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晨羲 2013-8-25 11:08:5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30 590184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4 09:58
21.看不見的真實(十二)

“財團的人都是怪物嗎?”

當羅蘭出現時,貝爾面無表情地吐出了感想。

她很清楚60公斤火藥爆炸所產生的威力有多大,雖不足以那一個人徹底變成渣渣,但讓他撒滿一地還是沒啥問題的。近距離承受那種爆炸還活蹦亂跳出現在她面前的,不是怪物是什麼?

“只有這句話不想被你這麼說……”

羅蘭輕輕苦笑了一下。

“姐姐‧貝爾,能否請您讓我們帶著夏爾王子離開呢?我是個和平主義者,對我來說,能讓事情和平落幕是最大心願。”

“兄弟‧羅蘭,你的信仰是和平嗎?不論那是怎樣的和平?”

語調依然貫徹著冷徹,聽上去幾近於譏刺。

“和平確實是很不錯的詞彙,但那之中也包含複數的定義。戰勝敵人獲得的和平猶如佳釀般美味,戰敗後被敵人施捨的和平卻比藥湯更苦澀。同樣是和平,卻有著截然相反的含義,相信兄弟‧羅蘭對這一點也深有理解吧?”

羅蘭默默的點頭,內心已經理解貝爾想要表達什麼,並由此生出一股焦躁。

“既然如此”

聲音變得更加冷酷,組成聖紋十字的6把長刃越發顯得咄咄逼人。

“由異端和異教徒達成的和平,正是我等純正信仰者斷然不可接受的。”

“還真敢說。”

蜘蛛嗤笑起來。

“教會過去和公國也達成過不少停戰協定,也沒見有人要死要活的。說到底,還是擔心阿爾比昂國教會做大,威脅到自己的利益。信仰什麼的,不過就是個廉價的藉口。”

這世上並非沒有為信仰而戰的狂信徒,為了信仰的神,為了“正確的理念”不惜犧牲一切的瘋子存在于任何時代任何地方。但在蜘蛛看來,信仰、理念不過是推動戰爭的催化劑跟藉口,只有利益才是戰爭的根源。

或許貝爾對自己剛才的發言深信不疑,可事實上除了她自己,沒人會把這種話當真的。

“純正信仰者不滿意就必須打?為了神明而戰?說蠢話也該有個限度。那種要求把兒子當祭品。故意讓兄弟相爭。慫恿大屠殺的神,會允許和平?你腦子裡都是便便?”

說教的同時,蜘蛛絲編出數重屏障,攔住全力擲出的6把鍵刃。

在天花板和樑柱之間來回跳躍。一邊避開蛛絲。貝爾一邊從法衣中拔出鍵刃。

僅憑剛才的發言。足以對這個女人斷罪,更何況從見面的那一刻起,貝爾和蜘蛛就都察覺到了自己和對方處不來。或者說互相看不順眼。

多半是同類相斥吧。

留下這樣的感悟,蜘蛛打起全副精神,每一根蛛絲都成了手腳的延伸,在空中不斷擴散舞動,編織出致命的大網,襲向迎面沖來的貝爾。

異端審問官的鍵刃,是將瑪那凝聚成型的魔法武器,為了兼具揮舞格鬥、投擲攻擊和便於攜帶的要求,劍柄部分做的非常細小。導致威力不俗但用起來非常困難,唯有兼具天賦和毅力的高手才能得心應手的加以使用,而這些高手中能將其威力發揮到極致的,又是少之又少。如此稀有的高手,此刻正不斷避開各種陷阱,逼近蜘蛛。

暮然間,貝爾突然轉身,三支鍵刃如同迴旋鏢一樣飛舞,軌跡卻直指躺在地上的夏爾王子和撲過去的羅蘭。

嘖了一聲,蜘蛛的手指以讓人眼花繚亂的高速擺動,數百根蛛絲撚成一股,猶如弓箭般發射了出去。

那是電光火石間完成的動作,但終究已經慢了一步。

就在表情因為恐懼和驚訝而扭曲之前,火花和槍聲在空中綻放,尖端遭到狙擊的鍵刃大幅偏離原來的軌跡,深深紮入稻草垛中。

自動手槍的槍口冒出一縷青煙,羅蘭穩穩抱住夏爾,朝著門外狂奔,三把刺向背脊的鍵刃被絲線纏住,停在半空中。

“抱歉了。”

沖出門口的瞬間,少年的臉側轉過來,帶著悲傷的紫水晶眼瞳,仿佛要看穿貝爾的心底,像是被攻其不備的少女一樣,異端審問官的動作僵硬了一刹。

下一刻,一直冷靜的貝爾咆哮起來。

“你愛惡勝似愛善,又愛說謊,不愛說公義!”

“詭詐的舌頭啊,你愛說一切毀滅的話!”(詩篇52:3546)

借神明之言表達憤慨的語句被甩在身後,羅蘭釋放出微小的風刃隔斷了夏爾身上的繩索。

“女裝大哥哥!”

恢復自由的夏爾剛張口,羅蘭差點撲倒在地。

在他險些撲街的同時,倉庫的門板隨著一聲巨響碎裂,四個長相踢破門板,沖了進來。

(還有援軍嗎!)

羅蘭立即想到了貝爾剛才的話語,原來那不是引申神之語對他進行斥責,而是召喚肅清者的暗號。

在雙腳落地前,肅清者們已經確認攻擊目標,轉入攻擊狀態,在木片碎塊落地的那一刻,事情便會結束。

四雙眼睛在半空中鎖定正要擺出迎擊姿勢的羅蘭。

確認指定異端E17,開始肅清。

四台殺戮機器沒有出聲,也沒有交換眼色,高度同步的思維同時得出結論。

4枚戰輪迸射。

完美的同時攻擊,環形利刃構築起封閉羅蘭前後左右的牢籠,4名肅清者揮舞剩下枚戰輪縱身挺近,無論羅蘭向哪個方向移動,都有戰輪等著他。即便能以那支連射手槍擊落一兩枚戰輪,他也會因為手忙腳亂而出現破綻,況且現在也來不及吟唱術式。

嘶啦

布片在空中飛舞。

手工精製的外套將戰輪彈飛,羅蘭繼續用揮舞鞭子的訣竅抽打肅清者們的腹部。猝不及防間,人形修羅們全被打飛,撞到了牆上。

剛一落地,肅清者們馬上彈起,抓住迴旋鏢一樣飛回來的戰輪,將羅蘭包圍起來。

不能給魔法師吟唱術式的機會,這是戰鬥常識,另一方面

“大哥哥,血……!!”

身旁傳來小孩驚恐的身影,腰腹側經過緊急處理的傷口再度傳來陣陣劇痛。仿佛烙鐵撕開血肉。炙烤骨頭一般,足以讓人昏過去的劇痛。

血已經滲透了繃帶,在內衣表面暈染開。

炸彈引爆的那一瞬間,因為感應框架與思維同步。察覺到遠處傳來的殺意時。自然而然的啟動了障壁。但倉促完成的術式並不足以完全抵消爆炸的威力。一塊木頭碎片紮入側腹。利用爆炸產生的混亂脫離現場後,立即做了處理。

應當說非常幸運,碎片沒有波及內臟。取出也非常順利,用“障壁”封住傷口,再進行包紮後勉強也還能行動。但想靠這個傷病之體拖住肅清者們,是絕沒有可能得事情。

“肅清。”

四個聲音重疊在一起,八爪魚般同步協調的手腳圍了上來。

強壓住疼痛,羅蘭抽出劍柄,揮舞著光束劍劈開戰輪,不時抱起夏爾騰挪躲閃,然而持續失血之下,終究無法完全閃開,兩枚戰輪分別擦過臉頰和肩膀,遲了一兩秒後,血珠緩慢的沿切口浮現。

狀況真的很不利。

單打獨鬥的話,羅蘭縱然負傷還是可以搞定,但這四人的同步配合彌補了單一戰力不足的缺陷,分毫不差的動作更是叫羅蘭手忙腳亂,仿佛自己不是在和四個人對戰,而是在挑戰一頭拿著刀劍的八爪魚。

“……倒是有聽說過除了異端審問官之外,教會還有另一支暗殺部隊,不過不光動作一樣,連臉都弄成一個樣,還真叫人看了不舒服啊。”

不知是失血還是心生感慨,羅蘭的聲音略微顯得無力。

除了腹部的傷口,渾身上下已經遍佈細小的刀傷,但儘管持續失血,他的表情卻沒有因此而萎頓。

他已經大致掌握了四人組合的奧秘。

只要動作模式一致,一旦習慣就很容易防禦。為了克服這個弱點,將容貌、身高、打扮、武器、技巧等全部統一,在連續不斷地攻擊中迷惑敵人,讓對方陷入分不清自己究竟和多少敵人作戰的錯覺,最終因為疲於應對而崩潰。

繁瑣了一點,但不失為一種有效的戰術。

揮動戰輪,教會的殺戮機器們高聲唱誦,包圍圈再度構成。

“地被其上的居民污穢。”

“因為他們犯了法,廢了律例,背了永約。”(以賽亞書24:5)

肅清者們莊嚴的聲音在回蕩,肅穆的宣讀著神諭,話音一轉,沒有表情的面孔吐出了幸福的音調。

“我等不背誓,不違約,因信仰合而為一,信仰才是唯一完美的羈絆。”

在他們的腦中,不存在“同伴”這一概念。

他們是彼此的分身,是對方的手腳,因此無需特意溝通和討論,便能用毫無二致的力量、技巧、思維展開行動,正如同常人無需特地觀察自己手腳的動作。

那正是完美的羈絆。

緊抱著羅蘭的夏爾不由得產生了這般感想,隨之而來的是羡慕,不能自己的羡慕。

永不斷絕的聯繫。

沒有背叛、沒有孤獨、沒有絕望、沒有懷疑……相信對方一如相信自己,恐怕這世上沒有比這更完美的羈絆形式了吧。

恍惚間,夏爾喘息般的吐著氣,目不轉睛的看著肅清者們。

“……那種東西哪能算是羈絆!”

每一次動作都帶來撕裂般的疼痛,腰腹間的鮮紅一直染到褲腿,照道理他應該連說話的力氣都必須節約才是。然而羅蘭卻大聲反駁著。

“的確,你們的配合很厲害,到現在為止,我都找不到反擊的空擋……但這就能算是羈絆?”

夏爾全身一陣戰慄,羅蘭並沒有朝著他說話。但看著那張浴血的側臉,羅蘭的駁斥衝擊著他的心靈。

“別開玩笑!你們不過是因為怕被人傷害、被人出賣,索性停止思考,用信仰否定一切罷了!”

仿佛對教會的蠻橫行為,對貝爾的強硬,對一切不合理所帶來的陰鬱發出怒吼般,少年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肅清者們的面孔依舊毫無生氣,但有一瞬間,夏爾覺得他們的動作僵硬了一下。

羅蘭猛的蹬開地面,撲向離他最近的肅清者。畏懼於光束劍的威力。那名肅清者全速向後方倒退,但已然來不及了。

刷的一聲,戰輪被一分為二,慌慌張張的丟掉發紅的金屬塊。正準備從懷裡掏出新戰輪之時。腹部挨了重重一腳。肅清者倒飛出去。乒的的一聲撞在牆壁上,發出一聲哀嚎後邊停止了動作。剩下三人緊盯著少年毫無防禦的背部,手裡的戰輪眼看著就要擲向羅蘭。

贏定了。

他們如此確信著。一句不可思議的話語在此時鑽進了他們耳中。

“抱歉。”

背對著說出這個詞,羅蘭抱著夏爾猛然撲向地面。

什麼

三對戰輪盡數揮空,來不及對這突發狀況做出反應,少女吟唱咒文的聲音從天而降。

“響徹天際,聚集毀滅之光,於此顯示汝之權勢,降臨於此吧!雷槌!”

柱狀落雷從天而降,下一瞬間,雷光照耀跳著奇怪舞蹈的肅清者們。

########

“那個爬蟲女,就不能收斂一點嗎?”

打開保溫杯,喝了口熱可可,諾娜朝落雷的方向吐出歎息。

人類的眼力只能看到天空中隱約的黑點,多半會將其判定為飛鳥,諾娜卻很清楚的看到法芙娜套著專用MDS展翼飛行的身姿,下面懸掛著葛洛莉亞的熊霸,為掩人耳目已經塗裝成練習機一樣的橙色。

那一聲雷擊宣告作戰已經順利結束,不早不晚,正好她這邊也收拾完了。

距離諾娜不遠的地方,有3團壓縮成一團的鐵塊,大量鮮血從鋼鐵縫隙裡滴落,最大的那團鐵塊裡伸出一隻扭曲的人手。

三名殺手都已經斃命,兇器正是他們的鎧甲。

他們身上穿戴的,是舊式魔法鎧甲,也是MDS的原型基礎。在鎧甲內固定術式回路或魔法陣,進而讓鎧甲附帶某種魔法效果,這正是魔法鎧甲的基本理念,弗格遜兄弟穿戴的就是具有“浮游”及“強化肢體”的魔法鎧甲,桑堤亞納身上的鎧甲則更接近MA和MDS的混合。

“一旦看穿,不過是無聊的把戲罷了。你並不是把盔甲穿在身上,而是‘從內側操控’,就像我們駕駛戰車似得,用各種術式協調操控盔甲的動作,從而可以做出人類不能做出來的動作,還能擾亂對方的感覺,攻其不備。嗯……確實是相當有創意的想法,但是那終究還在魔法的範疇之內吧?”

抿了一口可可,諾娜朝扭曲的人手低語,從那條細小胳膊可以判斷出盔甲主人的身材大約和小孩差不多,以這樣的身高藏身在胸腹位置,利用術式讓鎧甲動起來,甚至讓拳頭像火箭一樣發射出去都不是什麼難事。

能自在控制術式和盔甲的桑堤亞納加上弗格遜兄弟,卻淒慘的死去了,連還手的機會也沒有。

“讓瑪那排列成回路,這就是術式,不同的回路製造出不同的效果,換句話說,只要從回路節點入手,也能改變術式種類。”

“崩壞”就是依照這種思路開發的術式,但諾娜使用的並非崩壞。

“反轉”

這是諾娜獨創的術式。

介入術式回路節點,但並不加以破壞,而是篡改瑪那的流動方式,反噬施術者。

誘導籠罩在盔甲外側的力場失控,讓理當控制盔甲行動的力場朝內側運作,擠壓肌肉骨骼,碾爛內臟,最終像放進榨汁機裡的柳丁一樣,把全身的血液骨髓榨幹。

“雖說搞成這樣有點過火,不過你們本來就是死有餘辜,再說誰讓你們欺負羅蘭呢?所以你們是非死不可啦。”

最後瞥了一眼前衛藝術品般的鐵塊,諾娜歎了口氣,發動悍馬,載著被催眠昏睡的薇妮婭,悄悄駛離現場。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6 12:01
21.看不見的真實(十三)

“什麼?暗殺失敗是什麼意思?!之前不是說已經爆炸了嗎!立即報告詳細情況!!”

安德列馬奇諾顧不上保密和貴族的矜持,聲嘶力竭的吼叫著,一旁的通訊士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也不能全怪他膽子小,此刻馬奇諾的臉色實在是太嚇人了一點。

這是王太子迄今最大的一次賭博,為了全程掌握作戰的進展,一線部隊配備了不少通訊士官,以便即時掌握情況。

剛開始非常順利,殺手們成功的綁架了第四王子,朝秘密談判現場前進。V.E公司似乎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居然沒有反應。

可幸運也只是到此為止。

之後情勢完全是急轉直下,阻攔追兵的多道防線接連被突破,投入三名彪悍的殺手也沒能阻止敵方的突擊,直沖進談判現場強奪人質

就在此時,前方發回“裝有目標的箱子發生了爆炸,現場一片狼藉”的消息,著實讓馬奇諾松了一口氣。

雖然不是最好的結局,但無論如何,這也好過人質被財團搶回去,借此掌握對王太子不利的證據。如果能好好利用,在現場發現能證明屍體碎片屬於第四王子的證據的話,說不定事情還有翻盤的機會。

還沒等這口氣舒坦,前方再度傳來噩耗:暗殺失敗,目標生存確認。

“那幫蠢材這搞的什麼事啊!!”

通訊寶石飛了出去,啪的一聲碎裂一地。通訊室裡的嘈雜喧嘩一下消失了。

馬奇諾子爵已經盡他所能,整個計畫具有相當高的可行性,儘管存在一定風險,他也和沃邦盡力降低風險係數了,到最後卻還是被一線負責執行的笨蛋們給搞砸了。

不行,還有機會。

在權謀術數的遊戲裡,只要還沒死就不能認定失敗。就算被逼到牆角,只要還有那麼一線翻盤的機會,一切就不會就此結束。

一旦認定自己輸了,那才是真正的結束。

所以。暗殺失敗帶給他的茫然極為短暫。

“立即聯絡前線。準備強行衝入談判現場。”

馬奇諾決定轉入備用方案,雖然沒能殺死第四王子,並嫁禍給阿爾比昂,但眼下只要抓住阿爾比昂和公國秘密談判的證據。總還能換回一點損失。

一邊思考著備用方案的調整。一邊催促通訊士官重新和前方取得聯繫。

“首先……”

就在他醞釀詞彙時。一陣激烈的槍聲打斷了他的發言。

“怎麼回事?!”

回答怒駡的,是一顆擦著頭皮飛過去的子彈,還有軍營外倉皇的喊叫。

“有人叛亂!立即到營門支援!快快快!!”

子爵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癱在了椅子上。

##########

沒有任何預兆,叛亂就發生了,然後像火災一般在王太子遠征軍內擴散。

指揮系統陷入混亂,大量下級軍官和軍士不是被殺,就是成了叛亂分子,沒了這些基層核心,上校將軍們立即失去了對部隊的控制,現在他們的權力還不如一個上尉。

“舉槍!瞄準!”

德拉諾埃上尉舉起軍刀,用力揮落。

“開火!”

“……”

沒有槍聲,沒有慘叫,什麼都沒發生。

“你們在幹什麼?開槍!快開槍。”

“可是……長官。”

士兵們回頭看著上尉,臉上盡是惶恐和茫然。

不用說話,德拉諾埃上尉知道是怎麼回事,那些叛亂軍是直到剛才為止還肩並肩作戰的戰友,此刻他們正面無表情地舉著火槍,排成戰列前進。無法把握事態的士兵倉促間根本無法對同袍開槍。

“開槍,否則我們都會被殺死的!”

上尉一邊說著,一邊從腰間抽出手槍對準對面的佇列,嘴裡開始吟唱咒文,視野間突然出現站在佇列前面的指揮官,上尉持槍的手不禁哆嗦了一下。

“混蛋杜瓦布!快停下來!”

