上的“自由”僅限於第一等至第三等種族,獸人、人類之類“被統治種族”盡管被允許通過司法程序申訴,但總體上依舊要接受國家管制,任何反體制、反社會的言論都會招來嗅覺靈敏的密探,輕者被刑事拘留或服苦役,重者則會被“重新安置”。

不光是種族問題,其它方面也是,譬如憲法明令禁止軍人干政,偏偏執政官自己就是軍隊最高指揮官;提倡改變世界,要建立更為平等的新秩序,可這種新秩序是需要用刺刀和大炮去強制推行的;說是開明社會,可史塔西之類的特工組織無處不在,重大議題名義上是評議會審核議定,實際上都是執政官拍的板……不管以任何標准來看,這都是一個披著“共和”外衣的法西斯獨裁政府,理應受到所有有良知、有智慧的公民的唾棄。可偏偏自詡全世界最文明、最進步的亞爾夫海姆不但接受了這種政體,而且自上到下,包括各種族、各階層的絕大多數還普遍認可了這種體制,這就叫自由派的左翼人士扼腕不已了。

“先生們。我們必須承認,民主社會在一定條件下是可以和專制政體共存的。”

魯道夫‧路德維希‧卡爾‧菲爾紹摘下眼睛,平靜的面孔吐出無奈的話語,俱樂部裡的教授、學員們露出憂傷的神色。

這裡是亞爾夫海姆國立大學的沙龍,不論教授、學院還是外來路過的平民都可在此暢所欲言,不論是學術討論還是針砭時弊,都能表達自己的意見。久而久之,這裡就成了以自由派為首的左派活動大本營。

亞爾夫海姆的左派大多由知識份子組成,包括學者、學生、醫生、律師等等,他們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大多屬於中產階級。和當局的某些政策——諸如帝國主義、軍事優先、擴張主義、種族差別主義、壟斷財閥等等存在矛盾,在自己出版的刊物對相關政策多有抨擊。在民眾中有一定聲望,但一直未能壓倒保守派和激進派,也不是亞爾夫海姆的主流聲音。造成這種局面的因素有很多。最主要的當然是執政官的平衡術。通過保持各方勢力對比的平衡。執政官可以輕易的居中斡旋,從而順利推動國政運行。任何一方想要破壞這種平衡都會領教那位大人的手腕。其次則是亞爾夫海姆整體政治氛圍趨於保守。指望在廣大工人之間發展成員的自由派赫然發現,即使沒有國家政策和官方工人組織的干擾。面對廣大群眾所具有的民族自豪感以及愛國主義情懷,自由派的觀點也顯得有些不合時宜。最後,對那些經歷過苦難,在執政官的引導下過上幸福生活的大眾來說,讓他們去反對一位並未犯下過失的“有道明君”,本身就存在道德問題,甚至和自由派的核心主張都存在衝突。

民主的核心價值是平等,其追求的是物質條件及精神風尚方面的同質性,卻不一定導向自由。自由作為一種帶有更強公共性質的道德,先天地為追求它的人設定了門檻——以天資聰穎者和頭腦駑鈍者為例,前者在獲取和領悟自由方面必然更有優勢;富裕者衣食無憂,不必終日辛勤勞作,自然有更多的閑暇進行思考和學習,毫無疑問比勤苦的工人更有可能獲取自由。而知識和和財富永遠不可能按照絕對平等的原則進行再分配的。

這樣一來,人們只要活著就可以享受平等帶來的好處,卻需要付出諸多努力、寄望於各種內外因素才能取得自由,自由也就很容易被判定為不重要。最極端的情況下,推翻了不平等的舊制度後,知識水平和經濟地位依然處於劣勢的多數大眾會繼續敵視少數知識階層和富裕階層,這時假如有一個主政者願意滿足多數大眾對外部平等性的要求,民眾就會興高采烈地拋棄自由,對給予他們“安定感”和“幸福感”的統治者大唱贊歌,以便享受“安定和幸福”的生活。

地球的歷史中這種事情已經太多太多,法國大革命、法蘭西第二帝國、俄國革命、魏瑪共和國的紛亂、第三帝國的建立、各種顏色革命……這幾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每當社會陷入政治經濟的困境,人們都會高呼“民主”、“自由”之類聽起來很美好的詞彙發動暴力革命,之後誘發各種混亂和清洗,直到某個英明神武的強權出現,民眾再感激淋涕的大唱贊歌,從此過上幸福安康的新生活……

現在的亞爾夫海姆大致也是類似狀況。這個影子國家是由執政官一手規劃出來的,其能夠成立且壯大至如今的地步,李林居功至偉。而且更重要的是,李林成功讓精靈們過上遠比過去富足的生活,“被統治民族”盡管未必開心,生活水平也比過去強得多。對大多數民眾來說,既然李林能把一個被周圍所威脅,內部又極度落後貧困,處於覆滅邊緣的分散部族政權統一,引向繁榮和獨立,那不管是行使專制權力還是享受奢華待遇都是合理的。更何況李林素以工作強度大、生活作風簡樸著稱,想要攻訐一位以工作為娛樂,至今沒有個人住房的領導,敗壞他的威信,難度還是有點大的。

民眾對執政官近乎信仰般的推崇和對民主的麻木已經讓左翼詛喪不已,可他們為之憂心的不止於此。

從名義和理論上來說。亞爾夫海姆是一個共和制國家。立法、做決定的是評議會,執政官扮演的是梳理部門之間關系的協調者和敦促法令的執行者角色,和大型企業的首席執行官無甚分別,屬於高級打工仔。實際情況卻正好相反,真正規劃國家大政,制定指令方針的是執政官,評議會不過是橡皮圖章,只負責通過議案。最多制造一點小麻煩,根本無法撼動李林的權威。評議會尚且如此,各政治派別更不必說。盡管並不存在黨禁。政府的政策執行方式是可以批評的。甚至可以質疑政策本身,但絕不容許懷疑亞爾夫海姆建國的基本原則,也不容許建立其他任何形式的政權。

“這和一黨制有什麼分別?干脆挑明了組建一個統一政黨,立法確立為唯一合法執政黨算了!”

法學專家漢斯‧吉斯維烏斯拍著桌子大聲嚷嚷。作為最堅定的民主主義分子。他會出任史塔西法務顧問可謂奇事。在特務部門工作的經歷反而促進他的民主信仰這一點就更叫人大跌眼鏡了。

在吉斯維烏斯看來。評議會由一群遲暮之年的老爺爺把持固然於國無益,可傾向用軍事手段解決“生存空間”問題的最高領導大權獨攬同樣未必是好事。最佳解決之道是增設一個具備立法、監督職能的機構,可以陳情民意。表達不同黨派的利益訴求,還能限制、監督執政官,從而達成權力制衡。至於外面那些國家——用文明社會的交涉手段與之接觸,身為同樣接受文明熏陶的智慧種,對方應該明白形式,樂於承認獨立精靈國家的。

“總之,我們的政策就是和平,也只能是和平。萬一爆發戰爭,就真的沒人能和執政官對抗了。”

另一位法學博士漢斯‧多納尼發了言,他比吉斯維烏斯年輕,發言也更直截了當。

說到底,左翼並不全是和平主義者,一部分成員甚至不比右翼更愛好和平。但他們認為和平是有利的——不光是對國家,也是對亞爾夫海姆的權力結構。在他們看來,只要爆發戰爭,不論規模大小,防衛軍一定能奪取勝利。這就帶來一個問題,軍方和執政官在民眾心中的地位將更加不可撼動,推動民主化將更為困難。

人民總是和勝利者站在一起——這是執政官說過的俏皮話。歷史——地球上降服整個歐洲的拿破侖皇帝榮登法國人心中最具權威的人物,1940年征服法國,成為德國人民心中男神的元首都充分證明了這番話的合理性。左翼分子不知道矮子皇帝和奧地利下士的故事,但他們很清楚,一旦開戰,執政官的頭銜就該換成“皇帝(kiser)”,沒有人會去反對一位賢明的開國之君的。

“現如今說是要紀念皇紀四千六百年,但真實目的其實是宣傳‘國體思想,向民眾灌輸高人一等的反動意識,提高對國民的士氣動員,加快總體戰准備。我們必須堅定不移的反對帝國主義和軍國主義,反對強化執政官的權力,建立真正的民主社會。”

一大半與會者點頭以示贊同,卡爾‧弗裡德裡希‧戈德勒不以為然的搖搖頭,作為左翼中君主制推崇者的代表,他對此有迥然不同的看法。

“先生們,請注意。我們終究只是少數派,不論將來成為獨立的小國,還是建成制霸天下的大帝國,這一點始終不會有任何改變。如果沒有能鎮住場面的威權人物,我們就不得不面對在新立法機構內被多數的人類、獸人壓制的局面。民間這種情形會更激烈,屆時將引發政治混亂和種族衝突。到那時,我們還是不得不求助於專制的力量,我們可以反對戰爭,但我們不能對戰爭沒有准備,更不能因為反對專制而反對執政官的正確意見。”

“沒錯,先生們,我們熱愛民主,但我們不能因此否定開明的專制。”

迪特裡希‧朋霍費爾插口,路德派神官因為過於激動,話音有點發顫。作為侍奉母神的神職人員,他早就盼著這個了。

“別說傻話了,這和右翼那群要求搞獨裁的家伙有什麼分別?!”

“執政官的頭銜就夠了。皇帝說什麼也不行!”

“難道要為此甘冒違背民意,撕裂國家的風險嗎?!”

“無論如何,皇紀四千六百年的慶典必須低調,要不干脆取消!”

“說什麼傻話呢……”

“哎呀哎呀,這些知識分子啊……”

放下史塔西送來的關於自由派集會內容的報告,李林苦笑著搖搖頭,一旁的布倫希爾上前將蓋著“極密”戳子的文件收好。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這顛簸不破的真理總是一次次在知識分子身上應驗,一次次打他們的臉。

與之相對。

“他們需要治療。”

芙蕾婭一臉篤定,語調陰森地說到:

“9MM爆頭花生米?重型坦克負重輪?或者干脆用力踢他們的屁股。把他們踹進寫著‘勞動使人自由的大門做肥皂?我覺得哪一種都不錯。用來治療腦殘效果都很顯著。”

——殺干淨就好;

——搞民主的必須死;

千百年來自詡秩序守護者的軍人們面對聒噪的民主之聲時,往往會不自覺的冒出這種想法。軍隊本來就是崇尚紀律和服從的暴力組織,對只靠一張嘴破壞社會秩序的家伙自然不爽。更何況那些文人還盤算著壓過軍人一頭,一群外行要對戰爭指手畫腳。這就叫這個領域的專家們不能忍了。

作為守護國家和執政官的劍與盾。財政、人事等事務由評議會插手已經是軍隊的底線了。再讓這麼一群沒見過血的鳥書生來指揮軍隊,決定戰和大事?

“戰爭事關重大,不能交給知識分子。”

托爾難得說了一句正經話。聽起來也像那麼一回事,不過觀點卻是嚴重錯誤。

“托爾,你想向提坦斯學習?”

布倫希爾側轉臉孔問到:

“讓軍人掌控政府職能?這和如今的查理曼有什麼區別?你想讓大家走上一條已經被證明失敗的道路?”

“不,可是……”

“閉嘴,托爾,辯解只會越描越黑。”

提爾嘆了口氣,他不是不明白托爾想要表達什麼,但有了提坦斯種種“事跡”,再全程目睹軍閥當權給國家帶來的損害後。稍微有點理智的都不會贊成亞爾夫海姆走上軍事獨裁的道路。無論左翼發出什麼樣的奇談怪論,軍隊有多討厭這些長舌公,唯獨這件事情上雙方意見趨於一致。

“我們只要服從命令即可,其他的事情還輪不到我們來拿主意。”

一個完美的轉進。還想說什麼的托爾順勢安靜下來,提爾已經表達的足夠清楚,軍人干預政治是犯忌,不管說的對不對都犯。如果他還要繼續說,那就不是遲鈍,而是愚蠢了。

李林朝提爾贊許的點點頭,臉孔側向一旁。

平心而論,他根本不擔心左翼的小動作。一方面是出於對自身實力和民眾心中威望的自信,另一方面則是左翼分子一盤散沙的狀態使然。身為一個受擁戴的支配者,他有什麼理由去擔心一群連像樣的共識都提不出來的知識分子?沒有外部勢力的支援,沒有市民的支持,沒有穩定的資金渠道,沒有軍隊……這群家伙難道還能靠嘴炮翻了天不成?別說造反,就連他們口中“必須制止”的皇紀四千六百年紀念活動,這票學究都插不上手。

與其擔心四分五裂的左翼,還不如擔心天天嚷嚷“勤王忠誠”、“國體護持”的右翼激進分子,這票腦袋發熱的家伙的行動力可比左翼給力多了。當然,李林也有手段收拾他們,就連今後的政體問題,不同黨派發聲的問題,他都已經有了算計。

【兩院制議會和三級選舉制度需要抓緊,只要確保對法案的否決權,確立政府不經議會產生,也不對議會負責,只對最高執政負責。再加上戰時和緊急狀態下的絕對統帥權,大致上就沒什麼問題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

“工程進展的不錯。”

眺望著下方,李林稱贊著,隨侍的將校們紛紛露出自豪的表情。

順著他們的視線,可以看到一座“山丘”,即使距離2公里,仍然能夠看清那座非自然形成之丘上的情形。整排的攪拌車豎起罐體朝鋼結構框架內澆築水泥,數以萬計的人類勞工如同面包上的糖霜一樣撒滿山頭,在精靈工頭的督導下,揮動工具,鋪設鐵軌、打實地基,安裝各種不知名的器材和管道。在他們身後,一大群精靈工兵正在腳手架、鐵軌、龍門吊之間忙得腳打後腦勺,一頭碩大無朋的巨獸正在他們手中悄然成型。

古斯塔夫設備。目前亞爾夫海姆防衛軍列裝的炮兵武器中,體積和威力最大的武器之一,同時也是這個世界有智慧種誕生以來,最為恐怖的戰爭機器之一。在通過南方基地一系列嚴苛的測試之後,如今這只巨獸終於被重新冠以“雷神之錘”的響亮名字度過大洋等待上崗。齊格菲防線最核心的要塞區域——伊謝爾倫炮台正是為此搭設的舞台,搭配周圍的列車炮群,足以給任何敢於來犯之敵以毀滅性打擊。

有了“雷神之錘”這樣的超級巨炮,無論發動攻擊還是堅守防線都有了更大勝算,縱然查理曼傾舉國之兵來攻,在有著超長射程和戰略級火力輸出的“雷神之錘”面前亦不足為慮。從這個角度來說,正是“雷神之錘”的及時入役堅定了軍方對“黃色計劃”的信心,使得他們更能放手一搏。

“施工和訓練繼續抓緊,必須趕在開戰預定時間之前形成戰鬥力,這對將來的戰鬥至關重要,明白了嗎?”

“遵命,閣下。”

將校們一起立正大聲回答。這時,一個值班參謀拿著一份電報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他立定後喘息著報告到:

“呂德斯的財團總部來電,奧斯托利亞派來了特使要求與您面談,說是有重大事務需要協商。駐羅斯聯合公國的支部也來電,公國同樣派出了特使要求面談。阿爾貝裡希先生和舒倫堡支部長向您請示如何回答。”

接過電報匆匆掃了一眼,少年般的臉孔揚起嘴角。

馬戲開幕前總是會有一通急鼓擂鳴,如今,正如預告接下來即將到來的動亂一般,這兩張電報敲響了好戲開幕的鑼聲。

不早也不晚,正好趕上皇紀四千六百年的大慶,絕好的時機。

“布倫希爾,收拾一下行李,我們連夜趕回去。”
yuyosan 發表於 2015-1-16 20:43
25.皇紀四千六百年(五)

“閣下,奧斯托利亞特使已經在外面等著了。您是否現在接見他們?”

秘書恭敬的問到,在李林點頭後,小姑娘立即乖巧地倒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引著低調的客人們走近了總裁專用會客室。

特使們也是貴族出身,見識過不少大場面,可見到這間會客室時還是大吃了那麼一驚。

財團總裁在生活方面一直很簡譜,但是待人接物卻是豪奢聞名,從他對養子無微不至的關懷就可見一斑。不過這間會客室……不說切割的嚴絲合縫的大理石地板、巨大的水晶吊燈、擺放金燭台、金相框、金墨水台和文具夾的金絲檀木辦公桌。光是看見茶几上放著水晶大碗,裡面盛滿未經切割的鑽石、紅藍寶石、蛋白石、翡翠、瑪瑙和祖母綠,身著鑲金邊、金線、金紐扣、金袖扣的白色絲綢西裝的總裁把手伸到碗裡,深深埋入冰冷的寶石之中光是這一幕就讓他們的小心臟有點受不了了。

炫富也是一種外交手段,畢竟財力也是實力的表現,對落後文明格外有效。不過李林的目的不在於此,特使們也並非完全衝著錢來的。

“很高興見到您,總裁先生。”

靠前的特使點了一下頭算是致意,這是個體型發福、髮際線靠後,前額日漸稀疏,蓄濃密八字胡的男人。第一眼看去像是人文高中裡的參議教師或是哪裡的文職小官僚,舉止彬彬有禮。目光冷硬。這個男人的禮貌中還多了一些狡黠、冷淡與傲慢,這些復雜的東西是無法從小人物的眼睛裡看到的。

翻出了對方的資料,李林起身朝對方深深鞠了一躬,笑著說:

“在下真是受寵若驚,阿爾貝利希只是告訴我來了兩位奧斯托利亞的客人,可我沒想到王冠領最傑出的兩位政治領袖居然會站在面前。大法官閣下,還有伯爵閣下。”

“總裁先生,不是誰都像您這樣,僅僅看到我們的臉就立刻知道我們是誰。”

聖伊斯特萬王冠領高等法院前大法官德阿克‧費侖茨甕聲甕氣地說到,一旁的安德拉希‧久洛伯爵右手搭上腰間。德阿克和鮑詹尼‧拉約什伯爵是王冠領貴族中的溫和派領頭羊。在王太子入侵王冠領時。他主動掛冠而去,用消極抵抗來應對王太子的蠻橫。在提坦斯鎮壓革命後,鮑詹尼‧拉約什伯爵被處死,德阿克和安德拉希則流亡國外。期間被缺席判處死刑。並執行了模擬絞刑。如今他們以奧斯托利亞特使的身份出現在財團會客室。這其中的意味可是值得好好琢磨。

是打算學荊軻刺秦。來個圖窮匕見?還是奧斯托利亞和王冠領有什麼有意思的新聞?

