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晨羲 2013-8-25 11:08:5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30 590173
yuyosan 發表於 2014-9-20 18:24
21.看不見的真實(二)

經歷了叫人羡慕……慘絕人寰的非禮地獄後,作為男人最後尊嚴的那條底褲總算是勉強保住了。儘管有好幾雙手在屁股和股間上下其手,讓守住小褲褲的意義打了一點折扣,不過總好過在一堆狂暴化的女生面前露鳥,讓自己的貞操面臨更危險的境地。

這絕不是誇張,羅蘭可是親眼看見好幾個暴行參與者一臉遺憾的將各種形狀怪異、用途不明的道具收起來,其中不乏蠟燭、大號注射器、三角木馬、粉紅色卵狀物等等叫人不明覺厲的東西……

被超快速扒光,然後又以同樣的速度換上衣服。

三分鐘後。

“Bravo!Bravo!”

女生們形成的觸手叢林一下子散開,一起鼓掌祝賀。空出來的中心,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身著舞娘服飾的美少女。

是駱駝族領地內的舞娘服飾。

耳邊的金耳環閃閃發亮,稍稍一動便嘩啦啦作響,脖子上同樣掛滿金光閃閃的項鍊,手腕和腳腕處也套著金環。

到這裡還算正常,再往下瞄,就足以讓身心健康的男人們血脈賁張了。

公國在男女關係上一直高度開放,駱駝族在某些方面古板的可怕,但是對舞娘卻高度寬容,允許穿戴性感服飾,結果舞娘服裝變得非常暴露。

脖子上雖然纏著項圈一樣的金環,但是軀幹部分卻只有用繩子連接的布片遮擋胸部和臀部,大片的光滑肌膚曝露在空氣中。

這種裝束很難讓少年看起來像少女。通常用塞布讓胸部看起來豐滿的手段無法適用,胯部就更不要說了。不過集體的智慧不可小覷,最後用最新矽膠素材來做出C罩杯假胸的手法解決,胯部的問題也由專業人士花螳螂設法解決了。一個波圓臀翹的舞姬出現在大家面前。

“Nice。”

李林摩挲著下巴,打出了滿分。

“好你妹啊!”

化身性感舞姬的少年憤而起身,沖著辦公桌上10公分高、三頭身的養父分身發出咆哮。

“我的人權呢?尊嚴呢?都到哪裡去了?”

“那種東西和節操一起剁吧剁吧,撒點胡椒和鹽巴吃下去就是了,和吸引觀眾比起來,人權神馬的一文不值。順帶一說,別用那種表情吼。好好一個美女都被破壞了。”

養父分身的發言即為少女們歎息的代言。車廂裡的女性和精神層面女性全都深以為然的點著頭。

雖說是為了方便聯絡,應對突發事件留下來的擬人分身,但從其口中轉述的全是李林的想法。把握周圍人群無法順利表達的共識,再恰到好處的用言語煽動奇怪的共識,對他來說簡直和品紅酒一樣輕鬆。

“哪裡有這種喜歡看女裝男人的奇怪客人啊!前線的士兵裡有這種怪人嗎!”

“只要不說的話。大家都只會認為‘這麼可愛。一定是女孩子!’誰也不會想到其實你是可愛的男孩子。更不會想到是可愛的女裝魔法少年。就連花螳螂都做不到這一點,這完全是超越生物學和自然演化的奇跡,是神所展現的神跡。啊,我都想去當教徒了。”

“那是什麼奇怪的宗教!還有,不是還有那個變身手環嗎,就算要穿這種衣服,也可以用哪個啊!”

“肯普法手環出了點小問題,原本只是想讓變身後的胸部更加豐滿一點,結果變成巨乳了,頂著兩個能把衣服扣子崩飛的哈密瓜跳舞……台下的大兵都會變禽獸吧。再說變身作戰啥的還勉勉強強,邊唱邊跳舞就不大方便了,畢竟骨盆和胯間的形狀差異擺在那裡。”

“胯、胯間……”

似乎是勾起剛才的觸覺回憶,兩腿間傳來涼颼颼的感覺,少年夾緊雙腿低頭不語。

“沒有穿上精心挑選的決勝內褲多少有點遺憾,好在現在也不差。”

手杖挑起一條粉紅色蕾絲邊丁字褲旋轉起來,中央的黑蝴蝶格外扎眼,看著自己以死相逼才沒套上的惡魔道具,羅蘭長長歎出一口氣。

大戰之後,他實在沒興趣參與這種和羞恥Play無異的活動,當時盤據在腦子裡的只有憤怒和驚訝。

他理解秩序的重要性,對阿茲達哈卡那個應得的結局也沒有太多異議。但他無法接受養父以維護秩序為名,侵犯他人意志的做法。

這不是道德潔癖和安全需要之間的矛盾,也不是自我滿足和堅持的問題,而是這種做法本身就代表著一種危險的傾向權力和控制的濫用。

的確,以阿茲達哈卡的危險性格以及他所造成的種種後果來看,任何人都不會質疑李林的決策。然而,“意志之牆”也可能應用於其他人,甚至整個社會上,想到這一點,羅蘭就感到不寒而慄。

或許那樣做會讓人與人之間的矛盾消失,整個社會不會發生偏離軌道的事件。可是……如此一來,人類意志和感情不就等於根本不存在?包括思考在內的一切都交給別人掌管,那智慧生物和家畜又有何異?

或許會有誰跳出來說:這都是命運,是註定的。可羅蘭對此無法認同。

他討厭命運、註定之類的字眼。

或許世界充滿了混沌,各種可能性有好有壞。可他不喜歡單憑一兩個標榜“絕對”的詞彙就全盤否定自我意志和感情。不講道理的逼迫、不容分說的指責、因為差異而單方面施加迫害乃至殺戮,對這種蠻橫的事情,他無法忍耐。

自己思考、自己決定、自己負責,這是他為人的基本態度,也是他的小小堅持。

所以他才不會盲信李林的決斷,所以他才會決定以參與者和旁觀者的身份棲身亞爾夫海姆之內。力所能及的阻止暴走行為,所以他才會一再做出一些頂撞李林的事情。

因此,對植入意志之牆這件事,他的反應會那麼大。

還來不及等他對此抗議,更大的衝擊截斷了思考密涅瓦。

羅蘭不知道她聽見了多少,全部?還是末尾部分?無論如何,那都不是查理曼王族在現階段可以接觸的情報。一旦關於神意代行者和超越種的情報流入世俗權力圈,哪怕無法想像在當前微妙的政治局勢下,會產生怎樣的化學作用,但羅蘭可以預見最終的結果由恐慌和防禦本能引發的動亂。乃至一場世界大戰。

這絕非他樂意見到的情形。精靈陣營恐怕也不想看見發展到這般田地,為了阻止情報流出,恐怕會採取什麼極端手段。如何說服密涅瓦保密,同時又讓李林相信密涅瓦的保密是可靠的。成了他最大的煩惱。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李林並未追究此事。

李林肯定早已察覺密涅瓦在偷聽。但他沒有做任何動作,事後也沒有談起,只是留下一個分身用來聯絡就飛走了。整個過程淡定得仿佛壓根沒這回事兒。

到底他在想什麼?

還沒琢磨出一點端倪,更加驚人的資訊擺到了羅蘭面前。

阿爾比昂和公國在私底下進行接觸,很快就將停戰達成協議。

老實說,還不算太意外,畢竟戰場長期僵持,每天耗費巨額軍費卻未能取得有意義的進展,只會給國家帶來政治和經濟的沉重負擔,在戰時稅賦的壓力下,民眾對戰爭的態度也會變得微妙。再加上查理曼遠征軍不斷高歌猛進這一背景,選擇適當的止損點結束戰爭就成了不二選擇。

讓羅蘭感到意外的,是時機。

依照阿爾比昂人一貫的作風,就算要停戰,也會在取得相對優勢的狀態下才會進行,一方面這是面子問題,另一方面也是為之後的談判做準備。可眼下……似乎並沒達成這樣的條件。

如果讓查理曼在戰爭中壯大,那是公國的噩夢,也是阿爾比昂最大的噩夢。

李林如是說。

這是解答,也是新的問題。

阿爾比昂和羅斯聯合公國都已經打算結束戰爭了,但查理曼可不這麼想,他們想要戰爭,想要挽回王冠領叛亂的失分,想要進一步擴張領土和聲望。所以查理曼內部的強硬主戰派一旦得到消息,必定會加以阻攔、破壞。

當然,教會可能也會摻一腳,不過教皇猊下對查理曼的壯大也有所顧忌,恐怕不會太積極,聯軍其他參與國的態度也類似。因此,最可能積極破壞和談的,還是查理曼的王太子。

必須阻止他才行。

羅蘭對李林的見解沒有意見,可還沒等他為難得一見的意見一致產生感慨,就被捲入女生的觸手之林,體味極致的羞恥Play……

“這到底是鬧哪樣啊啊啊啊啊啊?!!!”

“如你所見,色誘前線士兵,讓他們沒時間和精力對和平協議的達成、阿爾比昂撤軍等一系列變故發生反應。”

“不是有慰問團在嗎?!”

“你覺得那些貴族女孩能多大程度深入臭哄哄的兵營?或者說,前線會提供有多少真實度可言的兵營給王女和千金小姐們參觀?”

答案全是否定,小姐們不可能躬身鑽進臭烘烘的兵營帳篷,她們受到的教育可沒有應對這種事情時該採取的對策,即便能走進傷病帳篷,對傷兵表示慰問感謝,她們是否能表現好也是個問題。所以前線也很“貼心”的準備了專門應對各種視察、慰問用的模範陣地、模範兵營、模範士兵、模範俘虜……專門應對此類狀況。

雖說造假也是兵營文化的一環,從過去到現在一直存在,未來也還會繼續存在下去。不過會以這種形式添麻煩,實在是叫人感歎。

“必須有某種更能吸引眼球、更加大眾化、更符合前線士兵需求的事情,以便最大限度的拖延軍隊調動,為和談與撤軍爭取時間。而符合這一點的。就只有娛樂演出。”

“不是還有家書、慰問信嗎?”

“你覺得那群文盲徵召兵有幾個能看懂的?更何況這也只能應付一下下層軍官和普通大兵,到時候來個中校、上校的吼一嗓子,不還得乖乖收起信件衝鋒陷陣?必須要把整個軍營的眼睛都吸引到一點上才行。”

三頭身版李林斷然否定了一切可能,少年晃動著矽膠胸部做著最後掙扎。

“可……可這也太奇怪了吧?跳舞什麼的也不可能跳一整天啊,再說女扮男裝什麼的,怎麼可能會吸引人嘛!”