對方沒有回答,繼續機械的步伐,德拉諾埃上尉咬著牙扣下扳機。

(原諒我,兄弟。)

杜瓦布的大腿冒出一朵血花,他的身體一歪,去沒有就此倒下,也沒有發出慘叫或咒駡,繼續保持著冷漠的表情,一瘸一拐的帶領同樣冷漠的部下們前進。

“這他媽的……全都瘋了!”

在明顯異常的叛軍面前,戰士的本能再度回到他們身上,不再猶豫迷茫,整齊的排槍接連響起,叛軍也有條不紊的展開還擊,不懼死亡和痛苦,義無反顧的朝王太子所在的指揮帳篷逼近。

“啊~~就是得這樣才行,盡情廝殺,盡情享受,這才是名為戰爭的狂歡。”

通過終端觀察敵我雙方的態勢,行軍蟻一手伸向陰部搔弄,一手握住自己豐滿的胸部用力揉搓,妖豔的嘴唇吐出恍惚的聲音。

在Arachnid的殺手之中,論個體戰鬥力,行軍蟻大概屬於吊車尾之列,可以說弱到了讓人奇怪為什麼這種人沒被踢出去的程度。但就是這個戰五渣,殺人數量位列整個團隊前三的程度。

她沒有能致命的毒刺,沒有隨意設置各種陷阱的蛛絲,沒有讓人側目的怪力,但靠著特殊能力能有效降低人類的腦部活動,以此來製造只靠本能行動的士兵。

這些士兵不知恐懼,也感受不到痛苦,將身體潛在能力發揮至極限,不斷戰鬥直至死亡。而且“王后”還能依據需要,不斷增加“士兵”的數量,最終組成一支擁有高度紀律和行動力的軍隊。

降低腦部活動的同時,但又能有組織的行動。聽上去似乎自相矛盾,但自然界確實存在這種自相矛盾的生物:行軍蟻。

行軍蟻群之中占絕大多數的兵蟻,並不存在所謂的腦組織。即便如此,依然可以保持井然有序的行軍佇列,當行軍至河流斷崖時,兵蟻們甚至會相互連接,用身體築起一座“橋”讓同伴通過。

統領這些無腦但忠心耿耿的士兵的,正是蟻群中唯一的蟻后,蟻后就是整個蟻群的大腦。

這是自然界完成度最高的、完美的封建社會。

維持這個社會體制的,不是法律、思想、信仰這些智慧種生物才有的**之物。而是從蟻后體內分泌出來。被稱為“女王物質”的荷爾蒙資訊素。成分包括“9羰基癸烯酸”等化學物質,利用唾液傳遞這些資訊素,完成各種指令的傳遞。

在行軍蟻的軍隊面前,不用說各種昆蟲同類。就連更大的爬行類和哺乳類。也不過是可口的美食。不消一會兒就能啃的只剩一堆白骨。

名為“行軍蟻”的殺手持有的特殊能力“女王支配”,正是這種特性的昇華,不光是唾液。只要是她身上分泌的體液都含有特殊資訊素,通過粘膜接觸和交換體液,一眨眼就能製造出大量的“士兵”,把目標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啊啊,真是可惜呢。”

行軍蟻將一隻腳踩在地上,伴隨著水滴跳躍的聲音,足底和腳趾傳來男人們舌頭的濕熱觸感。

“一次也好,想試著把那些自認為了不起的男人踩在腳下試試呢。”

踐踏他人是一種快感。

不分男女老少,行軍蟻皆平等的賜予“女王支配”或死亡,這些人的反應各異,帶來的樂趣也不盡相同。硬要說的話,她最喜愛的犧牲品是少男少女、堅強的戰士以及自尊心極強的大人物。

大部分少年少女對未來充滿美好的憧憬,當這些夢想粉碎殆盡的刹那,他們的反應尤為鮮活生動。神情在墜入絕望深淵時的巨大變化,滑稽得難以言喻,為行軍蟻帶來極大的興奮和歡愉,這是對生死更為達觀的老年人所無法提供的。

優秀的戰士亦同。他們往往對自己的力量自命不凡,有時甚至是自我迷戀。當引以為傲的力量被敵人輕描淡寫折斷,長期建立起來的自信崩潰的瞬間,他們臉上的悲愴絕望猶如美酒般香醇。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對此次任務有所不滿。

沒有什麼值得下嘴的獵物,實在太無趣了。

“不管怎麼說,任務算是完成了。”

輕輕歎了口氣,看了一眼懷錶,再看看從各處軍營趕來的援軍,行軍蟻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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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公國的遠征已基本告一段落,一場遠征下來,不少人對當前的局勢感到滿意。

公國和阿爾比昂得到了他們一直想要的停戰條約,教會和卡斯蒂利亞最終撞破了異教徒跟異端之間的秘密談判,黎塞留首相成功瓦解了阿爾比昂和卡斯蒂利亞的同盟,終於可以放手支援加泰羅尼亞分裂主義者,此外國王陛下終於耗盡對王太子最後那一點耐心,遠征軍的內亂成了召回軍隊的最好理由,王太子的軍事、政治生涯也算到頭了。

有人笑就一定有人哭。王太子不知道會不會哭,但他的心情一定很不爽。拉起聖戰大器,團結諸國的教皇猊下眼瞅著聯軍就這麼散了,想必也會有幾天失眠了。伊莉莎白女王和菲力浦二世正捋袖子準備大幹一仗。至於公國那邊,老沙皇剛蹬腿咽氣,公國的長老們不但要籌備國喪葬禮,新沙皇的登基和大婚,還要鎮壓少數民族鬧事、解決財政危機……長老們只怕也沒什麼好心情享受和平的時光了。

相較忙死忙活的國王、首相、長老們,把玩著水晶杯,品著和黃金等價的極品紅酒的李林,實在是“愉快”的有點過分了。

然而他表面上一派輕鬆,可如果有誰看見他在批閱的東西,一定會把“愉快”的評價收回去。

財政預算、部隊調動、教育大綱、宣傳指導、市政工程……整個亞爾夫海姆的事情都等著這位執政官過目,簽字畫押後實行。這麼多不能怠慢的事情,不是精力狂人根本幹不下來。

但李林卻輕輕鬆松就處理掉了,然後一邊品紅酒,一邊翻閱幾份特殊報告。

第一份是關於羅蘭的,救下第四王子,還戳破了天大的陰謀,要不是王族為了家醜不至於外泄,賞賜個爵位什麼的應該是可以的。但一來,他某種程度上已經算是王室成員,二來。國王陛下雖然對王太子心灰意冷。好歹還要臉面,這件事情也就這麼輕輕揭過了。

李林對王族會給羅蘭什麼補償沒有任何興趣,比起這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他更關注羅蘭的“水晶宮”。

不知道該說羅蘭桃花運特別旺。還是說李林運作的好。羅蘭身邊已經有不少美少女了。儘管還沒有發生關係,但李林相信這只是遲早的問題,只不過為了能培育出素質最好的後代。有必要對新娘候補們做些調查安排。

從目前收集的各種資料來看,密涅瓦作為母體的素質是最優秀的,以她的瑪那感應素質,和羅蘭的後代應該相當值得期待。葛洛莉亞稍微差了一點,但也還有盼頭。至於法芙娜……目前鮮有人類和龍交配的案例,跨種族婚姻因為基因染色體差異,能否正常懷孕,畸形兒和弱智的可能性都叫人擔心,接受過改造手術的蜘蛛和混血兒的諾娜也有類似問題。薇妮婭的年齡太小,小蘿莉受孕幾率太低,難產、早產風險太大,也不符合正常男人的取向,還是等幾年再說。

看來看去,還是密涅瓦最適合“正宮”的角色,其他CP組合要暫時押後。

那麼,該如何促成這對未婚夫妻儘早進行房事呢?雖說等他們結婚後,自然是水到渠成,但考慮到還有一年時間就要開戰,等一等的想法還是趁早收起來的好。

要抓緊時間了。

水晶杯晃蕩著,數個方案被擬定出來,接著又被否定。

用藥物是最快捷的手段,但可能會影響胚胎成型過程。強制他們發生關係也不行,一不小心可能會造成某種心理性功能障礙。強制人工受精也不行,孕婦的心情好壞對胎兒成長和分娩會產生不利影響……

結論:最好不要霸王硬上弓,最好還是讓他們自願結合。

這個結論等於又繞回起點了。

如果是一般青春期少男少女,不用他催,早就偷嘗禁果了。但羅蘭桃花運紅得嚇人,道德感和責任感也是強的離譜,加上亞爾夫海姆的先進教育,居然還有一套自己的自由戀愛觀。弄到最後,身邊一堆姑娘,結果還是童貞處男……

為什麼讓一個騷年擺脫童貞這麼困難?在他國搞政變都不帶這麼困難的?李林幾乎想要鑽研一下這個難題了。

好在羅蘭救下了第四王子,密涅瓦對他的好感大幅度提升,那位小舅子也會在王女跟前說說好話,選個適當時機再推一把,事情也就成了……

撤下對養子的“關愛”,紅色的眼睛緊盯著下一份報告。

這是一份看上去很普通的報告,內容是關於阿讓托拉通境內的人類,最近開始有人著書立說,鼓動應該建立人類自己的學校,鼓勵創造發明……等等新變化的。

文字並不長,但李林審閱這篇檔的時間比之前那份檔足足長了一倍有餘。

過了好一會兒,他在檔上做了批示,簽完名之後將那頁薄紙放進了“緊急處理”的檔框裡。

批示很簡單,只有一句話。

“找出相關人員,誅三族,12歲以上不論男女一律處刑,其他全部送去礦山。”

紅墨水撰寫的花體字在白紙的映襯下格外扎眼,沒一會兒,一份更加叫人心驚肉跳的文件壓在那團血花上面。

黑色哥特體文字像是一條扭曲的大蛇,貪婪的爬蟲扭曲身體,勾勒出的字樣。

為了未來的新秩序,世界需要正確的歷史和思想文化教育。至於那些不合時宜的東西和人以神明的名義,他們必須無條件的接收指導和糾正。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7 23:55
22.神秘樂園(一)

文字獄。

官方定義為“舊時謂統治者為迫害知識份子,故意從其著作中摘取字句,羅織成罪”,被認為是封建專制的惡政代表,其危害作用為禁錮思想,摧殘人才,嚴重阻礙社會進步。

撇開官方意識形態加進去的東西,就純粹的政治視角來看,這是一種非常有效率的行政手段,尤其適合少數民族統治下的龐大帝國。

——其實應該為此做個廣告,譬如“學術思想鉗制哪家強?天朝大清辮子門”……

想想“剃髮令”、“文字獄”之下的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再想想幾百年後照樣有人為這種皇帝大唱“再活五百年”的讚歌,各種腦殼後面拖根豬尾巴的影視文藝作品層出不窮,讓人不禁嗟歎這些惡政委實很好很強大。

精靈也是少數民族,儘管掌握著超前的科技、文明和強大的軍隊,但還是無法改變他們是少數民族的事實。將來同樣要面對八旗入關後要面對的難題,所幸李林不是多爾袞,精靈們也沒有把半個腦殼剃禿,後面拖根豬尾巴的奇葩風俗和審美觀,“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的剃髮令也省掉了,但思想工作還是要抓的,琢磨不該想的事情的腦袋也是要砍的,妖言惑眾的書也是一定要燒的,具體怎麼做,其中的學問還是不少的。

殺人向來是技術活。會殺人的,比如康熙、雍正、乾隆三位,文字獄無師自通傳承祖孫三代,人頭落地無數,下面照樣說“皇上聖明”,後世有良心的歷史發明家照樣說那個說話都要斟酌半天的年頭是“盛世”;不會殺人的,比如東北鬍子出身的張大帥。一進北平城就把幾位大學校長叫到辦公室,讓他們自己寫遺書,聲明寫完就槍斃,後來也吊死了李大釗。槍斃了邵飄萍。還有著名的“狗肉將軍”張宗昌。光有名的記者就殺了胡信之和林白水,至於其他敢對大帥指手畫腳的鳥書生。不知有多少因為一張嘴人頭落地。但就是這麼殺,大帥們身前身後的駡名還是沒能洗掉,甚至連讓人閉嘴都做不到。

由此可見,該怎麼殺。殺多少,吃相好不好看,都是有講究的。

第一,一定要連坐,不能只殺當事人。

在這方面,教會的異端裁判所有著充分的經驗教訓。儘管他們燒烤了不少異端,也滅了不少異己教派。但新的異端總是從舊異端的屍骸上復活。沒有將那些持有異端學說手稿的當事人親眷斬草除根是導致這種情況的原因之一。另一方面,只誅殺當事人的威懾力終究有限,像明朝朱重八、朱老四爺倆,動輒夷人三族。壯丁不論男女全殺,十六歲以下男的充軍,女的送教坊司,朱老四更是發明了“誅十族”的創舉。時人想起誅連之慘,不免膽戰心驚,嚼舌根和亂寫書的自然少了不少。

第二,這種思想鉗制不能只停留在學術、技術的層面,要滲透進生活的方方面面。

第三,持續時間一定要長。

第四……

一條條措施都是將來可能對治下的人類採用的,但到底效果如何,總要先試驗一下。正好,有人跳出來想搞人類自己的技術革命,這送上門的實驗材料不要白不要。

剩下的就是回一趟亞爾夫海姆,和評議會的老爺爺們碰下頭,交代一下相關部門,讓他們別把事情做過頭,變成失控的種族屠殺,然後為明年的開戰做最後一年衝刺……

密密麻麻的排程從眼前晃過,確認事項無誤後,思路又回到之前的軌道上。

羅蘭的事情還是要抓緊。

他還沒放棄讓羅蘭脫離童貞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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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羅蘭,這是新鮮的甲魚湯,快趁熱喝了吧。”

諾娜遞上湯勺,濃郁的芬芳沖進鼻腔,看著齜牙咧嘴的鱉頭,羅蘭腦門刷的流下冷汗。

自從從某個廚藝慘絕人寰的傢伙那裡聽到“吃啥補啥”的奇談怪論之後,諾娜就對王八湯和各種蛋料理上了心,最近據說還要公司後勤部門想辦法弄來危險種,弄虎鞭、象鞭料理……

母神在上!這種東西能吃麼?!

想到今後天天要吃各種鞭,羅蘭幾乎當場就要哭了。

就算不考慮心理問題,就算他身體格外強壯,大出血之後吃那麼多大補的東西,也是要出亂子的!

“諾娜,如果你不想看見他因為恢復期胡亂補充營養導致身體走形,我建議你最好還是弄點清淡的東西。”

Q版李林頭也不抬,專心撰寫診療記錄,諾娜頓時縮了起來。

明面上負責治療羅蘭的,是宮廷醫師,但私底下由Q版李林包攬全部工作。剛被抬回車廂時,羅蘭渾身浴血,最好的醫療魔法師治療這種大出血、全身多處傷口、部分雷電燒傷,至少也要好幾天時間,但送進VIP車廂附屬手術室後,只用半小時羅蘭就平安出來了。著實把那些醫療魔法師們嚇了個半死。

眼前發生的事情完全顛覆了他們的知識,一直以來,他們都是用治療創傷的強化系治療術式加速肉體癒合能力,讓傷口迅速恢復。不過這其實只是加快身體部分組織的代謝。雖然確實能用在療傷上,可一旦受創傷區域的代謝速度和身體其他部位不協調,極有可能引起患者整體的不良反應,更嚴重一點,肉體可能會對加速代謝的組織產生排斥反應,導致患部壞死。因此,治療術式必須小心謹慎的控制愈合速度,也不能用於治療疾病——加速抵抗力降低的患者的再生能力不但會有前面所說的風險,還可能讓病情進一步惡化,畢竟目前還無法實現病魔和肉體分離加速。

換句話說,這就是眼下醫療魔法的極限了,再前面是他們無法翻越的高山。

但那種東西對羅蘭被“愛的鞭子”調教出來的強壯身體,還有最尖端的納米醫療科技來說。連路邊的小石子都算不上。

“恢復期不要吃油膩的東西,要注意營養均衡,大補的東西給發育期的小孩吃吧。”

話音剛落,諾娜已經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不知道是誰會有口福呢?薇妮婭?還是第四王子?”

“你還真是愛看熱鬧。”

“怎麼會?我只是對諾娜的新娘修業提出建議。順帶幫你解決麻煩。”

“明明廚藝爛的一塌糊塗。對營養學卻那麼瞭解。”

“那是兩個領域,不能混為一談。而且我也在改進廚藝,要試試最近在鑽研的阿爾比昂菜嗎?”

“我還不想早死。”

忍著頭疼,羅蘭側轉臉孔。

“王太子那邊怎麼樣了?”

儘管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但和外界斷絕了好幾天聯繫之後。羅蘭還是想要知道查理曼最新的政治局勢變化,因為這將會極大地影響未來整個世界的走向,以及亞爾夫海姆可能採取的動向。

眼下這個看似漸漸趨於安靜的世界,可能只要走錯一步,便會變成萬劫不復的地獄。而這一步何去何從,全看神明的……李林的選擇。

“國王陛下已經下令遠征軍回國。明面上的理由是阿爾比昂和公國簽訂了停戰協定,一部分人知道是因為遠征軍內部發生了兵變。極少數人知道是因為王太子的愚蠢暗殺。”

“兵變?”

羅蘭小聲重複著這個詞彙,緊緊盯著Q版李林。

這事情多半是他搞出來的,但肯定得到了黎塞留首相的默許,有了這個合理的藉口。足夠讓王太子和陸軍閉嘴,乖乖把遠征軍拉回國內。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人事變動,剪除掉王太子的黨羽,徹底將他孤立起來,之後搓扁搓圓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羅蘭一點也不同情王太子,想想他幹出來的那些事情,有什麼下場都是應得的。

王太子垮臺之後的事情,才是要緊的。

從各種跡象上來看,國王和首相是有意培養夏爾王子繼位,但王太子還沒徹底垮臺,掌控提坦斯的伯納德王子也對王位很有想法,更重要的是——

(他打算怎麼做?)