“總裁閣下,我們是來尋求妥協的。”

“很抱歉。”

李林舉起手,用嘲弄似的冷酷笑容打量著兩個流亡者。接著說:

“我覺得,這種國政大事找黎塞留首相更有效,你們看,在下不過是一介商人,對屬地和王國政府之間的關系插不上嘴。”

“不,總裁先生,我們不會和背信棄義的查理曼進行任何妥協,我們只是想和財團更確切的說是您所領導的查理曼北部國家達成妥協。”



手指在茶几上敲出聲響,躲在暗室裡准備采取行動的親衛隊停止了動作,他們手指依舊搭在衝鋒槍扳機上,屏息靜聽會客室裡的談話。

“大法官閣下,這種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您的偽裝也很拙劣。”

德阿克同樣冷笑著回敬。

“如果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何必到您這裡來呢?您也是確信了這一點才決定讓談話繼續下去的。”

“這可未必。一群流亡者和依靠銷售軍火謀利的財團總裁碰頭這個事態怎麼看都像是陰謀小說的情節呢,對財團抱有敵意的人們一定有興趣拜讀這個情節,並公之於眾。”

“聽起來很像那麼回事呢,那麼又會是誰在幕後撰寫劇本呢?”

“大法官閣下,您覺得我的敵人少到靠推測動機就能鎖定對像?”

“既然我們無法確定彼此的誠意,那麼不如換個話題,談談會給我們雙方帶來好處的事情吧,相信以閣下的判斷力,應當能分辨出其中的誠意。”

“不妨說來聽聽。”

接下來的半小時內,德阿克和安德拉希慢慢兜售著他們稱之為“妥協”,李林稱之為“三元帝國”的方案。

妥協——精靈語為Ausgleich,王冠領語為Kiegyezse,其實質為奧斯托利亞、聖伊斯特萬王冠領、財團之間的一項契約。在財團起事分裂查理曼北部成為獨立王國後,立約三方組成一個共同帝國(reich),這個帝國由三個在內政上各自獨立的立憲制國家“帝國皇帝直屬領地(亞爾夫海姆)”、“帝國議會各王國及領地(奧斯托利亞)”和聖伊斯特萬王冠領組成。三國均分別設立兩院制國會和各自的行政機構,各由一名首相領導。三國除共擁一君外,還有共同的外交、軍事、財政和每十年修訂一次的關稅同盟。三國的共同事務由設立在“帝國皇帝直屬領地”的機構來領導,由三國議會選出同等人數組成的六十人委員會和代表團進行監督,委員會和代表團的例行會議則在三國京城輪流召開。三國分攤國家債務,王冠領和奧斯托利亞分別承擔共同費用的20%。

從技術角度來說,這個“妥協”將會創造一個史無前例的三元君主國,亞爾夫海姆可以用很小的成本實現擴張,建立起足以和查理曼對抗的大國。

不過——

“算盤打得真精啊。”

聽著兩個人類嘮叨個沒完的空頭支票。暗室裡的布倫希爾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

名義上是三元君主國,但奧斯托利亞和王冠領得到的好處之多,不如說是“奧斯托利亞——王冠領——亞爾夫海姆”更為貼切。那兩個經濟、技術、軍事全面落後的屬地分別只負責共同開支的20%,享受的權利卻與負擔60%的開支和幾乎全部防務責任的亞爾夫海姆相同,同時還保證亞爾夫海姆無權插手他們的內政。

這絕對不行。

亞爾夫海姆的確有計劃將這兩塊屬地納入麾下,並且賦予他們相當程度的自治。為此私底下部分支持執政官的官僚還建言日後登基加冕時,李林的封號不再是傳統的“吉爾曼尼亞的皇帝”,把那個代表專屬排他性質的von(的)拿掉,改為相對溫和的“吉爾曼尼亞皇帝”。以免侵犯被統一地區所珍視的傳統權利,從而招致不必要的抵觸。以此為代價。亞爾夫海姆可以順理成章的成為超然各國之上的“指導國”。以類似聯邦的形式將諸國統一。

以上就是亞爾夫海姆的底線,而奧斯托利亞和王冠領這兩個連獨立都做不到的屬地居然想要得更多……

絕對不行,一點商量余地都沒有。事實上對這個提案,軍方和激進派也不滿意。認為對被征服地區太過軟弱。只會加強被征服者的分離主義傾向。即便嘴上不說,這些人類心裡必然或多或少希望精靈政權走向衰落,對任何能夠增強新吉爾曼尼亞國力的舉措都會進行反抗。如今他們還想搞出一個少付出多收益的三元帝國?這幫家伙真該找個腦科醫生檢查一下是否腦殘。

換個沒有政治經驗又衝動的小伙子去談判的話。恐怕早就當場拒絕德阿克和安德拉希的條陳了,李林卻不是毛頭小子,而是一只狡詐的狐狸。在表達了“我會考慮,給我一點時間”之類的曖昧態度後,客客氣氣地送走了兩位特使。會客室大門剛一關上,布倫希爾從偽裝成肖像畫的暗門後面走了出來。

“是阿爾比昂把我們的事情捅出去得嗎?”

“沒有確切的證據,不過多半不會有錯。沃爾辛厄姆卿也真是個慎重的人吶,光是口頭保證還不夠,還給我們招來一群當鬧鐘用的幫手。”

值此亂世,亞爾夫海姆的自處之道何在?內部較為普遍的看法是拉攏被查理曼打壓的屬地,與阿爾比昂及羅斯聯合公國結好,同時設法煽動卡斯蒂利亞與查理曼開戰。但現實情況是,從裡加圍城的經驗來看,阿爾比昂陸軍規模太小,對全面的大陸戰爭幫助不大,而亞爾夫海姆即使和查理曼的屬地結盟,也不過是以一個半中等強國的國力抗衡整個世界的保守勢力,勝算不大。更何況“新帝國的疆域太小,難以容下兩個主人”,倘若亞爾夫海姆不想為欠缺工業基礎、民生凋敝的奧斯托利亞及王冠領重建“買單”,勢必不能接受三元帝國的提案。唯一可行之道只有通過一場干脆利落的閃擊速勝擊敗查理曼這個大陸主導者,展現出無比強大的實力,進而組建一個以亞爾夫海姆為核心的新體系。

在這種時候,原本是要被當成棄子拋出去的奧斯托利亞突然派來了兩個王冠領的流亡者當特使,一上來就說“我們知道你們准備造反,大家結盟吧”之類的話。當中是誰在穿針引線,簡直再明白不過了。

就連目的,也是一清二楚。

“奧斯托利亞和王冠領的保密意識一直不怎麼好,眼下還只是上層少數人從阿爾比昂那裡知道關於我們的只言片語。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消息泄露到黎塞留那邊也只是個時間問題。大概……需要一年左右的光景吧,正好是我們和沃爾辛厄姆約定好的時間,用這樣的方式確保我們不會背約,會按照時間表起事。哎呀呀,大家都是蠻拼的。”

沃爾辛厄姆和大多數同時代人還不會想到亞爾夫海姆那復雜無比的戰略,在這個地緣戰略還沒有形成具體的學說和法則的世界裡,人們唯有憑借經驗行動。阿爾比昂同樣如此。

打到了強大的敵人,卻培養出新的更強的敵人就危險了;

對付潛在威脅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之扼殺在萌芽狀態,即便做不到這一點,也要給他們下絆子,不能讓他們舒舒服服把戰果吞下去;

伊麗莎白女王和沃爾辛厄姆是這樣想的,他們也確實采取了行動,並將這種行動限制在不會過分刺激財團的程度。光這一點就值得陳贊了,沒必要對他們太過苛求,非把他們和開掛作弊的亞爾夫海姆放到一起比較。

“總之先應付著吧,等黃色計劃完成之後,他們就知道該怎麼站隊了。在這之前,別把他們太當回事,也不要太冷落他們。”

“明白了。”

“接下來……是公國的特使吧?希望他能帶給我們好消息。”

奧爾洛夫特使確實帶來了好消息,好得讓偷聽的布倫希爾都嚇了那麼一跳。

“您是說,公國要授予我爵位?”

“是的,針對閣下和財團在戰爭中做出的傑出貢獻,偉大的尼古拉陛下決定授予您領地和爵位。”

奧爾洛夫伯爵露出無可挑剔的虛偽笑容,將一紙詔書遞給李林,眼角的余光偷瞄盛滿寶石的水晶海碗。

閃閃發亮的寶石撩撥著特使的嫉妒之心,盡管他對工作、女人、權勢之外的事物都保持著不同程度的漠不關心的態度。但現在他還是忍不住嫉妒李林這個太過有錢,而且一下就獲得與他同等爵位的家伙。而且如果不是維特大長老的反對,李林可能直接受封奧斯維辛公爵,而不是如今的比克瑙伯爵。

金錢、權力、前途沒有誰能在這些面前還能冷靜思考,無論多麼豁達,面對一介年輕奸商輕松攫取到這一切時,也很難不產生負面情緒。

這小子的運氣未免太好了!

奧爾洛夫伯爵憤憤不平時,他嫉妒的對像正擺出混雜了受寵若驚和強行壓抑狂喜的復雜表情,將他絲毫不受封爵影響的心情偽裝起來,麻痹著對手。

王侯將相。這些尊崇的頭銜對李林意義不大,充其量會對他的計劃產生一些影響。不過這些聽上去莫名有集中營司令即視感的頭銜,究竟會產生怎樣的影響還需要進一步的情報進行分析判斷。

所以——

“沙皇陛下的垂憐令在下感動不已,不知有什麼是在下能效勞的呢?”

小心翼翼地收起詔書,透過感激涕零的面具,李林緊盯奧爾洛夫。
yuyosan 發表於 2015-1-16 20:53
25.皇紀四千六百年(六)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不論新登基的尼古拉二世陛下在想什麼,這位公認不怎麼成才的新沙皇絕不是心血來潮給一介外國商人封爵的主。就算新沙皇中二病發作,維特大長老也不會跟著一起犯二。

加官進爵一般是犒賞有功之人,有時候也當成生意名為“賣官售爵”的生意。

既然是生意,對方又報出了“伯爵”的價碼盡管有名無實,作為一個正統國家受封的爵位還是有一定分量接下來就該聽聽公國想從財團這裡獲得多少了。

錢?技術?情報?還是和阿爾比昂一樣,要這邊快點武裝獨立鬥爭,好給公國減輕壓力?

“相信總裁……伯爵閣下也知道,最近國內……呃,出了一點狀況。”

一點狀況?

暗室裡的布倫希爾差點笑出聲來。貴族和平民都在積極的制造或准備制造暗殺和暴動,軍隊為鎮壓動亂四處奔波,這叫出了一點狀況?那什麼叫形式嚴峻?

“當然,伯爵,我非常清楚,想要在公國進行改革,總會引發這樣那樣的問題。”

李林一本正經的回答,絲毫沒有揶揄的意思。

他要表達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在毛熊那邊,溫和改良派向來是沒活路的,不是自誤就是誤國。高貴如沙皇,想要解放農奴都會被手下用枕頭悶死,其它小魚小蝦就更不用說了。如今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背負著巨額戰爭債務。還有“志願軍”在卡斯蒂利亞不斷燒錢的背景下,要搞工業化,解放農奴什麼的,當然會引起社會動蕩,還是不小的社會動蕩。

10個月內,公國全境爆發2700次起義,農民造反,工廠罷工,神學院學生罷課,貴族抗議。農村村社也紛紛表示要求推翻新政。沙皇專制政府對此的回應是武力鎮壓。被鎮壓的群體則報之以恐怖襲擊和暗殺。根據統計,平均每月被暗殺的官員多達100多人。這邊廂同樣不甘示弱,組建大量流動軍事法庭以暴制暴。處決暗殺者速度之快,往往被害者尚未下葬。暗殺者全家老小已經躺在墳墓裡了。

伴隨社會動蕩的是糧食短缺。由於欠下財團巨額貸款。國庫空虛。公國除讓渡各種權力作抵押外,還用礦產、木料、糧食,以易貨貿易的形式償還貸款。這一做法的後果是糧食嚴重短缺。首都聖彼得堡僅能得到計劃供應糧的14%,上個月京城裡的面粉儲備已只能應付10天的需要,當局不得不實施實物配給制。本月8日,聖彼得堡的維堡區,一家面包店傳出謠言“列巴沒有了!”陷入絕望和恐慌的婦女騷動起來,她們砸開大門和櫥窗,衝入店內瘋狂地搶奪一切可以果腹的東西。

從裡加戰役開始以來,公國民眾僅僅是依靠愛國心和習慣忍受著艱苦的生活,面包店前的騷亂成了濺入彈藥庫的火星。在有心人的煽動下,幾個大媽的一時衝動轉眼成了數千人規模的暴動。憤怒的主婦高呼:“打倒飢餓!給我面包!”,朝冬宮前進,很快更多市民加入了隊伍。暴民們一邊高呼口號,一邊衝入商店或有錢人家中洗劫。最後出動了哥薩克騎兵團,用馬刀才把把群氓暴動彈壓下去。

首都都成了這幅德行,其他地區起義不斷的亂像也就不難理解了。

說來說去,困擾公國的,還是錢的問題。

龐大的軍費開支,償還貸款,工業化,市場調節……國家的運營和升級都離不開錢。作為一個輸出農產品和資源為主的農奴制國家,公國解決當前困境的手段不外乎兩種:一是讓國民勒緊褲腰帶,通過降低全體國民生活水平還清債務;二是向國外舉債。

這兩種手段各有利弊。前一種會激化社會矛盾,後一種則會讓外國勢力滲透公國經濟命脈。目前公國選擇的是前一種,效果顯然不太好。一方面人民生活水平持續下降,物價飛漲。一方面由於教育體制落後,公國沒有足夠多的合格工人進入工廠工作。在接連發生大字不識的農村青年被機器的轟鳴、工頭的殘暴、微薄的薪水和更甚農村的惡劣工作環境嚇跑事件之後,招募工人正變得更加困難,通過租借法案購置來的機器只能閑置在車間積灰。輕工業和制造業增長幾乎為0,軍工業和鐵路倒是有所上升。但這些領域的增長不能或短時間內不能為民生帶來收益,這又進一步造成蕭條……

如果沙皇陛下是性格如同名字一樣堅硬的鋼鐵同志,那他是絕不會對“這點小事”在意的。他一定會堅定不移地繼續推行工業化之路,大不了設定個指標餓死幾百萬二毛和富農,把糧食缺口堵上就好。要是有誰敢對此說三道四,那就賞他免費的契卡牌花生米,讓他和列寧同志一起走……

可尼古拉二世雖然對一切,特別是自己的臣民非常冷漠,但他畢竟不是鋼叔,沒有那種能叫所有人閉嘴的威懾力。面對貴族和民間越來越激烈的反對之聲和形勢的惡化,一貫麻木的“尼基”也不得不改弦更張,和維特大長老探討引進外資的可能性。

尼古拉二世被普遍認為是一位欠缺能力和經驗的新君,別說和他文武雙全的老子比,就是和前一位尼古拉陛下被某位大詩人稱為“士官生“的尼古拉一世相比,”尼基“相差甚遠,不過他並不傻,很清楚引進外資不能只靠一家的道理……

“也就是說,陛下希望我們和阿爾比昂一起出資。”

“這也是為了減輕您的壓力。”

奧爾洛夫呷了口茶,不緊不慢地說著。

“我能理解閣下要把每一卡佩都賺到手裡的想法。不過這是無法做到的事情,而且貴公司這段時間還有不少事要忙吧?”

亞爾夫海姆與公國的合作關系更甚於阿爾比昂,特別是不見光的勾當卡廷森林的秘密、車裡雅賓斯克的戰車工廠、普羅霍洛夫卡的試驗場等等。因此即便沒有正式的溝通,觀察列車和物資的調動後,公國方面多少還是會察覺到財團的異動的。

既然財團有事要忙,那就把部分業務讓出來,有錢大家一起賺,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不知具體要如何進行呢?”