“不用擔心,我早已準備妥當。”

一聲響指,幾疊厚厚的本子堆在羅蘭面前。漂亮的花體字書寫著《魔法元首MADOKA》、《元首物語》、《我的鋼鐵不可能這麼萌》、《真愛是怎樣練成的》……等等可疑的標題,配上穿著五種顏色超短迷你裙的少女群像封面,更讓人懷疑這是不是某種犯罪組織的內部宣傳資料。

“前線士兵會喜歡這種東西?”

羅蘭滿臉懷疑。要說大兵喜歡性感女性他相信。身心健康的男人沒有不喜歡這個的,可是這種奇怪打扮的少女……

“潮流是要自己創造出來的,更何況,你確定瞭解軍營裡的流行和取向?”

“啥?”

輕輕咳嗽了一下。兜蟲小聲解釋起來:

“新軍裡禁止妓女進入軍營。軍紀上升的同時。能聊天解悶的就只剩下蹲在塹壕裡一起抓蝨子、罵天罵地的戰友,慢慢地培養出了感情,最後就升級成了戀人。有了關係……”

“你、你的意思是……”

羅蘭全身顫抖,臉色越來越白。

“王太子指揮的遠征軍,是一支基佬比例高達56%的軍隊。”

“啊啊啊啊啊!!!”

少年失聲尖叫,作為一個取向正常的青春期男性,他實在無法想像渾身肌肉、汗水的男人之間纏綿是一副怎樣的畫面,更無法想像自己穿著女裝去基佬中間跳豔舞,最終會是怎樣的結果……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軍隊啊啊啊啊?!還能不能好好的打仗啊!”

“當然能,事實上為真愛而戰的男人戰鬥力更強哦。”

古希臘底比斯聖軍、馬其頓夥伴騎兵的例子表明,為愛而戰的軍隊可以強到超乎人類常識的程度,而且還不用擔心他們鬧出姦淫婦女之類的事情。撇開讓人撓頭的性取向不談,基友軍隊確實很強。不過,現在這些不是重點。

“呼呼呼,如此一來就算穿幫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不,穿幫之後,大家反而會為女裝少年而瘋狂、瘋狂起來……”

穿上同款式的舞娘衣服,巨針蟻小麥色肌膚意外的合適,只見她眼中釋放出光芒,一邊發出毛骨悚然的笑聲,一邊在筆記本上寫著創作筆記。

“呼呼呼,撒啊,來吧,羅蘭少爺,作為一個女裝天使起舞吧。魅惑住男人們,勾引他們走向禁斷之愛。不,這是走向男性與男性原本應有的世界形態!沒錯,被名為‘大眾倫理’的盒子鎖住可能性,扭曲了形態的世界。為了賦予世界應有的形態,從男性之中尋找你的真愛,被誤認為女性而展開的戀情最終轉為神聖的愛情和肉欲……”

kerokerokero。

明明被冠以昆蟲的名號,巨針蟻卻從口中發出青蛙一般的怪笑。與其說這個一邊怪笑一邊揮舞筆桿的傢伙為“腐女”,倒不如說她更接近必定會給周圍帶來麻煩的“那邊世界”的居民。

“不要隨便把人當成妄想的玩具!”

“不用擔心。”

嬌媚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雖不雄偉,但彈性十足的C罩杯在羅蘭背脊上磨蹭著,讓人戰慄的觸感不斷傳來。

“我們可是有秘密兵器,堪稱金字招牌的少爺在喲,一定沒.問.題.的。”

Kira~?。兜蟲繼續用胸部磨蹭少年光滑的背部,以恍惚的口吻說著,同時閉上了一隻眼。2秒後羅蘭才反應過來,這是拋媚眼。

“沒錯”

不知何時換裝完畢的花螳螂也靠了過來。

“人生苦短,就算偶爾穿那麼幾回女裝也不會有什麼損失。不好好享受可不行。”

和極端抗拒女裝的羅蘭不同,花螳螂對女裝一事是非常樂在其中,此刻披掛著舞娘衣服的的肢體絕稱不上豐滿,殘留了濃厚幼女稚氣的身形一看就想到易於推到,也讓人聯想到尚無人涉足的純潔雪原,最大限度的挑起征服欲仿佛用身體說著“來,推到我吧。”

這也是一種才能,不過現在只會給羅蘭帶來困擾罷了。

“只要少爺你能上陣,保管那些臭男人都會跪在你的腳下,哀嚎著‘請踩踏我吧!’、‘請罵我這只下流的豬玀’吧。為此一擲千金都不在乎哦?”

更衣完畢的蜘蛛渾身顫抖。那是歷經沙場鍛煉,怎樣都不會動搖的心都壓制不住的衝動。全身的血液為之奔騰,心臟好像快跳出來一樣。

從頭到腳寫滿“危險狀態”的蜘蛛逼了過來,她的精神狀態顯然正豪爽的朝常識之外沖去。

“哈、哈哈哈……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可愛呢?!好想帶回家包養啊!要不要到姐姐這邊來。要不要從此過上玫瑰色的幸福生活?來吧!”

“冷靜!趕緊給我冷靜下來!!”

“怎麼可能冷靜啊!明明這麼可愛!可愛到想帶回家用繩索鐵鍊保護起來啊。這是需要馬上進行保護的對吧?!這是自然法則,是萬物真理對吧?!”

“別把犯罪動機一樣樣列出來啊!”

少年的臉變得通紅,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

“哦哦!這個害羞的表情給32個贊!”

“看這裡!!”

“好可愛!!”

“付多少錢都行。好想欺負一下少爺!”

“人家都要濕了~~~~”

恐怖的對話在四周穿插,起哄和歡呼讓羅蘭的內心更為沉重。

仿佛還嫌不夠亂,所有女生一起用疼愛般的瘋狂眼神圍觀羅蘭,同時拍手唱起歌來。

“來!穿上吧!為了世界的和平與安全!為了男人們的真愛!為了美麗的公主!羞恥爬上你的臉,舞娘裝包裹住你身!輕飄飄的緞帶遮住你的臀!委身於恍惚,豔羨,背德的光芒……!!”

這就是……人類的罪業嗎。

歌聲中,四個顯然精神非正常狀態的同伴開始教授羅蘭該如何擺Pose。笨拙的動作加上害羞的表情進一步將可愛的要素放大,此時此景已經讓人無法分辨羅蘭的人生到底是升格為喜劇,還是淪落為悲劇。

“記得手要這麼伸,屁股要這樣翹,胸要這麼抖。”

眼看著少年就要順勢跨越禁忌的底線,踏入背德的世界,一陣咳嗽恰到好處的傳來。

“諸位,現在可不是娛樂時間哦?”

羅蘭感激的看向李林,仿佛那是穿透烏雲的一道曙光,風暴之海上的一個救生圈。

“我理解各位喜歡女裝秀和調教‘可愛的男孩子’的心情,可別忘了排練呐,就算為了專門伴舞而開發的‘舞王喪屍’還在運輸途中,歌唱和舞蹈也可以先練起來。嗯,先選劇本和曲子吧。我個人認為就不錯:覺醒了魔法之力的粉毛主人公,和紅茶學姐、劇場藍毛、吃貨紅毛、鋼鐵黑長直組成五色戰隊,與強大的魔女極其使魔對決。在經歷了同伴斷頭、黑化、魔女化等一系列事件。最終主人公和鋼鐵為了尋求真愛展開相愛相殺的大對決。嗯,真是個治癒的故事。”

穿透烏雲的陽光頓時化作晴空霹靂,羅蘭心中那一絲期待碎了慢慢一地。

這不是治癒,這是致鬱,想出這種劇情的傢伙一定年輕時生過差點掛掉的重病,並且向他的學姐告白被拒絕,最終變成了喜歡相愛相殺、Bad.End的“愛的戰士”。正常人絕沒有可能寫出這種劇本。另外舞王喪屍是啥玩意?什麼時候開發出了這種不明覺厲的東西?到底為了這場女裝羞恥Play做了多少準備?!

不行,絕不能出演這種劇本,這是比失去貞操更嚴重的危機。

意識到這一點,少年緊貼著車廂牆壁。朝被眼睛kirakira閃不停的人群隔斷的出口移動。

當……

鋼琴鍵發出份量十足的聲音,同樣分量十足的歎息攥緊少年的心臟。

“主角走掉的話,我可是會傷腦筋的。”

十根手指如同舞蹈般靈活的舞動起來,節奏感十足的前奏響起,高度亢奮的女生們高聲唱了起來。

“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亞克西!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的鋼鐵好!小朋友,你們好嗎?還能記得。我是誰嗎?我就是魔法元首MADOKA!到河北省,去見鋼鐵。在月光下。你的背影,讓我們一起跳舞吧!”

《白金元首》的歌謠響徹整節車廂,這個世界第一次感受到何為迪斯可,異樣的氛圍正在不斷擴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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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車廂門的瞬間。密涅瓦被結結實實嚇了一跳。

身為公主。她接觸過各式各樣的音樂。其中不乏或高雅或激情的曲調,但從未有一首曲子如同此刻纏綿耳邊的這首一般節奏感強烈,同時還充滿某種童趣氛圍。

“大王叫我來巡山。小心提防勇者來……”

歌詞過於直白,而且以反派來說,似乎過於可愛,有立場觀點不正之嫌。不過考慮到這是大眾通俗歌曲,倒也不是不能容忍。

問題是:節奏感,太強了。

目光所及之處,不論男女侍應生都處於聞歌起舞的狀態,就連一臉嚴肅的乘務長都一臉苦澀的跟著節奏做動作。

密涅瓦側目瞄了背後一眼,只見侍女們姿勢端正,但身體上某個部位大腿或是脖子,不受控制般,隨著音樂在小幅度抖動。

就算這是鄉間俚曲,這個近乎操作系術式般的感染力,似乎也太強了一點。

也許是V.E公司新搗鼓出來的東西吧。

心裡如此嘟囔著,密涅瓦繼續朝車廂深處前進,感染力超群的曲調漸漸成為背景雜音,腳步變得越來越沉重。

(……我)

密涅瓦的心中泛起波瀾,矛盾在她的心臟中不斷糾葛。

(我有該做的事情……不得不做的事情……)