盯著面色淡然的李林,羅蘭默默想著。

最終決定王位歸屬的,一定是李林。

有王太子這個活標本,查理曼上下已經都非常清楚,財團對王位爭奪戰的發言權有多大。可以說,誰和財團作對,那就是和王位說拜拜;誰抱財團大腿抱得緊,誰就是新國王。

作為一個優秀商人,李林完全可以用財團的強大實力完成查理曼的政權更迭,簡單得就像換掉某個分公司的經理。將代表財團利益的代理國王捧上王位後,所有責任將由代理人承擔,作為隱藏在幕後的神明,李林要做的事只有一件:當代理人不再合格或者試圖脫離控制時,挑選一個新的。

挑選合格的代理人對他而言並不困難,依靠財團的情報網、財力和自己過人的頭腦,他總是能站在正確的一方。另一方面,為了得到財團那一點點微薄的、無足輕重的代價,甚至僅僅是一點承諾,代理人將不得不付出更多的東西作為補償。

以商人而言,這已經是最大限度獲取利益的方案。

然而,李林並不只是成功商人,那只是他諸多面孔和頭銜之一。

亞爾海姆最高執政官也是頭銜之一,優先度遠在商人之上,作為精靈陣營軍政首腦,他對延續查理曼的國運興趣有限。比起挑選代理人,讓王位之爭變得更加激烈、持久更符合需要。

“我不打算插手。”

李林說得很乾脆,仿佛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不插手,不代表沒有動作,或者說不插手就是就是某種動作的徵兆。

財團不表態,爭鬥就一定會繼續,第二王子伯納德手裡還有提坦斯,手下黨羽也不少,黎大主教雖然是連王子都敢往死裡整、敢派手下女間諜色誘卡斯蒂利亞軍官撞破阿爾比昂和公國談判的狠人,要鬥垮第二王子也不是輕鬆的事情。另外王太子還沒徹底歇菜,還不是死老虎,大家還有的折騰。

精靈陣營對這種情形應該相當滿意,但更重要的是——

“要準備正式登場了麼?”

羅蘭一臉平靜,李林還是維持著優雅的笑容。

財團一直在幕後微妙的控制著查理曼的政治平衡,聯絡兩家打一家是一貫政策,眼下卻抽手靜觀幾股勢力撕咬。只能證明一件事:亞爾夫海姆很快將會跳出來結束一切。

“這是必經的步驟。”

李林聳聳肩,岔開了話題。

“說起來,王女殿下到你這邊來的次數比以前多很多了。”

“呃……好像是的。”

“給你治療的時候,人家可是守在外面,術後麻醉的昏睡也是陪在你身旁哦。”

“是……是這樣嗎?”

“哎呀……”

李林攤開手,凝視著羅蘭通紅的臉孔。

“總不能一直這樣吧,人家女孩子都有所表示了,她再怎麼說也是你的未婚妻。”

明知道他話裡帶話,羅蘭卻也沒辦法反駁這合情合理的建議。

雖說是政治婚姻,而且密涅瓦也有一些小算盤,可羅蘭和她也經歷過好幾次生死,說是吊橋效應帶來的心跳錯覺也罷,說是朦朧的感情也罷,他對密涅瓦確實有一點心動。

但正因為如此,在精靈陣營和查理曼越來越接近全面衝突的當下,羅蘭越加難以面對密涅瓦的愛情攻勢。

“有時候我會這麼想‘就這麼推到她也沒關係’,但一和她對視,馬上就會覺得自己是個無節操的傢伙了。”

短暫猶豫之後,羅蘭娓娓道來。

作為身心健康的思春期少年,對送上門來的美女不可能沒有想法,要說密涅瓦的美色沒有讓羅蘭激發慾望,那絕對是騙人的。

但每次慾望都快要衝潰堤壩的時候,一對上那雙翠綠色的眸子,頭腦立即冷靜下來了。

臉龐清純又惹人憐愛,完美無瑕的容貌有如出自名匠之手的藝術品,言談舉止、舉手投足都充滿王族才會有的優雅,那雙猶如翡翠般明亮的眼瞳裡,沒有光亮,只有人偶般的晦暗。

那樣做會傷害到她。

說不清那是同情其境遇,還是不願意看見那雙失去生氣的眼瞳,總之羅蘭克制住了慾望。

“但你們也不能總是這樣下去,那位殿下正是因為察覺到局勢的微妙,才加強了對你的攻勢。”

就最近的表現來看,密涅瓦絕不會因為這點程度的挫折就放棄,今後,為了夏爾王子,為了王族,為了查理曼,她一定會拚盡全力攻略羅蘭,而其它對羅蘭抱有好感的女孩也一定會加緊行動。

“差不多也該老實坦露心跡了吧,再怎麼說對方也是女孩子,總是這麼刻意避開,可是會給人家壓力的呐。”

Q版李林歎了短短的一口氣後,在診療記錄上劃上最後一個符號,瞥了坐在病床上默不作聲的羅蘭一眼後,就這樣離開了。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10 21:15
22.神秘樂園(二)

陸軍總部大樓的會議室裡,一撮面目陰沉的人正襟危坐著。

窗簾全部拉上,隔音結界籠罩整間會議室,會議室外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讓人難以理解的是,如此高規格安保措施的會議,落座的卻是一群中下級軍官,軍銜最高的也不過是個中校。

如果稍微瞭解這個會議的一鱗半爪,那麼一切疑問都會煙消雲散,然後對這群人的膽大妄為驚歎不已。

會議的核心內容只有一個,暗殺密涅瓦王女,夏爾王子以及財團繼承者羅蘭,將對公國的遠征繼續下去。

除了利益嚴重受損、地位不保的大人物之外,對突然中止遠征最感到不爽的,大概就是查理曼的激進軍人和右翼份子了。

風月二十六日的鬧劇之後,陸軍王道派成員不是腦袋搬家,就是去監獄裡削土豆,幾乎被連根拔起。但由於王道派的總後台王太子和他的核心幕僚並未被觸動,加上陸軍轉型期間,王太子利用人事變動,仍牢牢把持著如陸軍教育總監之類的重要職能部門。王道派“尊王討奸”、“七生報國”、“八紘一宇”的核心精神不但沒有灰飛煙滅,反倒在陸軍內部發展壯大,造就了一批整天殺氣騰騰、喜歡白刃濺血的中下級軍官和參謀。

這幫人對首相打壓王太子的動作早有不滿,首相“停止作戰行動,迅速回國”的指令更是激怒了這群人。與其說黎塞留首相的命令是在國家戰略方向上做了個180度大轉彎。不如說是來了個急刹車,正瞅著里加要塞和聖彼德堡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的陸軍由於慣性,結結實實跌了一跤。腦袋裡盡是殺人、晉升、天誅國賊的激進愛國軍人決定採取“斷然措施”,讓事態回到他們設計好的軌道上去。

下克上。

查理曼上下很多人都知道或聽過這個詞。這是查理曼王家陸軍最近幾年養成的一項光榮傳統,意思就是下級幹掉不順眼的上級,至於是那些上級……包括校級以上的高級軍官、有爵位的貴族、反對陸軍擴張破壞財政的文官、海軍和提坦斯的領導層、財團高層、首相以及王族。

一般來說,首相和財團領袖是最優先目標,但他們也很清楚暗殺這兩位的難度,而且即便僥倖得手,也無法改變遠征終結的事實。第二王子常年盤據暗殺名單前三的位置。但由於類似前兩位的問題。也遲遲未能對其下手。現任國王查理四世則是因其老邁,目前還在前十左右徘徊。而一直未能入列密涅瓦王女和夏爾王子,外帶羅蘭,眼下成了這群恐怖分子急欲除之而後快的對象。

“諸君。請注意。”

讓‧阿道夫‧路易‧羅伯特‧弗拉維尼中校指著地圖。一眾密謀者的眼睛緊緊盯住蜿蜒曲折的萊茵河。中校的手指下有一個代表鐵路橋的標誌。

“卡珊多拉大橋是慰問團回國的必經之地,我們將在這裡動手。財團的繼承者、勾結財團背叛信仰和國家的王族成員都將接受天誅。”

弗拉維尼的如意算盤是,如果成功消滅目標。則財團和首相一派必然處於混亂狀態,甚至彼此猜疑。陸軍則可趁亂將爆炸事件嫁禍給伯納德王子和提坦斯。以“平亂”的名義搶先控制全國各處要地,掌握國家政權。為此,他甚至準備好了偽造的軍部密令,發動部隊與提坦斯一戰。

“那麼,貴官打算用何種方式執行天誅?要知道列車上可是有整整一個營的海軍陸戰隊,其它護衛力量也不弱,他們可是打退了好幾撥襲擊者,一般手段是行不通的。”

保爾‧艾米里‧布裡奇少校出聲提醒,會議室裡響起一片交頭接耳的聲音。

“謝謝你的提醒,少校。”

停頓了一下,弗拉維尼爆發了。

“但我認為你應該尊重我的權威,布裡奇先生!”

儘管從不把上司的權威當回事,但中校對自己的權威高度重視,他討厭任何人打斷他,哪怕是他的助手。

“我很抱歉……”

“如果你不想被人稱為布裡奇二等兵,給我閉上嘴!發言的是我!”

給了布裡奇一個嚴厲的警告,弗拉維尼繼續說:

“所以我們選擇卡珊多拉大橋,並且將投入50位四邊級魔法師,動用‘無狀風神(hastur)’對行使至大橋的專列展開攻擊。”

會議室一下子失去了聲音,連呼吸都似乎消失了。

暗殺和50位四邊級魔法師都不值得大驚小怪,既然下定決心要重啟戰端,為此投入多少寶貴戰力,承擔多大風險都有所覺悟。可聽到“無狀風神”時,他們還是感到無以復加的震驚。

戰略級攻擊魔法“無狀風神”。

光是鄭重其事的冠以戰略級一詞,便可想像到這個術式有著怎樣可怕的威力,在座的有不少是軍方的魔法師,更是清楚這個沒人使用過的術式究竟是怎麼回事。

理論上,戰略級攻擊術式的破壞力可說沒有極限,根據施術者的人數、平均水準,設備和回路的規模、想像和驗算的精確度,威力也有所不同。有時可以直接大規模控制天氣,形成毀滅性的災害,有時則是干涉密集人群的思維,轉眼間讓整座城市的居民陷入狂亂狀態,相互廝殺吞食。

迄今為止,除開實驗外,戰略級攻擊魔法只在700年前的全面大戰中使用過2次,使用者分別是人類聯軍和羅斯聯合公國,造成了總計18萬人的傷亡和一座城市從地圖上抹掉。自此之後,雙方訂立條約。承諾絕不首先使用戰略級攻擊性魔法。

形成這種局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彼此都有此類術式,基於對等毀滅的恐怖平衡,不得不如此。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戰略級攻擊魔法的固有缺陷啟動這種大殺器,至少需要100名五角級魔法師,詠唱時間長達2小時。

魔法師可不是遍地都是,只要間諜留點心,就能發現大量高位魔法師聚集的痕跡,此外長時間大量聚集瑪那,等於是暴露自己的位置。即便能搶先發動攻擊。接下來也會被對方的報復轟殺至渣。最後,由於準備時間太長,這種術式只能打擊諸如城市、要塞等固定目標。

先不說弗拉維尼要怎麼用50名四邊級魔法師來啟動術式,要如何打擊快速移動中的火車就是個大問題。

“我們無須攻擊列車本身。只需在列車經過時摧毀大橋即可。”

弗拉維尼的臉上露出一絲陰沉的笑容。

“先生們。那座橋建造的非常堅固。用炸藥和一般攻擊術式不但難以摧毀,還有被對方察覺的風險,換成‘無狀風神’的話就和撕開一張紙一樣輕鬆。”

“可是魔法師的人數……”

“省略長距離瞄準用的術式。降低威力的話就沒有問題。”

弗拉維尼的答案簡單且殘酷。

他並不需要毀掉一座城市,僅僅摧毀一座橋用不了多大的輸出,再取消瞄準的話,50名四邊級魔法師足夠了。

但如此一來,就必須讓那些魔法師到達現場詠唱了。

“人員已經部署到位,我們沒有退路。”

銳利的眼神掃過一張張略帶不安的面孔,中校用決然的語氣下了總結。

“查理曼王國,榮光永存!王國勇士,武運昌隆!”

所有人起身,高舉雙手,三呼萬歲。一樁足以改變歷史進程的陰謀,就在一片萬歲聲中通過了。

##########

羅蘭剛沿著賞景車廂轉了一圈。

臨時加掛的賞景車廂非常寬敞,沙發背靠牆壁佈置,過道鋪設著貂絨地毯,沙發以上的部分全部採用鋼樑結構和高強度防彈玻璃。

與戶外無異的充足光照,高檔卻不會讓人感到粗鄙的裝潢,加上房間角落裡放置的鳥籠不斷送出鳥兒的啼鳴,成功的營造出庭院般的開放感。

或許有人會覺得火車旅行只要把臉轉向窗戶外就能看到不斷變換的風景,製造這種車廂純屬瞎折騰。但長途旅行中,最初的新鮮感退卻後,接下來就是在狹小空間內與寂寞無聊相伴。這種時候,能擁有一片通暢的小天地再好不過了,對被半強制躺了一周病床的羅蘭來說,更是如此。

傷勢比預期中痊癒的快,躺在天鵝絨被窩裡,加上嚴格計算過的飲食,體力也在順利恢復中。揮劍戰鬥還不行,不過四處轉轉倒沒什麼問題。

得到了主治醫生的許可後,他立即開始恢復活動,像這樣四處閒逛也是其中一環。但不知為何,不論他走到哪裡,密涅瓦都如影隨形般緊跟在後面。最後還親切地攙扶著羅蘭散步,這實在讓羅蘭感到不勝惶恐。

“怎麼了?哪裡疼嗎?”

扶著羅蘭坐下,密涅瓦緊跟著落座,緊緊貼著羅蘭問到。

今天密涅瓦沒有穿軍裝或是禮服,不知是車廂內溫度較高,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換了一身騎裝。裁剪得體的絲綢包裹住少女軀體,將玲瓏凹凸的曲線完美勾勒出來,帶甜味的幽香和體溫透過輕薄的面料傳遞至羅蘭全身。

“呃……沒什麼。”

感受著纏繞肩膀和手臂的女體有多麼柔軟,以及從四周角落射來無形視線有多麼兇悍,這種每個男人都想體驗的“豔遇”已經讓羅蘭有點想哭了。

年輕人血氣方剛是好事,但什麼事情都有限度,就算殿下允許你推到,你也不在乎傷口崩裂,也要想想被閃光彈招來的柴刀。

某人的告誡言猶在耳,其中槽點不少,但想想諾娜面帶微笑徒手切虎鞭,葛洛莉亞房間裡日夜不斷的磨刀聲,法芙娜時不時彈出來的爪子,薇妮婭一有空就練習大錘碎雞蛋,每天翻閱各種繩技雜誌的蜘蛛……羅蘭還是鄭重其事地將告誡牢記心中。

他不是受虐狂。也不希望命喪柴刀之下,為了躲避無妄之災,神經必須繃緊,直到平安返回病床。

然而,光他一個人有覺悟是不夠的。

“嗯……這個,那個……總之,我做了這些,不介意的話,請嘗嘗吧”

像是鼓足勇氣,又像是畏懼著什麼。密涅瓦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雙手奉上一個有著可愛圖案的紙袋。

“巧克力?”

聽到羅蘭的疑問,密涅瓦的頭幾乎要低到地上去了。

請教了侍女們“該如何談戀愛”的問題後,大家異口同聲的回答“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戀愛經驗和料理能力皆為0。密涅瓦想要和羅蘭身邊日夜鑽研廚藝的諾娜等人競爭。難度實在大了點。光是學習基本料理,就是短時間難以完成的任務。

讓侍女代勞也不行,王女會做愛妻便當這種事情說出去根本沒人信。

經過反復商榷、研究、試驗。最終選定了巧克力。

只能是巧克力。

首先,加工過程簡單,只是加熱後融化定型而已,就算是密涅瓦也能做,也不用擔心廚房爆炸,或者做出黑暗料理之類的問題。其次,由女方親手製作的巧克力更能攻略目標的心。

“形狀可能有點不大好看,不過還是能吃的……那啥,你不喜歡甜食嗎?”

“還好,謝謝你。”

羅蘭一邊致謝一邊接過紙袋,密涅瓦放心一般長出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沿著車廂牆壁傳來些微雜音,聆聽著磨刀、爪子撓玻璃、大錘碎雞蛋的聲響,羅蘭頭上沁出一層冷汗。

“那……那麼,可……可以討論一下……”

羅蘭正思考著一會兒該如何解釋,就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密涅瓦勇氣滿滿的話語衝擊過來。

“討論一下結婚的事情吧。”

少女斷斷續續的發言在腦中自行連結成完整的句子,化作一道閃電,正中羅蘭。

操控時速500公里的暴走機器都不在話下的勇敢少年,臉刷的一下變得通紅,瞳孔遊移不定,回答也變得緊張起來。

“嗯……這確實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毫無意義的肯定為羅蘭爭取到短暫的時間,心跳和呼吸恢復常態,他的回答也流暢了起來。

“殿下對未來有什麼期望嗎?”

“未來嗎……”

並未遭到想像中的奇怪眼光讓密涅瓦松了口氣,但接下來的問題讓她感到無所適從。

婚姻;

未來;

有人說婚姻是人生的墳墓,有人說婚姻是真正的成人儀式,有人說婚姻是通向幸福未來的殿堂。但恐怕不會有人將政治婚姻和未來聯繫到一起,不論過去、現在、未來,這兩者都是不可能產生交集的。

因為根本沒有可能性。

政治婚姻並不存在當事人自己的意願,更沒有被人們稱為“愛情”、本質只是化學激素的東西,既然沒有這一層關係,夫妻間也就談不上什麼未來,無非是按照既定的軌道走完人生而已。

對這些奉旨完婚的夫妻來說,家庭只是一個抽象的、毫無意義的概念。

站在傳統家庭觀念角度,這是一個悲劇,但對於豪門王侯來說,卻是必要的。再怎麼說,用利益建立起來的關係總比用荷爾蒙建立起來的關係要堅固的多,也有意義的多……

所以,身為典型的政治婚姻參與者,自己的未來這些並不在密涅瓦的思考範圍之內。

嫁入財團,和羅蘭生育下一代財團繼承人和潛在的王位繼承人,為被推到風口浪尖的王弟提供支援,學習管理財團的方法,影響財團未來的發展……和婚姻有關的都是這些事情,和她自己有關的話題幾乎不存在。猝不及防地被問到這種問題,密涅瓦只能露出茫然的神色。

(果然是這樣啊。)

本想繼續問一些關於她對財團的態度之類的事情,但看見這幅情景,羅蘭也沒有心情繼續下去了,他完全應付不來。

不論外表和氣質,密涅瓦在他所見過的女性之中都是數一數二的優秀,她的容貌沒有任何缺點,在美麗之餘更有一股不輸男兒的英氣。

光從這一點來說,布侖希爾和密涅瓦可能是最接近的,但她並沒有密涅瓦身上那種模糊的脆弱感。布侖希爾總是冷靜的觀察大局,一旦決定便竭盡全力執行,有著鮮明的職業軍人特色。密涅瓦則更多的是被動採取行動,而且身為王族,思考問題有泛政治化的傾向,相比布侖希爾遜色不少。

況且,自從訂婚之後,羅蘭便從密涅瓦身上感到某種扭曲。

不僅是思考泛政治化和過度思考,總覺得……對密涅瓦來說,王族和夏爾王子佔據了太多的份量。

不論何事,最優先考量對王族和夏爾的得失,心中所想絕大多數也是這些,所有行動的基準都是王族和夏爾。與其說這是身為王族的自覺、精英教育以及少女早熟的相互作用,不如說這是一種思考停滯。

她的腦袋裡只有這兩樣。

維護王族和夏爾除此之外,她沒有任何願望。因此,能將自己調整成“理想的新娘”來迎合締結終身的物件,將來也能扮演“標準的財團夫人”。

這就和給娃娃換衣服一樣,人偶自身沒有任何意志,也沒有個性,只要套上衣服和假髮,就能扮演任何角色。

身為人類,卻只能以人偶的方式生存,這未免太悲哀了。

正當羅蘭打算說點什麼,一股前所未有的惡寒自腳底貫穿大腦,緊接著他將連轉向了車頭方向。

雖然是一閃而過的反應,快到讓人會認為那是自己的錯覺,但羅蘭確實感應到前方正有大量瑪那聚集,並且正在形成大規模立體術式回路。

那個術式的規模、容量、複雜程度都超過了各種常規術式,在羅蘭的知識中,只有一種術式能對的上號。

“戰略級攻擊魔法……!”