李林不動聲色的遞上雪茄和銀質雪茄剪,這個動作讓奧爾洛夫稍稍松了口氣。他最怕的就是李林不願放棄既得利益,甚至不惜代價讓誰都賺不到。這種事並非沒有可能。盡管李林是個精明理性的成功商人。更是純粹的利益動物,當什麼人踩到利益底線時,能否保持理性思考可說不好。萬幸,李林並沒有抓狂的樣子。

點燃雪茄。讓帶著蘋果味的煙霧充滿肺葉。奧爾洛夫說到:

“沙皇陛下和維特大長老的一算。是成立一個銀行團名為‘道勝銀行的國際銀行團。”

簡單說來,就是阿爾比昂和公國打著“國際經濟合作”的旗號,乘著財團和查理曼的戰略精力都無法兼顧公國。以及金銀產量大幅度增加的東風,以海關權益為餌,玩一把“金本位”的圈錢游戲。

公國的資金缺口比財團預期的還要大,高達6000萬幾尼金幣,即9000萬磅。對於這筆巨額貸款的抵押,唯有海關稅收是各方可以接受的擔保。由於數額巨大,這筆貸款不可能由單獨一方承攬下來。各方勢必交叉控股,以國際辛迪加的形式進行融資和管理抵押資產,可如此一來就意味著

“出資者會要求共同經營外債業務,並成立一個管理債務的行政機構,讓債權人的代表直接插手海關的管理。”

或許出資者彼此間的矛盾會給公國可乘之機,像征國家主權的海關淪為由多方監管的抵押品一事並未改變。這種事情一個處理不好可是會激起民族情緒的,對新沙皇不太牢固的根基可不是什麼好事。

“可陛下和公國真的迫切需要大筆資金,沒有金幣和信用,國家也無法維持。”

這是實話,也是假話。

維特並不傻,甚至可能比多數銀行家更聰明,他清楚公國目前的財政困境使之不能在談判中過多的討價還價,同樣清楚抵押海關的風險。不過正所謂危機既代表危險又代表機會,善於把握時機的大長老自有他自己的盤算。

首先,公國目前的財政確實困難,不過這只是暫時的,遠遠沒有到國家要完蛋的地步,不至於就此將國家主權拱手相讓。以公國的國土面積之遼闊、資源之豐富,只要度過這段艱難時期,總能緩過氣來。而阿爾比昂一來對公國沒有領土野心,二來海關這塊蛋糕太大容易把他們噎死,最後抱著什麼事都要坑一把查理曼的思維,和公國一合計,決定拉上財團干一票打的,好好坑一把查理曼。

國際間貿易結算基本還是以銀幣為主的銀本位制度,但隨著海外殖民地的發現,大量白銀湧入人類諸國,白銀價格開始不斷下跌。人們越來越不願意持有每天都在貶值的銀幣,用銀幣兌換金幣和V.E馬克正成為大趨勢。前者因為黃金價格堅挺,讓人們深信金幣的保值作用。後者則是利用工業的絕對優勢,用黃金和壟斷地位的工業品做擔保,加上財團在金融、制造業、服務業、物流業……的廣泛經營,使大部分紙幣在財團建立起來的消費生產圈內循環,其價值也充分得到了保障。

在這種背景下,持有銀幣或者讓貨幣價值和白銀掛鉤成為一件無利可圖,甚至有巨大風險的事情。在這種背景下盡早建立起以金本位制的國際金融決算系統不僅可以帶來豐厚的經濟利益,提升本國的國際影響力和地位,給采用銀本位的敵對國家造成沉重的打擊。更重要的是,假以時日健全這套系統。與以工業品為擔保的V.E財團金融體系一較長短,打破財團對技術和金融領域的獨霸地位。

這是一盤很大的棋,阿爾比昂、維特大長老、李林對此可謂洞若觀火,唯有查理曼不能理解,或者說理解卻無法適應這種變化。

查理曼本身就是產銀國,黃金產量不多,後來占據的殖民地所出的貴金屬也以白銀居多。出兵占領卡斯蒂利亞北方之後,原本以為能大賺一票,結果卡斯蒂利亞也是個玩銀本位的國家,撤退時又搬走了大部分的黃金。望著庫房裡剩下的、每天都在貶值的銀比索。黎塞留首相頭都大了。

如今正是查理曼白銀儲備最多的時期。一旦阿爾比昂和公國牽頭宣布放棄以白銀結算貿易,加上卡斯蒂利亞、塞雷斯乃至伊密爾跟進,配合道勝銀行這個平台協調,查理曼絕對會被坑到吐血為止。

至於財團。他們既沒有幫助查理曼渡過難關的義務。也不會放過收割利益的大好機會。盡管由於刻意的排除和精力被牽扯的關系。財團失去了對人事任命的主導權,不能把道勝銀行變成高盛投資銀行那樣的金融吸血鬼,在未來某個時候用虛擬經濟、做賬、經濟狀況評級等等杠杆把毛熊們“搞剩”。不過現在的戰略重點不是公國。倒也不值得遺憾。

當然,就像古老諺語所言,有時候關上了一扇門,卻會打開一扇窗。李林也有別的措施,讓公國為亞爾夫海姆的利益服務。

“在下非常樂意參與公國的經濟建設,為了公國的繁榮,為了全公國至高無上的專制君主,為了沙皇陛下的人民,我們義不容辭。”

李林微笑著,猶如一位親切的好人,沐浴在溫和的微笑下,特使打了個寒戰。

奧爾洛夫很清楚,這位新晉伯爵是一只狡詐的老狐狸,當他嘴裡說出“義不容辭”的時候,肯定另有企圖,或者是對某些領域產生了興趣。

如果李林對某樣事物產生興趣,且對對手的底牌一清二楚,那麼99.99%的情況下,都會出現極為糟糕的情形。

對競爭者來說糟糕至極。

李林對鐵路有興趣,V.E.鐵路的枕木鋪遍世界每個角落;李林對遠洋運輸有興趣,V.E.遠洋貿易和齊柏林巨型飛船出現了;李林對鋼鐵有興趣,於是V.E.鋼鐵掛牌上市……

這幾乎成了一種慣例,一旦李林決定投資某項產業,那個領域的大部分競爭對手全家老小自殺或被自殺,剩下的要麼早早主動尋求和財團合作,要麼就是盡早轉行。對個體競爭者和國家政府來說,這可算不上什麼美妙的情形。

“我認為在當前條件下進行金融投資,確實能很大程度改善公國的經濟狀況,相信只要是有遠見之人都會認同這一點。”

然而。

“人民大多數人民不在此列,比起國家大事,他們更在乎一日三餐之類眼前迫切的問題。對他們來說,金本位、利益收割、財政開支之類的概念是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即便可以預期獲利,對他們來說依舊太遙遠、太漫長了。他們是沒那個耐心去恭候那麼長時間的。”

某種程度上算是世界刁民典範的熊族獸人更是如此,這群沒耐性的家伙連排隊領個面包都能傳出謠言,發展為震動京城的暴動,告訴他們要一兩年大概生活狀況會有所好轉。估計立馬就造反了。

所以除了道勝銀行這樣的大棋局,還要做一些規模較小,但確實能讓民心產生變化的事情。

“我打算以合資的形式,在皇室的名義下再建設兩個新工廠,一個專門用於生產罐頭食品,另一個生產化肥和農藥。”

“哦!這可真是……”

奧爾洛夫發出歡喜的聲音,從表情到呼吸沒有一絲表演的偽裝。

公國是傳統農業大國,如今的農業生產效率卻已遠遠落後。除了實行農奴制諸如生產積極性不高、效率低下以及受限於氣候和技術水平等問題外,長期耕種造成土地肥沃程度下降,農業設施和防災害、蟲害工作不力也是重要因素。因此公國一直希望獲得財團的各類農業應用技術,苦於財團對技術的壟斷,加上沒有懂行的工人,一直未能如願。如今雖說是合資,但好歹是解決了有無的問題,加上能批量生產廉價罐頭產品的罐頭工廠……帶著如此重大的功績回國,對今後的仕途可是大有幫助。

“那麼關於這兩個工廠的名字和選址……”

“罐頭工廠命名為‘霍梅爾食品制造,暫時先生產斯帕姆午餐肉,為了便於優先供應京城的需求,就在聖彼得堡周邊選址吧。制造化肥和農藥的取名‘聯合碳化物生產,選址在南方,為了方便運輸和生產,我們希望將化工廠周圍建設成一座小規模的城鎮,一個叫博帕爾的新城市。”

“博帕爾?”

“一點小小興趣,我想您會習慣的。”

沒錯,大家很快就會習慣。

一個建立在交通方便,電力和自來水供應充足,邊上就是火車站的劇毒化合物生產工廠。它將大量雇佣原住民,為當地制造就業機會,為政府帶來收入。在對獸人工人在進行簡單的技能培訓後就可以開始生產,工廠的廢棄物排放系統和安全系統、工人的薪酬都可以降低到最低的程度,節約了許多開支,成功降低生產成本。精靈們告別污染嚴重而且危險的化工廠,在掌握核心生產技術的前提下,確保了戰時的糧食供應和炸藥毒氣生產,公國得到了想要的“國產”化肥、農藥,人民的得到了工作,改善了生活,獸人愛國者和民族主義者得到了自豪的民族工業像征。大家對此都很滿意,對這種情形也很快就會適應。

當然,把隨時能轉產神經毒氣和炸藥的化工廠設置在人口密集區域是有相當風險的,一旦發生泄露事故,就和用毒氣轟炸那裡沒什麼兩樣。不過,沙皇陛下對他的臣民一向冷漠,公國也沒有喜歡亂嚼舌根的新聞媒體和受眾,財團則有足夠優秀的公關部門和律師團。所以即便發生了嚴重事故,最後也會變成一場漫長的世紀訴訟。公司可以從收益中拿出一點零頭用來當賠償金,向受害者和遺屬深表遺憾,然後公布真相某個喝多了的工人誤操作引發了悲劇。再拋出幾個無關緊要的小貓小狗當替罪羊,在五星級監獄裡蹲個一年到半年……

這是最完美的結局,受害者得到了賠償,公國政府平息了問題,法官們拿到了賄賂,財團繼續做生意。作為一個有良心、負責任、積極從事慈善事業的成功商人,李林樂於見到這樣的結局。

“這將是一次愉快的合作,雙贏合作的典範。”

“沒錯,雙贏。”

兩只手握在一起,兩個人臉上都掛著真誠親切的微笑。
yuyosan 發表於 2015-1-29 17:39
25.皇紀四千六百年(七)

“與公國合資建設化工廠……這麼做真的好嗎?”

一旁的托爾轉過來,眼神滿是不可思議,向來是執政官死忠的芙蕾婭質疑執政官的決斷,這可是非常少見的事情。

沒有理會托爾的詫異,芙蕾婭繼續說到:

“如今財團管理下的農業完全是生態農業,對化肥和農藥的需求已經沒有過去那麼多了,即便說是為了降低環保成本和人力成本,以及在戰時可以轉產炸藥和毒氣,增加後勤保障。可也沒必要和公國合作吧?”

她在“合作”一詞上加重了語氣,誰都能聽出來那是不滿的根源。

芙蕾婭不是控制狂,也不是極端民族主義者和大國沙文主義者,過去財團和外部勢力的合作並不鮮見,也沒見她跳出來反對。這次跳出來質疑,則是因為合作內容的潛在風險。

“將高污染、高風險的化工廠轉移到公國這沒什麼問題,但為什麼要讓公國官方摻一腳?雖說戰時可以為我們生產毒氣和炸藥,可到時候這種事情是瞞不過公國的,萬一他們提出要為公國軍隊生產這些玩意兒,或者索要相關技術,這不等於加強潛在對手的實力嗎?”

說到底,最後一條才是她所關心的。

精靈的最大優勢乃是技術壟斷,以此為基點,實現對其他智慧種的全面超越,最終達到可以實現建國理想的地步。正因為充分體驗和理解先進技術之利,精靈對技術的外流格外敏感。

化工廠對亞爾夫海姆來說早已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兒,精靈們對其多面性早已了然於胸。生產殺蟲劑的工廠很容易就能轉變為殺人毒氣的化學武器工廠,生產化肥的設施經過調整也能制造炸藥。與公國合資的聯合碳化物工廠或許只會使用原始、簡陋的設備,經過培訓的員工也只會按照操作說明進行生產。但意外總是存在,就好像研究有機磷農藥的格哈德‧施拉德博士在一些偶然因素的作用下合成出沙林一樣,毛熊們也有可能在某個時候發現裡面的小秘密——甚至不用費腦子,他們很快就會根據未來的戰爭需求想到增強殺蟲劑——氰化物、有機磷或有機脂化合物的毒性用來殺人。

這幾乎是必然的發展趨勢,因為精靈自己就是這麼干的。

“你的觀點有正確的部分,也有不正確的部分。”

李林苦笑著回答:

“建立合資企業不僅僅是經濟和技術上的問題,也是政治問題。如果我們還需要公國繼續為我們的利益服務,我們就應該給獸人們一點甜頭,讓那個泥足巨人繼續存在。而不是為了一點蠅頭小利,任由羅曼諾夫王朝轟然倒塌,把革命的瘟疫朝周邊溢出。”

“革命?”

“社會主義者、無政府主義者、機會主義者、共和主義者,還有許許多多對現狀不滿的民眾——正在不斷地起義。一旦實現了改天換地的目標。這些精力過剩、不知道該如何管理國家、又無力改變社會困境的暴力分子遲早會把矛頭對准外部,指望通過‘解放全世界’、‘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來改變自身困境。”

“老天……”

芙蕾婭和布倫希爾面面相覷,隨後她們立即想到了短命的“聖伊斯特萬共和國”。

在最初的勝利喜悅過去之後。革命者們很快就陷入恩格斯評論法國大革命時所用的評語——“那些誇耀自己進行了一場革命的人們,往往在第二天就發現:他們當初並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而革命的結果與他們當初設想的一點也不相同。”

沒有具體的行動路線,只有一個空泛的政治口號和模糊混亂的共和體制,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呼喚查理曼人民加入到“反抗暴君和暴政的鬥爭”當中。向來聽話的王冠領人都會這麼干,換了脾氣急躁,暴力傾向嚴重的獸人,輸出革命只是遲早的問題。

“盡管目前公國的暴力機構還能有效履行職責,最終一定能將叛逆鎮壓下去,可公國的國力也必然因此遭受重創,等他們重新恢復到能擔當起戰略牽制重任所必須的狀態……這個時間跨度和我們制定的戰略時間表完全脫節。”

精靈需要公國在“黃色計劃”發動時牽制拉普蘭與其境內的查理曼駐屯軍,一個過度虛弱,內亂不止的公國顯然不能完成這項使命。要解決這個困境,唯有提升公國的國力,解決一部分社會矛盾。

“所以您提議設立合資化工廠。”

“沒錯。”

創造就業是解決革命溫床最快捷的手段,溫飽之後自然很少會去考慮暴力革命,即便有人進行煽動宣傳,但在日子還過得下去的情況下,又有幾人願意拋頭顱灑熱血?不論市民對政府有多不爽,多麼喜歡把政府這不好那不好掛在嘴上,好像恨不得馬上推翻政府似的。說到底,也不過是發發牢騷,和平時期日子還能過下去的民眾可沒什麼興趣摻和暴力革命。如今公國動亂的根源恰恰也正是市民生活艱難,對政府的怨恨逼近臨界點所引起的。

李林提出的合資工廠恰好能解決這個問題。

以霍梅爾食品工廠為例。其主打產品是午餐肉罐頭,僅此一項就涉及生豬飼養、屠宰、運輸、加工、容器生產等多個相關環節產業。足以創造上萬甚至更多就業崗位,並且為聖彼得堡提供足夠的糧食供應。考慮到公國境內還有不吃豬肉的矮人和駱駝族,以及從阿爾比昂移居過來不吃牛肉的白象族,相關牛羊雞鴨的飼養、加工又能創造不少就業崗位和盈利點,對穩定社會的作用是顯而易見的。

至於聯合碳化物。由於其涉及的產業更多,創造的就業崗位也更多,加上化肥和農藥對公國農業的直接促進作用。只要耐心花上一點時間,公國內部將逐漸趨於安定,重新擔負起掩護亞爾夫海姆背後的重任。

“可技術外泄問題……‘

“只要在培訓和日常生產環節上做好准備,按照說明書和培訓教出來的工人制造毒氣和炸藥的概率是非常低的。公國那邊也沒有專門的化學理論和化學家,就算知道化工廠可以納入軍備生產,不明白具體操作流程就沒有任何意義。相比之下,獸人們喜歡伏特加的天性更叫我擔心,天知道會不會有酒鬼弄出劇毒物質泄露事件。”

正是顧慮到這一點。李林打消了在公國設立生物醫藥公司。並且以醫藥公司為中心建立名為“浣熊鎮”的城鎮的念頭。化學物質泄露最多也就是某一區域的土地幾十年無法使用,防衛軍生物研究所,特別是Umbrella研究的那些細菌病毒一旦因為某個酒鬼的不慎操作泄露擴散……

放棄這個想法固然有些可惜,不過罐頭工廠和化工廠已經足夠消化一部分社會壓力。也算達到目的了。李林沒有為公國實現工業化的打算。做到這個程度已經足夠。

僅僅是如此也讓奧爾洛夫伯爵無比激動。在接下來的會談中,他“自然而然”的提出要加強雙方關系,從“戰略合作伙伴”升格為“鮮血凝成的兄弟友誼”——說白了。就是希望財團盡早成立獨立國家或徹底掌控查理曼,然後與公國一道徹底解決“拉普蘭問題”。

包括維特大長老在內的公國高層都清醒的看到,只要有拉普蘭這個支點在,人類陣營總能利用經濟、政治、軍事等各種杠杆介入公國。不管是阿爾比昂還是查理曼,它們都不會讓公國舒舒服服把拉普蘭吞下去。而公國缺乏戰略安全感的特性,還有獲取不凍港的夙願決定他們一定要把拉普蘭吞下去擴大自己的戰略縱深,並以此為跳板南下。基於這些矛盾衝突還有歷史、信仰等問題,公國高層敏銳地意識到,不論和人類陣營的哪一國合作,他們都不會放任公國吞掉拉普蘭,為此就算暫時擱置內部鬥爭和公國打一仗也在所不惜。有鑑於此,他們必須扶植一個對公國友好,且和人類諸國存在矛盾的勢力,借著這股勢力崛起的東風與之瓜分拉普蘭。