那是早已有所覺悟之事,自從被告知與羅蘭訂婚時就已被告知,如今通過聖女殿下提醒,再度回憶起來的職責。

那一紙婚約並非是讓她扮演照顧輔佐羅蘭的單純女性,而是讓她表面上成為財團與王族和諧共處的抵押品,暗地裡慢慢變成控制羅蘭乃至財團的項圈。

為了對擁有財團繼承者施加影響,同時又不被財團察覺反彈,勢必採取懷柔手段,慢慢將羅蘭塑造為符合王族需要的財團總裁。自古以來,想煽動或束縛住某個男人時,所用之物無非是金錢、名譽和美女。但對財團而言,金錢和爵位並沒有多大吸引力,剩下的,唯有美色了。

第一目標本應是身為總裁的李林,但面對這個極度狡猾又冷酷無情的男人,美色恐怕未必能發揮效果。所幸還有財團繼承人羅蘭在,掌握住他,就等於掌握了未來的財團。

和羅蘭發展感情,通過獲得寵愛,將自己化身為束縛財團的項圈,這就是密涅瓦被賜予的使命。而現如今,這個使命還被賦予了新的意義,即確保和神意代行者溝通的管道。

無需姬艾爾提醒,密涅瓦對今後的形勢發展也有相當程度瞭解。

只要有神意代行者撐腰,財團就能繼續屹立不搖,無論是其自身實力,還是背後的靠山都足以應對各種挑戰。反過來說,只要成功籠絡羅蘭,這股巨大的力量即可為查理曼所用,就算想成為世界之王也絕非白日做夢。

一方面是為了王族自身的存續,另一方面為了未來全世界的權力,為了獲得這些,密涅瓦被選中,成為羅蘭的未婚妻。

密涅瓦對此並沒有任何怨言,她並不認為自己是有多麼與眾不同的存在,既然世上有人挨餓受凍,而她衣食無憂,學習知識禮儀,呵護花容月貌,那麼就該對優渥生活以及賜予這一切的父母感恩,做出相應的回報才是。

換句話說,查理曼第四王女密涅瓦‧德‧波旁的存在意義僅限於此。

除此之外,她什麼都不是,其它能稱得上存在理由的,哪裡都找不到。若不能完成這個使命,她就沒有存在的意義。她自己的結局不必多說,就連一母所生的胞弟也會被捨棄吧,失去最後的庇護,夏爾和她將走投無路。

密涅瓦很清楚這件事。

所以……

(我是王女。)

她對著車窗上映照出來的自語到,空虛的眼光散溢在微溫空氣之中,相對於決心,內心鳴動的聲音實在過於空洞。

(把自己獻給國家和一族的……王女。)

對財團繼承者奉獻,並借此成為管控財團的韁繩。

為了查理曼,為了將自己撫育長大的父王,為了脫離自己庇護便無法生存的王弟,此身此心,皆為虜獲羅蘭之心,並加以操縱而存在。

這是唯一且絕對的使命。

除此以外皆為瑣碎小事。其他一切的優先順序都在這使命之下。自己的身體、自己的愛好、自己的感情、自己的生命、自己的貞操、自己的將來、自己的過去,自己的……

(我是……)

恍惚著重複同樣的話語,一遍又一遍,直到將多餘的思考徹底摒棄,總算抑遏住精神混亂的密涅瓦,為進入羅蘭所在的車廂,拉開了那道隔音門。

門後面的世界儼然化做了異世界,一大堆少女紮堆在車廂一角,饑渴難耐的揮舞著筆桿,另一邊,幾個穿著暴露的少女正拽著某人強行更衣,衣服已經脫到一半,香肩和臀溝已經裸露出來,顯得極具誘惑力,再仔細看那位目瞪口呆的“少女”……

過了兩三秒,淒絕悲鳴響徹整列火車。

“啊啊啊啊啊啊!!!眼睛!!我的眼睛!!!”

受到太過香豔、太過背德的畫面刺激,自出生以來頭一次見識到何為“逆推”、何為“女裝少年”的密涅瓦殿下,一邊噴著鼻血一邊倒了下去仰面向上的那種。

ps:抱歉,最近兩個女朋友之間來回跑,回到家腰酸背痛到頭就睡,耽誤更新了。明天開始恢復正常,順帶一說,有些運動真的很累……
本帖最後由 yuyosan 於 2014-9-20 18:41 編輯

yuyosan 發表於 2014-9-20 19:04
21.看不見的真實(三)

何等失態。

稍微恢復一點意識後,腦子裡立即彈出這句話。

“沒有通報就進來,實在是萬分抱歉,我沒想到羅蘭閣下有這種興趣……”

難看地用冰袋敷在鼻樑上止血的王女低頭致歉,態度不可謂不鄭重其事,措辭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但這番話語聽起來更像是某種指責,還是足以達成社會性抹殺的那種。

你這個該處以火刑的女裝變態。

炯炯有神的翠眸無聲地訴說出王女的真實想法,被那道充斥怨念和憤怒的眼神掃過,羅蘭一陣哆嗦,“果然還是找個沒人的地方死了拉到。”的想法更加強烈了。

身穿女裝,和一大堆穿著輕飄飄衣服的少女愉快的玩耍,擺出不堪入目的體位,還發出叫人連熱心跳的嬌喘……這是何等酒池肉林,不,是修羅惡鬼的巢穴。但凡有一點羞恥之心,迄今還在為美少女資源配置不足而揪心上火的男女們,見到此情此景必定會發出義正言辭的職責,然後對這個享受後宮的現充魂淡降下制裁的鐵錘和柴刀,然後施以火刑,再把骨灰倒進垃圾桶。相較之下,王女殿下越過柴刀,直接進入火刑簡直是慈悲到叫人落淚。

如果車廂裡是正常人群的話,想必會對大慈大悲的王女殿下頂禮膜拜,但此刻除了一個站在被告席上的羅蘭,其他人似乎都不怎麼符合“正常”的標準。

“別這麼說嘛。”

蜘蛛從背後抱住羅蘭,手指劃過鎖骨的瞬間。咽喉裡滾出嬌媚的聲音。

“看嘛,這不是很可愛嗎?再加上白金項圈和鎖鏈什麼的……啊,母神啊,這麼可愛簡直是犯罪,叫人怎麼能停的下來……發薪日快點來吧,拼著一個月不吃不喝,一定要買個白金項圈回來!”

“把熱情給我用在正經事上!還有,你說的全都是犯罪啦!”

“沒錯。”

巨針蟻接過話題,大眼睛用力眨了兩三下,隨即撲了過來用力抓住羅蘭。雙手交互抓著他的手腕。接著沿手肘往上臂移動。向著肩頭、胸口、腰腹展開無情的侵略。

“看看這胸、這臀、這腰!沒有一絲贅肉的結實身體。皮膚光滑的恰到好處,身體曲線也完美的犯規。少爺的真命天子非總裁……”

“閉嘴,不准你再說下去。”

“蜘蛛,你還真是個沒有身材也沒有夢想的女人耶。幻想和浪漫能讓心靈變得更加豐富。也能增加女性魅力唷。”

“你那既非幻想。也不是浪漫,只是滿滿的惡意和腐爛的妄想而已。”

“但很有趣耶。”

“有趣個頭啦,你這個少子化推進委員會派來的奸細。你的妄想就由我來殺掉!”

聽著不著邊際的對話,密涅瓦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她們是在說什麼魔法咒語嗎?又是“純潔心靈”、又是“妄想”什麼的,莫非是操作系術式?

站在菊花和向日葵盛開的世界邊沿,面對陌生世界而陷入深思之際,從百合花怒放的世界裡伸出一隻手,輕輕扯了下王女的衣角。

“光用看的,殿下理解不了吧?”

面對兜蟲人畜無害的笑顏,密涅瓦老實的點點頭,全然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動作打開了一扇禁忌的大門。

“試一下如何?”

推銷員式的微笑紋絲不動,兜蟲和花螳螂很可愛的微微歪著頭邀請。

“試一下變裝的樂趣,順便瞭解一下人體的構成呀,人體的神秘之處呀這也是重要的新娘婚前必修課啊。”

看著已經完全露出“那個世界住民”真面目的兩人,冷汗瞬間從少女的額角上冒了出來,勉強擺出嚴肅的面孔,嗓子裡擠出全無威嚴的顫音。

“你……你們……”

“不必客氣。”

“來吧,新世界已經對殿下打開大門了哦。”

雙眼亮起綠光的兩人連拉帶拽的將密涅瓦拖入更衣室,在昆蟲殺手的怪力面前,剛剛大出血過,不論體力還是精神都不在狀態的王女全無反抗之力,就這樣消失在更衣室的門後。

“哎呀,王女殿下要是再任性一點就好了,這樣扼殺個性可是釣不到好男人的。”

三頭身的Q版李林從隱蔽處走了出來,瞥瞥更衣室,猶如惋惜般評價著。巨針蟻和蜘蛛結束了半真半假的遊戲,識趣的站到了一旁,羅蘭默默整理著淩亂的衣衫。

去掉酷似嘲諷的部分,羅蘭對這評價持有相當程度的認同。

儘管接觸時間尚未多到可以瞭解密涅瓦的所有一切,但羅蘭已經察覺到這個女孩身上存在著“看不透”的地方,用更加形象化的表述,就是思考中存在矛盾和歪曲,以及目的和手段的混淆。

誠然,政治婚姻古已有之,對掌握國家權力、一言一行決定成千上萬人生死的王族來說,所謂自由戀愛是無聊又不切實際的空想,也是不負責任的表現,連責任和立場都沒有自覺之輩,有何資格自我陶醉將自己設定為悲劇女主角?密涅瓦能夠冷靜的接受婚姻安排,想必也和這類婚姻責任觀有關係,對自己的命運有所自覺,坦然接受這一切。

然而,該說她太死心眼嗎?密涅瓦的認命態度似乎有些過於極端了。

在訂婚之前的密涅瓦總是朝氣勃勃,有時候會顯得自尊心過剩,太過執著於面子問題,但這之中未嘗不是要強的性格與自身微妙的地位下塑造出的個人氣質,其行為中有著鮮明的“人性”。訂立婚約之後,這種“人性”漸漸開始褪色。

並不是性情發生變化,變得殘忍異常。而是行動中“自我”的成份開始淡漠。

是否對國家有益;

是否完成王族賦予自己的使命;

對密涅瓦而言,周遭的事物都是比照“王族”和“國家”這兩個存在的價值基準確立,個人的喜怒哀樂沒有意義,僅僅存在立場和任務。

這樣的思維太狹隘,也太極端了。

更危險的是,密涅瓦對自己的價值觀沒有任何懷疑,認真的順著已經鋪設好的軌道繼續前進。

(這種事情……)

“身為把她逼進這般田地的人,我們可沒有批評她的資格呐。”