以無法想像是傷患的速度抱起密涅瓦飛奔,來不及理會撒落一地的巧克力和耳畔的驚呼,羅蘭口中發出幾近顫抖的囁嚅。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13 23:35
22.神秘樂園(三)

戰略級攻擊魔法。

聽到這個詞,密涅瓦全身為之一顫。

那是人類陣營和獸人陣營在數百年前的大戰中,不知是突發奇想,或者是單純的偶然,交戰雙方在同一時間研發成功的大規模破壞魔法,正如其戰略級之名,每次使用均給交戰雙方帶來難以承受的慘重傷亡。後來經當時的教皇和正教會大牧首協商調停,各國締結了禁用條約。相關資料被各方視為最高機密嚴格封鎖,即便是軍方人士和高位魔法師,若非有最高級別的許可權許可也不能瞭解詳情。

更何況,啟動這種術式,至少需要100名以上五角級魔法師,沒有國王或首相的批准,誰都不可能召集如此多的高位魔法師。

是故,經歷了瞬間的慌亂後,密涅瓦認為羅蘭可能是負傷之後神經過敏,發生了誤判。

可不到一秒鐘,現實將她的斷言無情粉碎。

極度強烈的惡寒刺痛肌膚,高濃度瑪那聚集構成回路的感應直達腦髓,密涅瓦的臉色一下變得蒼白。

“這個是……”

並不是一般的平面魔法陣,而是無數回路糾纏,複雜紋路不斷疊加構成的立體結構。

複相型立體魔法陣。

借由在眾多魔法師腦內築起通訊術式,將思維意識同步,建立起共同意識空間,進而使出平常無法使用的強力術式——戰略級攻擊魔法。

高速運轉的立體魔法陣將之前的臆測、假想打了個粉碎,進而從密涅瓦記憶深處發掘出更多的恐怖資訊。

啟動的術式名稱是“無狀風神”,特性為操作大氣,利用複數的強力龍捲風製造出真空區域。一旦啟動,處於核心真空區的生物自不必說,即便是稍微週邊的區域。也有被龍捲風波及的風險,依據施術魔法師的等級、數量,破壞範圍從一座山到人口10萬以上的大城市不等。

抽象的概念迅速化為恐懼和憤怒,接著又變成有些語無倫次的語言。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有人在這裡啟動‘無狀風神’!他們從哪裡找到那麼多魔法師?!”

儘管是有失風度的喊叫。但這也是羅蘭心中的疑問。

各國定有禁止使用、重新研發和改良戰略級攻擊性魔法的條約。雖然羅蘭還不會天真到對條約的約束力深信不疑,可是公開使用——哪怕是在自己的國土上使用“無狀風神”。照理說將引起外交上的問題。只要國家領導者腦子還沒壞掉,絕不會下令啟動。至於地下組織什麼的,在他們搜羅到能啟動戰略級術式的魔法師之前,首相和財團早就派人上門查水錶、送快遞。再請進小黑屋裡喝茶,各種酷刑輪番上陣,連自家祖宗的那點破事都交代出來了……

究竟是誰,出於什麼目的,目標又是哪裡?

“不用說啦,目標就是這列列車。”

和氣氛格格不入的慵懶聲音在羅蘭腦內響起,腳步不禁僵硬了一下。更加驚人的情報繼續流入他的意識之中。

“他們確實啟動了複相型立體魔法陣,但裡面沒有用於長距離攻擊瞄準的輔助術式哦。”

——也就是說。

“這是自爆用的術式啊。”

所有的疑問都清楚了,為什麼會有人在這裡啟動戰略級攻擊魔法,為什麼還沒人注意到有魔法師聚集。從何處招來那麼多魔法師。

目標限定為行駛在大橋上的列車的話,術式所需要凝聚的瑪那量只是標準規格的十分之一,省略輔助術式不但能進一步壓縮所需魔法師的人數,還能加快啟動速度。

比起用炸彈摧毀橋樑,這種大規模自爆術式的威力更加巨大,而且啟動之後對方也不會有任何挽回的機會,稱得上是為這次暗殺量身定做的專用手段。

(可是,這麼一來的話——)

啟動術式的魔法師也不可能平安無事,“無狀風神”啟動後,最先遭殃的就是他們這些施術者。可以說,他們根本是在自掘墳墓。

當然,這樣一來也就把所有證據都抹掉了,還省掉了殺人滅口的功夫。

“可能是嗑藥了吧,不過狂信徒的可能性更大一點,嗑藥過量的話,固然是不怕死,不過也沒辦法好好詠唱咒文。”

事不關己般的語調一如既往,不過羅蘭還是聽出了一點弦外之音。

(你已經想到是誰了?)

“哎呀?財團和王族的對頭有那麼少?光靠動機就能判斷出是誰?”

光是想取密涅瓦和夏爾性命的傢伙就能組成一個加強營,至於羅蘭自己……拜李林所賜,想殺他的人少說也能組成一個軍,如果再把心懷怨恨、熱衷燒烤的單身漢算上,那將會是一支集團軍群級別的龐大隊伍。

“你還真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不准用自豪的語氣說這種話!你也不想想這是誰的錯!!!!!)

泣血般的吐槽之後,羅蘭一口氣沖進了VIP,將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密涅瓦放下,轉身沖了出去。

“啊啊,又要亂來了嗎?”

不知何時穩坐到肩上的三頭身李林聳聳肩,擺出像是躍躍欲試的表情。

“不是亂來。”

羅蘭沉穩的回答到。

對手的準備相當充分,從選擇了自爆這一戰術上就可以看得出來,但也絕對不是沒有可乘之機。

“我想,他們多半是事先將壓縮的術式烙印在施術者的意識領域裡,啟動命令下達之後同時解壓、執行。如此一來,只要順著這個路徑反向探測,理論上還是能找到術式的核心運轉部分,或者說,究竟保存在誰的腦裡。只要破壞中樞核心,就算是戰略級的術式也會煙消雲散。”

平靜的語調仿佛在訴說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考慮到他身為首屈一指的“崩壞”專家的身份。似乎也有說服力。但那終究是被當成最高機密封存的戰略級術式,即便理解原理和回路構成方式,想要在摸索階段破解迥異於常規回路的複相型立體魔法陣,也和夢囈沒多大區別了。

“我已經把回路模擬出七八成了。”

回答的非常簡潔。肩上的Q版小人不禁發出苦笑。

看他的年紀。以及身邊每天不斷上演的修羅場,有誰會相信他一直在暗自查閱、摸索各種術式的回路組成。反復演練各種組合與破解之道呢?

一直以來,由於養父太過耀眼的關係,只有極少數人知道他的才華。能將術式原理和運作發揮到極限,通過相關記錄的隻言片語進行推敲——靠著這樣。他居然推測出了戰略級攻擊魔法的原理和近七成的回路。

“你之所以會被人討厭,其實並不是你的錯,要知道大部分智慧種最喜歡的就是‘努力’這個詞了。”

羅蘭懶得對李林的風涼話吐槽,只將意識集中于前方。

雖說推理出七成左右,但那只是原理和輔助術式,剩下的三成則是核心術式跟防禦術式。

設計戰略級術式的魔法師們不是笨蛋,儘管可能性很低。但他們還是充分考慮到敵人抓住術式啟動時間較長的缺陷,進行干擾的可能性,並為此開發了相關保護措施。其中有實體層面的,也有術式結構上的。

實體層面包括重兵把手。以及各種觸發型陷阱術式。至於術式結構,則是在回路中加入安全保護術式,一旦有敵方魔法師試圖進行遠端干涉,立即發動反擊,強行破壞對方的意識領域,使之成為廢人。

“簡而言之,那不是一個人單槍匹馬可以解決的東西呐。”

發出一聲訕笑,三頭身李林漂浮了起來。

“等等!”

羅蘭發出低沉的聲音。

“我來就可以了。”

“真是難得的主動呐,不過我說過了吧,那不是人類可以單槍匹馬解決的東西。”

作為個體,人類太過弱小,無法撼動那個用共同意志構築出來的術式。

但換成非人之物……堪稱神明左右手,淩駕於此世一切物種之上的超越種,哪怕是瞬間抹掉整座城市的強力攻擊,對他來說也是不痛不癢。

更何況,那個對他不痛不癢的東西還沒完成。

“只要一瞬間——”

揚起手杖,李林無比輕鬆的說到。

“以不傷及大橋和列車為前提,術式和問題人物全部解決,就像肥皂泡一樣,消失得乾乾淨淨。”

用複數個“灼熱坩堝”定點清除掉所有敵人,然後將腦波模擬成與共同意識相同的波長,欺騙過安全術式,解除“無狀風神”。

前後耗時不超過3秒,己方傷亡為0的完美作戰。

“我說了,交給我。”

沒有反駁,沒有支持自己的論據,羅蘭像個逞強的孩子一樣大叫著。

他很清楚,李林一旦決定,就絕不容許更改,更不要說他連能說出口的理由都沒有。

理由是存在的,但那個理由對李林來說是不成立的,哪怕在多數正義的道德觀看來,羅蘭的理由恐怕也是站不住腳的。

但唯獨這個,沒有任何退讓的餘地。

說是愚蠢也罷,罵成偏執也好,哪怕說是發狂也無所謂。

只‧有‧這‧個‧不‧行。

和那雙不容感性介入的紅瞳對視著,承受著龐大的壓力,在常人一瞥之下便想要逃走的重壓下支撐著。

下一秒,仿佛帶有實體重量的視線挪開了。

“也罷。”

不生氣,也沒有失望,估價般的聲音響起。

“就讓我見識一下你的執著好了,不過別忘了,當事態無法挽回時,我可不會考慮你的感受。”

停止即將啟動的術式,Q版李林就那麼浮在空中,目送少年全速奔跑的背影。

擦肩而過的瞬間,少年露出一副難看的臉。

不知該做什麼樣的表情才適合——一副想不來,非常為難的樣子。

只是,從嘴邊漏出的話語,確確實實傳達了少年的想法。

“……謝謝。”

像是害羞,又像是苦惱尷尬的一句話。

“真是的,這究竟是像哪裡的誰呢……”

搖搖頭,Q版李林在半空中翹起腿,頭也不回的問到:

“你覺得呢?王女殿下?”

#########

所謂魔法,乃是將思想化為現實的技術。

從本質上說,魔法和科學一樣,都是從智慧生命對世界的探索、認知過程中誕生的產物,說是從一棵大樹上分出來的枝椏也不為過、

兩者皆為“工具”,在很多方面都有相似之處。

既纖細、又複雜,而且對智慧種個體來說,都顯得過於強大,是故絕不能輕易將感性滲入其中,必須以強大的理性加以操縱。但由於和思維意識領域的關係更加直接緊密,魔法的感性色彩更為濃厚,這甚至會表達在術式之中。

人類的意識是由記憶與其他諸多要素交織而成,乃是一種複雜特殊的結構體,無論怎樣壓抑感性,多少都存在情感色彩,且每個人的情感理解與表達形式都不同,因此要將不同的不同的意識連結在一起,非得使用某種媒介才行。

藥物注射、催眠暗示、長時間訓練、意識形態、價值觀、共同的喜好和生活——從中引出的共感為基礎,在此基礎上築起共同意識空間,施展大規模術式。

以上就是施展戰略級攻擊魔法的基礎原理,集合了為同一個目的而努力的魔法師們的意識後,那個術式的情感色彩也變得極為純粹。有經驗的魔法師能感受分析其中的色彩,

——怨怒。

探索“無狀風神”的過程中,羅蘭感受到的,是如同火焰般的憤怒和怨恨。

永遠不會忘記你們的所作所為,永遠不會原諒你們。絕對要燒死你們,把你們全都殺死。就算你們哭叫,哀求我們原諒,也一定要把財團送進地獄。

歇斯底里的詛咒充斥回路,幾十個聲音的共鳴叫人不寒而慄。

不用多想就能理解,這些人和財團有著無法化解的仇恨,他們想的只有殺死列車上“和財團有關係者”,至於其他無辜被波及者的安危,對他們來說一點關係都沒有。

光是這樣已經讓人不寒而慄,當分辨出其中還有未成年的小孩時,羅蘭腦袋裡只剩下一片空白了。
本帖最後由 yuyosan 於 2014-10-15 09:05 編輯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17 09:19
22.神秘樂園(四)

小孩子的情感波動比成年人更加純粹,且色彩變化也豐富的多,只要是有一定經驗的魔法師,就能很輕鬆的區分成年人和孩童使用的回路,誤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羅蘭很希望自己是撞上了天文數字級別的小概率誤差,一再重複的感應卻毫不留情的粉碎了他的期望。

對方使用了小孩,而且人數還不少,粗略估計有近百人。

對方為何如此行事?略加思索便能得出答案。

擴張意識容量的消耗品。

策劃此次襲擊的人想盡辦法降低啟動“無狀風神”的門檻,甚至為此不惜採用自爆,然而干涉大氣,製造真空區域和小規模天災無論是多麼小的範圍,都需要進行繁複的計算和調整,即便投入數十名四邊級魔法師依然不能滿足需求。想要克服這個困難,就必須設法擴張共同意識領域,抽調一部分意識容量專門用於計算和調整的損耗。

如果是亞爾夫海姆,這種工作是交給死之翼碎片和天晶形成的計算回路,無法享受超前技術便利性的人類,只能用原始且殘酷的方式解決。

在通訊術式的基礎上植入意識擴張術式,將承受術式的物件逐漸白紙化,偷竊他們的意識,充當專門用於計算和調整的消耗品。

不僅如此,為了建立起牢固的共鳴,將計算回路的性能發揮到最大極限,召集來的全都是因為財團家破人亡的孤兒。利用他們對財團的恨意形成共鳴。

吾等是彈劾者;

吾等是刑罰者;

吾等是復仇者;

以全身全靈鑄就武器;

給予背信者降下制裁之錘;

冷漠森然的合唱順著感應回路傳遞過來,一點點啃噬羅蘭的心。

那是復仇的歌聲,也是思考停滯的合唱。

稚嫩的童聲用毫無感情起伏的聲調所唱出的歌聲,足以讓膽子最大的人心裡發毛,進而懷疑自己是不是誤闖入邪教集會現場。然而羅蘭很清楚,這並非全然是洗腦的結果,恰恰相反,是詠唱者的真實心聲。

欺詐、破壞、暗殺、吞併、壟斷……財團的成長史就是一部用鮮血和其它骯髒東西書寫的歷史。不論是試圖妨礙財團之人,還是運氣不好擋在財團面前之人,全都被毫不留情的剷除。這些人的遺孤勢必對財團抱持強烈的恨意。但苦於巨大的實力差距。他們從未能一償復仇之願,只能讓憤怒在心中積澱發酵。現在有人給了一個可以扳倒財團的契機,他們自然甘願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復仇是被加害者的權利,他們願為此付出怎樣的代價全是基於其自身意願。身為財團成員的羅蘭沒有對此質疑的立場。也沒有可以打動對方心靈的話語和手段。

想要阻止無法進行溝通的人們。唯有殺了他們。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殺光

(不行!說什麼也不行!絕不能變成像那時候那樣的……!!)

惡寒席捲全身,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視界變得模糊起來。

“絕對不能!!”

少年咬緊了嘴唇,血珠順著嘴角滑落,即將滑向空白的思維重新回到正軌,拉住車廂門的手注入力氣。

嘩啦

整備車廂門橫向移開,羅蘭楞在了原地。

“怎麼了?看見我們很吃驚麼?”

坐在金卡拉姆號上的諾娜攤開雙手,擺出像是困擾的表情,一旁的葛洛莉亞和薇妮婭滿臉不痛快,和其他人保持距離的法芙娜饒有興趣的觀察著。

這的確是讓人感到非常吃驚的風景。

雖然是旅行的夥伴,但是她們之間的關係並非特別和睦。基於各自的立場以及個人意志,僅僅維持著表面上的友善關係,在戰鬥中固然會互相支援,但並不會超越這之上。更何況大家都對羅蘭抱有好感,從這層意義上來說,她們還是競爭對手。

最近倒是因為某些原因,彼此間有拉近關係的傾向,但四人同時搶先羅蘭一步,出現在整備車間,還是讓人感到有些意外。

“你以為我們認識多久了?”