毫無疑問,只有財團是符合上述需求的。財力、實力均無可挑剔,從他們和公國的種種合作跡像來看,其野心也非同小可。只要善加利用,不光可以給查理曼添亂,運氣好的話,還能順手把拉普蘭給解決了。

“奧爾洛夫伯爵告訴我,不值得保留拉普蘭,應該完全占領它。”

李林停頓了一下,模仿著奧爾洛夫伯爵的語氣——一本正經,沒有絲毫道德負罪感的腔調說到:

“‘獨立的拉普蘭終歸是世界長期不安的策源地……出於這些考慮,我堅信,最好使種族概念上屬於拉普蘭的領土掌握在一個國家,即財團建立的新國家手中。財團就可以在那裡按自己的意願行事了……財團將做出很好的有利可圖的事情。說完這些,特使先生還邀請我盡早訪問公國,以便和維特大長老面談該怎麼瓜分拉普蘭。”

“真是熱心。”

“不僅如此,熱心的奧爾洛夫伯爵還暢想了進入拉普蘭時的准備工作,軍事的、政治的,還有奧克拉納的——派遣特別行動隊搜捕、處置和清除拉普蘭民族及這個國家在政治、經濟、文化、宗教等方面核心人物,並撲滅反抗運動什麼。”

“哦,真誇張。”

布倫希爾搖搖頭,她很難理解一位伯爵居然會對這種事情這麼上心,仿佛奧爾洛夫不是一位外交官,而是集中營司令或特務頭子。

她還不知道,除了“特別行動隊”,奧爾洛夫伯爵還極為熱切的向李林咨詢,能否建設一個類似卡廷森林的“樣板設施”,以便公國能興建類似的高效設施來替代古拉格,對付層出不窮的政治犯和暴民。而李林也很痛快的答應先造一個較小規模的集中營,用《租借法案》的形式提供一座“蒸汽浴室”、一次運載25具屍體的電梯、三層的巨型焚屍爐,制造肥皂的脂肪分解裝置等設備,供公國進行體驗……

公國不是蘇聯,亞爾夫海姆不是納粹德國,但某些方面,他們已經建立起類似紅色帝國主義和黑色法西斯主義之間那種被鋼鐵同志稱之為“德國人民和蘇聯人民之間用鮮血凝成的兄弟友誼”,只差什麼時候商量一下“兩國攜手一擊,讓拉普蘭這個醜陋的玩意兒從地表上消失”了。為了促進這種“友誼”,除了利益之外,還需要鮮血的潤滑——暴民的、革命黨的、少數族裔的、人類的……厚厚一層鮮血。

軍官不需要知道這些事情,不論對其個人前途,還是對國家來說,知道不該知道的事情都不是好事。

他們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夠了。

“……公國將會繼續用易貨貿易的形式償清各種貸款,加上公司在公國的圈地農場、牧場、礦山、伐木場、畜牧場。粗略估計,截止明年年中我們將獲得161.21萬噸谷物、16.6萬噸大豆、42600噸牛肉、21200噸植物油、4981噸脂肪、14638噸干果仁、2482噸油菜籽、1921噸干椰肉、78114噸鯨油、24761噸魚油、4182噸甘油、20萬噸棉花、14萬噸棉紗和回絲、368噸生絲、1963噸大麻纖維、121噸羊毛、12.28萬噸木材、20.2萬噸磷酸鹽、16.5萬噸錳礦石、2.34萬噸鉻礦石、587噸錫礦石、260噸銻礦石……足夠滿足戰爭需求。”

數據是枯燥的,但將數據轉換成簡單易懂得的概念,就會明白到這是多麼龐大的資源——1941年6月22日納粹德國啟動“巴巴羅薩”行動,發動對蘇聯的突襲之前,儲備物資總量與上述數據大致接近。

換句話說,從資源方面來說,精靈陣營已經完全准備充足。即便遇上禁運,海外殖民地的物資難以及時輸送回國內。防衛軍也有充足的資源儲備支持作戰,直到最終取勝。

“外交、政治、資源都已經齊備,剩下的事情只剩一件而已。”

少年般的臉孔吊起嘴角,心腹們相視而笑。

“大戰之前,怎麼呢能少了祭奠呢。”

仿佛發自心底的喜悅一般,李林漫不經心地說到。
yuyosan 發表於 2015-1-29 17:49
25.皇紀四千六百年(八)

何為美麗?

每個人對此都有不同的標准,或高雅,或庸俗;或成熟,或幼稚;

對他來說,一絲不苟的做好每一件事,以最完美的精准度處理每一件工作和行動。從儀態到工作過程,從待人接物到生活瑣事,秉持完美主義處理得盡善盡美,沒有哪怕一納米的偏差,一切都合乎規範,這才能稱之為美。

“又在熬夜?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家伙,真是糟蹋你那張臉了。”

晚風和譏諷一道吹拂後背,正在書寫演講稿的手浮現出粗大的血管。

“傑勒斯該不會打算一直保持處男之身吧?小少爺是太古板,你那算什麼啊?學習那些把頭頂剃禿的神官,把貞潔當神聖?童貞什麼的早點丟掉就好,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早點找個來破處吧。以傑勒斯的臉蛋,大街上喊一嗓子‘童貞什麼的,給狗就好了!保證滿大街都是學狗叫的啦。”

啪嘰一聲,鉛筆斷成了兩截,空著的左手朝抽屜下方伸了過去。

“實在不行的話,和我做怎麼樣?”

話音剛落,挑釁者的視界被黑洞洞的槍口填滿了。

一連串脆響在房間內回蕩,好像打開香檳瓶塞,窗外樹枝上的貓頭鷹撲騰著翅膀飛走。

呼——

手指夾住4發子彈,淫猥的喘息自唇間泄出,僅僅只是一身呼吸,卻仿佛覆蓋有諸般誘惑,猶如甘美的毒液。順著耳道爬進腦髓,腐蝕人的理性和意志。

“一發眉心,一發心髒,兩發肺葉。真不愧是傑勒斯,槍槍要命啊。”

“閉嘴,色情狂。”

咕噥了一句“謝特”後,傑勒斯將二十響自動手槍重新收好,頂著一雙黑眼圈的端正面孔再度恢復陰郁,冷冷問到:

“工作,怎麼樣了?”

“容易上火和急性子這一點簡直和雷吉一樣。說起來‘嫉妒’和‘憤怒’在這方面本來就很接近。好了好了。把槍收起來,我可是一晚上都有好好工作,到現在下巴和腰都好酸。4個神官、6個恐怖分子首領居然都是基佬,其中5個正在搞少年。只能連他們的情人一起關照了。”

“沒搞出人命?”

“榨了大概10年到20年左右的量。從今往後每天晚上想開苞處女一樣哭喊著我的名字擼出血也滿足不了了。”

“……還不如弄死算了。”

“你真當我是榨汁機?”

“不是嗎?不分男女老幼。只要有洞或者帶把,不管三七二十一撲上去把對方吃干抹淨不是你的特長麼?”

“那種程度的話,魅魔和高性能自慰道具也能做到。根本不需要我出馬。”

德基爾的微笑加深,眼睛直盯著傑勒斯。

七宗大罪中,色欲和暴食都是牽扯原始欲望的大罪,堪稱最古老的原罪,其中色欲的具體表現為對性欲的失控。

交配是生物繁衍的本能行為,動物很少會對發情期外的性事產生興趣或付諸行動,但智慧種是會將個體的喜好、取向摻雜進性行為的種群。

“雖然大家都會做愛,但達成結果前的方式卻不一定相同,目標也存在偏差。有人只對乳房大的異性有性趣,有的喜歡搓衣板身材,有的喜歡妙齡女郎,有的則喜歡大姐姐或同性,有的熱衷捆綁跟鞭打,有的則執著於收集下面毛都沒長的幼童,甚至還有人喜歡對著和戰艦合體的少女擼呢。”

“盡是些糟糕的興趣。”

“性癖。”

德基爾以手指抵住嘴唇,繼續說到:

“以上都屬於性癖的範疇,一部分被普遍道德接受,一部分則被排斥。嘛,舉個例子一般人聽到某人只喜歡幼童或者只能通過虐待他人獲得高潮時,都會覺得這很殘酷。所以大多數所謂正太控、蘿莉控、虐待狂都會將興趣限制在嗜好的範圍之內,用想像來發泄、緩解,從而繼續呆在社會裡。我要做的則是誘導他們解除限制,促使其脫離神的教誨、社會規則、倫理綱常等等的束縛,沉溺性快感之中。”

換言之,並非執著於性愛本身,而是從他人的性癖入手,誘使其墮落。

這就是七大罪之一“色欲”的本質,不斷引誘他人墜入性愛地獄乃是其拿手好戲。

本該如此才是。

“為什麼讓我想辦法讓抵抗組織、外國間諜、山賊土匪統統不能搞事,還不能吸干他們啊?連榨o都不讓,這還有人權嗎?每天都和禿瓢頭神官、臭男人打交道什麼的,人家不干啦。快點讓我和小少爺做,讓我把他壓在身下分開雙腿,用觸手和肢體與他糾纏,讓他同時享受o和x的快樂,在不倫、背德、禁忌的極致快感下,向處女破瓜一樣哭哭啼啼啦!”

“那麼想干的話就去做吧,不過我不保證你能留下完整的屍體。”

傑勒斯擺弄著文件紙,一毫米一毫米地調整紙張的位置,直到他們對齊為止。

“那位大人未必會介意。不過你要怎麼避開那幫女人,順利潛入臥室,壓制少爺的抵抗,成功完成交配作業呢?就算前幾項都順利完成,又要怎麼做才能讓滿腦子古板念頭,把童貞守得比齊格菲防線還牢固的羅蘭對您產生興趣?男女通吃,又男女都是的德基爾?”

“性別、年齡、種族都不是問題,只要是有生殖機能的智慧種,就算是神我也讓他淫亂給你看,區區一本正經的小少爺……把手指伸入兩腿之間刺激一下前列腺就搞定了啦。倒是傑勒斯你呀,明明是七大罪之一還保留處男之身。你是要做虔誠的教徒?只有戀童癖、基佬、處男橫行的教會才對童貞特別執著,你是要鬧哪樣?童貞什麼的趕快給我丟掉啦!不抓緊時間脫團的話。以後做個魅魔都會出現頂著生殖之神的名頭,結果關鍵部位沒有小丁丁,下體打滿馬賽克的情況哦?”

“煩死了!現充也好,脫團狗也好,基佬也好!統統都是不純潔的異端!全都該上火刑架,用烈火來淨化!!”

“哎呀呀,純潔的傑勒斯呀……”

“那兩貨是搞笑藝人嗎?”

擺出一臉苦相,羅蘭側轉臉孔問到。三更半夜聽那兩個大喇叭DJ播放成人話題廣播,對尚在青春期的他來說,已經超越煩惱的程度。達到考驗的級別了。

盡管他並不認為沒有葷段子。完完全全一本正經才是世界應該有的樣子,可這兩位主播實在是……

“人格上確實有所缺陷,常識還是有的,而且他們也確實完成了你交付的工作。些許小問題就不用計較了。”

三頭身的Q版黑衣少年移動棋子。黑棋進一步進逼白棋的領地。白色國王岌岌可危。

七宗罪是擁有獨立人格的分身。其力量與尼德霍格這樣的古代種相差無幾,但由於“罪”的特性,成員在人格上都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

畢竟被冠以“原罪”之名。本身就意味著偏離正途,無法見容於智慧種社會。把這些擁有強大力量的人格缺陷者直接放進特區,簡直就跟把沒保險的炸彈丟進人群沒兩樣,不消半天,薩爾巴杜特區就會成為一座死城。

有鑒於此,將七人之中最有常識的——以矬子裡拔將軍的標准——傑勒斯和德基爾兩人置於羅蘭身邊,協助管理特區的同時監視羅蘭的動向就成了最合適也最無奈的舉動了。

羅蘭對這種考量心中有數,既然受惠於李林的支持,這點程度的交換自然也是必須的。

不過,就算是最有常識的好了……把強迫症患者和性欲狂擺在他身邊算是怎麼回事?

德基爾就不多說了,出現在總督府第一天的晚上就摸進浴室,在浴池裡摸著羅蘭的小手,說著“我大概是為了和你相遇才出生‘之類曖昧不明的話,還順勢差點把羅蘭給推到。要不是准備夜襲的女士們手腳夠快,差點就真的被推了。之後每天晚上的夜襲者中都少不了總督秘書德基爾先生的身影。為了緩解他過於旺盛的精力,順帶強化治安,每天晚上都派德基爾去恐怖分子和外國間諜家裡“送溫暖‘,結果治安明顯好轉的同時產生了一些深受不舉之症困擾的男士,繁榮了男性疾病專家門診行業……

傑勒斯則是一本正經,或者說太過一本正經。本來在亞爾夫海姆時,羅蘭就覺得精靈那種一板一眼,嚴格遵守紀律的生活有點太過嚴肅了,而傑勒斯更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房間永遠整整齊齊,每一件物品都有固定的三角坐標記號確定擺放位置,誤差以微米為單位計算。某位女僕以母神的名義起誓看見傑勒斯帶著單目顯微鏡和白手套確定房間干淨程度和擺設的整齊指數,還有人曾經見過傑勒斯秘書在地上畫上一百個方格,用放大鏡找一個銅板。

即便是強迫症,這也太過頭了。

“但正因為有了一絲不苟的傑勒斯,貪污瀆職被降低到了最小限度,慵懶的官僚們不得不全力行動起來——在對你的怨恨程度最小的狀況下。”

精雕細琢的黑色主教長驅直入,朝白棋陣地發起突擊,執棋的黑色小人吊起嘴角。

裝作漫不經心的斜視棋局,羅蘭微微挑起眉毛。

代替主君承受怨恨的臣子——這樣的角色並不少見,如黎塞留和沃爾辛厄姆正是此道中人:執行著不得人心但對國家有利的決策,吸引暗處的冷箭,守護國家王族前進。

傑勒斯似乎正在扮演這種角色,一個不招人喜歡的忠君愛國者,但那只是表像。

他和黎塞留等人有一個決定性的不同。

不是年齡、資歷、經驗、能力、背景之類的差異,是更純粹和根源的不同。

黎塞留、沃爾辛厄姆無論行事手段如何,他們都有充分的自知之明,且對國家和主君抱有強烈的責任感。而傑勒斯僅僅只是出於個人興趣和工作需要。

別人看來非常棘手的問題在他手裡被輕而易舉的解決,生活、工作一絲不苟,加上相貌堂堂——這足以成為被人矚目的焦點,傑勒斯對這一點非常享受。

仰望我吧!崇敬我吧!膜拜我吧!

沐浴在眾多的目光下,陶醉於此,沉溺於此,這正是傑勒斯行動的源動力,他只忠於這一點,對羅蘭甚至任務本身並沒有任何忠誠可言。

【嫉妒和傲慢在這方面似乎格外相似……】

思緒中劃過一道感悟,Q版李林掂起女皇正准備將軍時,羅蘭突然說到:

“王家海軍怎麼樣了?”

這個問題有點沒頭沒腦,隨著王太子失勢和卡斯蒂利亞前線陷入僵持對峙,陸軍和提坦斯都消停了,大家現在都等著開始和平談判結束戰爭。為什麼突然詢問起一向以“穩重”、“不惹是生非”著稱的海軍?

他一點也沒選錯關注對像。

查理曼王家海軍和陸軍、提坦斯一樣也充滿排外好戰的狂熱,且一心要和後兩者爭功,以免在公眾面前失勢。如果不是黎塞留壓制海軍內部的極端勢力,海軍很有可能在某個敏感時刻干出什麼不計後果的事情。

羅蘭雖不認為王家海軍現在就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行徑,不過就王家陸軍在王冠領、裡加前線,提坦斯在卡斯蒂利亞的行動,不管是從國際關系准則還是地緣戰略來評價,也是毫無理智的舉動。更重要的事實是,如今的查理曼社會正處於一種瘋狂的病態之中。沙文主義、帝國主義、或曰“愛國主義”的風頭正健,這個國家的軍人完全是有能力和想法,衝破政府的約束,抱著極端主義思維幹出等於“民族自殺”的事情來的。

像發動戰爭這樣的頭等國家大事,查理曼的軍人們總是沿用著“先制造事態,然後再加以擴大”的手法去推動的。“勝者先勝後戰,敗者先戰後勝”的戰爭規律被全然拋諸腦後。反倒將“是好是歹,不實地干一下就不會知道”的賭徒邏輯奉為至理名言,甚至應用到外交和戰場上來。王家陸軍和提坦斯已經充分展現了這種傾向,而“穩重”的海軍裡,持類似觀點者亦不在少數。

一般來說,大陸國家的海軍缺乏島國的強烈危機意識,加上受過高等教育,總是表現得格外謹慎,有時甚至會近乎於膽小怯懦。但隨著海外殖民地開拓事業順風順水,海軍擴充也沒遇上什麼太大波折。眼看陸軍和提坦斯在左一個大捷,右一個勝利之後終於陷入戰爭的泥沼之中,海軍終於按捺不住,開始打自己的小算盤了。

頂著“應對未來戰爭形態的預想演練”的名頭,“穩重”的海軍背著黎塞留,開始著手制定一份膽大包天的作戰計劃。
yuyosan 發表於 2015-1-29 17:59
25.皇紀四千六百年(九)

作為絕對的技術兵種,海軍受得教育遠比陸軍要來的多。由此帶來兩個副產品——第一,近代革命往往是由海軍而非陸軍發起的。第二,在謀劃陰謀詭計方面,海軍常常比陸軍來的老到。

“海軍內部一部分人正商量把馬克西米連大公送到南方中南殖民地當國王。”

“你在開玩笑?”