刺耳的提醒鑽進耳中,羅蘭不禁側轉臉孔,朝那張別有深意的笑臉皺起眉頭。

不僅僅是說V.E財團是造就如今局面。迫使密涅瓦不得不委身下嫁的直接原因。也是在提醒羅蘭,財團和背後的亞爾夫海姆本身就不是一個徹底正經的組織。作為長期隱蔽於檯面之下的影子國家,即便內部存在自由派之類堅持道德正義的反對派,整個組織與成員的心態、價值觀也會因為封閉和歷史積怨而發生扭曲。更何況為了保持隱蔽以及實現最終目的。不見光的事情也層出不窮。僅就這一點來說。財團成員沒有佔據可以批評他人的道德高地。

“別用‘你還真敢說’的表情看我。你該知道這沒意義。”

“……”

“說到沒意義,有些人正準備幹沒意義的事情。”

李林的微笑微微加深,沒有任何變化的聲線繼續說著。

“還特意挑選了個好日子。簡直貼心到沒話說。”

手杖在空氣中劃出道道銀光,閃亮的光之線勾勒出“王太子”、“和談日期”、“慰問團抵達日”、“抓現行”的字樣,顯然是對隔音門還不夠放心而採取的對策,寥寥幾個單詞配合語焉不詳的嘲弄在羅蘭腦中自行組合成一段令他感到吃驚的資訊。

王太子已經獲得情報,知道阿爾比昂軍可能在慰問團慰問查理曼遠征軍期間有異常行動,其中可能還有公國的人參與,他將採取突襲,力求人贓並獲,從而破壞談判。

(真是大膽。)

蹙眉之餘,羅蘭發出了感歎。

時機、方式都好到無可挑剔,阿爾比昂和公國為了避人耳目,特意選擇慰問團抵達日行動,王太子同樣利用這一點暗中調動小規模精銳部隊,避開他人的視線,對阿爾比昂軍營展開突襲。一旦抓住公國的人,阿爾比昂將無可辯駁,徹底陷入被動之中。擅自強闖盟友軍營的事情也可以一揭而過。

“真是麻煩的工作。”

嘴裡這麼說著,手指在辦公桌上留下“情報是否可靠”的字樣?

史塔西的工作效率一向不錯,但經歷過阿茲達哈卡的襲擊事件後,情報體系洩露出去多少,安插在王太子身邊的眼線還有多少能發揮作用,這些都值得懷疑。對情報真實性的懷疑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日期確實無誤”的回答出現,定下心思的同時,羅蘭也察覺到了財團涉足談判的事實。

(正因為同時和談判雙方保持接觸,並且對談判進度、相關內容有所瞭解,才能對情報進行比對驗證。日期確實無誤……也就是說行動日期確實是慰問團抵達開展活動的那一天。)

不過只有這種程度的資訊還遠遠不夠,突襲部隊的編成、部署、作戰計畫、可能的應變策略要現在不引起大騷亂的情況下制止陰謀,最起碼要掌握一半以上的細節,行動才有可能成功。光知道大概日期、可能的動作,除了漫無目標的被動防禦,不可能採取有效行動,這種沒效率的行為又正是李林最討厭的……

思考停頓下來,紫水晶般的瞳仁中掠過一絲陰霾。

(他到底隱藏了多少情報?又在背後盤算什麼?)

“不必做無謂的擔心。”

仿佛早已預料到羅蘭的思考方向和進度一般,Q版分身不慌不忙地回應。

“每一份情報都經過不同管道的比對,有問題的會被篩選出來,速度因此下降不少,但至少不必擔心情報的真實。也無需多做臆測。”

“……”

聽到合情合理的解釋,羅蘭也只能保持沉默。

“總而言之,眼下你只要專心學習舞臺技巧,處理好和王女殿下的關係就好,到時候就全靠你了。”

轉動手杖,三頭身小人優雅的消失在羅蘭面前,猶如約定好了一般,更衣室的門恰在此時打開。

走在前面的是花螳螂和兜蟲,被他們拉出來的,則是身穿考究的銀色無尾禮服。帶著白色手套的男裝麗人。

“密涅瓦?”

難以置信的呻吟洩露出來。少女們充滿色情氣息的尖叫隨即響起。

說過說,羅蘭男扮女裝會產生某種朦朧的“背德美”和“錯位的可愛”,那麼套上男裝的密涅瓦則完美的詮釋了“中性美”。

精幹、充滿活力、筆直的姿勢,將不輸男人的要強氣質發揮得淋漓盡致,臉頰上的紅暈非但沒有破壞這份均衡美感。反而在嚴肅之中穿插入一點別樣的可愛。讓人對這位少女的好感更加上升。

看著視覺效果上完全轉換身份的彼此。少年少女一時間呆住了,正為該說什麼而躊躇之際,起哄的聲音響起。

“來吧!殿下。挑起少爺的下巴,用高傲的目光注視著楚楚可憐的少爺吧!”

“哈啊?”

“男裝麗人和女裝少年的激情大戲!怎能少的了熱吻!來!摟住腰,用嘴唇堵住對方的反抗吧!!!”

接吻!接吻!接吻!接吻!

起哄的海嘯再度壓了過來,觸手之林也糾纏住想要逃走的羅蘭,幾隻意圖不軌的手摸上了他的脖子、大腿甚至是更隱秘的地方。隨著某人驚歎出“好大哦”,承受神經繃到極限的少年額角凸起青色血管,忍無可忍的怒吼脫口而出。

“給我差不多一點!!你們這群傢伙喔喔喔喔喔!!!”

全力扭轉甩開纏在身上的癡女大軍,但沒人因此受傷,更多的觸手撲了上來。

“為了真愛,上啊!”

“為愛去死吧!!”

“女上男下才是王道!”

“為邪道殉葬吧!”

眨眼之間,腐女、癡女聚集大會變成了格鬥天王選拔賽,熱烈歡樂的喧囂充斥車廂。

############

年輕真好。

看著羅蘭奮勇戰鬥的畫面,李林摩挲著下巴,收回對青春期活力過剩的感歎,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會議室的大地圖上,布倫希爾正拿著一根教鞭在查理曼北部比劃。

“……連接萊茵-威斯特法倫工業地帶和北方良港漢馬堡的骨幹得到了增強和完善,分散其間指向偏遠地區的支線也得到了快速發展,北部控制區內鐵路總里程數31000公里,戰時可調動機車17267台,客車、貨車車廂總計485000節。足以滿足部隊進行戰略機動的需求。”

總參謀部中將收起了教鞭,總裝備部長施佩爾站起來,傑出的建築師和管理者翻開了報告書。

“……截止上月底,查理曼和拉普蘭全境新增鐵路5000公里,相關配套設施基本就位。戰時運輸的時刻表已經完成,正在進行最後的驗算。技術方面,運載包括重型戰車在內的履帶式武器的‘西米斯(ssmys)’型和sa.705型載重車廂、‘科倫’型4軸中型載重車廂、用於鐵路救援的sst.662型6軸重型鐵道蒸汽起重機都已通過列裝測試,正投入批量生產……”

假設現場有其他勢力的軍人在此旁聽,他想必會陷入深深的困惑:鐵路對軍事運輸的確很重要,但造鐵路和軍事會議有什麼關係?那不是文官的事情嗎?

這話如果出自防衛軍官兵之口,那他只會得到一種回答一個參謀軍官揪著他的衣領,左右開弓扇耳光,邊打邊罵“馬鹿”、“國賊”之類的。

作為一支攀上科技樹的軍隊,防衛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從戰略高度看待鐵路的軍隊。通過“七日戰爭”、王冠領叛亂、北方的拉鋸戰,諸國對鐵路重要性都有相當程度的認知。但那是作為“使用者”的立場,對鐵路便利性的認知。真正作為設計者、運營者。對鐵路的便利和局限性都有著深刻的認知,對如何運用鐵路進行系統細緻規劃,並且以此建立軍事戰略的,還是只有防衛軍一家。

作為一個處於戰略包圍中的影子國家,亞爾夫海姆防衛軍自建軍之日起的最大課題就是如何進行兩線甚至多線作戰。儘管國家和外交戰略的目標是盡可能避免這種狀況,最好實現“不流血的征服”。然而他們是軍人,指定作戰計畫時必須要考慮最惡劣的狀況同時和多個敵人開戰,盡可能短的結束戰爭。

事實上,這不僅是軍方的見解,高層也普遍持有類似想法。但和軍方不同的是。儘管對“不流血”和“流血”的手段都有準備,但評議會和政府對於使用“流血”的手段卻始終心存顧忌。從七日戰爭開始,亞爾夫海姆就清醒的意識到,由於民族意識的萌芽和工業化程度的提高。精靈陣營若要成立獨立國家。勢必會和周圍發生激烈衝突甚至戰爭。而這樣一場戰爭絕不可能是“騎士們的戰爭”。民族國家中的每一個人都會被捲進去特別是亞爾夫海姆,每個國民的個體命運都和國家緊密聯繫在一起。

然而現實是,無論空間還是資源都不在亞爾夫海姆這一邊。精靈陣營看似強大的軍力並不足以支撐起一場世界規模的全面戰爭。一旦戰事曠日持久,國家將不得不轉入總體戰下的全面動員經濟體制。雖然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舉措,但卻迫使國民面對“大炮或黃油”的單項選擇,即便精靈是出了名的遵守紀律、服從權威的模範國民,統治當局也會面臨失去最廣泛社會支援的風險乃至災難。結果,“大炮加黃油”而非“大炮或黃油”明顯是更為睿智的決策。基於這種考量,文官和軍人們不約而同的意識到:速勝的軍事冒險是唯一選擇。

亞爾夫海姆的資源總量和經濟潛力處於劣勢,但它的對手們要將自身潛力徹底發掘,也是需要一段時間的。這就使得像亞爾夫海姆這種居於人口、資源、空間諸多劣勢的一方,有可能在敵人強大的軍事潛力得以發揮之前就贏得戰爭,如何進行一場有把握獲得勝利的短期戰爭正是唯一的出路……

防衛軍的大體戰略很簡單,即開戰後在西線集結重兵,爭取以6周時間解決查理曼,然後火速調兵轉向東線,擊敗或者和公國保持均勢。在東西兩面都面對強敵的客觀局面下,利用鐵路交通優勢實施先西後東的戰略機動,看起來是唯一可行之道。