“……”

“算了,也罷。”

諾娜輕描淡寫地甩甩手。

正因為是彼此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馬,對羅蘭的成長歷程,還有他根深蒂固的某些意識有著清楚的認知,諾娜才能準確預判羅蘭的行動。

也因此,她知道該如何選擇。

“框架、術式的合成、回路連結已經全部檢查完畢,隨時可以出發。”

拍拍“小綿羊”的座椅,精心保養的高速暴走機器閃閃發亮,從外表上看,幾乎是被回爐重造了一遍。

不光是可能採取的行動,連可能採取的戰術,可能運用到的武器都精准的猜出來,進行出發前最後的檢查。

對這份體貼,這份關照,少年報之以苦笑。

“抱歉,又給你添麻煩了。”

“有這個自覺的話,快點把事情漂亮的解決吧。”

諾娜按下手裡的按鈕,右側車廂緩緩打開,一段長方形地板被液壓臂緩緩抬起,斜指向狂風肆虐的天空。

滑躍式起飛甲板。

這是防衛軍過去在設計栽機艦時,作為彈射器研究失敗時的備選研究專案。比起先進但成本高、風險大的彈射器,滑躍式甲板有著門檻低、成本風險小的優點。當載機從12°左右的滑躍式甲板起飛時,可獲得最佳動能勢能比。另外滑躍式甲板的作用並不僅直接提高飛機起飛速度,而是減少飛機起飛滑跑距離。戰艦甲板的長度有限,由於滑躍。載機上傾,將一部分動力變為上升力。

隨著電磁彈射器研發成功,對載機發動機輸出、駕駛員水準有苛刻的要求,載機出動效率相對低下的滑躍式甲板立即轉入儲備,只在特定專案上有所應用。

比如說,金卡拉姆號的緊急出動。

列車車廂空間狹小,且出入口容易被封鎖,一旦兩側車門被密集火力封鎖。如何讓重要人士脫離就成了問題。為了解決這一點,在配置了金卡拉姆號之餘,還在整備車廂內安裝了可升降的滑躍式甲板。利用強大的輸出把車體推到空中。之後就可以飛行了。

明明是為了緊急脫離弄出來的設計,偏偏也符合羅蘭的作戰需求,讓人不得不感慨這份偶然。

羅蘭的計畫是搭乘金卡拉姆號,穿過敵軍物理防禦。抵達複相型立體魔法陣的核心部。直接干涉、解除這個術式。

莽撞到近乎瘋狂。卻也是他唯一的選擇。

安全防護術式有十數層之多,用比較粗暴的手法不是沒機會突破,但勢必會撕爛用通訊術式連結在一起的意識。將對方變成廢人。而且還有可能觸發啟動回路,讓整個術式提前爆發,哪怕是不完全的“無狀風神”,要引發F5級的龍捲風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術式層面行不通的話,那就直接突破物理防禦,進入術式中心強制停止。

金卡拉姆號的機動性、防護力,加上羅蘭的操作技術和“崩壞”,成功的幾率至少有六成。

理論上是如此,不過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要素,並未被計算進去,或者說羅蘭自己已經想到了,但卻刻意忽視了。

那是足以左右作戰成功與否,關係到成百上千人性命的重要要素,忽視這一點,將直接導致失敗。

那就是……

(不行。)

精神發生一連串的漣漪,右手痙攣般的顫抖起來。

在這種不穩定的狀況下,羅蘭無法施展出全部實力。他緩慢的重複深呼吸,讓心緒平靜下來,進而集中於一點。

“……沒問題的,我已經不是那時候的我,不是什麼事情都做不到的小孩子了。”

嘴裡漏出低沉嘶啞的喃喃自語,過了幾秒鐘,總算是冷靜下來了。他抬起頭,感受著從迎面灌來的強風,深深吸氣,羅蘭拉下了防風鏡。

“金卡拉姆號,航道清空,請出擊。”

從車內廣播傳來諾娜的聲音,“小綿羊”滑行至起飛點,輪檔升起卡主輪胎。

逐個確認各部分的狀況,暴風術式的出力一點點提高,渦噴機構內的空氣不斷壓縮,金卡拉姆號發出類似猛獸的低沉咆哮。

“……別太勉強自己。”

廣播中傳出了小聲叨念,

“瞭解。”

少年會意一笑,振作精神喊了出來。

“羅蘭‧達爾克,金卡拉姆號,出擊!”

發射口旁的倒數歸零,輪擋放下,金卡拉姆號即將如離弦之箭射出的最後一秒,羅蘭的餘光看到了“某樣東西”。

從整備車廂的緊急通道闖入,筆直的飛向自己,一瞬間以為那是一隻天鵝,隨即發現那優雅的輪廓屬於人類的女性,伴隨著諾娜的驚叫,柔軟的臂膀摟住了他的脖子。

“密涅瓦!”

帶甜味的幽香湧進腦袋,羅蘭喊出對方名字的同時,出擊訊號亮起,迎面壓來的G力將疑問和驚訝壓回了肚子。被噴射氣流一口氣推上14°斜角的頂點,“小綿羊”微微下沉,隨即被浮游術式托起,朝著已經能用肉眼確認的立體魔法陣飛去。

“你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包裹車體全身的“障壁”和氣流摩擦出轟然巨響,但羅蘭帶著一絲慍怒的聲音甚至蓋過了噪音。

密涅瓦的行動已經無法用莽撞來概括,根本就是自殺行為。如果她稍微慢了那麼一點,就會和噴射氣流撞個正著,即便運氣很好也會斷掉幾根骨頭。

“連狀況都搞不清楚,就這麼一頭沖過來,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羅蘭忍不住大聲咆哮出聲。

“這話應該我說才是!”

密涅瓦不甘示弱的回敬到。

“駕駛這種怪物,應對對方的各種反擊。同時解除戰略級攻擊魔法!你是認真的嗎?!”

“……”

肩膀微微一抖,羅蘭陷入沉默。

密涅瓦的反問,直指向足以左右作戰成敗的核心意識容量和處理速度。

閃避物理攻擊,分析保護術式和核心啟動術式回路,分解整個術式以上都需要相當大的意識容量,哪怕是人數不足的不完整戰略級術式,依然需要與對方大體相當的意識容量進行破解。

羅蘭的確是少見的天才,計算能力、意識容量都遠遠超出常人的標準值,還是少見的“崩壞”運用專家。可要想抵消幾十人份的意識容量……依然沒有任何可能。

可如果有一個意識容量同樣出色的副手分擔,成功幾率就會大幅度上升。不過這樣一來。就會變成兩個人要共同承擔近距離術式爆發的危險。

“你到底打算怎麼做?”

現在再減速。讓密涅瓦下車已經來不及了,還會失去寶貴的時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只要專心突破就可以了,由我來充當你的雙眼。”

反光鏡裡的密涅瓦好像有點生氣。摟住腰腹的手又施加了幾分力道。

羅蘭一時間沒能理解她的意思。

認知是施展魔法不可或缺的基礎。施術者除了基本的知識概念外。必須使用感官確認施加魔法的物件或範圍。為了能攻擊視距外的目標,也開發了諸如感覺共用之類的輔助術式,但是現在的目標處於視距範圍內。並不需要進行感覺共用。

“你到底想……”

正當要說出“做什麼?”的疑問時,羅蘭理解了她的用意。

密涅瓦組成的回路釋放出輻射狀的瑪那波動,極端微弱的瑪那振動猶如漣漪般擴散,無視多普勒效應,絲毫不見衰減的朝遠處的立體魔法陣延伸,並將所到之處的信息送入羅蘭腦中。

樹木花草、草地溪澗、昆蟲飛鳥,以及藏身其中的人類和他們所施展的術式構成。

強化系治療術式“洞察”。

利用釋放微弱瑪那的方式,將反射回的瑪那波動投影至腦中,由此查看傷患的病症,在診斷骨折等方面非常方便。其延伸的用途,則是和遠視術式一樣,將瑪那投射遠方進行遠距離觀察,儘管距離方面不及專門的遠視術式,但在精度和感應瑪那方面則要優秀的多。

加上密涅瓦對資訊影響的修正,“無狀風神”的人員配置和術式全貌徹底展現在羅蘭面前。

“感激不盡。”

少年吐出發自心底的謝意,一口氣接觸了限速裝置。

#########

(啊啊,我到底在幹什麼啊。)

雙手攬住少年的身體,透過衣服布料,體溫和心跳傳遞過來,想到自己是頭一次這麼抱緊異性,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曾有一段時期,她對自己的能力擁有絕對的自信。

雖不至於認為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比得上自己,但自己絕對是出類拔萃的。

然而,她終究還是嘗到了苦頭,並清楚體會到原來自己的想法大錯特錯。

第一次聽見有財團繼承者的存在,而且這個人會和自己一道就讀國立魔法學院時,她只是對此嗤之以鼻。

不過是暴發戶的養子,靠著金錢擠進精英圈的猴子,這種人有什麼真才實學?

抱著這種想法的自己,在入學式時遭遇了第一次挫折。

數個月前,有生以來首度得知“恐怖”這個字眼究竟為何的那一天。當時的自己只能乖乖躲在他的背後。嚇得無法動彈的自己,只能一次次躲在他勇敢面對可怕敵人的背後,乖乖等待事態告一段落。

從那時起,密涅瓦徹底得到了教訓,知道這世上當真存在著壓倒性的天資差異。

接下來,自己一次次被那個少年出手拯救,看著他面對種種不合理與殘酷之事,不肯低頭的倔強背影,心高氣傲的密涅瓦也不禁為之心動。

是故,在得知自己將與羅蘭訂婚時,她甚至對自己能如此平靜的接受感到詫異。

(那我現在到底又在幹什麼啊?)

看見為拯救夏爾而渾身浴血的羅蘭時。密涅瓦如此心想。

不管再怎麼努力練習,一輩子也抵達不了那種境界。明明很清楚這一點,為什麼還會產生出希望能夠盡可能更接近羅蘭一點的想法呢?他的能力明明遠遠淩駕於自己之上,為什麼自己心中還會萌生出“希望助他一臂之力”這種不明緣由的念頭呢?

不過,除了衝動,自訂婚之日起,另一些東西也開始生根發芽。

某個聲音開始在密涅瓦耳畔訴說。

我是查理曼王家之女。

我,真正的職責是……

那是對任何人都無法吐露的秘密。身為婚約者,密涅瓦並非僅止於政治和解的象徵而已。

她是人質,是象徵。更是王族準備用來套住財團的項圈。

為了籠絡財團。馴服這頭巨獸,將其巨大的力量為己所用。王族必須動用手中一切資源進行風險投資,但他們所能給予之物並不多。金錢、權力無論那一樣都無法給出能讓財團滿足的額度,諸如徵稅權和海關之類或許還有些吸引力。但這些權力是王族的統治根本。一旦失去將造成極為致命的結果。所以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手。

挑來選去,剩下的只有美色了。

通過讓與羅蘭共結連理,虜獲他的心。將自己化身為束縛財團繼承者的項圈:這就是密涅瓦被暗中賜予的使命。

使命、衝動。兩者糾纏交錯,從中生出實質般的壓力。不知不覺間,衍生出被某種事物催逼、指責般的焦躁感和罪惡感,不斷煎熬著她的內心,推動著她伴隨羅蘭或是遠遠的凝視羅蘭。

因為這個緣故,她有如鬼使神差般聽見了那段對話,然後被那個神明使者的分身發現了。

“你覺得如何呢?王女殿下。”

對方頭也不回便確定了自己的存在和身份,意識到隱藏行跡毫無意義,密涅瓦大大方方的走了出來。

“什麼……覺得如何?”

她困惑的反問,一直背對她的三頭身小人轉了過來。

好美。

第一印象便是這個,端正英俊的五官,清秀的線條輪廓組成猶如工藝品般的容顏,與其神明使者的身份倒也相配。加上三頭身的特殊形態,在其身上注入不少“可愛”的要素,令人對他的好感度進一步提升。

“殿下是否曾經想過‘那傢伙實在是太爛好人了,簡直是個大傻瓜’呢?”

從可愛的外表之下,說出的是洞悉人心之語。

無法否認,也無法回避。

一開始,她的確是如此看待羅蘭。

太過單純,絲毫沒有上位者應有的氣度,行事單憑一股衝動。對他毫不猶豫出手救助他人的行為更是難以理解。

真是不可思議。

這個少年為何要為從未謀面的人們且是理所當然的死亡感到憤怒?

為何要發出無濟於事的怒意,這之中究竟有何意義?

不懂,弄不懂。

但隨著越來越深入的接觸,密涅瓦也開始被那樣的羅蘭吸引,漸漸忘卻了這個疑問。

現在

“不過也是呢,畢竟時至今日,他還被罪惡感所困擾吧。”

“你說……什麼?”

“很久很久以前……算了,還是長話短說,羅蘭他啊,小時候家中遭遇巨變,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和朋友。”

輕描淡寫的說著,仿佛那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對他而言,那就是一件小事。

那種事情根本就是家常便飯,人們一廂情願的出生,又一廂情願的死去。即使繁衍了,即使死去了,也並不代表如何,不過是處於管理下的洪流一份子。

但即便如此,生命還是存在,人們也不厭其煩的執著于生存。

“他是唯一的倖存者,從那時起,他就背上了十字架。”

倖存者的罪惡感。

為什麼只有你得救?

為什麼只有你活下來?

不能原諒。

不能饒恕。

罪惡感編織出死者的惡言詈辭,化為無處可逃的糾纏,不斷譴責他,不斷鞭笞他。最終成為難以彌和的心靈創傷,加上他的本性,使得他無法坐視他人的痛苦和哀傷,無法從中脫離。

必須去拯救,必須去阻止強迫症一般的思維攥住了羅蘭的心,迫使他一次次投身危險之中,通過拯救他人來求得心靈上的安寧和救贖。

“那麼,殿下,你有打算如何呢?”

攤開手,神明使者露出訕笑般的表情。

密涅瓦沒有回答,朝著羅蘭離去的方向全力奔跑起來。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20 07:26
22.神秘樂園(五)

不到三秒鐘,襲擊者們發現並確認到了高速移動中的金卡拉姆號,透過使魔白鷺之眼確認了不速之客的身份,居伊.拉.尚布林上校露出一絲冷笑。

他們在戰前也做了不少功課,眼前的狀況也是推演中預測可能發生的狀況,儘管概率不高,但仍舊在預測範圍之內。

(單槍匹馬就敢直闖即將啟動的複相性立體魔法陣,那位少爺和王女殿下確實膽量過人。)

拉.尚布林暗自讚賞著,隨即又輕輕搖了搖頭。

戰爭早已不是光靠個人勇武就能決定勝負的原始形態了,再有膽略,再怎麼勇武,也有著無法跨越的極限和無力改變的東西。

“就請殿下為王道維新做出犧牲吧!”

肅穆的自語著,特攻隊司令官向一旁的副官點點頭,通訊士官們對著寶石大聲複誦“出擊”的指令。

卡珊多拉大橋下,一整排大型帶翼火箭靜靜躺臥在發射軌道上,指向天空的鋼鐵森林散發出不祥的氣息,一張張年輕面孔手腳俐落的鑽進彈體駕駛艙,在刺耳的尖嘯和奪目烈焰中沖向天空的彼端。

透過使魔目睹火矢破天的壯麗風景,視線又轉移到等待出擊的青年和剩餘彈體上塗刷的“玉碎成仁”、“天佑吾王”、“特攻先驅”的標語以及顯眼的櫻花標記,激動的淚水從眼眶裡溢了出來。

多次與財團交手失利之後,陸軍深刻體認到。靠現有的裝備想要在與財團的武力衝突佔據上風相當困難,而且還容易被“掐脖子”,長此以往是沒有任何出路的。痛定思痛後,武器研究者們將視線轉向新魔法術式的研究應用和各種“特攻武器”的開發上。

在一次軍備考察會議上,主管戰備物資調配和新兵器開發的德‧阿斯捷‧德‧拉‧維日裡少將提出了所謂“意料之外的火箭撞擊方案”,明火執仗的提出“進行必死必殺作戰模式是必要的”這一主張,要求開發自殺兵器,用血肉之軀的“肉彈”去對抗槍林彈雨。在他的直接推動下,陸軍對研發火箭特攻機大開綠燈,經歷了一系列失敗後。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成功推出了“決戰用特攻火箭‧櫻花”。

頭銜聽上去很嚇人。但剝掉那些亂七八糟嚇唬人的單詞便能發現,“櫻花”實質上是一種有人駕駛導彈,或者叫火箭動力自殺飛機。這種特攻火箭是康格裡夫火箭彈的放大加機翼版,“櫻花”長6.06公尺。翼展5.12公尺。翼上只有橫向操縱用的副翼。而沒有襟翼(僅教練機例外),H形尾翼擁有雙垂尾,這樣可以避開機身後流的干擾。由於無需考慮降落返航。所以起落架、自衛武器和逃生設備被理所當然的的省略了,加上為盡可能增加戰鬥部,駕駛艙不但狹小,還被挪到了機尾上方。機首戰鬥部被大大方方地塞入800千克裝藥,加上機體中段的發射藥,爆炸威力相當於1噸火藥。除了威力巨大,因為是有人駕駛,有人腦充當這枚火箭助推炸彈的導引頭,防衛軍火箭專家布勞恩博士一直以來未能解決的“自尋的”問題也被“攻克”了。

因為發射藥是黑火藥,“櫻花”的最大射程只有可憐的3公里,最大飛行速度為每小時500公里,遠程攻擊是指望不上了,用來充當要地防禦的利器還是撮撮有餘的。

“給我看好了,查理曼勇士奮戰的英姿……!!”

拉‧尚布林用力攥緊拳頭,渾然不覺指甲刺破肌膚,血珠順著指縫滴下。

#########

羅蘭自認為也算見多識廣,可制導火箭這種東西卻從未聽聞,其實不只是他,全世界知道防衛軍佩內明德實驗場和裡面各種實驗項目的,全世界加起來不超過10個人。而他並不在其中,因此當一大票人操火箭出現在面前時,他還是禁不住大吃了那麼一驚。

在他印象中,火箭彈是以目視確認目標,架好發射軌,沿著設定好的彈道飛行的武器,可以說是投石器的進化形態。其威力固然很大,但飛行彈道卻相當單純,只要留心風向和彈道,自身機動力也不算太差的話,要躲開也絕非難事。

可把火箭放大,加裝可以用來控制方向的機翼和一個悍不畏死的人腦導引頭,其威脅等級就完全不能同日而語了。

他不清楚“櫻花”的具體性能參數,從對方的體積和飛行速度判斷,至少有500公斤以上的裝藥,加上高速飛行的動能,命中一兩發足以擊沉或重創一條大型戰艦。至於機動性……比追加“魔彈”的火球稍微差一點,但總算也是有自行糾正彈道的能力。

“為什麼……!”

咬緊的牙關裡迸出憤恨的言語。

“為什麼要做出這種東西!就是因為到處有你們這種人,才害得大家無路可走!!”

設計自殺武器的人,志願搭乘之中東西的人全都是瘋子。他們的行為之中沒有任何名譽,更談不上理智,是不折不扣的發瘋。把自己變成一顆炸彈,把周圍的一切全都捲進毀滅裡,只是為了滿足一己的怨念。

野蠻又殘酷,這是一切極端主義者的特性,每當和這種無法溝通之人對陣時,焦躁和憤怒就如同沸騰一般,不斷從心底裡翻騰上來。

可如今並沒有多餘的閒暇留給他發洩。

1噸黑火藥的能量對金卡拉姆號的防禦來說可謂不痛不癢,但“櫻花”時速500公里的飛行速度與金卡拉姆號自身每小時965公里的時速相加,撞擊時產生的動能可就要命了。雖然車內做了各種減震緩衝處理,但羅蘭也沒有自信能從這種史詩級車禍中倖存下來。何況還要搭上密涅瓦。在他集中精力搜尋立體魔法陣核心構成的檔口,這群傢伙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密涅瓦!”