羅蘭幾乎跳了起來。把王公貴族送到遙遠的殖民地當國王——這主意並不新鮮,對鞏固殖民地統治,為本國貴族積累資歷來說,這是一個挺不錯的出路。但問題在於:中南殖民地並不穩固,當地猴族獸人經常爆發叛亂,由於水土不服,治安軍疾病流行,戰鬥力不足以一勞永逸的解決叛亂;其次,馬克西米連大公是哈布斯堡家族年輕一代的優秀分子,也是個異端。這位年輕貴族天資聰穎,在歷史學、地理學、法學、藝術和魔法方面都有不俗的造詣,文多波納上流社會公認他的才華比其兄長弗朗茨‧約瑟夫要高。但馬克西米連在政治上是個不折不扣的自由派,他和其兄從童年時代起就表現出截然相反的個性。弗朗茨冷漠、內向、謹言慎行。馬克西米連則活潑、機智、富於叛逆性。王冠領暴動期間,他公開譴責路易王太子的行為是對古老盟約的背叛,引起一片嘩然。

將這麼一位大公送到中南殖民地那種三天兩頭暴動的地方,唯一的結果就是這位喜歡制作蝴蝶標本的大公被做成標本送回來。

“壓制殖民地需要的是一個殘暴、強權主義、作風專斷的保守君主。自由主義者、理想主義者沒有容身之處。”

李林意有所指的瞟著羅蘭。被酷似揶揄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然,他垂下了眼簾。

“所以,他就是被派過去死的。”

“不光是他,一大批心懷不滿的奧斯托利亞和王冠領貴族都會被發配到那裡。”

換言之,這是變相的流放。

不過從查理曼的角度來看,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不受歡迎的叛亂份子和異端被掃進了垃圾堆,同時又充實了海外殖民地的人口。非常好的好事。

“我不明白。”

羅蘭搖搖頭。

“海軍能從中獲得什麼?”

任何陰謀最終目的都是為自己獲利,海軍想出這麼一個計劃確實能為他們帶來一些閃光,但還不足以蓋過陸軍和提坦斯的鋒芒。而且僅僅一點聲望,似乎和付出之間並不能劃上等號。

李林笑了起來。羅蘭的目光很敏銳。但還不太適應陰謀詭計。對那些太過瘋狂的就更不用說了。

“中南殖民地的鎮壓工作已經進行快半年了,海軍陸戰隊用近乎種族滅絕的手段都沒能將反抗鎮壓下去。你覺得這是為什麼呢?”

“地形、環境的因素。根據報告,將近三分之一的士兵感染了黃熱病,還有不少人食欲不振。每天不注射‘速度‘就什麼也不想干。”

類似的現像在卡斯蒂利亞占領區的駐軍也層出不窮。苦悶、危險、長時間的占領軍生活對士氣的損耗顯而易見。其帶來的結果就是軍紀敗壞,興奮劑泛濫,戰鬥力下降。

條件相對較好的卡斯蒂利亞尚且如此。遠在千里之外的南方,成天面對潮濕、悶熱、疾病蛇蟲橫行、游擊隊神出鬼沒的危險地帶,士兵的狀況只能更糟。

“這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是阿爾比昂在幕後支援土著。”

阿爾比昂人在中南殖民地干的事情和他們在卡斯蒂利亞干的那些事情幾乎毫無分別,派遣顧問、軍事和財政援助、積極的間諜活動、走私和禁運。除了沒有余力派遣“志願軍”,一切可以用來給查理曼添堵的招數全都用上了。可以想像,查理曼,特別是海軍被嚴重的惡心到了,於是他們在阿爾比昂的殖民地干同樣的事作為回敬。不過僅僅如此並不能解決問題,也不能滿足海軍的報復心和野望。為了一勞永逸的解決所有問題,海軍特意設了這麼一個局。

“阿爾比昂和奧斯托利亞、王冠領私底下的勾勾搭搭早就被察覺了。把馬克西米連大公和對查理曼不滿的家伙丟到中南殖民地會讓阿爾比昂陷入兩難的境地——土著並不在乎他們是否反查理曼,他們反對的是‘侵占家園的白皮鬼子’,對送上門來的‘解放者總督’不會感冒。而阿爾比昂既想要繼續惡心查理曼,又不願意因為自己這邊的原因讓討人喜歡的大公死於非命,破壞與奧斯托利亞之間的友誼。至於大公和他的追隨者,他們是最可憐的,包括武器采購、政府開銷等所有開支必須他們自己承擔。當然,查理曼王家海軍陸戰隊樂意提供安全保護,不過相關費用要由奧斯托利亞方面買單。此外,查理曼不會為新總督提供一分錢貸款,大公只能自己去呂德斯的交易所發行債券來套取現金。”

“真是聰明,賺了錢,還順手把人坑了。”

羅蘭用不僅僅是諷刺的語氣說到:

“恕我直言,這一點也不像那群水泥腦袋軍人會想出來的花招,怎麼看也像是經驗豐富的商界人士的手筆。”

“當然。”

李林點點頭,似笑非笑。

“是圖爾維爾夫人的主意。”

圖爾維爾夫人,比海軍元帥小23歲的朗熱小姐,出自富商家庭,是呂德斯社交界出名的拜金女。同時也是呂德斯交易所的VIP,她會想到這麼一個套利的主意一點都不奇怪。加上海軍正琢磨收拾阿爾比昂,遇上這麼有創意的設想,大家的靈感立即被點燃,結合之前那些圖紙作業。一個精心設計的計劃出籠了。

按照海軍的設想,無論阿爾比昂采取何種行動,馬克西米連大公終究難免一死,屆時既清理掉了煩人的蒼蠅,削弱了不聽話的屬地,還能大撈一筆,控制屬地的經濟。

最後,還能獲得和阿爾比昂開戰的大義名分。

李林早已將最後部分的內容過濾掉了,之前那些內容已經足夠震撼,多餘的東西——開戰理由、“渡過盧比孔河0508”的神秘通訊、模擬斯卡帕灣的訓練場、物資輸出的異常——羅蘭不需要知道,也不應該知道。

他已經不是就算知道什麼也無力阻止的孩子。盡管手中力量弱小,但還是足以制造一些麻煩。對於培養個性,這可能是好事,但完成大計劃是最優先的。其它事項不應對此產生干擾。

所以——

“有黎塞留壓著,海軍暫時還翻不了天。我這邊也要准備皇紀四千六百年的大慶典禮,沒什麼多餘的精力去管閑事。你集中精力管好特區,抓緊時間擺脫處男之身就好。實在不行可以叫德基爾搭把手哦?”

“……請容我斷然拒絕。”

“處男什麼的麻煩死了,早點讓她們懷孕不就結了?”

“你那是讓麻煩呈幾何數級增長。”

……

閑聊了大約15分鐘後,Q版李林悄然離開。批完公文,將檔案整理完畢,羅蘭靠在辦公椅上,思緒全速運轉。

李林的話只能聽一半。

這是他從小積累出來的經驗,李林的情報操作技能勝過世間所有的欺詐師,用次要的情報蒙蔽對手,用一些看似重要的真實信息掩蓋更為緊要的關鍵——這種事情對李林來說,就和呼吸一樣簡單。他可以在心跳血壓絲毫不變的情況下,編織出一整套比真情報還真實的假情報。

那麼,剛才說的那些會是假話嗎?

先來整理一下情報。

長久以來,查理曼國內一直存在著對外擴張上的“北進”和“西進”之爭。所謂“北進”即是對公國的“聖戰”,目標是基輔大平原,有時也包括整個公國。這一政策的核心目標是為查理曼奪取重要的糧食出產地和向外移民的“生存空間”。“西進”則主要是指奪取阿爾比昂占領下的布列塔尼亞和諾曼底,攻略卡斯蒂利亞,這一政策核心是確立查理曼在人類陣營的核心領導地位。

“北進”和“西進”雖然方向不同,但著眼點都是改變大陸實力均衡,強化陸權為目標的。其本質都是“大陸政策”。只是由於不同地域的領主們關切點不同而引發爭端,加上外部勢力的互動,才造成這一紛爭持續數百年。時至今日,演化為陸軍和提坦斯兩個方向的侵略路線。

而在海外利益日漸重要,海軍勢力大幅度擴充的當下,又多了海軍所提出的以奪取海外資源產地和市場為核心的“南進”主張。海軍的行動大部分恰恰都是圍繞“南進”所占開的。

不客氣的說,陸軍和提坦斯雖名為新式軍隊,核心思維依舊停留在農耕時代。大部分軍官只知道土地是最好的東西,人生最大的願景就是有一塊自己的領地,能有爵位封賞就更好。因此在他們看來,對查理曼來說最大的幸事就是多多擴充領土面積,既可以改善安全環境,也能讓他們獲得實利。

海軍就不一樣了,海軍軍官全部接受過系統教育,有的還出海遠征過,見多識廣。海軍軍官們認為,與其將主要精力用來在寒冷的北方種高粱,不如全力攫取南方殖民地的豐富資源。借由海外資源充實本土國力,同時掐斷阿爾比昂從殖民地“補血”的能力,這才是制勝之道。

客觀來說,海軍的意見更有道理。他們也是按照這條路線進行的,結合剛才的情報來看,也相當具有可行性,確實能達成一箭多雕的效果。只是……

事情真的會如此順利嗎?

無論如何,每一個人都會記得:是查理曼把馬克西米連半騙半綁地弄去中南殖民地,許諾他“獨立國王”的遠景,又是查理曼將這位國王架空,同時坐視那位討人喜歡的大公“安享”被野蠻人處決的待遇。瑪利亞‧特雷西亞、弗朗茨‧約瑟夫等哈布斯堡家族成員更是會記住這一切。當馬克西米連的棺材運回舊大陸時,奧斯托利亞這個原本膽小謹慎又有點反骨的小跟班將會切斷和宗主國最後一點聯系,不顧一切地奮起造反。

有誰樂於見到這一幕?查理曼的敵人,尤其是李林。

所有查理曼敵人都在給它挖坑,但李林的詭計比其他任何人都來的復雜。他一開始就意識到想在建立一個獨立精靈國家會給大陸均勢帶來決定性衝擊,必然引發列強的警惕乃至圍攻。李林對此的策略是著手建立一種復雜的同盟關系,這個同盟的核心要義只有兩點:第一,每次結盟都是為本國的特定利益服務,開價高者優先,永遠不使意識形態、君主關系等抽像因素成為盟約基礎,亦不使亞爾夫海姆的長期政策受盟約束縛。第二,任何情況下都要防止兩個及以上大國攜手針對精靈陣營的狀況發生,為此需要適時離間諸國——特別是查理曼和其他國家之間的關系,從而孤立查理曼,促使諸國與其敵對,繼而將亞爾夫海姆視為保障安全的伙伴候選人。

基於上述戰略大原則,李林是樂意看到查理曼海軍去惡心奧斯托利亞和阿爾比昂,加深他們和查理曼之間的對立的。他同時也很清楚羅蘭的手還伸不到海軍和遙遠的殖民地,所以他沒必要編造虛假情報。

那麼,可以做出結論,情報是真實的嘍?

不見得。

即便海軍真有這麼一個計劃,達成的目標似乎也稍微小了一點。盡管他們一直想要蓋過陸軍和提坦斯的風頭,這種程度也確實可以滿足需求,可僅僅只是這樣嗎?那些偽裝成理性的狂熱份子,只是嚴重惡心到別人就滿足了嗎?還是說……他們還有什麼後手?

此外還有一件事叫羅蘭在意。

皇紀四千六百年,確實是百年一遇的大日子,大肆慶祝一番也沒什麼不對,身為執政官的李林投入大幅精力籌劃,不希望因為外部問題影響慶典也合情合理。

可是,時機未免太微妙了。

在各方面都處於微妙平衡的階段,舉辦一場只有精靈陣營自己知道的大慶,這實在讓他不能不懷疑其中是否隱藏了內幕。

“究竟是巧合,還是……”

燈光下,羅蘭喃喃自語,可能太過專注,他並未注意到注視的目光。

“啊,這兒子成長的真快吶。”

懸浮在半空,沐浴著明亮的月光,Q版李林發出感嘆。

看似愉悅地歪著嘴唇,完全看不出感慨的樣子。

“果然還是遭到懷疑了啊。嘛,畢竟最近氣氛都很微妙,難免會做不太好的聯想。倒不如說到了這個程度還不懷疑,才真叫人頭疼吶。不過成長速度太快也會帶來相應風險,說不定會在未來某個時候造成危機——”

自言自語般整理著情報,做出分析。自始至終沒有感情從話語中流露,猶如面帶微笑的問答機器。

然後,赤紅色的眼睛仿佛眺望著遠方。

“……如果是你的話會怎麼做呢?李拿度‧達爾克。”

那是聽上去酷似懷念的小聲嘀咕。
yuyosan 發表於 2015-3-3 10:40
25.皇紀四千六百年(十)

“三號機!你在看哪裡?!”

“二號機!調整一下焦距,誰教你對鏡頭的?你奶奶嗎?”

“五號機!你要拍的不是女校方隊,如果你再敢把神聖的攝像機用來偷窺,我發誓我會把你淹死在馬桶裡!!”

用力切掉通訊頻道,里芬斯塔爾博士端起咖啡一飲而盡,涼掉的濃咖啡浸潤過快要冒煙的嗓子,疲憊之極的“皇紀四千六百年閱兵游行總導演”長出了一口氣。

由於人口資源的問題,精靈一族的女性地位一直相對較高。亞爾夫海姆興起之後,基於總體戰對人力資源開發的需求,男女平等、英雄母親的概念也多為推崇。女性進入職場、軍隊、政府工作部門早已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即便如此,身居高位的女性依舊是鳳毛麟角。

貝爾塔‧伊蓮娜‧里芬斯塔爾正是這麼一根鳳毛,畢業於傳媒大學,原本的志向是當個戰地記者,結果陰差陽錯參與了幾次軍事演習紀錄片的制作後被高層看中。從此平步青雲,只用了不到七年時間就從一介底層公務員竄升至幾乎能夠到影視傳媒局副局長寶座的位置,就算是貫徹能力主義的精靈社會,這也是相當了不起的成就。

能否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順利掛上“局座”的頭銜,就看今天活干得是否漂亮了。

皇紀四千六百年閱兵游行。這是亞爾夫海姆“皇紀四千六百年”系列紀念活動的一環,同時也是最高潮部分。此前政府已經通過修建大型建築、舉行宗教活動、征集《頌紀元4600年之歌》、舉辦大型藝術展和工業科技展等活動大造聲勢。現如今。終於要到壓軸好戲了。

說起來是閱兵游行,其實包含了“紀元4600年特別紀念觀艦式”、“紀元4600年特別紀念閱兵式”、“紀元4600年游行”三大活動,其規模遠超迄今為止任何一國的閱兵活動。為了能讓遍布世界各地的精靈臣民都能親眼目睹盛世國力的壯舉,非但亞爾夫海姆臨時架起大型放送終端,遍布各地的偽裝貨船還開通信號傳輸裝置,為遠在南方殖民地和北方公國的同胞轉播盛況。最後,為了能讓後世子孫也能目睹今時今日的榮光,宣傳部將把今天的拍攝影像制作成大型紀錄片《意志的勝利》保存……

頂著如此巨大的壓力,里芬斯塔爾自然不可能輕松,為了個人前途。以及自己能在歷史上留下相應的地位。她豁出去了。

大型攝像機15台,手提式攝像機25台,加上航拍、大型機械臂、雲梯、後勤保障等等……為了拍攝這部史詩巨著,宣傳部有經驗的攝影師全數出動也不能滿足需求。最後還是從傳媒學校裡抓壯丁才勉強湊足了數。為了讓這些連菜鳥都不是的小屁孩進入狀態。導演大人又是好一通折騰。現如今總算都走上軌道,可以喘口氣了。

在里芬斯塔爾松了口氣的時候,帕西法爾剛把頭上的冷汗擦掉。

直到現在。他對自己成為接受校閱的幸運兒一事依舊沒有真實感。

由於是百年一遇的盛況,部隊對閱兵式的熱情相當高,一度甚至拋出了四個師的超大規模方案,不過這個計劃第一時間就被總參謀部自己給否決了。亞爾夫海姆雖是當世最大最現代化的城市,可一家伙衝進去五萬多大兵再加上裝備輜重,對其而言也是一場災難。再加上如今正是進行戰爭准備的緊要關頭,閱兵式雖然重要,但不能影響備戰工作。

總參謀部和執政官商量後,最終的參加閱兵的部隊規模被限定在一萬五千,外加參加特別觀艦式的浮空戰艦26艘,及戰略轟炸機、偵察機、攻擊機、MDS總計527架的空中編隊。以如此堂堂之陣出場,也算是兼顧了城市實際狀況和軍隊的心情了。

由於名額有限,閱兵部隊的選拔條件定得相當高,以至於一度有“選拔過關者可能轉入親衛隊”的傳言出現,其選拔條件之高竿可見一斑。

照理說,能參與閱兵的不是甲種野戰部隊,就是軍事院校的傑出代表。別說後勤部,就連乙種守備部隊都輪不上,畢竟總不能人家手握鋼槍走正步,或者駕駛戰車、MDS過去,讓後勤部領著手提包和印章通過吧?知道的會一笑而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啥大殺器呢。