此戰略構想合情也合理,但若想實現,便高度依賴於鐵路機動的成功。

既然對精靈們來說,保證快速勝利是贏得戰爭的必不可少條件之一,下一步則必須解決如何才能最有效的做到這一點。然而,儘管防衛軍軍事技術在深度和廣度上都遙遙領先各國同行,從而使迅速取得戰爭勝利變成完全可能的事情。但要給一把結構如此複雜的鎖配上鑰匙依舊困難重重,僅僅靠一個粗略的“右翼鐮刀掃蕩”戰略和已經成規模的裝甲部隊是遠遠不夠的,軍隊必須在相應的技術裝備和後勤支援上得到最充分的支援——僅僅足夠是不行的。

“在戰時,我軍主力部隊將劃分為3個集團軍群:集結於佛蘭德東部、阿登森林一線的A集團軍群;集結于尼德蘭邊境的B集團軍群,固守齊格菲防線的C集團軍群。戰爭開始後,D集團軍群將最先對列日要塞展開攻勢。”

布倫希爾揚起教鞭,直指地圖上萊茵河對岸的一點,四條分別來自亞爾夫海姆控制區、佛蘭德、廣闊的佛蘭德斯平原以及查理曼的鐵路在此交匯。一旦佔領此地,防衛軍繼續“右翼包抄”戰術的主要物資補給將有賴於此,而查理曼的安危亦將由此決定。

精靈們清楚這一點,他們的假想敵也相當清楚,為了奪回這個交通樞紐,敵軍勢必會推進至佛蘭德境內,而此時就該A集團軍群登場了。

“……當敵軍主力進入佛蘭德後,B集團軍群將會轉入機動防禦,駐守齊格菲防線的C集團軍群同步捨棄部分週邊陣地,展開逐層抵抗。力求將敵軍注意力吸引在這兩個戰場,以便A集團軍群展開穿插。”

教鞭向下移動,在一片森林山谷中停了下來。

“A集團軍群的突破口,就在阿登森林。”

乍一看,這是個極其愚蠢的決定。阿登地區山高林密,還有110公里長的峽谷,是天然的屏障,縱然是機械化部隊也很難在這種道路崎嶇、側翼暴露的環境下實施突破。然而,防衛軍正是瞅准了這個心理盲點,選擇此處為突破口。並且從物質上最大限度的進行了準備。

“實施突破前。特種傘兵和空中力量組成的突擊群將全力佔領關鍵的橋樑和至關重要的埃本埃瑪律要塞,傾盡全力確保機械化部隊通過庫爾丁候爾弗大公領和阿登森林裡的秘密公路和隧道,架設浮橋強渡馬斯河,進行戰略迂回。鑿穿敵軍防線。令敵軍陷入混亂。然後兩個集團軍群發起鉗形攻勢。迫使敵軍向西海岸撤退,最終在敦克爾克一線形成包圍網。以上就是黃色計畫的A號方案。”

教鞭離開滿是紅藍箭頭的地圖,布倫希爾的表情依舊嚴肅。但漂亮的眼眸裡卻透著怎麼也掩飾不住的意猶未盡,更具體的說,就是對這個兼具大膽和縝密的A號方案高度不怎麼感冒。

原因很簡單,這個計畫已經超出了防衛軍甚至亞爾夫海姆自身的能力——他們根本沒有能執行這個宏偉戰略構想的兵力!

兵源不足,這是困擾精靈陣營的痼疾,即便訂下,公開聲明不結婚生娃的死宅和攪基搞百合之輩乃是賣國逆賊,人人得而誅之,多生多育增產報國的英雄媽媽和模範家庭才是王道,同時投入大量資金和研究力量解決不孕不育問題,甚至在集中營裡找活人實驗如何生雙胞胎。但人口問題始終像一個幽靈一樣盤旋在亞爾夫海姆頭頂,從方方面面影響著精靈們。

像戰爭這種快速消耗人力資源的大型活動,更是深受兵源問題的困擾。

A號方案確實有其新穎獨到之處,看上去也相當具有可行性,但執行這個計畫,保守估計需要至少60萬兵力才能保證三個方向的兵力需求,否則面對人類諸國加起來近百萬的常備軍,縱然防衛軍在高強度訓練和裝備體系的先進等“質”的方面佔據優勢,但對手在“量”上的優勢完全可以抵消差距,甚至超過。而亞爾夫海姆採取極端的徵兵措施也只能保障30萬兵力,根本不可能滿足最低兵力需求,如果硬要執行這個計畫,亡國滅種之類的喪氣話暫且不說,萬一走了狗屎運打贏了,充其量也只能打成擊潰戰。敵人完全有時間,也有能力和決心把圍在敦克爾克的部隊用海運的方式撤出,為了救出包圍圈裡最精銳的部隊,為了保住和精靈陣營作戰的資本,人類甘願把包括澡盆在內一切能浮在水面上的玩意填進去。而防衛軍海空軍力量再怎麼強大,經歷前期高強度戰鬥後,要同時配合陸軍包圍海灘上的敵人,並且阻截一支百萬舢板大軍還是相當吃力的。

一旦這些軍隊完整撤出,那精靈們的失敗也就可以確定了。一方面要防備北方的毛熊,同時還要時刻防備人類新的攻勢,而那些成功撤退的部隊已經熟悉了防衛軍的作戰方式,得到後方充足的補給和休整後,他們將會更有效的阻礙防衛軍的攻勢。戰事就將滑向每個精靈想起來都會不寒而慄的持久戰深淵之中,最終還是會面臨一場滅頂之災。

因此,就防衛軍一貫強調戰鬥速度,更強調戰爭速度,集中力量在允許的時間範圍內贏得整個戰爭的軍事哲學來看,A號方案實在是下下策,是必須儘量避免的。

那麼,B號方案呢?

順著李林眼神示意,布倫希爾點了下頭,再次舉起教鞭。

“相對最惡劣情況下的A號方案,B號方案設想的外部環境較為寬鬆。首先,阿爾比昂與羅斯聯合公國將保持中立,塞雷斯和卡斯蒂利亞則做壁上觀,我軍要應對的,只有拉普蘭和查理曼的聯軍,最多再加上伊密爾。如此一來——”

布倫希爾按了一下手裡的遙控器,原本直插尼德蘭的藍色箭頭消失無蹤。阿登森林的方向上多了幾個帶番號的方框。

“我軍就可以大幅度強化重點突擊力量,形成強大的右翼鐮刀。同時,C集團軍群的作戰無需做太大調整,放棄不重要的據點和前沿陣地,逐層抵抗,將敵軍吸引到火力兇猛的主陣地,為突擊集群包抄爭取時間。當裝甲集群對敵軍實施分割包圍之後……”

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隨即被自律的女孩壓了下去,不過激動的心情卻沒有那麼快平復。

經典的錘砧戰術,齊格菲防線正是厚實的砧台,裝甲集群則是揮落的大錘。在兵力有限的條件下。最能發揮自身特長和軍事戰略。更幸運的是,國際政治格局正朝計畫需要的方向演變。

(如此一來,這場持續千年的戰爭終於要……)

千年的戰爭——會議室裡每個精靈對這說法都沒有任何懷疑,戰爭從未結束。只不過變成了精靈陣營以苟延殘喘的形勢在延續。而如今。他們就將肩負起結束這場戰爭的責任。

現在距離夢想實現已經不遠,但還有幾個問題需要解決。比如引導國際局勢的發展,比如裝備的投入和部隊訓練。比如鐵路系統的調整。

國際局勢方面確實正朝精靈們所期望的那個方向發展,但直到真正實現之前,沒有誰敢鬆懈下來。眼下要做的,就是抓住王太子異動的時機,在關係本已微妙的聯軍背後在推上一把,目前來看,事情進展的還算順利。依靠羅蘭的努力,弄不好還能給查理曼王族送點附帶獎品什麼的……

武器裝備沒什麼問題,專門的架橋突擊戰車、戰車潛渡設備都已部署到尾,倒是人員訓練上出了岔子。

“增加演習的部隊普遍反映‘對手開掛’……這是什麼意思?”

翻過一頁報告,李林掃視了一圈會議室裡的軍隊大佬們,一大票肩扛將星的精靈們面面相覷了一陣,最後提爾輕輕歎了口氣,起身說到: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閣下。”

成百上千輛狂霸酷拽的高科技高性能戰車展開大縱深突擊;NBC武器隨便丟;複雜電磁環境下各種全頻帶阻塞干擾;戰場資訊單向透明;空襲十幾分鐘一趟,每炸必中;走空運遭遇各種空中攔截,運輸機艦和護航部隊通通被幹掉;最令人髮指的是假想敵部隊不但裝備可以無限補充,士兵個個擁有手撕活人、閃電避子彈的兇殘技能,被打死後還能原地滿血復活……這是從哪個天頂星跑來的人民幣玩家?真當防衛軍是獨孤求敗的王師,地面上已經找不到對手,需要和更牛的不科學生命戰個痛,方能顯示我軍威武雄壯?

總參謀部的高參們還只能打打嘴炮,表示一下不滿,幾支參演部隊可是貨真價實的被輪流吊打。一個摩步團剛下火車就被通知NBC武器已經把火車站洗地了,你部全員陣亡;一個裝甲師把步兵戰車和主力戰車分開走兩條線,結果都被輪番空襲;一個空降師剛起飛就被通知遭遇敵方機群突襲,連自家機場都沒飛出去就被全殲;最後還是裝甲教導師這支老王牌部隊給力,通過指揮部、後勤、炊事兵、衛生員上刺刀,發動萬歲衝鋒,抱著炸藥包鑽戰車,駕駛自爆卡車沖入敵陣與敵前指揮部同歸於盡等等手段,總算贏了個慘勝。其它部隊無一例外,全被吊打了一遍。

不得不說,這種演習實在是太喪心病狂了一點,要是人類有這種戰鬥力,恐怕早就八紘一宇,制霸天下了。

“怎麼?這很難嗎?”