顧不上禮儀教養,羅蘭大吼著,從後方傳來“哈?”的遲疑應答,他繼續吼到:

“用這個擾亂他們的視線!拜託了!”

這次用上了“拜託”,但語調和命令毫無分別。沒等密涅瓦反應過來,身後的小箱子翻開,一支機械臂將處於折疊狀態的40mm轉輪式榴彈發射器組裝完畢,送到密涅瓦眼前。

“這這是……?”

與現役槍械風格迥異的金屬塊讓密涅瓦有些錯愕,明知道那可能是槍械類的武器。但全然不知該如何對付。

“打開有紅色標記的保險。舉槍對準上面和前方,開火。很簡單的!”

“哪裡簡單了?”

重心突然朝右側猛傾,與山谷背景相近的淺黃色鐵塊一閃而過,視野隨即為爆發的白色光芒占滿。還在驚魂未定之際。羅蘭的怒駡從前方傳來。

“這些大混蛋啊啊啊啊啊!!!!!”

激烈的憤怒沿著共感術式回路傳遞過來。少年心中的無力、痛心真切的在密涅瓦心中迴響,連帶如此憤怒的緣由也一併送了過來。

陸軍的炸彈、開花彈、爆破彈都是使用定時引信根據需要時間設定長短的導火索來起爆的,他們尚未開發出可靠的碰炸引信和近距離感應起爆引信。取而代之的。是利用植入彈體的魔法術式,由專門的觀測員來控制起爆時機,進而達到最佳毀傷效果。

換言之……

即便羅蘭避開自殺火箭,他們也毫無生還機會。

他們已經不被視為人類,設計火箭的人,使用火箭的人,還有下令的人,沒有一個把鮮活的生命放在眼裡。

這種事情,這種事情……豈有此理!!

臨近沸點的怒意讓密涅瓦不自禁的感到有些害怕,同時也感到困惑。

不過是想要取自己性命的人死了,不過是看到素不相識的人死了,避開自殺兵器活下來的他,有什麼道理去同情那些形同消耗品的敵人?

斬殺阻攔在面前的敵人,跨過敵人的屍體,堅定地、好不動搖地繼續向前進,這不才是身為“勇士”、“戰士”、“強者”應該做的事情嗎?

可是,羅蘭卻很憤怒。

認定單方面將人類視為消耗品和數字是不合理的行為,對此怒形於色。明明死掉的都是想要取他性命之人,明明是和事故無二的單純現象,卻對理所當然的死亡感到憤怒?

真是不可思議。

即便已經知道其中部分緣由,還是無法明白。

不到一秒的時間,閃電般的劃過這些念頭,然後……

密涅瓦看見了。

也許是幻視,可能是錯覺,白駒過隙的刹那,她和自殺火箭的駕駛員四目相對。!!

太過年輕,甚至無法稱之為少年,年紀和夏爾仿佛,滿是眼淚、鼻涕的稚嫩臉龐上混雜著絕望和怨恨,棕色的眼眸上映出目瞪口呆的自己,顫抖的薄唇彎出難看的笑容,一張一合。

白色的閃光淹沒了男孩的臉,稍晚了一會兒,噴發肆虐的灼熱衝擊障壁,自己仿佛置身於暴風雨中心的小船上。

羅蘭似乎又在咆哮著什麼,車身的振動沒有減弱的跡象,但這些已經不是密涅瓦能觸及的東西了。

媽媽,我做到了……

不是用讀唇,而是感受到了思念如同風,又像是光芒,在爆炸的刹那吹拂過自己的身體,直接在腦袋裡鳴響。

這是什麼……

隱約聽到羅蘭“不要看,會留下心靈創傷”的呼喊,本能也不斷發出警報,但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擺脫那道似哭似笑的聲音。

媽媽,我做到了……

我打到了財團……

我擊敗了那個討好財團的王女……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裡……

快點;

快點;

快點來誇誇我,說我做的好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無法區分自我和他人。沾染上絕望瘋狂之色的心靈仿佛慘遭撕扯,這痛楚甚至波及肉體,仿佛整個身體都要被撕成兩半。

不行了。

好痛苦。

就要死了。

誰來救救我。

誰來……

“密涅瓦!!”

雷霆霹靂般的呼喚響起,微微發亮的溫暖包裹住身體,那是什麼?那彩虹般溫暖的磷光是什麼?閃過腦袋的疑問被身體內側共鳴的熱度所融化,快要被黑暗吞沒的視野內重新回復。

“那是……什麼?”

按住還在脹痛的額頭,少女呻吟著。

猶如幻覺,但恐懼和痛苦切實的殘留在身體上,刹那間與他人的思維重合交疊、相互共鳴

“這到底是……”

“給我振作點!”

傾盡全力的喊叫再度沖進耳朵,密涅瓦下意識的挺直了脊背。直到這時她才清醒過來。發現金卡拉姆號正釋放出紅色磷光。

“不要看那種東西,也不要提問,之後有的是時間後悔和問問題,現在……”

羅蘭昂揚著頭。決然地喊著。

“先把這該死的一切都停下來!!”

少女身體一震。再看看正調整方向朝這邊聚攏過來的特攻火箭。防禦術式也結束了沉默,配合特功火箭張開彈幕,火球和雷霆接連掠過身邊。在障壁上帶出一串耀眼的火花,火箭爆炸的黑色濃煙和雷電火球爆發的光芒相互交錯。

一部分“櫻花”未能擊中目標,紛紛調頭開始第二次撞擊,此時地面上又發射出新一波“櫻花”,特攻火箭的尾跡描繪出巨大的扇形,讓人聯想起煙花大會的盛景。

前後左右,沒有任何空隙的致命包圍網。

密涅瓦強忍著要衝出咽喉的胃液,咬緊牙關,依照羅蘭所說,打開保險、瞄準,開火‧

脫膛而出的榴彈飛過障壁露出的縫隙,然後在頭頂炸裂出閃光和巨響,濃厚的白色煙霧迅速朝四周擴散開來。

來不及體味人生中第一次在戰場上開槍的刹那感覺,也來不及讚歎把玩這件新奇的玩具,密涅瓦接連朝頭頂和前方撒出煙霧彈的彈幕,轉眼間卡珊多拉大橋上空被濃密的煙霧籠罩。

原本火力密集的防衛術式一下抓了瞎,攻擊的速度、密度都變得散亂起來。“櫻花”一架架搖晃著飛出煙霧,隨即因為失去動力向地面滑翔,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沒有一架爆炸,也沒有一架墜毀。

緊盯著戰場的魔法師士官們沒有對此好奇的閒情逸致,他們操控使魔搜尋目標,但無論哪一種使魔都對煙霧無能為力。鳥的眼睛、蛇的熱感應、蝙蝠的聲音全都無法穿透那層迷霧。

“立即啟動‘無狀風神’!把剩下的‘櫻花’也發射出去!”

拉‧尚布林一拳在桌子上,激情的假面具粉碎,暴躁陰沉的真面目駭得部下們僵在原地無法動彈,只聽他用吃人般的口吻吼叫到:

“還愣在那裡幹什麼?!就算不是完全狀態也無所謂,反正足夠毀掉那列列車了,叫他們動手!!”

再不動手就遲了,沒有任何依據,身為軍人的直覺如此叫嚷著,被嚇到的通訊士官們終於清醒過來,就在他們開始擺弄通訊寶石,下達指令前,操控使魔的魔法師叫喊出聲。

“閣下,目標出現!它朝著立體魔法陣沖過去了!!”

“什麼!!!”

連接上共感回路,陸軍上校正好趕上目睹金卡拉姆號沖進“無狀風神”中的精彩一幕,原本漲紅的臉孔瞬間變得無比蒼白,然後他像一個瘋子一樣大叫起來。

“立即啟動!!快!!!”

#########

空虛的世界。

對財團的恨意、不斷重複同樣內容的演講、共同生活,以從這些提煉出來出的共感為基礎,再加上服用藥物與催眠暗示組成的,就是羅蘭他們此刻置身的共同意識空間。

將上百個規格化的人類意識充當零件,由魔法陣連結而成的純粹精神世界。雖然以實際的視覺來形容意識世界的風貌,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可是假如硬要舉例,那最酷似此處的,便是戈壁沙漠。荒涼、死寂、空無一物,光是身處其中都有可能被孤獨恐懼壓垮。

待機中的魔法師和負責輔助計算的孩童正處於似夢似醒的冥想狀態,思考與感情都被暫時凍結。可一旦術式啟動,所有的思考強制白紙化,轉為“無狀風神”的啟動動力,沙漠轉眼將會變成徹底的虛無。

要做的話唯有現在!

羅蘭閉上雙眼展開共感術式,自我意識逐漸延伸,連接上龐大術式網路。投入那片沙漠之中。

拼接為一體的意識產生一道細微的漣漪。隨即演化為洶湧而來的否定浪潮,全力撲向侵入其中的異物。

沒有瑕疵,容不下空白以外任何色彩的共同意識之中,羅蘭的意識無疑是急需排除的異物。抗拒的狂風不斷掀起。幾乎要將羅蘭的意識壓倒。

毀滅財團;

殺掉王女和王子;

怨念不斷在耳邊嘶吼。連目的和手段都無法區分的瘋狂意念仿佛要荼毒一切。非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渲染成和自己同樣才肯甘休。

(抱歉。)

忍耐著山崩海嘯般的呼號,少年送出堅定的回答。

他不能退縮,他還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情。

深深地呼吸。羅蘭開始探索共同意識的各個角落。

由於術式整體太過龐大,無法整合到一個人或幾個人的腦中,只能分解為段落,壓縮後分別保存在每位施術者的意識中。接收到啟動命令後,所有段落就會一起解壓縮,開始運作,各段落如同牢記自己位置的拼圖碎塊一樣,自行契合組成一個巨大的術式產生效應。

眼下羅蘭沒有時間將所有段落一一找出來消除,即便他破壞其中一部分,對方多半也準備了這種狀況下專門用於填補缺損的預備段落。他必須找到核心術式。只有找到核心,再通過連結核心的所有網路將“崩壞”輸送至各處節點,理當能讓整個術式在啟動前自行消亡。

羅蘭逐一探索各個意識,就在此時,異變徒生。

共同意識突然震動,處於壓縮狀態的術式段落同時開始自我解凍。

那情景恰如無盡的沙礫中突然鑽出大量的綠芽,轉眼間茁壯成長為藤曼朝四周延伸,大量花朵同時綻放幾何紋路和符文組合而成的花朵,花朵之間不斷融合改寫,合併成為更大、更多的花朵,然後集合成一個巨大的花園。那情景讓人終生難忘,甚至能令觀賞者忘卻這是曠古未見的妖豔毒花。

毒花太過龐大,而羅蘭和密涅瓦太過渺小,以一介渺小人類之力顯然不可能阻止天變地異的災難。

四周冷熱空氣開始上下流動,不消一會兒就會成長為最大瞬間風速每秒120公尺即時速432公里的超強龍捲風,已知最大等級F5級龍捲風的風力也不過時速330公里而已,無狀風神的龍捲風輕輕鬆松就超過了。

而這不過是開始,接下來在超強龍捲風的相互作用下,大範圍區域將會成為真空,建築物會瞬間由內向外爆破,生物則會在窒息之前死於血液沸騰和內臟爆裂。

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別開玩笑了!!”

羅蘭竭盡全力嘶吼著,懸浮在術式中心的金卡拉姆號噴湧出七彩繽紛的磷光,淡綠、鮮紅、寶藍、淺黃的磷光編織出光幕的薄紗包圍了整個立體魔法陣。

回路的花朵停止了生長,仿佛被澆上熱水一般,共同意識發出了尖叫。

宛如風一樣的抗拒滲透過來,餓鬼般的哀嚎詛咒之聲不絕於耳,但依然不能阻止花朵的凍結、碎裂。

呯的一聲,龐大的魔法陣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瓦解了。

“還真是驚險啊。”

緊盯著那道七色幻彩,李林懶洋洋的說著,香醇的佳釀隨著把玩酒杯的動作晃蕩著。

#########

金卡拉姆號緩緩降落在卡珊多拉大橋上,羅蘭全身大汗淋漓,呼吸急促,連句像樣的回答出說不出,趴在車把手上大口喘息著。與他相對照的是,還處於失神狀態的密涅瓦。外表不免有些狼狽和懵懂,卻保持著基本的儀態。

深呼吸,將空虛的廢氣一吐而盡。

“我們……成功了?”

明明行動目的就是“解除‘無狀風神’”,但真正做到此事後,也不可能立即產生真實感。

當然,就這點而言,大多數旁觀者也是一樣的。只有極少數知曉內情者才能泰然自若的面對這種狀況。

各種情緒還要等一段時間才會發作,之後人們才會想起該抓捕、聯絡的事項,不過這些和羅蘭沒關係。

意識有些模糊,思考都會覺得很累。精神層面的疲勞甚至回饋到肉體。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以一己之力和上百人相互連接而成的共同意識對抗。做出這種超乎常識的事情。付出的代價僅僅只是精神疲勞,已經是相當划算了。

昏昏沉沉的意識滑向睡眠之際,一條柔軟的手絹搭上羅蘭額頭。

“這裡睡覺可是會感冒的。”

像是姐姐勸慰弟弟的聲音傳來,羅蘭費力的睜開眼皮。正替他擦汗的密涅瓦映入眼簾。

“啊……謝謝。”

羅蘭費力擠出一個笑容。雖然頭被來回搖晃的感覺不大好受。此刻連一根手指都懶得動的他也只能任由密涅瓦擺弄。

可能是太專注,也可能是大戰後終於安心下來。兩人都未注意到,在他們不遠處。有一架迫降成功的“櫻花”特攻火箭。

座艙蓋滑開,一名女孩從裡面翻了出來,失魂落魄的朝前方邁出腳步,腳下一空摔倒在泥濘的地面上。

咬緊牙關,女孩滿手泥巴地站了起來。

撲咚,一個黑色球體跌落地面。

是炸彈。女孩為增加爆炸威力而私自帶上的,總共在衣服上縫入了5個,現在衣線開了,炸彈從裡面掉了出來。女孩撿起炸彈緊緊抱著。

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能夠保護自己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想要從這個殘酷的世界獲得“解放”,只有為“聖戰”獻身一途而已。

女孩瞪大眼睛環顧四周。一定有什麼是可以破壞的,一定有“聖戰”的物件存在,必須把那個東西找出來!

通紅的眼睛映出大橋上依偎在一起的少年少女,一抹淒涼的笑容爬上臉龐。

“咕……哈哈哈!”

嘴邊溢出一陣讓人心寒的笑聲,少女無聲的奔跑起來。

數次險些摔倒,腳下泥濘四濺,女孩抱著枚炸彈全力奔跑。

對方沒有動。

只要一個念頭,火球和冰柱就能把她釘死在原地。但他們沒有發現迫在眉睫的危險,像是享受戰後片刻的寧靜般,靜靜佇立著。

不過這種事,跟女孩沒有關係。

“呀啊啊啊啊啊啊!”

她叫喊著點燃炸彈的引信。

其實只要點燃一枚炸彈,其它炸彈就會因為連鎖反應一道爆炸,但她已經沒有能想到這件事情的餘裕。

“殺死爸爸和媽媽的兇手!該死的財團!”

她大叫著,全力沖向少年少女。

(……哎?)

一直趴著不動的少年,側轉臉孔朝她看來。

紫水晶般清澈的雙瞳裡滿是驚訝,嘴裡似乎正在說些什麼。

“啊啊啊啊啊啊!“

但她已經無法停下,也不能停下。

從心底湧出的小小疑問,在被踐踏蹂躪、只能尋找解脫的人生面前,實在太過無足輕重。

懷裡的炸彈發出嗤嗤聲響,女孩仿佛保護生命一般抱緊炸彈狂奔。

紫瞳少年動了起來。

他朝著自己伸出了手,嘴裡似乎還在念誦著咒文,

他打算做什麼?

疑問一閃而過,化為炸彈的女孩朝著滿臉焦急的少年全力沖去。白色光芒飛舞,雪和霜吹打在女孩身體上,有3根導火索熄滅。

“這是”

阻止不了。緊貼胸脯的的2根導火索即將燃到盡頭,女孩大喊著沖到了羅蘭面前。

“神罰!”

轟隆一聲,閃光劈過。

自爆的閃光與火炎猶若天上的雷霆霹靂,轉眼間將三人的身影抹去,只留下一片代表生命消失的焦黑和淡淡的鮮紅。

除此之外,什麼也沒留下,一點也沒有。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21 19:44
22.神秘樂園(六)

濃厚的雲層像毯子一樣整晚覆蓋住天空,到了清晨仍未散去,反而下起綿綿細雨,霧氣彌漫,交織出鉛灰色的清晨。

亞爾夫海姆刑事員警凶案偵探奧古斯塔‧馬赫歎了口氣,鑽出了他那輛墨汁一樣黑的“國民汽車”——這是費迪南‧波爾舍博士設計的普通型國民汽車4門放大版。綿密的雨簾打濕了衣服和臉頰,吸進肺葉的潮濕空氣讓他生出一絲錯覺,仿佛自己不是被派到鄉下查案的員警,而是幾年前站在U艇指揮塔里端著望遠鏡搜索水天線,時不時犯錯被艇長踢屁股的毛頭小子。

苦笑了一下,馬赫將上岸好幾年都沒能糾正過來的錯覺甩掉,看看手錶,早上七時零三分,刑警馬赫抵達現場。

在他的國民汽車前面還有幾輛車早早停好了。2輛奧佩爾卡車的司機縮在駕駛室裡補覺,第三輛是瓦爾特堡小汽車,塗著普通員警專用的灰色。車裡空無一人,車頂警燈一閃一滅,慘澹的藍色光芒反復照亮路邊的灌木。此外還有一堆自行車停在路基另一邊。

大約一個排的熊族士兵警戒四周,他們戴著船形帽,身上套著立領裝和馬褲,深藍色的制服和手裡的紅白雙色警棒形成鮮明的對比,一雙小眼睛警惕的張望四周。

他們應該是駐守這個村子“輔助治安隊”,精靈們管他們叫“偵緝隊”,人類則叫他們“棒子”,這個綽號據說是因為毛熊們經常用警棒揍人得來的。

馬赫看也不看從熊族移民裡招募來專門負責監視人類的打手,徑直朝穿過泥濘的草地,走到現場。

黃色警戒線已經拉起,幾個普通員警站線上外朝馬赫敬禮。

“名字?一級警員。”

眼睛緊盯著河灘上幾個腳印,馬赫帶上手套。從地上撚起一小塊碎羊皮看了看。朝一個看起來像是頭的普通員警問到,語氣溫和有禮。

“拉爾夫,三級警督先生。”

拉爾夫警員挺直身子大聲回答,聲音帶著明顯的恭敬。馬赫回過頭看了一眼他。胸口的東線服役章和在鄉軍人會會徽閃閃發光。耀眼的反射光把那張忠心耿耿的老狗似的臉孔襯托得更加燦爛。

普通員警(ordnungspolizel),老百姓一般略稱為“奧波(orpo)”。是亞爾夫海姆保安力量中的最底層,負責日常調解、酗酒鬥毆、夫妻吵架、鄰里糾紛、交通違章,偶爾還協助消防隊滅火。事務最多最繁忙,薪水則是最低的。在同系統另外兩個階層面前總是抬不起頭來。

馬赫就是那兩個系統之一,被稱為“克裡波(kripo)”的刑警成員。專職負責刑事案件,從搶劫偷竊到人身傷害,從強姦到跨種族通婚和同性戀,調查鄉下突然出現的食物小偷——全都是刑警的生意。

對於像拉爾夫這樣的“奧波”——還是最底層的片兒警來說,為了今年轉職刑警的申請報告能過關,他有必要對馬赫恭敬。

馬赫對此大致有數。他見過不少這樣的“奧波”。在公國境內服役,回國後參加了俗稱“鋼盔團”的在鄉軍人會。被安排了這份差事,經過部隊介紹物件結了婚,為了延續家族血統、為了祖國和執政官。為了“英雄母親”、“模範家庭”的榮譽和不菲的補貼,每天晚上和老婆一起朝“生下一足球隊孩子”的偉大目標努力奮鬥,但至今為止老婆肚子始終沒有動靜。每個月領著2000馬克的薪水,連續三次申請轉職刑警,連續三次被駁回,典型的小公務員。

“好吧,拉爾夫警員。”

馬赫的視線離開腳印,他把羊皮收好,從上衣口袋掏出筆記本和筆,繼續用溫和的聲音問到:

“什麼時候開始發現有東西失竊的?”