帕西法爾隸屬後勤部文職,本來和閱兵式毫無緣分,可他還是外勤人員。在公國工作期間得到了很高的評價,因其在裡加戰役期間對後勤調度的出色表現,公國破天荒地授予帕西法爾三級安娜勛章、二級聖斯坦尼斯拉夫勛章。加上駐公國方面軍的推薦,防衛軍也授予其二級鐵十字勛章、優秀服役勛章。在大部分軍人胸口光板一片,上至將軍下至軍士都在鬧“脖子病”的防衛軍裡,這份成就足以吸引眾多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為了突出閱兵的“史詩”氣氛,卻苦於英雄模範不足的閱兵指揮中心盯上了帕西法爾,一紙調令讓他去閱兵方陣裡顯擺胸口叮叮當當的玩意兒。

【總覺得和自己理想中的人生越來越遠了啊……】

偷偷瞄向左右兩側,女神駟馬車門垂下長長的黑金紅三色國旗和紅白黑三色鷹旗——防衛軍的軍旗,軸線大道兩側的建築物同樣懸掛著國旗和軍旗,不少建築還從窗口垂下布幔,上面印著工整的標語:“實現真正的自由與正義”、“獨立的亞爾夫海姆萬歲”等等。八成是“鋼盔團”之類的團體吧。在寫有“捍衛家園和信仰之戰”的布幔上,還畫有神意代行者手持格拉姆。告誡諸智慧種,“人類之禍”已經降臨。遠方像征“人類之禍”的巨蛇正向亞爾夫海姆逼近。

對這洋溢被害妄想症的創意,帕西法爾不敢恭維。至於保家衛國的軍人……聽起來倒不壞,可他並不覺得自己擔待的起這樣神聖化的字眼。

從少年軍校時代就被認為“不是當兵的好料”、“脖子以下都是廢物”,勉強畢業後轉去了後勤部,正准備當薪水小偷終老,卻被一紙文書調到了北方,陰差陽錯立下功勛後又被叫回本土參加閱兵……人生起伏跌宕到這個程度,也真稱得上奇遇了。但這不過是隨波逐流的結果。

即便是他這樣的後勤軍官在走南闖北後也能感受到,世間正在彌漫的狂熱緊張氣氛。諸國之間的均勢已經極為脆弱。一場席卷世界的大戰迫在眉睫。等人類們開片之後,就是防衛軍上場的時候……

【那個中校搞什麼鬼啦!一下是公國,一下是閱兵,接下來又是常駐齊格菲防線!】

想起昨晚收到的調令。帕西法爾又暗自嘆了口氣。在閱兵結束之後。他就要收拾行裝前往齊格菲防線報到。如果是公國之行前接到這個安排。他八成會歡呼雀躍。誰都知道齊格菲防線關系國本,干好了前途一片光明,論安全和設施完備程度也遠好於北方。是後勤部外勤們夢寐以求的肥差,可如今……

繼續保持紋絲不動的站姿,視線集中在大道兩側的人牆,尋找著應該會來為自己送行的身影。

在老交情的憲兵中尉幫助下,“她”可以享受等同軍官家屬的待遇,不會待在人牆後面踮腳才是。那個從公國開始一路陪伴自己走到今天的獸人少女,如今在哪裡?

帕西法爾還在人群中搜索時,比廣告牌還大的放送終端亮了起來,接著從評議會大廈那邊傳來一陣騷動,當終端畫面上全身戎裝的那個人在身穿傳統托伽長袍的長老們簇擁下,出現在評議會大廈陽台時,整個亞爾夫海姆開始沸騰,歡呼吶喊猶如海浪衝刷岩石般在天地之間回響。

空中飛舞著無數彩紙。籠罩住天空的繽紛碎片四散飛落,然後和歡呼聲、禮炮聲一同卷成了漩渦。這股漩渦被秋風帶著翻騰而上,五顏六色的反射光在空中搖曳生姿,塑造出幻境般繽紛之色。被這絢麗所感染,觀眾變得更加狂熱,口號和單純的歡呼交錯,震撼整座城市。

二十多年歲月,財力,物力,人力,算計,權謀……

耗費以上所有,置身於親手打造的理想城市的標志性建築,面對一萬五千名訓練有素的軍人,數十萬噸的鋼鐵戰艦、飛機、戰車——自己一手訓練他們、培養他們、教導他們、使用他們,完全屬於自己的軍隊展現在面前,聆聽數十萬群眾對自己的歡呼時。再謙卑的人也會被昂揚所支配,成就感和榮耀感油然而生吧。特別是在《帝國進行曲》那慷慨激昂的伴奏下,掌握權力的灰色快感滿溢至頭頂,無所不能、無所不為的至高昂揚沒有任何感覺可以與之匹敵。

一般人也就這樣了。

唯有將感情和理性分割,徹底冷靜觀察周圍的智者才能客觀看待這一切,然後做出正確的反應。而李林,恰好可以算是這類稀缺人種。

民意反應正常,軍隊士氣高昂;

群體感情共鳴,預期範圍以內;

軍隊戰鬥力,滿足需求;

經濟、後勤,確認達到指標;

地緣戰略態勢,符合預期;

回應民眾的笑臉下,計算有條不紊的進行中,既無興奮,也無喜悅。

李林並不是人類,甚至在廣義上能否算生物也值得斟酌。身為擁有明確使命的“創造物”,他在意的僅僅只有計劃進度,這是他唯一的存在意義。

而現在正是計劃達到階段節點的時刻。

這個影子國家已經有了作為強國的一切必要資質——強大的工業體系、現代化的軍隊、完整的技術研發體系,可提供充足資源的殖民地及運輸體系、充分的動員體制。唯一欠缺的,只是一場可以證明其存在和強大的戰爭。

自亞爾夫海姆建成至今日,即便一些國民未親身經歷那段歷史,他也能從學校老師、政治家、歷史學家以及新聞記者無數次形像生動的描述中得到體會。在取得空前的物質繁榮成就之後,精靈的民族意識已經到達一個歷史高度。即便是愛好和平的自由主義者之中,也不乏擁有強烈民族自豪感之人。

在工業化的高速經濟增長背景下,這種民族主義正變得越來越躁動,盡管還不像查理曼那麼瘋狂,但一旦給予契機——譬如眼下,極端民族主義幽靈就會走出魔瓶,拿著鐮刀向最初埋下種族仇恨種子的人類走去。

李林要做的,不過是在精靈們的背後推一把。

“諸位,今天就是歷史!”

迎著諸多仰視的目光,李林獨特的聲線在亞爾夫海姆上空飄蕩,整座城市和數十萬不同種族的臣民屏息凝神,靜聽神意代行者的聲音。

“在4600年前,腓特烈執政官將城邦變為國家,世界上最早的國家由此誕生。寬容的執政官告訴人類,他們應該住進城裡來。他們來了,他們帶著財產來到精靈治下的城市。他們定居下來,和其他種族一樣,享受平等的權利。那是人類和精靈的蜜月期,一直維持到一千多年前。這之後的悲劇,我不願意多提,相信每一個有良心的智慧種對那段充滿背叛和殺戮的歷史都不會陌生。”

清涼的聲音緊繃起來,亞爾夫海姆的空氣一陣騷然,還未等議論擴大,只聽李林繼續說到:

“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在這裡重提舊事,並非是要糾纏過去,而是在面對未來時,能有一個參照的基准。賦予我們的責任是重大的。站在眾多蒙難犧牲者肩膀上的我們被賦予了職責,要構築出讓世界得以永久存續的新管理體系,不再讓過去的悲劇重演。”

訴說停了下來,群眾紛紛自覺地脫帽,充滿悲壯氣息的一分鐘過去後,聲音再度宏亮起來。

“今天聚集於此的各位官兵,乃是國家的守護者,更是開辟新秩序的急先鋒。你們所付出的努力,你們所付出的艱辛,正是為了將這力量用於關鍵時刻。很多年以後年輕人將會對今天充滿好奇,當他們追尋著你們的足跡,明白其中的一切,為我們這個世代感到自豪,昂首闊步與陽光下享受和平的陽光——今時今日的一切意義正在於此,這是歷史所賦予的榮耀之時,並且你們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和偉大祖國一起不朽。祖國萬歲!”

祖國萬歲!祖國萬歲!祖國萬歲!

歡呼的聲音在這時紛紛湧起,數十萬的狂熱呼吼搖撼了整座城市,軍旗和國旗不斷揮舞,汽笛喇叭一道鳴響。隨著李林“閱兵開始”的命令,亞爾夫海姆戰前最後一次大閱兵正式拉開序幕。為軍人們威武的身姿喝彩的市民們並未想到,僅僅8個月之後,今天參與檢閱的士兵便紛紛奔赴戰場揮灑熱血,其中一些人再也沒有回到亞爾夫海姆……
yuyosan 發表於 2015-3-3 10:54
戰爭的歌舞劇

1.變革的狼煙(一)

自由啊,多少罪惡假汝之名以行。

這是法國大革命期間,即將命喪斷頭台下的某人臨終之語。自詡為革命之子,最終卻為革命所吞噬,其際遇不禁讓人唏噓,這番遺言自然也讓人感觸良多。但這位蒙難者並未理解,只要有理由,任何罪惡都可以披掛著神聖的外衣堂而皇之施行。這不是革命、體制的問題,所謂人性和社會,本來就是這麼一回事。

特別是科學。

當科學和道德分離,全心全意為某個目的服務的時候,其展現出的殘忍性是更甚於宗教審判的。

“41號實驗體怎麼樣了?”

“還有生命跡像,細胞的新陳代謝完全暴走,腫瘤擴散至全身,連原本的樣子都看不出來了。可還好好的活著,真是厲害。”

“拉普蘭人命比較硬吧。”

“誠如您所言。”

一片附和笑聲在走廊裡回蕩,身穿染血白大褂的研究員說笑著走來走去,眾多眼鏡反射著冰冷尖利的光芒。通道兩側和白大褂左胸上,紅白相間的八角傘形標記格外扎眼。

防衛軍防疫給水局。

這是他們表面上的名字,其真實身份則是內部代號“Umbrella”的防衛軍生物兵器研究小組。小到流感病毒,大到據點防衛用奇美拉都是他們的手筆。

作為最頂尖的生物兵器研究機構,有機生物兵器(BOW)一直是Umbrella的主攻研究方向。而追根朔源,他們最想要獲得的,則是“無敵的不死身軍團”。諸如弗蘭肯斯坦、食屍鬼都是此類研究的產物,只不過由於種種缺陷,最終未能獲得高層青睞,不得不廢棄。

如今,集所有研究之大成者——“千禧年(Millennium)”終於開始出現一點眉目,構築世界新秩序的尖兵即將通過自己之手誕生。其中的激動和辛酸怎能叫研究員們不喜形於色?

至於為了這個研究,究竟犧牲了多少性命。沒有一個研究員會特意去對此回顧。不是因為恐怖或良心、道德之類緣故,只是很單純的……沒人對消耗品在意罷了。就像寫作業也會消耗鉛筆和紙張。沒人在考了100分之後。還會回頭去算自己為此寫掉幾支鉛筆、幾本作業本的道理是一樣的。

在這個研究所裡,只有管理者和實驗動物,外面的法律、道德在這個瘋狂與理智共舞的地獄裡毫無意義。

“看到成果的話,上校大人應該會表揚我們吧。”

“那是當然。”

“對吧。畢竟我們這麼拼命的研究了。而且研究終於出現曙光了。當我們的研究完成,執政官大人將把那些實驗動物一掃而空。這是將軍元帥們都無法做到的偉大功績呢。”

隔著口罩和眼睛,激昂之情盡顯。正當對國家和個人的美好暢想進行之際,爆炸和吵鬧的警鈴將想像和日常打了個粉碎。

“緊急事態!緊急事態!研究所轉入A級警戒態勢,B31區轉入隔離狀態,3排、4排立即前往支援,非安保職員請遵循各終端機指示進行避難!重復一邊,這不是演習!這不是演習!”

播音員火急火燎的嗓音在整個地下研究所裡回響,面色蒼白的研究員們面面相覷了一下,爭先恐後的湧向逃生通道。在他們身後槍聲、爆炸聲接連響起。

……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究竟在干些什麼?區區一個實驗動物居然引發A級重大事故?”

魯道夫‧李蔔克內西上校正在對研究所負責安保的大小軍官發飆。他快被這些無能的家伙氣瘋了,戒備森嚴、號稱一個師都打不下來的生物武器研究所居然讓一個實驗體逃走了。這種事情傳回國內,軍隊的臉算是丟光了。一想到那個實驗體把這裡的內情泄露出去……

李蔔克內西打了個哆嗦,恐懼和憤怒以更加激烈的形式迸發出來。

“你們到底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距離‘黃色計劃發動還有2個月的時間,如果這裡的事情被人類知道的話,之前制定的戰略都有崩盤的危險。告訴我,你們,誰能承擔起這個責任?!”

陪同視察的史塔西少校赫爾曼‧朗古也陰著臉。他同樣被氣得夠嗆,出了這檔子事,史塔西注定也難逃干系,想想接下來要面對的調查、責難、追捕、滅口……那注定不會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想到那些麻煩,他就一肚子火。以至於在訓斥責任人時還把執政官搬了出來。這一招著實有效,想到那位對無能者極其冷酷的至高主宰,一屋子校尉立即被嚇得魂不附體。

他們的表現還算好的,如果是執勤的保安在這裡,聽到事態已經驚動到最高層,還牽涉到執政官,或許他們會選擇以死謝罪。

可憐的家伙。

暗自啐了口唾沫,李蔔克內西開始重新審視事態。

這個研究所裡的一切都是見不得光的,不光是因為涉及亞爾夫海姆生物科技的最高技術力量結晶,更要命的是這裡發生的殘酷事情……那些足以讓一個心理健康的人做上好幾個月的噩夢,甚至就此精神崩潰的人體實驗。只要有只言片語泄露出去,亞爾夫海姆就會面臨曝光的同時名聲掃地的風險。盡管一千多年來,各國為開發魔法術式沒少做人體實驗。可這個研究所干的事情,不論“質”還是“量”都已經遠遠超出曾經的案例,說的嚴重點,和大屠殺相比也不遑多讓。對於看精靈政權不爽的那些家伙來說,Umbrella項目是一個很好的聯合各國武力干涉的理由。

即使沒有國家准備干涉,如果查理曼政府利用相關信息勒索財團,亞爾夫海姆也很難再找到合適的大義名分對查理曼宣戰,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事情都被這群骨頭發輕的傻瓜搞砸了!

“一群廢物。”

朗古少校恨恨地罵到。

“更麻煩的是,我們失去了那家伙的蹤跡,這增加了後續處理的難度。”

李蔔克內西的拳頭砸在辦公桌上,文具和校尉們的心髒一起跳了起來。

“研究所的保安到底是干什麼吃的?!不但沒能制服實驗動物的暴動,也沒能抓住他,現在連目標朝哪裡跑都不知道了。你們脖子上頂著的究竟是夜壺還是西瓜?!”

“上校大人。”

負責安保工作的上尉全身都在發抖。他戰戰兢兢的辯解著。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

“我不需要解釋。如果解釋有用。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悲劇了。”

李蔔克內西不耐煩的揮揮手。

“貴官沒什麼事的話,馬上去搜索研究所附近,把剩下的實驗動物看嚴實了。別再搞出新的‘驚喜。現在你們可以離開了,把門格爾博士叫來。”

低級軍官們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房間。李蔔克內西和朗古打開顯示終端。屏幕上顯示出監視裝置記錄下的畫面。兩名校官不禁微微皺起眉頭。因為他們有過實戰經歷,對屍體、鮮血已經比較習慣,所以才只有這點反應。換了普通人,早就吐得一塌糊塗了。

走廊上撒滿了血和肉,曾是看守和實驗動物的焦黑肉塊撒滿一地,走廊的地板、牆壁和天花板上除了鮮血,還有猶如大蛇爬行般的焦黑痕跡蜿蜒。

就算使用重型火炮,也很難制造出這樣的凄慘光景,更何況這是區區一頭實驗動物弄出來的,這就叫他們更覺得難以置信。

——這群家伙究竟做了什麼玩意兒?還有,那個實驗動物究竟會往哪裡逃?