李林擺出不明所以的表情,仿佛那真的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在他想來,不過是擁有米帝的高科技技術兵器,蘇修的鋼鐵洪流,PLA的作戰意志和政工水準全都是鼎盛時期的。這也能叫難打?這還沒把敵軍設定成空降幾百架登陸城,裡面湧出成百上千架黑科技機動堡壘呢。

這種話不可能說出來,但可以用更合理的理由來說服。

“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為了今後的戰爭順利,現在的高強度訓練是必須的,要知道真實的敵人永遠比演習場上的對手更加難纏、可怕。”

“屬下謹記在心。”

“很好。”

李林點點頭,視線又回到了總裝備部長身上,其他與會者也看著施佩爾。

原因無他,最後最重要的問題又回到鐵路上了,鐵路系統能否承擔起一場大戰,這將是非常關鍵的問題。因為這不僅關係著戰略輸送能力,還關係著國家經濟和工業能否正常運轉。

鐵路部門已經開始朝准戰時體制轉向,進入戰時,所有列車將劃分為三大類,第一類是軍用專列,包括兵員運送車、補給物資運送車、卸載後返程的空車、軍郵車、醫療用車、部隊休整用車、戰俘列車、特種任務列車。第二類是國民經濟用車,包括所有從佔領區、阿爾比昂控制下的港口、羅斯聯合公國境內向亞爾夫海姆控制區運送工業和農業物資的列車,它們運載著來自基輔平原的糧食、鎢、錳、鐵,來自北海沿岸地區和普裡皮亞季沼澤區的木材,來自海外殖民地的橡膠等等。第三類是工程用車,包括建築材料運送車、修理列車、工人及管理人員運送車等。

所有這些列車必須執行細緻入微的鐵路秩序表,按照第一類至第三類的優先次序有條不紊的運作,在此基礎上還要配合機械化部隊以大規模出擊的姿態向前方輸送重型武器,依照最保守的估計,在進攻前的集結階段,平均每天至少要發出600列列車才能滿足需求,可想而知,鐵路系統的壓力有多大。毫不誇張的說,仗能不能打好,很大程度取決於鐵路系統的努力能否達到一種比較理想的狀態。

作為鐵路使用經驗最為豐富的群體,亞爾夫海姆似乎並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但“七日戰爭”之後,運送物資的列車塞滿車站,前線部隊和後續補給脫節的噩夢在許多防衛軍軍官腦袋裡揮之不去。而未來被選為突破口的阿登森林又是山高林密地帶,大家自然會產生一些不好的聯想。

面對眾多充滿疑慮的目光,只見總裝備部長自信的回答到:

“我們有信心完成任務。”

自信的根源,在於“奧托計畫”。

所謂奧托計畫,是一項打著“支援北方戰場”的幌子,全面拓展鐵路網,旨在將運輸能力翻番的建設工程。在合法的掩護下,財團修建了大量支線鐵路和隱蔽公路。戰爭打響後,除了在發生擁堵時可以利用支線緩解壓力的鐵路網之外,規模空前的摩托化運輸手段也能在相當程度上彌補鐵路運輸出現的不足。

所有一切都如預期般順利進行著,現在只剩一件事情要做,每個軍官都屏息凝神,盯著他們的最高執政官,等待他親口說出開戰的時間。

“鐵路系統的工作要抓緊,部隊的演習訓練也不能鬆懈,最遲明年5月,我們將採取斷然行動。最多1個月,我們將渡過馬恩河進軍呂德斯,在凱旋門下舉行勝利閱兵,再一周,查理曼的代表將在凡爾賽宮簽署停戰條約,在凡爾賽宮的鏡廳,一個全新的、前所未見的國家將會誕生。”

掃了一眼躍躍欲試的軍官們,李林慢慢呼出一股空虛的氣息,連笑都沒笑,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地圖。

“屆時,整個世界都將被這奇跡所震驚。”
yuyosan 發表於 2014-9-20 20:26
21.看不見的真實(四)

“阿爾比昂佬那裡有什麼動靜?”

刀叉切割開牛排,優雅的動作透著尊貴和洗練,肉汁滲出來在白色餐盤上染出豔麗的鮮紅。

享受午餐的王太子一臉輕鬆,仿佛在詢問明天的天氣。

“目前還很平靜,看起來‘那些傢伙’不但消滅了前去偵察的部隊,還對異端和異教徒隱瞞了相關資訊。”

陸軍大臣之子盧瓦‧德‧泰利耶侯爵放下餐具,恭敬的欠欠身子,相對于在黎塞留面前唯唯諾諾的父親,年輕氣盛的盧瓦性格頗為張揚,被王太子任命為新軍改革負責人後,更是用一系列舉動為自己贏得了“冷酷無情、倨傲無禮”的評價。但此人絕非浮誇傲慢的庸才,在整個陸軍改革過程中,他用事實證明自己遠比其父優秀的多。某次,他派出的戰爭專員和督軍在巡查各處駐軍人數時,發現貝爾-艾爾的駐軍虛報人數,臨時找平民來冒充士兵的情況。駐軍上尉當場被開除,當地總督和鎮長,以及充數的平民都受到了嚴厲處罰。

在王太子諸多心腹之中,盧瓦一手監管軍事監察體系和情報收集,任何流入其耳中的專員和督軍勾結財團受賄舞弊的傳聞一經查實,都會被迅速處理,涉案人通常會神奇地“人間蒸發”——例如敦克爾克專員阿爾伯特。這個堪稱暴戾的管理體系得到了王太子的全力支持,任何關於盧瓦的控告——不論真假,都被他堅定的擋了回去。

除了監管貪腐。盧瓦對軍官的能力也高度關注,他借鑒提坦斯的管理方式,將軍官們的軍事理論和技能納入監察環節。軍官們吃驚地發現,如果無法通過定期專業考試,他們將被迫賣掉自己的職務。一時間,之前無人問津的軍事理論著作被掃蕩一空,如前朝大將馬內特的《戰爭藝術》(Les Travaux de Mars)被一版再版,頗有洛陽紙貴之勢。

公平客觀地說,王太子新軍能改革成功,盧瓦有一半功勞。能享受與王太子共進午餐的殊榮。並參與討論種種隱秘之事也是對他的肯定和信任。

享受同等待遇的還有其他幾人尼古拉斯‧卡蒂納準將、塞巴斯汀‧沃邦準將、安德列‧馬奇諾子爵、簡‧馬汀內中校。

他們都是王太子的得力助手。並且有著出色的才幹,像沃邦準將就被尊稱為“工程兵之父”,是傑出的防守戰略推崇者兼大師,善於築壘作戰的同時也善於攻克築壘防禦體系。在之前陶格夫匹爾斯攻防戰之中。面對誰看了都會發怵的塹壕工事。沃邦就下令工兵挖掘戰壕推進至鏈球式投擲炸彈的射程內。由擲彈兵進行榴彈覆蓋,一舉攻克了這座交通樞紐。其它如卡蒂納準將、馬汀內中校也都是驍勇的戰將,馬奇諾子爵則在軍中有著廣泛的人脈。

今天他們在這裡齊聚一堂。可不是來享受前線難得一見的美食,而是要討論足以轟動世界的大事。

“是嗎……”

王太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漫不經心地說到:

“這樣也好,如此一來,我們就能比較輕鬆地抓到異端和異教徒相互勾結的證據了。”

阿爾比昂和羅斯聯合公國私下展開談判,打算結束戰爭這樣的消息在最初聽來簡直是個笑話,沒有誰去相信這個荒謬的訊息。但當對方說出“彼得.施特拉塞號”的試航時間及其航線時,事情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齊柏林級二號艦的試航日期還算是公開情報,但其航線卻只有財團內部人士和海軍知道,如果沒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不可能接觸到相關情報。不過如此一來除了實際探查一番,也沒有驗證其所說的是真是假的辦法。最後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派出了一小隊獅鷲騎士前往偵察,結果那支部隊在指出的秘密航線上發現了彼得‧施特拉塞號之後,很快就失去了聯繫,也沒有人回來。

當時所有人第一反應都是“陷阱”,作為經常被財團坑的一群人,冒出這樣的想法可謂極其自然。但接下來先是潛伏在阿爾比昂軍營裡的探子回報說發現獸人在指揮帳篷裡出沒,再是財團異乎尋常的老實起來……種種異象都顯示,財團、阿爾比昂、羅斯聯合公國三方正在進行什麼不為人知的陰謀,很有可能就是被反復提及的和平談判,可能性至少有八成。

如果理應只存在笑話裡的事情是真的,事情將完全改觀。

阿爾比昂或許可以將責任推脫為“部分人的獨斷”,並且處分參與談判者來做切割,但若要徹底追究此事,很可能會造成查理曼和阿爾比昂徹底翻臉。此外,這樁事情再怎麼洗,也無法改變這是阿爾比昂的大醜聞的事實,將引起盟軍內部不穩,光是私下接觸異教徒這一點,就很可能引發教會和其它國家的外交干涉。

因此,為謀求利益最大化,最好是抓住無可辯駁的證據,但不予以公開。以此要脅阿爾比昂,在不引起聯軍分裂的前提下,盡可能為查理曼和王太子自己攫取利益。

“畢竟我們的背後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敵人。”

馬奇諾子爵咽下鵝肝醬,用絲毫不見火氣的平靜語調提醒欠缺政治嗅覺的軍人們,餘光偷偷掃了一圈周圍,再次確認駐奧斯托利亞最高軍事長官、奧斯托利亞陸軍總參謀長赫岑道夫男爵沒有與會後,心裡稍稍平靜了一點。

不知道是身為二鬼子的特性,還是氣候和飲食上的原因,奧斯托利亞地區出身的貴族裡,中二、憤青、暴君的比例似乎格外高,連V.E財團總裁都在一次聚會上說出“奧斯托利亞遲早會出一個把全世界捲入戰火的小鬍子下士”這樣不明覺厲的笑話。或許這只是個笑話。但奧斯托利亞的確是專門出產此類人等的地方,已經死了的海瑙,還活著的赫岑道夫都是這類人。

弗朗茨‧康拉德‧德‧赫岑道夫男爵,知名的保守派人士,狂熱的社會達爾文主義者和教徒,深信人類和獸人、教徒和異教徒、異端的“總決戰”必將到來。查理曼國內無處不在的財團力量令男爵很是煩惱,他認為“奸商集團”會削弱查理曼的力量,有朝一日會建立一個新的國家取而代之。赫岑道夫的對策是設法吞併盡可能多的土地和異民族——首先是獸人——從而削弱財團在國內的影響力。赫岑道夫始終積極鼓吹要發動“對邪惡奸商集團的預防性戰爭”,僅一年時間,他就25次主張對財團發動“預防性戰爭”。如果現在他在這裡。那麼又將增加一次。

馬奇諾子爵並不認為赫岑道夫對財團的看法有什麼偏差。不論財團的終極目標是什麼,他們都已經從方方面面改變查理曼,政治、經濟、軍事、教育、公共建設……只要被財團認為是有利可圖的,都會遭到無情的入侵。最終落入財團的掌控。反過來這又增加了他們的影響力……時至今日。查理曼與其說是國王治下的國家,不如說是王族和財團共同經營的國家貼切些。若放任發展,財團必定會在“某個合適的時機”朝王國背後捅上一刀。徹底改變這個國家的政體。