“三天前,一開始是牛奶,後來是田裡的土豆和洋蔥。村裡人以為是森林的猴子,直到一小時前看見有陌生人的身影才意識到是外面的人犯案,急急忙忙跑到派出所報案。我們當時正快要下班,巡邏到102國道時接到無線電聯絡,一級優先處理,我們5分鐘就到這兒了。然後在河灘上發現了腳印。”

“誰發現的?”

拉爾夫指指背後,一陣騷動傳了過來。

偵緝隊的熊族士兵正包圍著二十多個瑟瑟發抖的人類,他們都低下頭向馬赫行禮,幾個老人輕聲用查理曼語向母神祈禱起來。偵緝隊員們拿著警棒,眼神裡盡是不耐煩和厭惡,要不是還用得著這些人類,他們早就一棍子過去了。如果是他們接受訓練之前,那幾個嘴裡嘟嘟囔囔的老頭這會兒可能已經不成人形了。

一個男孩被推出人群,拉爾夫朝他勾勾手指,那孩子肩膀抖了一下,小跑著趕到馬赫面前,立正、鞠躬,死死盯著地面。

“你的名字?”

“裡戈‧莫里斯,長官。”

男孩大約13歲左右,很瘦,臉上有雀斑,滿嘴帶口音的精靈語,聽起來有點怪,而且還有點結巴,只聽他怯生生地繼續說著。

“我家在拉洛斯村開麵包店。我們每天早上要把攤子支起來,把鮮奶和烤好的麵包都擺出來。當時天還黑,我聽見放麵包的地方有聲音,以為是老鼠,結果看見一個人影,一下閃了過去。我嚇懵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喊人。”

一旁的拉爾夫把臉別開,馬赫知道他在想什麼。要是這孩子是精靈的孩子,長這麼大還不知道該如何正確處理突發事情,拉爾夫一定會揍他。

“當時你看見別人了嗎?裡戈。”

馬赫和藹的問著,聽上去像是這孩子的叔父,而不是一個員警。

“沒有,長官。以母神的名義,我只看見了一個人,我完全懵了。並不是有意拖延報告時間。”

說到最後,裡戈幾乎要哭出來。

——可憐的傢伙。

馬赫暗自咕噥,這個孩子顯然被嚇壞了。如果他再稍微說點什麼嚇人的話,恐怕他會哭著求他別把他們一家“重新安置”。三級警督不禁懷疑自己的審問方式是不是太過嚴厲了。

和外界勾連是很大的罪名。一般會被判處重新安置到東方或北方。至於那些人現在過得怎麼樣,沒一個人關心。也沒一個人公開或私下詢問——如果他們還有一些理智的話。

正當他打算說點什麼安慰,一陣刺耳的警笛讓馬赫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

2輛波爾舍356A型轎車在馬赫的坐車後面停下,幾個身穿黑色皮長風衣,頭戴黑色禮帽的精靈跳下陰險的深灰色汽車。人群發出一陣驚恐的低呼。一直滿不在乎的拉爾夫也呆在原地。緊接著5輛奧佩爾軍用卡車發出刺耳的刹車聲,一大票端著衝鋒槍,牽著黑背警犬的武裝員警從車上跳了下來。

新加入的,是被統稱為“西波(sipo)”的保安員警(sicherheitspolizel)。說是員警,實際上是直屬史塔西的政治偵探,他們的總部在亞爾夫海姆西南的阿爾佈雷希特親王大街,負責處理恐怖主義、顛覆、間諜、異種族不同政見者。以及其他“高度危害國家安全”的案子。

他們在每座工廠和學校、每家醫院和教堂、每座城市、每個村莊、每條街道都布有眼線。他們是亞爾夫海姆保安力量的最頂層,也是最令人恐懼的群體。而當馬赫看清帶隊的是誰時,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海因裡希‧繆勒副總警監,“西波”安全處的頭兒。一樁盜竊案居然能驚動一位相當於陸軍中將級別的大人物,難道潛入這個村子裡的是恐怖分子或叛國者?

繆勒抬頭看了一眼立正敬禮的馬赫跟拉爾夫,沒說話,擤了下鼻子。一個年輕人朝馬赫走了過來。

高級偵探文策爾‧克雷布斯,馬赫的老熟人。兩年前他們一起合作破獲了一個人類工人造反團體——那幫不知死活的傢伙殺了工頭,打算越境潛逃。克雷布斯因此升了一級,欠下馬赫的人情。

“早上好,馬赫。”

“早上好,克雷布斯。”

馬赫抓住他的肩膀,身子往前傾了傾。

“我那兒有個女的,挺不錯的姑娘,我可以安排你們見面,比方說,下周?”

克雷布斯苦笑著回答:

“你還真體貼啊。”

談話就此結束,他們都是聰明的員警,清楚紀律。從克雷布斯那裡接過命令案件轉手的文書,確認、簽字、敬禮,馬赫轉身走向他的車。

上車前他又張望了一眼河邊,幾條狼犬正在嗅探那些腳印,在衝鋒槍的威逼下,人類農民瑟瑟發抖。

從程式上講,這案子已經和馬赫沒有關係了,但諸多疑問並沒有隨著一紙文書散去。

保安員警凶名在外,其實行事非常低調。他們總是先悄無聲息的搜羅證據,基本就緒後,依照《夜霧法令》,合法地把嫌疑人弄走,然後在某個秘密監獄的牢房裡把他害死,然後財產充公。如果嫌疑人有家屬,且沒有被連坐的話,有“濃濃人情味”的保安員警會給遺屬一個骨灰盒——他們連火化都包辦。

可現在不但大張旗鼓出動,還帶上了武裝員警……

這顯然不是正常狀況。

難道是有人準備大規模叛亂,碰上食物儲備不足問題,被迫偷取村子裡的糧食,結果暴露行蹤,招來了保安員警?

荒謬。

真要是這樣,一定會出動軍隊,哪輪得到武裝員警獨自解決。這種“高度涉及國家安全”的案件,不可能把軍隊拒之門外。

雨開始下大,晨霧卻沒有散開,馬赫打開大燈和霧燈,白色光柱將迷霧稍微撕開一些,車速不可避免的下降不少。

河邊留下的腳印同樣讓他遐想無限。

腳印的尺碼、腳型、步伐跨度屬於女性,身材應該不錯,年齡也不大,經濟狀況良好——那種手工鞣制的小羊皮鞋不是工廠流水線上的東西能比的。在亞爾夫海姆,這種專門定制的鞋起步價一般在1500馬克左右。

還有,那些腳印是反穿鞋子踩上去的,那個神秘的“她”顯然有一定反偵查技能,符合恐怖分子的特徵。

可假定腳印的主人是恐怖分子,似乎不大說得通。在精靈勢力範圍內,人類的貴族和富商都被嚴格監控,沒有負責監視的“西波”的命令,他們連自己的屁股都不敢擦。很難想像他們有勇氣和能力在史塔西的眼皮底下發展恐怖組織,還不被發現。所以“她”是外來人的可能性很高,可這就更奇怪了。

一個外來的千金小姐,要如何突破週邊的重重防線,潛入距離精靈陣營心臟不過二十多公里的鄉村?駐守邊境的防衛軍都死絕了?還有,為什麼要這麼幹?

最後,拉爾夫提供的線索——食物明顯下降,失竊食物的順序。

最先失竊的是牛奶、土豆、洋蔥,容易下手,而且也不引人注意。到今天,突然轉向現成的熟食。

為什麼?

是太過饑餓?缺乏野外生存技能,無法處理生食?又或者……還有其他人?

拐過一個彎道,馬赫踩了刹車,一頭野鹿站在高速公路上朝他看了看,撒著歡蹦進樹叢。

距離亞爾夫海姆不到10公里的地方,有一頭野鹿!馬赫搖搖腦袋,差點苦笑出聲。

在規劃這座城市時,上至評議會,下至普通百姓,一致要求綠化率不能低於40%,最好能保持一座森林。在後來的建設過程中,市民們親手栽下栗子樹、椴樹、山毛櫸、白樺和橡樹。在全世界科技文化第一發達的大都市邊上,成功地保住了一座森林。離開森林二十多年後,每個週末,帶著帳篷和宿營拖車,尖耳朵精靈們又回來了。在精靈的血液裡,始終保留著他們對森林的狂熱崇拜。

甩開無聊的感慨,馬赫並沒有立即發動汽車。

接下來該幹什麼?

他被這個問題給困住了,一個聰明的員警會趕回警局,一邊吃早餐,一邊撰寫案件移交報告,然後處理各種工作直到下班。直到幾秒前,馬赫都是這麼打算的,直到一個不甚清晰的足印納入他的視線為止。

似曾相識的高級鞋底印,步伐矯健輕盈,看來這次“她”沒有反穿鞋子。

從腰間拔出9MM警用手槍,打開保險,馬赫從儀錶盤底下拿起話筒。

“總機、總機,這裡是KP17,這裡是KP17,我現在正在102國道……”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22 23:29
22.神秘樂園(七)

一聲轟鳴之後,火光閃過,天空仿佛整個燒起來,並且越來越遙遠。

這是爆炸發生後,密涅瓦所見的風景。

似乎是遭到投擲炸彈或者炮彈的轟擊,倉促間張開的障壁防禦住大半衝擊,但兩人還是飛了出去。

緊接著又是一擊。

事後她才知道,對方不止一枚炸彈,第一次爆炸引燃其它炸彈,造成了威力更甚的第二次爆炸。

這次連張開障壁的餘力都沒有,直接被爆風推向了溪谷底部,在疼痛和衝擊中,她失去意識落入水中,被萊茵河水裹挾著沖向遠方,記憶就此中斷。

再次取回意識,自己和羅蘭已經被沖到了河岸邊,衣服像破抹布一樣掛在身上,羅蘭依然昏迷不醒。

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如何呼叫救援,儘管氣溫、水溫都不算很低,但受傷後持續泡涼水澡,遲早會沒命,必須儘快找到個地方換身衣服才行。

當她試圖喚醒羅蘭時,赫然發現羅蘭已經只能發出輕微、虛弱的喘息。覆蓋在英俊臉龐上的,是極度危險的慘白。

仔細觀察他的身體,不難理解何以如此。

和密涅瓦身上同樣的擦傷、磕碰傷,背上還有密涅瓦所沒有的燒傷、衝擊傷。

在爆炸的瞬間,用身體來保護密涅瓦有些難以置信,但確實是羅蘭會做的事情。

傻瓜

嘴裡嘟囔著,因為驚訝和羞愧。少女全身顫抖。她咬緊牙關,用浮游術式搬起羅蘭,搖搖晃晃地順著河流移動。

儘管還不清楚具體位置,但無疑是與萊茵河相連接的水系,沿著河灘走能確保水源,發現村莊城鎮的機會,獲救的機會也更大。

這個判斷沒有錯誤,才過了半小時,人工修築的道路便出現在眼前。

密涅瓦高興的沖上路面後才發現,這條路和她映射當中道路的樣貌有所不同。

用不知名材料覆蓋的漆黑路面。平整、堅硬。路基邊上設置有金屬護欄。最叫人吃驚的是這種荒郊野外的道路上居然設置了大量路燈。修建這條路的傢伙到底錢多到了什麼地步啊,連呂德斯郊外的道路都沒有這麼奢侈的配置。

抱著疑問繼續前行,一整排建築出現在面前。

大約有十多棟平房,整整齊齊排列在一片窪地中。每棟房子都像一個模子裡出來的。平房。大約40~50平方公尺,外帶一個小庭院。在村莊另一頭,可以看見幾棟像是倉庫的建築。田地和牲口圈也一應俱全。

這毫無疑問是個村莊,但是

“這裡……是怎麼回事?”

太過統一,顯得格外單調乏味的房屋及村莊佈局讓密涅瓦忍不住蹙眉。雖說在她眼裡農村都是差不多一個樣,但像眼前這般強調一致性的設計實在太過壓抑,讓她聯想到修道院和監獄同樣陰沉、醜陋。

不管喜不喜歡,總算是看到人了。帶著喜悅激動之情的腳步剛邁出一半,猛地收回,密涅瓦架著昏迷中的羅蘭迅速閃到一棵大樹後面。

按捺住悸動的胸口,仔細聆聽周圍動靜片刻後,緊繃的臉孔從樹後探出一角。

與視野延長線連接在一起的,是數名士兵熊族士兵。

這裡怎麼可能有獸人!

她和羅蘭應該是被河水沖往下游,不論水流多激烈,或者最近河道發生了什麼改變,母神在上,他們倆也絕不可能被沖往北方的公國!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密涅瓦屏住呼吸,仔細觀察那幾個熊族士兵。

著裝統一,行動間流露出明顯的指揮體系。儘管制服迥異於公國軍,但她不會看錯,這些獸人是受過訓練的士兵。

當然,眼前的毛熊和查理曼陸軍、提坦斯的士兵相比,顯得極為散漫,可誰也沒指望獸人的軍隊軍紀嚴明過。散漫、野蠻、殘暴才是他們應有的常態,特別是熊族,大規模強姦、搶劫和屠殺簡直是他們的座右銘。

密涅瓦打了個冷顫,關於熊族士兵那些可怕的傳說,以及獸人平民抓到俘虜後私刑處死的傳聞在腦中盤旋。她一點也不想驗證這些小知識的真偽,也沒時間琢磨為何此處會出現獸人士兵,開始小心翼翼的挪動羅蘭,準備後退。可就在這時候,更具衝擊性的一幕出現了。

最開始她以為這是一個獸人的村落,可從平房裡走出人類的男男女女,極其自然地向熊族士兵鞠躬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公國境內不是沒有人類,為了有足夠的勞動力耕種土地,擄掠人口充當農奴一直是公國軍的傳統業務。聚集眾多農奴後,興建城鎮來滿足生活需要也是普遍現象。不過……

那些人類居民態度謙卑,行動恭順,獸人士兵帶著明顯的倨傲。雙方並不平等,可也沒有那種奴才見主子的味道,倒是有點類似小老百姓和小官僚之間的關係。看上去並非賞心悅目,也總比主子對包衣奴才的態度要來的和諧。另外那些人類氣色不錯,身上的衣著也不差,個別幾個甚至比呂德斯的中產階級還要高檔那麼一點。很難想像農奴會有這麼好的生活水準。

獸人什麼時候轉了性子,開始對人類農奴採取懷柔政策了?

被這個疑問吸引,一時間忘了逃跑,就在此時,最後、也是最大的衝擊來臨了。

一輛沒有馬牽引的小車駛入村莊,圓潤的外形讓人聯想到甲蟲。隨著奇怪車輛的進入,村莊裡的氣氛明顯發生變化。村民紛紛停下手邊的活計,急急忙忙地靠著圍牆站立,他們都脫下帽子向那輛小車行禮。熊族士兵則拿著木棒行持槍禮。

小車開到村子中心的噴泉停了下來。一個看上去有點身份的熊族上前打開車門,黑色高腰皮鞋探出車門,接著從車裡走出一個……尖耳朵?!