盤桓在兩名校官心中的疑問慢慢發酵,直到Umbrella首席科學家約瑟夫‧門格爾出現在他們面前……

囚服上滿是槍眼,在剛才的搏鬥中,看守至少發射了上百發槍彈,傷痕遍布全身。左腿勉強還能走,扭曲的右腿不斷滴下鮮血,右手只剩皮膚跟肌腱連在一起,無力地擺動著,腹部完全被打爛,連腸子都跑了出來。

任何有醫學常識的人見到“他”的這幅尊容,都會斷言此人已經沒有救治的希望,然後對在這種狀態下此人還能走路一事感到恐懼。

已經可以算是屍體的人,竟然張了張嘴。

【好痛。】

裂開的嘴不成聲的呻吟著,鼻涕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身負此等重傷卻並沒有痛快地死去,被傷痛所折磨,叫人不禁同情起他來,讓人不禁想為他做些什麼。

對居住在森林裡的野狼來說,這陣哀嚎則是宣布開飯的鈴聲。

七八雙綠油油的眼睛出現在前後左右,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被狼群包圍了。

落單的老弱病殘是食肉動物優先攻擊的對像,狼不是食腐動物,但餓了五六天的野狼並不抗拒吃一頓傷兵大餐。再怎麼說,鉛彈喀牙也比餓肚子要強。

野狼一點點縮小包圍圈,突然同時撲向那個渾身浴血的人類,大部分狼瞄准四肢和腰腹,頭狼對准咽喉露出了獠牙。再過零點幾秒,它將咬開這個人類的咽喉,幾分鐘後,它的族群將得到足以支撐一段時間的血肉,一如過去每一次成功狩獵一般。對於狼群的頭狼來說,這判斷合情合理,但換來的是現實的殘酷背叛。

丟了骨頭的殘肢甩動起來,如同觸手般卷住頭狼的脖子,一股不容抵抗的力量將頭狼朝前方拉扯,髒污的人類臉孔瞬間裂開,猶如鮮花般綻放,布滿利齒的花瓣朝野獸們卷了過去。

幾分鐘後,狼群消失了,只剩下一地血跡和獸毛的狼藉現場。

一個男人帶著吃飽喝足的恍惚從血泊中起身,滿是污垢的皮膚大片剝落。露出鮮嫩的粉紅色新皮,一度被扯爛的肌肉、骨骼已經完美的再生,活動了一下肢體,男人毫不理會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搖搖晃晃地走了起來。

“我要……我要……”

剛剛再生完畢的聲帶發出嘶啞的聲音,伴隨著虛浮的腳步,幾乎叫人以為這是個醉漢。

“我要……回家……”

醉漢般的神秘男人朝遠方伸出手,似乎是要抓住什麼,在月光的指引下,他開始朝南方移動。

直到此時為止。不論是這個男人自己還是其他什麼人都不曾預料到。他的行動將給這個混沌不明的世界帶來怎樣激烈的變化。

————

乒、乒、乒——

整齊的槍聲響起,士兵們起身站定,軍官們吆喝著讓人把靶子取回來,以便檢驗訓練成績。成績良好的士兵會得到表揚。連靶紙邊都碰不到的傻瓜就只能用“愛的鞭子”進行再教育了。

這是軍營裡司空見慣的情形。不過今天情形有點不一樣:首先射擊的頻率更快;靶子也比過去遠的多,足足有300公尺。此外,觀看訓練的提坦斯軍官大多是中高級軍官。二級突擊隊大隊長以上的軍官一抓一大把,不少還是掛橡樹葉領章的。他們正指著靶紙交頭接耳。

“看樣子,那位少爺是想給我們個驚喜啊。”

“年輕人總是這個樣子,輕率、衝動、容易被新奇玩意兒迷惑。”

“不過這位可不一樣,再怎麼說也是有經驗的。”

“連隊規模的遭遇戰而已,對方也不過是奧斯托利亞的逃兵,除此之外全都是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鬧。”

“就是。政治家管好政治就可以,戰爭這種事情還得我們說了算!什麼新式槍械……吃飯是要從嘴巴吃的!後面來的那叫灌腸,只有死基佬才喜歡那調調。”

提坦斯的軍紀在諸國之中也算是極為嚴格的,對軍隊內的同性戀行為更是沒有任何寬恕的余地,一經發現基佬,立即組織軍事法庭進行審判。判決結果通常是火刑極刑,提坦斯的長官們認定唯有將用熊熊聖火淨化基佬們的狗靈魂才能起到震懾作用,徹底杜絕肮髒的基佬。

如此對基佬深惡痛絕的提坦斯,要用基佬、灌腸之類的詞彙來進行諷刺,可以看出他們對測試中的新式步槍和提倡這種步槍的人有多麼不以為然。

作為一支以率先采用火槍,組建全火器軍隊,並將各種新戰術投入實戰聞名的軍隊,照理說提坦斯不應該說出這種對新技術不以為然的話。但如今對新式步槍嗤之以鼻的,正是這些“軍事革命的先驅”。

說到底,那些榮譽頭銜從根本上來說並不是他們自己的靈光一閃,然後轉化為現實的產物。不過是某些勢力將自己玩剩的舊玩具賣了個好價錢,提坦斯只是被動接受了這些“新式”裝備。但他們的本質並未因為裝備產生改變,在熱衷干預政治、蔑視技術進步、復古地崇拜精神力量等方面,他們和查理曼陸軍如出一轍。

“大概只有等他們在戰場上被徹底打爆,躺在屍山血海裡的時候,這些家伙才會後悔吧。”

秘書模樣的少年冷笑著評論,聲音很輕,只有他自己和靠近的同伴才能聽見。

秘書大人沒有指正軍人們僵化思維和戰術的意思,沒有必要也沒有意義。首先,那群花崗岩腦袋要是能聽勸,問題就不會存在。其次,他並不是提坦斯的戰友,沒義務去提醒。

事實上,再過幾個月,查理曼就會成為他的敵人,眼前的狀況讓他無比高興——還有什麼事情能比自己的對手思想僵硬、戰術拙劣,如同大和軍神乃木希典大將一樣更令人高興的呢?一群群呆板的、聽話的“皇國武士”迎著機槍、速射炮、地雷、鐵絲網、空中攻擊、毒氣、榴霰彈,敲著鼓,吹著號,舉著旗,一心不亂的排成人牆展開決死突擊,直到全員玉碎。面對敵軍固若金湯的工事和死傷枕籍的己方士兵,軍神們不禁怒問:“掘削機のどの家が強いですか?”……這樣的畫面簡直美到讓人不敢看。

就算給他們更先進的武器,思想上的因循守舊也會招致最終的失敗,這一點毫無疑問。

“就是為了避免出現最糟糕的情形,所以有必要給他們稍微補補課。”

一旁傳來苦笑般的聲音,傑勒斯挺直背脊,微微點頭。

毫無風度地搔弄頭發,凝望著扛回來靶紙,羅蘭像是說給自己聽一般低聲咕噥著。

“要不然的話就麻煩了。” 本帖最後由 yuyosan 於 2015-3-3 11:22 編輯

yuyosan 發表於 2015-3-3 11:21
1.變革的狼煙(二)

身體深深陷入軟墊之中,精神層面的疲憊感反饋到肉體上,呼吸也變得猶如嘆息般沉重。

就任總督以來,麻煩事遇到過不少,但像如今這般棘手的,羅蘭還是第一次遇到。

在充分展示新式步槍的性能之後,提坦斯最終還是以“還要考慮”、“當前不能輕下決斷”之類的話語敷衍,看樣子要想實現小規模實驗列裝還要不少時間,至於正式采用、列裝,那更是遙遙無期了。

除了敷衍之外,參觀過新型後裝式步槍的提坦斯將較們還給了他一份相當正式的意見報告書。

造價太貴、保養太繁瑣、士兵熟悉時間長、需要建設全新的生產線、槍管上需要加掛72公分長的彎刀式刺刀、射速快導致彈藥消耗加大……

最後兩條差點叫他吐血。加掛72公分長的刺刀讓槍的全長超過1.88公尺?這群家伙是想復活長槍兵?射速原本是後裝槍最大的優勢,到了這幫馬鹿軍人的嘴裡居然成了缺陷?這群家伙的腦袋裡裝的是混凝土還是翔?

如果他見過地球歷史上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各國軍官的做法,他是不會抱怨提坦斯的混凝土腦袋的。第一次世界大戰時,一方面蹲在塹壕裡長“戰壕腳”的大兵們都領到了大容量塹壕戰彈匣,另一方,保守的軍官們依然認為新式步槍的五發彈倉會導致士兵浪費子彈。為了限制士兵的射擊速度,各個國家還給步槍配發一個叫做“彈匣隔斷器”的、只能讓士兵單發裝填子彈的奇怪配件——而且在某些國家的步槍上。“彈匣隔斷器”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前才消失。

思維僵化者總是會搞出些奇葩的。

至於太貴、新的生產線什麼的,任何新式武器的投產都會遇到這類問題。但對於一支並不算十分復雜的栓動步槍來說,完全可以用改良生產工藝流程和流水線作業降低制造成本和生產周期。會提這樣的問題,壓根就是雞蛋裡挑骨頭。

唯一看起來還有點靠譜的意見也就是保養繁瑣了,和前裝滑膛燧發槍相比,後裝線膛槍的結構明顯復雜。對泥腿子出身居多的大兵們來說,掌握保養維修新式步槍的技能確實有點麻煩。

其實這一條同樣經不起推敲,米帝的M16步槍無論是分解組合還是日常維護保養比AK系列要麻煩的多,可不論是南越陸軍還是越南中央高地與越共血戰的少數民族游擊隊都正常使用著這種自動步槍。前者勉強算是一支半文盲半農民的正規軍,後者就是徹底的文盲和農民。可他們分解、保養M16系列步槍並沒有遇到什麼不可克服的困難。另外20世紀六七十年代。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天朝進入全民皆兵的火紅年代,大量輕武器被下發到農民、工人手中,從簡單易用的三八大蓋、53式步騎槍到捷克式輕機槍、馬克沁重機槍、日本十一年式“歪把子”輕機槍、九二式重機槍、54式12.7mm高射機槍等等不一而足。出身農民或工人的民兵在掌握這些槍械時同樣沒遇到什麼困難。

說到底,還是對新技術和新武器的不信任、不情願。

對技術發展來說,沒什麼比戰爭更有效的催化劑了。相比受市場需求、有限投資成本、周期需求短等客觀問題嚴重影響的民用發明。軍事發明所受的桎梏就要少的多。大部分發明首先用於軍事,當軍隊把它們玩熟後才轉為民用。這是因為很多發明誕生之初並不完善,實用價值低、價格昂貴、後續研究投入巨大、安全性低和舒適性差等原因都是它們轉民用的障礙。在火藥兵器剛剛誕生之初。只有勇敢的士兵不會嫌棄這些一不小心就會要他們性命的玩意。

但這並不意味著軍隊會很容易接受新技術,在“七日戰爭”之後,查理曼陸軍從承認火器的重要性到改制、裝備也用了不少時間——這還是在上層全力支持,財團沒有下絆子的背景下實現的奇跡。

為什麼會這樣?經過仔細研究和實際接觸後,羅蘭覺得這類問題很大程度要歸咎於社會結構和體制問題。

提坦斯、查理曼陸軍很大程度都受益於財團和防衛軍,V.E的印記深深烙在這兩支軍隊之上。但他們在少走許多彎路的同時並沒有繼承到現代軍隊的靈魂,只是更換了新式武器和軍裝,骨子裡還是封建君主的私軍——論資排輩、重視血統背景更甚於能力、以特權階級領軍的封建軍隊。

防衛軍內部同樣存在所謂的“貴族”,但組成這支軍隊的核心——總參謀部是徹底貫徹能力至上主義之所。在那裡,姓氏中是否帶“馮”並不是絕對關鍵,能力高低才是決定軍銜和職務的重要因素。

親身經歷過防衛軍教育養成體制的羅蘭很清楚,防衛軍軍官團不是坐困鬥室的學究或者頭腦簡單的武夫,李林幾乎花了一代人的時間塑造出了這樣一群精靈軍人——具備健全的知識結構,洞悉時代的精神,受過嚴格訓練,嚴謹節制,視野開闊,既不盲目服從也不好出風頭。無論情況多麼危急,絕不放棄理智判斷形式的態度,這些堪稱理想軍人模範的防衛軍軍官對技術的敏感和將靈感變成長久制度的能力,遠比人類同行要出色、開明的多。

【話雖如此,在已經獲得明確情報證明阿爾比昂軍開始列裝新式後裝尖彈來復槍的情況下,這些家伙還真是有夠死腦筋啊。】

阿爾比昂和查理曼的前裝滑膛燧發槍都是源自V.E出的技術,因此雙方的性能差距並不十分明顯,由此衍生出的戰術運用也大體一致。但隨著國際局勢的日益緊張。特別是在裡加城下的攻防戰積累了大量實戰經驗後,阿爾比昂率先開始嘗試改進自己的步槍。經過一系列讓人哭笑不得但意義重大的改進——比如給滑膛槍裝標尺、把刺刀掛到槍管上、宣布不會接受球形子彈之外的任何東西等等——在“失敗乃是成功他媽”的定律和形勢的壓力下,最終由槍械師雅各布‧施耐德試制新式步槍成功。

施奈德將後膛靠近槍機處切開約2.5寸改裝成可向右旋開的蓋帽彈倉結構,這個簡單的蓋子形成了一個不怎麼牢固的閉鎖裝置,而且擊錘只需要進行加工就可以使用而不必額外添加新的擊發裝置。

施奈德步槍發射浸泡蜂蠟的亞麻加上油紙彈殼制成的新式定裝子彈,測試中取得每分鐘15發的成績。這個速度幾乎是前裝滑膛槍的5倍左右,加上裝填方式不同,使得臥射和散兵線突擊也成為可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精度不足,不過瑕不掩瑜,總體來說。新式步槍對現役步槍形成了全面的壓倒性優勢。

照理說查理曼應該產生危機感。可軍方人士完全沒有觸動,依舊抱著已經開始落伍的燧發滑膛槍不放,不投入任何精力去研究類似的武器。搞到最後,羅蘭只能自己投資研制新型步槍。

一開始羅蘭還擔心自己私自搞武器會引來什麼風波。因此只是放出風聲試探各方——尤其是李林的反應。在得到財團不加干涉的明確反饋後。他依舊小心謹慎。直到全身心投入新式步槍的研發工作之後,他才明白李林為什麼對此毫不在意。

完整的工業體系。

這是李林一直在著力建設的東西,是支撐起亞爾夫海姆繁榮的基石。同時也是防衛軍現代化的關鍵要素。軍校時代 開始教官們就反復強調工業體系的重大意義,羅蘭也一直將這點謹記於心,可實際進行操作後,他才親身體會到為何教官們要不厭其煩地給未來的軍官們灌輸工業體系的重要性。

戰爭的本質就是消耗,生命、金錢、物資全都是消耗品,在過去雙方生產能力接近的條件下,比拼的是人員補充能力和領軍將帥個人的才能,外加一點幸運值。而進入全火器時代,特別是戰爭越來越體現出李林提出的“總體戰”特征後,工業產值就成了衡量戰爭勝負的重要標准。以換裝新式步槍為例,單支步槍的成本並不高,大約是舊式步槍的3倍左右,一分鐘消耗的彈藥大約是過去的4~5倍左右。以一支步槍來說,這算不了什麼,但將這個倍數乘以查理曼現役軍隊總人數以及庫存儲備需要量這兩個基數,就會形成一個天文數字。加上新式步槍是線膛槍,在長槍管裡拉出6條膛線、制造高氣密性手動槍栓需要新的工藝和機床,新型定裝彈藥也需要雷汞和更好的發射藥,關於撞針式槍機和刺針式槍機的優劣也還需要論證……總而言之,就是需要大量的熟練技工、機床、化學工業、還有資金投入。

以上都是需要一個強大的工業體系才能支撐起來的,否則即便生產出一兩種新式武器——哪怕是威力巨大的戰車、噴射推進的轟炸機,沒有足夠的數量支撐,其在戰場上所能發揮的意義也是有限、甚至是負面的。

就算解決了上述問題,還得面對換裝帶來的適應期問題。由於查理曼士兵的素質普遍較低,教會他們保養、維修新步槍的時間也相對要長,再把軍隊總數考慮進去的話,時間就更長。保守估計,一線軍隊完成換裝、適應、形成戰鬥力大約需要4個月時間,所有軍隊完成換裝大約需要1年。這一年中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如果在換裝過程中發生大規模戰事,那麼部隊就可能不得不以舊步槍全部撤裝,新步槍尚未熟悉的半吊子狀態迎戰,且不論戰爭勝負如何,換裝本身必然遭遇重大挫折。

想到這裡,羅蘭不禁對李林在換裝突擊步槍時的謹慎態度感到欽佩。在突擊步槍通過各種測試後,李林並未匆忙下令防衛軍撤裝一扣一響的半自動步槍,而是逐步按批次撤裝。撤換下來的半自動步槍交給二三線部隊及青年團、國民突擊隊之類的准軍事組織。既避免了浪費,也避免了新武器適應期戰鬥力下滑的問題。當時看來未免有過於謹慎之嫌,如今看來卻是極為明智的選擇。

以精靈的整體兵源素質之高,工業實力之強勁,在換裝新式步槍的問題上尚且如此謹慎,換成查理曼軍隊,只能是慎之又慎。

所以李林根本不在意羅蘭的舉動,別說是後裝槍,就算羅蘭把通用機槍、戰車、飛機的圖紙弄出來交給查理曼,他也不會擔心。以查理曼技術力量和工業實力。叫他們去造虎式戰車和飛翼轟炸機。等於是叫原始人用石頭造泰坦尼克號,根本不切實際。有他這個超級外掛在的精靈陣營,最大限度避免了工業化之路可能遇到的障礙,也需要積累2、30年後才發展到的水准。沒有任何現成經驗可參照。更沒有任何積累的人類根本不可能實現跨越式追趕。

“從不犯錯嗎……”

小聲嘀咕著。那股揮之不去的討厭感覺再度湧了上來。

有一個不會犯錯的參照對像不是什麼好事,這會讓其他人都像是目光短淺的傻瓜,還意味著任何人都沒機會超過他。

這種感覺真的很惡心。

對於志在向李林展示“第三條路線”的羅蘭來講。沒什麼比李林規劃的“用戰爭來重新劃分世界格局”的計劃最終也被證明“無比正確”更叫他不愉快的了。

“看起來你們的將軍並不喜歡新玩具呢。”

黑暗中飄出揶揄,過了幾秒鐘,戴帽子的人形輪廓從黑暗中凸顯出來。

“我以為我們的將軍元帥們已經足夠古板僵化,結果在死腦筋的比賽中,兩邊居然是不相上下。”

“……真是刻薄的評論。”

羅蘭苦笑著回答到:

“且不說我們這邊,這麼評論卡斯蒂利亞軍隊合適麼?‘狐狸小姐?”