話雖如此,貿然對財團開戰也絕非明智之舉,先不提財團高深莫測的軍事力量,及其盟友海軍和提坦斯的存在。光查理曼周圍那一群虎視眈眈的鄰國就讓王太子他們無法放開手腳,一旦無法快速徹底解決財團,還把外國勢力給招來,那可就不堪設想了。

所以,子爵的策略是穩住財團,和外國勢力達成某種妥協,或者要脅他們不得干涉國內的政治變動,同時在國內積蓄實力,時機成熟時,引誘財團搶先動手,然後展開反擊。

這種思想就政治理論層面來說,沒有錯誤,其在物質層面的表現就是子爵的各種外交活動,以及……一條防線。

“七日戰爭”中出彩的是提坦斯,私底下大家卻都風聞了一些關於財團私人軍隊的消息,儘管是些模糊不清的傳言,但通過幾次交手,王太子一派對財團私軍的戰鬥力還是相當忌憚的。在關於壓制財團,特別是其軍事力量的問題上,意見大致分為兩派——或者說兩個極端。

一派是以赫岑道夫男爵這樣的好戰份子和軍事貴族為首的“主動進攻派”,這群人將“大規模進攻”理念奉為經典的軍事思想,鼓吹“預防性戰爭”的同時,將軍人的榮譽感上升到了一個不切實際的高度——不但輕視野戰炮兵的火力掩護,還迂腐的認為步兵在工事、排槍齊射、步兵炮面前跑步前進都是對軍人榮耀的一種侮辱。這幫人制定出來的戰略非常簡單,就是“進攻、進攻、再進攻”、“進攻就是最好的防禦”、“迎著刺刀和大炮前進才是真正的勇士,只有膽小鬼才躲在壕溝裡。”

他們全然不顧里加城下面對堅固的築壘體系,進攻方除了遺屍而逃,絲毫未能取得進展的事實,一味沉浸在奪取陶格夫匹爾斯的勝利之中,卻絲毫沒有認真深入研究其中的前因後果。成天攛掇王太子從亞爾薩斯和洛林塔行省邊境調集部隊,尋求有利機會發起主動攻擊,卻忽略財團在當地經營多年,耳目眾多,且很有可能偷偷摸摸的設置了防禦設施。面對有準備的防禦體系,貿然進攻和自殺無異。

與之相對的,則是以馬奇諾子爵和沃邦準將為首,推崇防禦戰略的“理性防禦派”。

在子爵看來,自從火槍、火炮、塹壕防禦體系出現以來的一系列戰爭都證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堅固的永備防禦工事和要塞的優越性,在強大炮火的掩護下,它們能給攻擊部隊造成巨大的損失,讓任何來犯之敵在碉堡和塹壕前流乾最後一滴血。據此,子爵認為,最好沿著亞爾薩斯和洛林塔建設由一系列要塞構成的戰略防線,抵禦財團攻擊力強大、但兵力有限的突擊。在佔據“第一槍是對方打響”的道德高地,束縛住海軍和提坦斯手腳的同時,在預定的陣地上用旺盛的火力對來犯之敵進行打擊,如同一個血巨型磨盤一樣,用炮火將敵人的軍事力量碾碎,在完成動員後發動反擊,徹底摧毀敵人。

馬奇諾的構想得到了沃邦的贊同,在他們的研究論證下,一個龐大的戰略防禦體系出爐了。一條鋼鐵防線沿著兩個行省的邊界一路向北延伸,綿延數百公里。由一系列地下隧道、要塞、間隔暗炮塔、軍營、觀測所、工事掩體構成。其設計要求包括:能有效抵禦包括毒氣在內。任何已知重火力的直接進攻,足以保證工事內的武器、人員及附屬設備的安全;具備超強的反擊能力,能對進攻中的敵軍以致命打擊;能有效阻滯敵軍推進,防線內密佈的壕溝、陷阱、自動防禦術式能阻止或顯著遲緩對方步兵、騎兵和空中部隊的機動;在戰略物資儲備充足的情況下保證防線中要塞裡的守軍連續作戰和生活3個月。整個防禦體系能堅持到後方戰略預備隊集結完畢。對敵方發起反攻。

可以說。有著如此多的高要求,這條防線一旦建成,將有史以來人類國家建造過設計最精密、結構最複雜、工程最浩大、結構最堅固、造價最高昂的戰略防禦體系。堪稱史無前例。但有意思的是,這個防禦體系上卻有設計者故意留出來的兩個缺口——東北部約40公里寬的“薩爾缺口”,對面正是財團管理下的工業重鎮索爾布呂肯,另一個則是阿登高原森林。前一個是因為王太子和他的幕僚們念念不忘奪取財團的工業基地,轉而為己所用;後一個則是阿登地區山高林密,除了幾條羊腸小徑再無其它路徑,財團引以為傲的鐵路網未能觸及此處,為這樣一個“不可逾越之地”修建防線成本過於高昂,戰時只需要破壞道路、設置路障,再派一個輕騎兵旅駐守便足矣。

理論構想、物質基礎都具備了,現在就只差政治手腕和國際環境而已。

建設如此規模的防線,不可能完全隱藏起來,況且為了威懾假想敵,讓對手知道其存在是很重要的事情。但如此大的動靜難免引來其他國家的側目,特別是防線東北緊鄰阿爾比昂佔領下的布列塔尼亞,在兩國局勢微妙的當下,這種動作很可能招致阿爾比昂的敵意,那群島上的猴子很可能立馬轉身去支持財團,妨礙防線的修築和對財團的攤牌。如何既不刺激阿爾比昂人,又能順利推進防線的建設成了子爵等人最為頭疼的問題,這時候阿爾比昂和羅斯聯合公國私下接觸談判的消息對他們而言不啻於一份從天而降的大禮。

只要握住這樁醜聞,可以想見阿爾比昂人會有多麼慌張。當然,馬奇諾也不打算提出太過苛刻的要求,他只會要求與醜聞本身相比不過是小利的一點點方便——斷絕和財團的聯繫,在未來的衝突中至少保持略微傾向王太子的中立等等。

王太子瞥了一眼有點心不在焉的馬奇諾,眉毛微微挑起,馬上又恢復原先平淡的表情。

(策士沉溺謀略中)

路易王太子在心中不鹹不淡的評價。

作為外交人員,心中多備幾套方案是其職業本能,為此分心也不足為奇,倒不如說這是其忠於職守的表現。但這種職業病的另一面則是慎重過頭,他的慎重大多是徒勞無功。無意義地反復研究,準備了多個不必要的對策,除了可以讓他自己安心外,別無他用。馬奇諾子爵固然聰明過人,卻不是位優秀的謀士。

誠然,他所提議的巨大防線,和阿爾比昂的外交戰略都有合理之處,也可以稱得上是傑作。但其著眼點都沒有放在關鍵時間之上。

建設子爵藍圖中那條巨大防線,其耗費的金錢必定是個天文數字,所耗費的時間更是以十年計,且不說巨大開支給國家造成的負擔,也不說十年間可能發生什麼樣的變化,那位老朽的國王還能活多長時間就是個問題,根本沒時間去建設這麼一條防線。

路易王太子打心底看不起他的父親。還是少年時,查理四世面對財團一次次退讓的場面像毒刺一樣紮根在他心中,這樣的父親根本不可能成為高傲兒子的榜樣。在如今的王太子眼中,垂垂老矣的父王簡直連廢物都不如,他活著的意義就是在盡可能好的時機把查理曼的王位交給自己。

至於何時是最恰當的時間,肯定不是遠征大軍遠離本土,野心勃勃的弟弟和提坦斯在國內虎視眈眈的現在。

想到那個曾經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如今趾高氣揚的弟弟,路易王太子就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仗著財團的支援,哪裡輪得到這個不學無術的笨蛋和自己搶王位。現在靠著提坦斯掙來的面子和聲望。居然明目張膽的覬覦王位了。

儘管依舊看不上伯納德王子,路易王太子也清楚,提坦斯的戰績都是實打實打出來的。論戰鬥力,提坦斯也是查理曼國內數一數二的勁旅。想要武力解決並不輕鬆。一旦政治鬥爭激化成武力對決。自己並無必勝把握。即便最終能取勝也必定元氣大傷,屆時面對財團就更危險。更何況,財團手裡還有一個比伯納德更適合當傀儡的備用人選——之前一直如同隱形人般游離大家視線之外的第四王子夏爾。

想要打破這種狀況。外國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為此就算暫時出讓一些國家利益也沒關係,總比就這樣看著查理曼一點點徹底落入財團的掌控來的好。況且現在還有一個不必損害國家利益的機會。大可先跟阿爾比昂人虛與委蛇一番,開些空頭支票,等奪得王位後再回過頭來收拾那些該死的島國猴子。至於什麼信譽、道德,統統見鬼去吧,哪一位國王的王座上沒有沾染鮮血?哪一個道德家坐上王位後還能壽終正寢?

外國的支持只是通向最終勝利的第一步,最終還是要靠自身武力來解決。作為一個親身見證過塹壕防禦體系威力的前線指揮官,王太子對馬奇諾子爵的見解還是相當認同的,但作為一個性格中充滿攻擊性和主動性的年輕人,他對被動死守充滿了厭惡。王太子認定防守戰略是失敗主義的象徵,其最危險的方面在心理上,給人造成一種虛假的、錯誤的安全感,躲在牢不可破的鋼鐵防線後面的感覺,一旦這種感覺被打破,己方軍隊的戰鬥意志將一起被粉碎。

基於上述矛盾、卻又不無道理的思維,加上平衡手下兩派的考量,路易王太子最後拿出的戰略方案是一個折中的產物沿著兩個行省的邊界建設一條防線,但並非蜿蜒連綿的鋼鐵高牆,而是以幾個重點要塞為核心的前進基地。這樣一來既節約了修築防線的工本和時間,到了戰時又可以視情況合理安排機動兵力,可攻可守。另外,和馬奇諾規劃的一樣,王太子也在索爾布呂肯和阿登高原方向上留了兩個口子,也算是對馬奇諾的認同和安慰。

最終大家皆大歡喜,反李林統一陣線依舊繼續運作,所有的計畫也步入軌道順利運行。

路易王太子的嘴角上揚了一下,隨即又恢復淡然。

“保密工作沒有問題吧,不光財團在盯著我們,最近從大主教那裡飛來的蒼蠅也有點多。”

“所有可以物件都處於我們的監視之下,殿下大可安心。”

“在大事完成之前,我們可沒有安心的閒暇,別忘了,對手是李林還有黎塞留,不論哪一個都不好對付。”