密涅瓦死命捂著嘴,把驚訝給吞了回去。

她做了不少假設,可眼前這一幕並不在預期的可能選項裡。不光是她,恐怕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不可能假定十幾年前就銷聲匿跡,被一致認定已經滅亡的精靈會是這個村莊的管理者和支配者。

這太荒謬了!自己是不是還沒清醒,以至於撞見極度荒謬的夢境。

然而那一頭白金色的頭髮,樹葉形狀的尖耳,獸人和人類的恭敬態度。還有從傷口傳來的刺痛都在提醒密涅瓦。眼前發生的既非幻覺,亦非夢境,乃是不折不扣的真實。

即便如此

抓住大樹的手因為用力變得蒼白,少女的臉皺了起來。

基於自尊心和本能。眼前的情形讓密涅瓦感到很不舒服。要不是不合時宜。她已經沖下去用鐵腕矯正了。

這幾乎是必然的,如果有誰不知趣地去誇耀偉大的、光芒四射的吉爾曼尼亞王國時代,當時被劃歸為“蠻族”的眾多智慧種後裔當然會很不舒服。身為一名王族。看著自己的臣民對異族小官僚獻媚,也很不是滋味。

最後,既然這個村子是由精靈在管理,自己就無法輕易求救了。

雖然無法弄清詳細情況,但這裡無疑是一個自成體系的封閉社會。

和外界缺乏交集的群體,對闖入己方勢力範圍內的“外來異物”有著格外高的警戒心,當判斷無論如何也無法與“異物”共處時,便會斷然進行處置。而判斷“能否與之相處”的人,當然不是密涅瓦這樣的外來者。

古老的傳統交戰規則大部分已經被遺棄,但公國和人類諸國還是願意遵守剩下的部分。像善待高級俘虜換贖金這一條就被完整的繼承下來上至將官,下至小兵都不願因為一時痛快失去一筆巨額贖金。哪怕是在血雨腥風的里加要塞攻防戰,除了極個別冷血瘋子之外,兩軍火槍手看見高階軍官時,大部分人還是會下意識地把準星從目標上半身挪到下半身。

可精靈不是光榮的騎士,不是貴族,連正規軍隊都不是。傳統交戰規則對他們沒有任何約束力。按照古典書籍記載,尖耳朵異端們的習慣是不抓俘虜的。

可以想像,尖耳朵異端們會採取什麼樣的“斷然處置”。

綜上所述,貿然接觸、求援絕非明智之舉。

於是,她悄悄帶著羅蘭離開,在一個森林裡找到藏身山洞落腳後,總算是能喘口氣了。

找到安身之處並不意味著狀況好轉,各種問題接踵而至。

剛安下心放鬆身體,肚子立即不爭氣地叫了起來,前所未有的饑餓感壓迫上來。

在倫迪紐姆也曾一度體驗饑餓的感覺,但和眼下完全無法相提並論。長期漂流、使用魔法搬運羅蘭、長距離移動急劇損耗體力,饑餓感也因此放大。

狩獵對密涅瓦並不陌生,用魔法打些小鳥兔子來充饑也不是什麼難事,但她對烹飪一竅不通,不知道該如何收拾獵物,手邊也沒有調料。同時還要擔心生火產生的煙柱會暴露行蹤。最終只能一發火球了事,從焦屍中揀選出還能下口的部分,皺著眉頭咽下去。

這種笨辦法對她還勉強有用,對高燒昏迷不醒的羅蘭卻極度危險,讓身體極度虛弱的他吃這種東西根本是要他的命。萬般無奈之下,堂堂查理曼王女只能先將尊嚴、榮譽放到一旁,從村民那裡“徵集”食物來解決問題了。

在密涅瓦的努力下,羅蘭的身體狀況也有所起色,儘管還是沒有醒來,但臉色多少恢復了一點血色。一切似乎都在好轉。

然而,今天早上好運似乎到了盡頭,在“徵調”麵包的過程中,一名村民發現了密涅瓦。儘管她採取了種種措施,但被發現的風險已經無法忽視,她決定用最快的速度趕回藏身地帶羅蘭離開。

決定下得很快,行動也很迅速,但在現代化刑偵技術和通訊手段面前還是不夠看。

背著全身滾燙的少年,少女在一片樺樹林裡蹦跑著,從背後傳來犬吠和人聲。她回頭望去,透過搖曳草叢,她看見一群綠色的生物正在朝她這個方向跑來。天空中傳來刺耳的“嗡嗡”聲。

是附近的駐軍,或者是別的什麼,他們行動速度之快完全出乎意料,但更讓密涅瓦吃驚的是:她不能使用魔法了。

和瑪那的感應完全斷絕,仿佛這片土地上的瑪那都被抽光了這種異常現象讓密涅瓦顫抖起來。

沒有奇跡之力的協助,她只是個普通的、脆弱的女孩而已,竭盡全力也無法逃出四面八方包圍過來的羅網。

“站在原地!不許動!”

黑色的影子掠過地面。身後傳來了喊聲,字正腔圓的查理曼語,如同機器、金屬一樣的喊叫,不帶任何感情。

“停止無意義的抵抗!”

“站在原地,不准動!!”

“站在原地!!”

一眨眼,身穿綠色軍裝的精靈軍人出現在前後左右,放眼四周盡是漆黑的槍口和冷漠的眼神。

殺氣騰騰的人牆分開一道缺口,幾個穿著黑色長衣的精靈走了出來。

走在最前面的精靈大概就是他們的頭,密涅瓦仔細的打量起對方。

舉手投足透露出受過良好教育和專業訓練,身穿筆挺的長風衣,面帶溫和笑容,動作彬彬有禮,目光中沒有任何笑意,冷硬的如同鋼板一張技術型官僚的面孔。

頂著虛偽的笑容,那個精靈在五步開外站定,行了一禮說到:

“查理曼王國第三王女,密涅瓦‧德波旁殿下。”

他說話的語速有點慢,但咬字發音相當準確。

“奉最高長官之命,我等前來迎接殿下,請和我們一起回去。”

語調平和,並且用上了“請”,但不論說話者還是其他精靈,都沒有會接受密涅瓦說“不”的意思。

包圍圈進一步縮小,其他幾個黑衣精靈把手探進了懷裡,領頭的上前一步,向單薄的肩膀伸出手。

“休得無禮!”

一瞬間,密涅瓦幾天鬱積下來的情緒爆發出來,領頭的像是觸電般挪開手。

遲疑了一秒左右,他又露出招牌式的笑臉。

“殿下,請不要誤解,我們並沒有惡意。殿下繼續的食物、醫生,我們都已經準備完畢,請不要耽誤寶貴的時間。母神在上,小官以人格擔保,殿下和羅蘭少爺絕不會遭受不當的對待。”

吸了一口氣,少女垂下目光。

從對方喚出名字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一切底牌都已經被掌握,說出“醫生”時,最後一點僥倖也沒了。

密涅瓦不知道精靈們是怎麼掌握到自己的狀況的,反正他們就是知道了,繼續糾結也沒意義。身為繼承王族血統之人,身為結婚誓約的另一半,即便到了這種時候,許多東西還是非得面對才行。

空中展開雙翼的魔法鎧甲慢慢降低高度,掀起的氣流吹拂全身,翠綠的眸子緊盯著領頭的精靈。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希望你能履行你的諾言。別忘了,你以神明的名義和你的人格擔保過的。”

“當然。”

保安員警鄭重的點了下頭,槍口一齊垂向地面,幾個穿白大褂的扛著擔架從樹叢裡鑽出來。

看著抬著羅蘭的擔架遠去,在黑衣精靈的催促下,密涅瓦朝森林外邁出腳步。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24 13:10
22.神秘樂園(八)

終於清淨了。

房門鎖上的一瞬間,羅蘭不由自主地如此想到。雖然感覺有點對不起殫精竭慮醫治自己的醫生護士們,但任何人被10個內科、外科、營養學專家,以及30個護士圍著團團轉,感覺都不會舒服。首先,醫生們總是會對治療方案進行討論,接著產生不同意見,為此爭執。為了顯示自己更高明,爭執會變成辯論,而誰都無法說服對方的辯論最終總是會變成爭吵謾駡,甚至是肉體衝突。沒有病人會覺得一群白大褂整天在自己面前上演這類戲碼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其次,讓一大群專家教授為他一個人服務是對醫療資源的浪費,會耽誤其他病人的治療;最後,用腳指頭都能想得出來,他為什麼會收到如此盛情的“款待”。

將鬱悶一吐而盡,羅蘭的表情變得開朗許多。

醒來時全身意外的輕鬆,先前幾乎要了他性命的高燒、頭疼早已煙消雲散,從爆炸之後到清醒的記憶完全是一片模糊,依稀記得些許零散碎片……一雙清涼溫柔的手擦拭自己的身體,喂他吃了一些味道很恐怖的東西,但具體的人物、事情完全想不起來,看來自己病得相當厲害。

病歷報告差不多也是這麼說的,爆炸產生的爆風衝擊、高空落水、連續高燒、不正規的應急處理、不衛生的飲食……能活下來堪稱醫學奇跡。

不……真正該稱為奇跡的,是自己小時候被那樣鍛煉還能順利成長這件事吧。

過去的點滴劃過心頭。突然,他的臉沉了下來。

(……為什麼?)

腦海裡閃過一個女孩的臉孔。

純真無垢的童顏,被憤怒和絕望壓倒的臉孔。就算伸出手,也無法阻止,不能讓其看見希望的無名女孩,甚至連可以埋入墳墓的屍體和填寫名字的墓碑也沒有留下。

那件事在羅蘭心裡留下一道深刻的傷痕,一回憶起那個女孩最後痛哭流涕怒駡的表情,羅蘭就覺得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要那麼做?”

“是啊,為什麼?”

像是歎息,又像是疑問的聲音傳來。側轉臉。布倫希爾似乎有所感的表情納入視線。

“我們不是那個孩子本人,無從得知她的經歷、想法、行動動機,或許她有著不為人知的辛酸隱情,但這不是把別人捲進她自己選擇的死亡的理由。”

真摯卻隱藏著銳利的發言讓羅蘭屏息。記憶中布倫希爾很少疾言厲色。但發言對他的衝擊更大。

每個人都必須對自己的人生負責。自己做出的選擇只能由自己承擔後果。

這是李林的論調,和他的另外結論一樣正確、冰冷、不容置喙。

誠然,這是正確的。可是……對於一條鮮活的生命、還是尚未開始接觸人生的美好辛酸的幼小生命以那種慘烈的方式結束。僅僅用一個結論來概括一切……是不是太過草率和冷漠了?

不過這裡並非適合討論的場所,那些事情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壓下陰鬱的問題,他露出感激笑容。

“特意讓你趕回來一趟,真是抱歉。”

“正好我要和提爾進行輪換,也談不上麻煩。倒是你,別總和他抬杠,像這一次,要不是運氣好……”

洪水般的勸誡湧了過來,羅蘭擺出受教的姿態,心裡露出苦笑。

每當他和李林發生爭執時,布倫希爾總會勸解,她的立場也很明確,小事支持羅蘭,大事支持李林。這麼多年來,羅蘭對此了然於心,也不覺得有錯,一直等20分鐘的教育時間結束,他才重新抬頭問到:

“密涅瓦怎麼樣了?”

昏迷前最後的記憶是密涅瓦和自己一起被爆風吹走,此刻自己身在亞爾夫海姆的醫院裡,恐怕密涅瓦也……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就太糟了。

嚴格來說,精靈們不是排外主義者,但他們是秘密主義者,安全感比較稀薄的那種。

密涅瓦並不是一般平民,讓她人間蒸發會引起許多問題。可在“自殺炸彈襲擊”、“迄今搜尋無果”的背景下,就算“官方認定下落不明,社會全體認定死亡”也不是什麼難事。至於羅蘭,塑造出一位深受重傷、痛失未婚妻的癡情少年來博同情,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羅蘭罕見的祈禱著,祈禱全能的母神別讓事態發展成這般田地。

然而……

“她是和你一起被河水沖過來的,你最危險的幾天都是靠那位殿下才撐過來的,我總不能說一句‘哦,謝謝’,沒有任何表示就把人家打發回去吧?”

李林一邊關上房門,一邊解釋他的決定。

“這三天裡,她已經看了不少東西,不可能就這樣放她回去。”

亞爾夫海姆最高執政官輕鬆而淡定,仿佛在說一件連麻煩都算不上的小事,而不是一個威脅。

可事實上,那就是威脅。

羅蘭慨然謂歎:

“你是要……幽閉她一生嗎?”

最能保守秘密的,是死人。從李林的話語來看,他沒有殺死密涅瓦的打算。那麼,他可以用來確保秘密不被洩露出去的手段就不多了。

像對待阿茲達哈卡一樣,在她腦內植入“意識高牆”,讓她絕對無法洩露秘密是一種解決辦法。用夏爾王子的性命相威脅,迫使她保守秘密也是一種辦法。最後,將密涅瓦軟禁起來,直到死亡或李林認為合適的時機為止,同樣能保住亞爾夫海姆的秘密。

以李林一貫的行事風格來說,這可說是心慈手軟的處置方式了。但羅蘭還是感到不舒服。

微微皺了下眉,回過神的羅蘭發現李林和布倫希爾正在注視他。

“怎麼?”

他問到。

“我們在等你為未婚妻求情呢。”

李林笑了笑,在羅蘭漲紅臉之前結束了他的遊戲。

“不過呢,這次你猜錯了。既然人家都來了,招待一下客人,讓她盡興而歸這是身為主人的義務。”

“什麼?!”

羅蘭的音量一下子提高了幾個分貝,不可思議、震驚、迷惑一瞬間佔據了他的臉,他仔細打量著眼前的李林,仿佛頭一次看見自己的監護人,或是確認有什麼人假扮成李林和他開玩笑。

“看來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很糟糕呐。不過這次我是說真的。等你傷好之後帶她在城裡轉轉,享受一下病假吧。”

“你到底在盤算什麼?”

紫瞳中閃過一絲警惕。每次從李林嘴裡說出“休假”、“享受”之類詞彙時,那就代表有人要倒楣了,各種修羅場、煙花大會、獵奇秀將會接踵而來。在亞爾夫海姆可能還不至於搞得太大。不過……

“我只是希望實現人類和精靈的和平共處。僅此而已。”

聲調、語氣沒有變化。氣溫卻似乎降低了幾度。

一疊報紙遞到面前,哥特體的“亞爾夫海姆日報(alfheim.tageblatt)”印上眼簾。

“你知道最近大家討論什麼事情最多嗎?”

在羅蘭把報紙完全攤開前,李林說出了答案。

“是‘斯科特案’。”

斯科特案。全稱為“斯科特訴弗裡契案”。在3個月前,人類工人德雷德‧斯科特走進亞爾夫海姆地鐵,故意登上一列只為精靈服務的列車。但根據亞爾夫海姆交通法律條令,精靈和其他種族必須乘坐“平等但隔離”的車廂。由於違法,斯科特先生理所當然地被員警帶去喝茶聊天了。

但交通法卻與民權法案賦予人類的權力稍微有些衝突……至少斯科特先生認為依據“被統治種族享有基本權力”的精神,他有權和精靈搭乘同一節車廂。因此他向法院提出訴訟,指控地鐵管理部門和普通員警逮捕並關押他屬於非法行為。然而由於一些眾所周知的原因,法官維爾納‧弗裡契認為根據“隔離但平等”的原則,只要公共場所為人類以及其他種族提供的服務設施水準與精靈相當,那麼強行將他們與精靈隔離就是公平的。地鐵管理部門和員警不過是在管理範圍內執行生效的法律,據此判定斯科特敗訴,同時以妨礙正常交通運行的罪名判處罰款300馬克,義務勞動一個月。

顯然,斯科特先生不可能對此表示滿意,於是他又向亞爾夫海姆高等法院控告弗裡契法官的判決違法,並且再次理所當然的敗訴了。

不過事情並沒有到此結束。儘管兩次敗訴。但這似乎沒有給斯科特先生的信心造成哪怕一點打擊,或許他單純的相信亞爾夫海姆是一個法制國家,或許他有著“屢敗屢戰”的堅韌品質,或許他打算把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借此喚醒人類的維權意識,用一場街頭革命向法院和政府施加壓力……不管他是怎麼想的。總之,斯科特先生已經再次向高等法院提出了訴訟請求。

但他仍然會敗訴。

羅蘭完全能預見這個結局,以及那個判決將在亞爾夫海姆司法史上留下何等濃厚的一筆。

儘管法律問題既不是他的專業,也不是他的愛好,但將亞爾夫海姆的社會風氣以及國家戰略納入考量,再參考一下過去類似案件最後的結局,結果的必然性顯而易見。唯一能算問題的,只是何時宣判而已。

極右翼分子、激進派一定會為那個判決高興得發狂。法院將用事實證明種族歧視是合理合法的行為,這個“只做不說”的時代將會翻過去,“敢說敢做”的新篇章即將到來。

“對他們來說,這只是個開始。以沃爾夫岡‧卡普為首的極右翼分子正在串聯,打算推動一項法案。”

他沒說下去,但羅蘭應該能猜得出那項法案裡面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不是其他的什麼東西,只是一部亞爾夫海姆版的,將種族歧視和迫害合法化,然後像工廠生產部件一樣生產出“水晶之夜”、“最後解決”、“淋浴室”、“焚屍爐”……等等。

這絕不是什麼好事。

“可這和密涅瓦有什麼關係?”

羅蘭奇怪地看著李林,他弄不明白,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

“暫時沒關係,但很快就會有關係。”

李林神秘的眨眨眼,語氣一轉。

“讓那些跳樑小丑蹦到最高的時候,一下子掉到谷地你覺得這主意怎麼樣?”

毫無疑問,這是個好主意,非常好的主意。

##########

“西波”的總部大樓是一棟占地甚廣的五層大樓,大門面北,長年採光不足。大樓底層和一層的窗戶安裝有防護網,晦暗的燈光透過鐵柵欄和鐵絲網,將帶刺的影子灑向地面。整棟大樓連帶著裡面辦公的寶安員警,一起被現實的濃霧以及政治偵探故事的神秘形象所籠罩。

執政官機要秘書海德里希少校正在這團迷霧的中心,作為執政官和保安員警的聯絡官,他在這裡有自己的辦公室,奶油色地毯和壁紙,隱蔽式射燈,黑色真皮沙發,全套紅木辦公傢俱,象牙雕刻文具。

除了這些必需品,這間房間還掛滿了肖像畫海德里希自己的肖像。

穿航空型MDS的海德里希;穿運動服的海德里希;穿大學畢業裝的海德里希;穿軍裝的海德里希;演奏小提琴的海德里希;被執政官召見的海德里希……一張張肖像畫勾勒出大致人生軌跡從毛頭小子成功晉級菁英階層的道路。

還不夠成功。

流連於肖像畫之間,饑渴感油然而生。

作為一個有點自戀傾向的現實主義者,海德里希為自己設定的人生目標,是成為亞爾夫海姆情報和保安力量的大頭目。也就是一個足以載入史冊的超級特工。

不過對什麼是成功的超級特工,每個人的標準都不一樣。有人認為拉風耍帥是,有人喜歡默默無聞,更多人是茫然。而海德里希的標準很簡單,能被執政官認可的才是真正的超級特工。

只不過,執政官在這方面的標準有點高的超乎想像。

眉清目秀、虎背熊腰、體育全能、桑博達人、柔道八段、跆拳道榮譽黑帶九段、上天能開飛機,下海能開潛艇,最後還要能獲得“聖帝”的榮譽頭銜……

這要求不是一般的高啊……

更離奇的是,某次海德里希突發奇想,把上述要求輸入計算回路,進行演算。出來的結果居然是……“沙皇”?!

這真是見鬼了,沒聽說毛熊還有這麼一號沙皇,還有,他們有這樣的種族天賦?

驚訝歸驚訝,海德里希還是繼續朝這個方向努力,不過光靠努力是不夠的,有時候還要一點耐心、機遇和運氣。

目光落在辦公桌上的一份檔上,第五次詳細閱讀著上面的內容。

他已經有足夠的耐心和努力,運氣和機遇也來了,現在就看是否能把握住了。

看著用迴紋針別在文件上的密涅瓦的照片,海德里希的嘴角慢慢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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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漫小說愛好者......兼妖怪控、兼林賾流書迷 大概是從2009年年初開始看網路小說至今(鮮網→說頻→冒天→定居卡提諾、偶而去起點逛逛)。不太喜歡看愛情、恐怖比例太重的書、其他甚麼都看(雖然有爽文看太多一般小說看的艱難的傾向),但是常因一些奇怪原因棄書,偏好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