卡斯蒂利亞的軍官大多是些迂腐顢頇之輩,對新式武器的態度比查理曼更加惡劣。經歷了七日戰爭之殤後,卡斯蒂利亞迅速組建了自己的火器部隊。盡管普通士兵很快裝備了步槍、火炮,但上層騎士和軍官本身繼續佩戴長劍和魔杖,拒絕佩戴手槍。而騎兵們不但頑固地拒絕使用火器,甚至不願讓火槍兵和他們一起接受檢閱和投入戰鬥。

對這麼一票腦袋裡塞滿翔的弱智,怎麼批評都不算過火。但是“狐狸”……她的回答太過理直氣壯,一副“就是這麼回事”的態度,連掩飾都懶得做。對一個愛國人士和民族主義者,這態度叫旁觀者有點不適應。

帶面具的女子端起盛滿葡萄酒的杯子,潤了潤嗓子。

“請別把愛國等同於無條件支持官僚,特別還是腐敗無能的那種。”

一個合理的解釋,愛國者的標准答案。要不是從養父那裡聽過“愛國主義是邪惡的美德”、“愛國主義是一切流氓惡棍最後的避難所”的話語,羅蘭幾乎要認同這個回答了。如今的他已經不是單純的毛頭小子,對這種充斥個人情感的話語只是一笑而過。

不過“狐狸”似乎對腐敗官僚們有很多怨氣的樣子,還在繼續數落那群混蛋。

情形真的很糟。

從阿爾比昂和羅斯聯合公國合資成立道勝銀行,宣布兩國貿易以黃金為結算貨幣以來,和查理曼不對付的諸國迅速加入這場聯合絞殺查理曼經濟的血戰之中。其中還包括了卡斯蒂利亞這樣的銀本位國家。

為了趕走入侵家園的邪惡侵略者,使用一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也無可厚非,卡斯蒂利亞參與狙擊銀價和毛熊們在敵人入侵時使用的焦土戰術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不過利用這個艱難時期大發國難財什麼的,就叫人無法接受了。

“一些高級將領扣住了士兵的軍餉,全部換成黃金或弗羅林金幣,等銀價大幅下跌後再換成比索發給士兵,從中牟取巨額利潤。士兵們當場把銀比索丟到軍官臉上,大罵‘給老子多少錢,老子打多少錢的仗!瓜達拉哈拉的築壘區域,工兵指揮官倒賣建築材料,用泥巴和磚頭建造防線。某位將軍前往南方重鎮赫羅納視察,發現駐扎當地的一個騎兵團‘失蹤了,後來經過調查才知道那群家伙在團長的帶領下用軍餉去搶購囤積糧食,然後用建制內的運輸工具運往缺糧的前線城市倒賣牟利……”

幾乎所有腐朽軍隊的問題都開始在卡斯蒂利亞軍隊身上浮現,在某些方面幾乎趕上1949年之前的國軍——只差一點點,1948年開始國軍連銀元和法幣都舍不得發,直接給士兵們發金圓券。拿著連擦屁股都嫌硬的廢紙,大兵們很干脆的投共去也,轉過頭來精神百倍的揍發金圓券的長官們……

“然後呢?”

羅蘭松了一口氣,他知道,情況還不算太糟糕——“狐狸”的言論只不過是郁悶太久以後的必然爆發,要消除這種負面情緒很容易。

“你可以干掉一些蠢豬,但很快又會有新的蠢豬替補上來,問題仍然沒有得到解決。”

說到這裡,羅蘭停了下來。他很清楚要解決這種問題需要什麼方法,但要他說出“革命”這個詞,也略嫌困難了些。

整理一下情緒,羅蘭問到:

“那台機器怎麼樣了?”

“狐狸”的眼睛一下亮了。
yuyosan 發表於 2015-3-3 11:35
1.變革的狼煙(三)

  三天前,韋斯卡。

  「所以,這就是小少爺定做的東西,叫什麼來著?」

  「後裝式齊射炮。」

  「齊射炮……」

  身穿獵裝,猶如美少年一般,英姿颯爽的伊蓮娜‧洛麗塔,仔細打量著那門「齊射炮」。黝黑的身管,金屬制造的雙輪炮架,俯仰螺絲,還有水平儀——看上去和普通野戰炮沒有多大區別。只有將37 根11㎜槍管,鑄在一起的蜂窩形狀身管、手搖發射機構、後裝閉鎖塊,才能顯示這玩意兒的真實身份——手搖式排放槍。

  在這個,還沒有排放槍概念的世界裡,它就只能叫齊射炮了。

  「這個……齊射炮,它能幹什麼?」

  「殺人。小姐,它是火槍發明以來,殺人速度最快的機器之一。」

  威廉‧範‧德蒙斯特搓著手,矮人工匠看上去,就像迎娶新娘一般興奮,大胡子一顫一顫,酒糟鼻大大張開。

  在敬業的匠人眼裡,一件性能優良的作品,比美女更有吸引力。而在美女眼裡,枯燥的數據,並不代表外觀可以被接受。

  「這玩意兒,真醜。」

  洛麗塔搖搖頭,她見過各國裝備的主流槍械,除了手槍,都有漂亮的胡桃木槍身。而眼前這一坨……,用最好聽的說法,也是四不像的怪物,實在叫人不敢恭維。

  「等你習慣了,你就不會這麼認為了。」

  德蒙斯特捋著鬍子,驕傲的挺起胸膛。

  「後裝式齊射炮,全長1.75公尺。通常狀態下,槍身質量340公斤,運輸狀態下,全重855公斤,看起來確實古怪又醜陋,但我保證,它的性能,比現役的任何一種槍械都要好。」

  「你確定?」

  「母神在上,以我的父親、祖父、曾祖父之名起誓。」

  德蒙斯特右手扣胸,滿臉嚴肅。以矮人重信守諾的脾性,這已經是相當嚴肅的表態,為了打消洛麗塔的疑慮,他繼續說到:「小姐,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德蒙斯特喊了一嗓子。學徒們迅速將齊射炮推到作坊不遠處的實驗靶場裡,德蒙斯特將子彈裝在槍機閉鎖塊上的37個孔中,上彈完畢的閉鎖塊,放在槍身後端的缺口處,再推動一個杠杆,將閉鎖塊向前推,完成閉鎖。此時子彈,正好跟每個槍管對正。

  「請注意看。」

  在他說出「看」的同時,開始搖動後方的一個搖杆,劇烈且節奏感十足的槍身響起。火焰,從蜂窩形狀的炮口中噴射而出,短短幾秒時間搖杆轉完一圈,37發子彈,正好全部射出。此時德蒙斯特再次拉動杠杆,拉動閉鎖塊,後滑取出,另一個閉鎖塊迅速填上,新一輪射擊,馬上就可以開始。

  「你覺得怎麼樣?只要不斷供彈,這玩意兒,可以保持每分鐘200發的射速。」德蒙斯特回過頭,洋洋得意的問到。

  「我的母神!」

  還能說什麼呢?洛麗塔的腦袋裡只剩下這一句話了。

  ……

  現在。

  「受過訓練的槍手,可以達到每分鐘200發的射速,各國主力槍械,在齊射炮面前都不夠看。」

  「可是,問題也不少。」羅蘭聳聳肩,指正一些難以忽略的事實。

  「齊射炮,重量太過沉重,必須像大炮一樣用畜力牽引,才能到前線。可射程,又沒有大炮那麼遠,也不能做曲射間接射擊,基本上,只能做中距離攻擊。此外,齊射炮調整射界和野戰炮一樣麻煩,也不能像步兵,那樣靈活機動、尋找掩護,很容易被敵軍狙擊。」

  「可射速不錯,如果用來對付戰列步兵之類的目標,還是勝任的。」

  這同樣也是一個事實,不過,還要面對一個更加殘酷的問題。

  「我擔心的是,軍隊會把齊射炮,當成野戰炮來使用。」

  齊射炮,的確是一項革新,但它的重量太重,只能放在輕型炮車上拖載,使其與野戰火炮無異——同樣笨重,容易被敵軍分散或迂回攻擊。遭遇高機動力的對手,譬如騎兵時,只能束手待斃。此外,步兵不能保障,這種武器所需的大量彈藥。即便部隊全數,換裝新式步槍,使每名步兵攜帶子彈數量,上升到100發左右,每個營依舊只能靠不多的馬車運輸物資,這些馬車,早已裝滿帳篷、給養和行李之類的東西。基於這兩點考量,查理曼軍隊很有可能,把齊射炮配屬給炮兵使用。

  當戰爭來臨時,炮兵們很可能把齊射炮當成火炮使用,將其設置在步兵線後較遠的地方,結果由於距離遠,而根本打不著敵人,但其本身卻極易遭到敵方瞄准炮兵線的反炮兵火力襲擊。如果期望炮兵們會背離觀念,把齊射炮配置在步兵中間,這又未免太過分了。畢竟要把這些新武器交給步兵使用,就必須向步兵移交炮兵彈藥車,而這種彈藥車十分寶貴,炮兵們是不會同意的。

  「所以,除非運輸方式發生革命性變化,或者齊射炮能成功『減肥』,否則這種武器,只能用於要點防衛,比如要塞或塹壕,用於攻擊正面攻擊的敵軍。」

  槍身質量340公斤、全重855公斤,加上彈藥,重量將達到「噸」的級別。這個重量,讓齊射炮與步兵營無法產生任何交集,除非是摩托化步兵,否則帶這種死沉的玩意兒去拼殺,就是個笑話。

  說到這裡,羅蘭不禁懷念起,軍校裡接觸過的7.92㎜通用機槍和12.7㎜重機槍來。前者裝配兩腳架時,可以當輕機槍隨同步兵進攻,安裝三腳架時,可以當重機槍用於防御,一直裝備步兵班一級,海軍陸戰隊的步兵班,甚至編制3挺通用機槍。後者全槍質量,為驚人的26.5公斤(含三腳架),配置到營一級部隊。無論是壓制奔龍之類的輕裝甲目標、分割步兵和諸如步兵炮之類的伴隨火力,都足以勝任。

  在這兩種機槍面前,齊射炮連提鞋都不配。無論是性能諸元,還是生產成本和制造、保養、維修的便捷性。防衛軍的機槍,都甩齊射炮三條大街。假如,再把精靈先天擅長射擊的特性、普通步兵手裡的突擊步槍、擲彈兵的鐵拳火箭、摩托化部隊配置的步兵戰車、迫擊炮、無後坐力炮、榴彈發射器、107㎜火箭炮、狙擊手……等等,考慮進去做對比。

  羅蘭可以極為悲觀的斷言:「一個防衛軍摩步營在正面防御作戰時,依托工事可以輕輕鬆鬆地,把一個齊裝滿員的查理曼步兵師打殘,甚至徹底抹掉番號。理論上,他們完全能做到這件事。」

  除了性能和使用方法的差距,將齊射炮交給矮人工匠制造生產,更進一步,把這種武器的悲劇性,提高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矮人是個追求精工細作,反對快速批量產出的民族,這個特性,深深滲入各行各業。不管是手工品生產,還是諸如造船業、軍工生產,無不如此。矮人們認為「精工細作,無論如何都是不會錯的,而大批量的生產作業,只是在玷污勞動本身而已。」在這種思想指導下,矮人的制造生產,始終遵循高標准、高淘汰、低產出的精品限量產出模式。

  可以說,矮人對工業化大規模生產的錯誤認知,加上固有的精品限量產出思維,是導致他們敗於財團工廠的最主要原因之一,但他們並未對此有所自覺,而是頑固堅持固有思維。這就注定,齊射炮的質量相當可靠的同時,產量極為悲劇。

  作為對比,精靈同樣是以嚴謹、刻板、一絲不苟,而著稱的民族,但他們始終對新技術的研發和應用,保持著相當敏銳。不過,由於固有的直線思維天性,經常會搞出一些設計之精巧,令人嘆為觀止。但同時,在結構復雜性,也令人眼花繚亂的東西——例如超重型戰車、陸地巡洋艦之類的「奇技淫巧」。和矮人質量非常好,技術卻相對保守落後的產品進行對比的話,倒也相映成趣。

  反正,也沒指望要讓人類軍隊拿這種東西,去防衛軍面前自殺,能用來確保前線的相持態勢,就足夠了。

  「總之,目前先小批量生產一批齊射炮,用於鞏固要點防御吧!」

  啜了口咖啡,羅蘭將閱讀完畢的官方通報,放到一旁的文件籃裡,碩大的「前線無戰事」標題,占去大半個版面。在不起眼的角落裡,「土倫港附近,出現神秘危險種,多人遇害。」的文字,若隱若現。

  …………

  「嗯……,不行……,秘書大人……。啊!……那裡不行,……好奇怪……,會留下印跡的……。」

  甩亂一頭褐色的短髮,神學生莫理斯,發出甜美的聲音,嘴裡發出哀鳴,一邊忸忸怩怩的扭動著腰,隨著對方的引導,笨拙地做出反應。還未完全發育成熟的性器,被溫暖包圍,薄皮微微張開,露出尖端粉紅色的肉塊。

  「沒關係的,不會有任何印跡的。」

  「明晚……,會進行祭祀……儀式,侍奉母神之人……,身上要有那樣的印子,……會很奇怪,那樣……淫亂的,……呃啊!褻瀆神明的事……。」

  「好的,好的,我可愛的小神官。」

  把臉埋在12歲男孩粉嫩頸間的德基爾,慵懶地抬起頭,吻上莫理斯那柔軟的雙唇,包裹著男孩要害的手,開始動作。

  已經顧不上,什麼會不會不留下痕跡,莫理斯緊緊地抱住了德基爾,左右晃動著腰肢,腿盡力伸長繃緊,舌頭淫亂地糾纏在一起,承受著靈活的舌頭,在口腔裡纏綿愛撫,然後在吻的空隙中,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輕聲說:「……德基爾大人,我……好舒服……。」

  「是嗎?」德基爾低低地笑著。

  「雖然,你的稱讚讓我很高興,但喜歡的只有嘴唇嗎?」

  嘴唇,落在赤裸的胸膛上,粉色舌尖,在胸脯上游走,男孩綿軟無力的雙手,被壓制住。

  「嗚哇!不、不行!不要!那種特別的地方,不行!」

  「沒什麼不行的哦!就算是神,也不會禁止快樂,吶,我的小神官,很舒服吧?」

  簡直就像蛇在胸口來回爬行,沾滿唾液的舌尖,發出嗤嗤嗤的聲響。

  「真是漂亮的褐色頭髮……,比什麼都好的,是這雙眼睛……,只要看到,這雙像晴朗海面一樣的眼睛,就連那誘惑男人投水的康沃爾人魚,都會成為你的俘虜。」

  「您真是……,詩人啊,德基爾大人……。」

  「不,我是男性的人魚……,無數次溺死在你的眼中了。」

  一次次地,吻著莫理斯的胸膛和脖頸。

  「啊……,不行了,教會也好,信仰也好,無所謂了。您就是……我的王,我的神。」

  俯瞰身下發出嬌喘的男孩,德基爾揚起嘴角。

  「嗯哼~,敬愛的,愚蠢的教會羔羊啊!就由我,來讓你像娼婦一般爽哭吧!」

  「無所謂,啊,再來一次,疼愛我吧!……嗯,粗暴一點……!」

  德基爾,響應了這個要求。當他正要挺身而入莫理斯的股間時,玻璃窗,發出不解風情的聲響。

  「哎呀,哎呀,真是的……。」

  苦笑著,搖搖頭,德基爾重新睜開眼瞼,再次睜開的雙瞳,不是之前猶如大海般的碧藍,比鮮血還要鮮紅的瞳孔,映出男孩快要哭出來的臉龐。

  ……

  「哦,抱歉啦。」

  橡樹的陰影下,肩膀上停著使魔貓頭鷹的少年,以平坦的聲音說到:  「我可不知道,你們正在幹。」

  「不知道你們正在幹?」

  快樂被人中途打斷了的德基爾,鼓起腮幫大發雷霆:「哼,講什麼蠢話!這裡是哪裡?神學院吧?那裡面的人會做什麼,一想不就知道了!除了禁欲禁到腦抽的神官、教士,調教凌辱未經人事的男孩,還能有什麼好事?!說到底,教會都是戀童癖和侵犯兒童犯罪者的預備隊!」

  傑勒斯聳聳肩。

  「所以,我道歉了嘛!我也不想打斷你,專勾搭褐色頭髮男孩發泄嘛!別看我這樣,我也理解戀呀、愛呀、什麼的呢!」

  「切,你本人看起來,跟那些完全不相關呢!」

  「這句話是多餘的。」傑勒斯啐了一口。

  「我懷疑你的品味,那種小鬼,到底有哪裡好?」

  「身體。」懶懶靠上大樹的德基爾微笑著,俏皮地吐著舌頭。

  「你也來睡睡就知道了。」

  「別把我的取向和你混為一談,有好好的處理嗎?」

  「雖然,我是忠於本能的個性,可還分得清主次。安心吧,留下幾條觸手陪他呢。『感覺操作』也正好好處於發動狀態。到天亮之前,那孩子都會沉浸在無上的快樂之中。那麼……,打擾我找樂子,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生物研究所發生了一些事,一頭實驗動物逃亡。」

  「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史塔西和研究所的情報顯示,那個實驗動物,有很大可能會到這個特區來。」

  「所以?」

  「薩爾巴杜特區的地下力量,轉入A級警備態勢,一旦發現目標,立即通報,全力阻止情報泄露,有必要的話,將目標及一切與目標接觸的人物排除,就算毀滅一兩個村鎮,也在所不惜。然後——」

  傑勒斯推了推無度數眼鏡,面無表情地說:「沃爾格雷沃會來支援。」
本帖最後由 d7906117827 於 2018-6-13 01:4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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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漫小說愛好者......兼妖怪控、兼林賾流書迷 大概是從2009年年初開始看網路小說至今(鮮網→說頻→冒天→定居卡提諾、偶而去起點逛逛)。不太喜歡看愛情、恐怖比例太重的書、其他甚麼都看(雖然有爽文看太多一般小說看的艱難的傾向),但是常因一些奇怪原因棄書,偏好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