部下們會意的點著頭,同時條件反射般的張望四周這個動作被稱為“查理曼式一瞥”,是上流社會人士為了確認是否有人竊聽而採取的諸多對策之一,在處處是財團和主教眼線的查理曼,每個人都身懷對他人的警惕和懷疑,縱然是軍營之中,大家也有充分理由相信那兩個偷窺狂似的大人物將觸手延伸到了這裡。

面對部下們的條件反射,王太子唯有在心中苦笑。

原本光是財團無孔不入的間諜就夠頭疼了,自從王冠領叛亂以來,黎塞留派出的探子似乎也對遠征軍軍營有了興趣,連王太子的帳篷附近都出現了他們的足跡。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一直對自己所作所為採取某種程度寬容的黎塞留。居然明目張膽地命令手下監視自己這已經不是警告,而是明確無誤的暗示王太子之位不再牢固,如果有必要,可以考慮換個人來當王太子。

(那個該死的老狐狸)

暗自咒駡著紅衣主教,嘴裡的美酒也失去了味道。

黎大主教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在那個看上去病殃殃的老頭眼裡,國家利益才是第一位的,別說王儲,就算是國王也不過是為國家而需要的“偶像”罷了。有人私下裡曾半開玩笑的說:一旦查理四世病故,黎塞留最多流一分鐘眼淚。接著就該幹嘛幹嘛。

對這樣一個強調國家與民族。而非家族與血緣的重要性的首相來說,一個一再觸犯其底線的王儲,絕非他心目中適合坐上王位的對象。要不是伯納德王子和財團走的太近,恐怕廢儲的詔書早就起草完畢。等著國王簽字批准了。不過年幼的第四王子……看上去似乎是個還能接受的選擇。

王太子對此可謂心急如焚。但他也清楚之前王冠領的事情影響實在太大。眼下再搞出什麼事情,黎塞留也不會再留情面。因此必須在黎塞留真正採取行動之前,把阿爾比昂搞定……

“報告!”

帳篷外傳來大聲通報。馬奇諾皺了皺眉,他還不太習慣這種新式軍事口令,而且在用餐途中被打斷也叫子爵大人不太高興。

王太子朝一旁點了一下頭,一個侍從行了一禮後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領著一個剛擦完汗的通訊士官走了進來。只見那個士官匆匆行了軍禮,等王太子點頭後,立即將一份通訊紙遞上。

優雅的解下餐巾,侍從端上臉盆和水,連指甲縫都清洗過後,王太子慢慢閱讀那一紙訊息,眼睛慢慢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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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找到殿下嗎?一群廢物!”

房間裡傳出一陣咆哮叫駡聲,接著像是某種易碎品粉身碎骨的聲音炸裂開來。

把守辦公室大門的兩個衛兵轉過頭,彼此愁眉苦臉的表情一覽無餘,隨後變成了苦笑。

按照衛兵們的判斷,這次應該是辦公桌後面左邊架子上的花瓶,右邊那個在2小時前先走一步,女傭從裡面收屍出來時還是他們開的門。兩個衛兵都暗暗為那對價值不菲的裝飾品奉上哀悼,祝願它們能在菊花盛開的天國團聚。

禱告完畢,士兵們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狀態,挺起胸膛,腰板筆直,就像一尊雕塑一樣動也不動。

在所有人印象中,黎塞留首相是個對人嚴苛,對自己更嚴苛的人。有時候會顯得不近人情,但言行舉止絕對遵守著最為嚴格的禮儀規範,幾個上年紀的女傭甚至都沒聽過主教在家裡大聲呵斥過誰,但這幾天這種自律似乎失去了作用。

從慰問團出發開始,每當主教的秘書和副官拿著電報或報告走進那間辦公室,接下來就一定是一場讓所有人膽戰心驚的暴風雨。這不光是訓斥和責駡,甚至還破天荒的摔了東西。

手裡緊握著筆,仿佛就要丟出去,然後罵上一句“氣死偶咧!”,最終還是自制力發揮了作用,黎塞留慢慢坐回椅子上,胸脯像個風箱似得上下起伏。周圍一群心腹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

自從慰問團出發,壞消息就一個接一個,先是列車遭到奧斯托利亞分裂份子襲擊,接著是王太子獨斷專行,加上一些意外導致發生流血星期日事件,最終激起王冠領叛亂,前去鎮壓陸軍擅自行動,結果被打的滿地找牙。好不容易提坦斯把叛亂給鎮壓下去了,慰問團又遭到襲擊,死傷慘重,總算重要的乘客們沒受傷,還沒等大家把氣緩過來,阿爾比昂和獸人私下談判的消息傳了過來……

平心而論,這些都是無法預料的突發事件,無論事前再怎麼防備,終究無法做到徹底消除隱患,或者杜絕此類事件的發生。黎塞留對此也能予以理解,除了面對事件直接責任人的時候,他並沒有隨意發洩心中的怒火。

但一碼歸一碼,那些事情還算情有可原。可到這麼多間諜、密探,到現在還找不到夏爾王子算怎麼回事?!

換了幾個月前,黎塞留可不會這麼著急上火,可眼下情勢卻和幾個月之前那種王太子年輕有為、儘管有點魯莽,卻還是可以勝任未來國王之位的良好狀況截然不同了。王太子確實能幹,行動也很果斷,但方向卻大錯特錯。

身為國王,最重要的一項職責是盡可能減少敵人的數量,增加身邊的盟友。王太子大概以為犧牲王冠領人民的生活水準,換取一大片工業化基地對國家和他自己而言是好事。但事實上。那種衝動行徑反而把所有人都逼到了他的對立面。土地被兼併入王太子名下、承擔著繁重稅負的農民恨他;領著微博薪水,工作時間超過20小時卻連一家溫飽都無法維持的工人恨他;認為遭到了背叛、民族意識開始覺醒的貴族也恨他;親友死在“錯誤思想防衛牆”、“流血星期日”和叛亂之中的王冠領人就更不用說了……最糟糕的是,在所有屬地和殖民地人民眼中,王太子等同于佔領體制。乃至整個查理曼。成為他們憎恨的物件和符號。讓這樣一個張揚之人坐上王位。必定會引起包括國內貴族在內的恐慌。

必須準備一個更適合的繼承人了。

自從王冠領叛亂開始,黎塞留就萌發了這個念頭,對他來說。國王陛下是神聖的存在,但絕不是不可替代的,王太子也是一樣。如果可能對國家產生危害,那麼在潛在危險變成現實之前更正就好。

主教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但當他重新審視王族成員時卻犯了難。

第二王子伯納德最近聲勢正旺,倚仗提坦斯的功績成為問鼎王位的熱門人選。但其人太過輕佻,某些方面還不如王太子,而且第二王子和財團走得太近,一旦繼位,財團對國家的控制將會更加深入和直接。

密涅瓦王女倒是文武雙全的才女,如果讓最高法院修改一下,讓其成為查理曼歷史上第一位女王也未嘗不可。畢竟有阿爾比昂的伊莉莎白的例子擺在那裡,加上海軍、巴士底獄和斷頭臺的三重威懾,反對意見也能鎮壓下去。

但王女殿下與羅蘭的婚約卻是個問題,儘管當時是出於無奈,為了與財團達成某種妥協而訂下這樁婚事,可如今卻成了難以逾越的障礙。縱然黎塞留不相信王女會捨棄王族徹底倒向財團那一邊,但李林卻不是一般人物,在大主教記憶中,還沒什麼事情是那個人渣幹不出來的。特別是在王女和羅蘭生下男丁的情況下,風險將變得更大。

最後,夏爾王子……似乎也不太行。第四王子體弱多病,由於生母地位卑微,備受王子和宮廷眾人的欺淩,要不是有其胞姐密涅瓦的保護,恐怕早已夭折,無論宮廷內外,誰都不認為他有機會接近王位,然而,黎塞留最終選中的恰恰是這位軟弱的第四王子。

第四王子確實比較軟弱,但小孩的性格可以慢慢培養、矯正過來,但缺少背景和立場這一點卻很難得到。即便是V.E財團,也只能通過密涅瓦王女迂回影響夏爾,這就給了黎塞留和其助手施加影響力的空間,為最終塑造出一個符合國家需要的國王創造機會。

這個選項可說是目前最好的選擇,好過其它王族順位繼承者,也好過從選王侯家族中挑選。正當黎大主教對自己的安排感到心安時,宮廷中卻傳出消息,被他內定為下一任國王的夏爾王子失蹤了,還是失蹤好幾天了。

從那一刻起,向來重視禮數的紅衣主教開始摔東西罵人了,他那些心腹幹將沒有一個能逃掉,直到報務員走進辦公室,將財團發來的聯絡送來為止。

看到夏爾王子安然無恙的消息,首相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不過接下來的內容又讓他皺緊了眉頭。

夏爾王子正和密涅瓦王女在一起,也就是說,他們即將到達前線,雖然安保方面應該沒什麼問題,但還是讓黎塞留有些不舒服。接下來,財團又隱晦的提到王太子最近有一些令人不安的舉動,似乎和阿爾比昂私底下接觸公國,展開秘密談判有關係……

語焉不詳的內容勾起了首相的興趣,前線的王太子似乎也聽到了關於秘密談判的些許情報,而且還是比較深入的情報,有可能對阿爾比昂採取某些行動。

身為王太子,這是其才幹和品德的表現,但在鐵了心要把王太子換下去的人們眼中,這種才幹等同於危險——特別是在其面臨失寵危機的情況下。

透過王冠領事件,主教已經清醒的認識到:路易王太子是一個有些奇才的人,在很多問題上一點就通,但其權欲太過旺盛,其考慮任何問題,都是以增長手中權力為最核心。作為一個國王,這種才能確實有必要,然而將真正的國家利益和個人權勢混淆在一起,就是本末倒置了。如果王太子生在過去,可能是能夠東征西討,為國家擴張版圖的名君。可在如今這個財團崛起,諸國開始搶奪殖民地的新時代,王太子是無法應對如今這個局面的。

要是讓路易王太子抓住阿爾比昂的把柄,他一定會以此要脅對方全力支持他,那個老奸巨猾的沃爾辛厄姆和伊莉莎白多半表面上會應承下來,私底下盤算著將觸手伸進查理曼的算盤……

首相的拳頭一下子攥緊,過了一會兒又鬆開了。

在黎塞留繃緊的腦子裡,忽然劃過一個問題:李林為什麼把這些告訴他?

是為了換掉自己不喜歡的王太子?有這可能,不過不會只是這樣,那個男人還沒簡單到這種程度。那麼是希望自己出手阻止王太子,好讓自己和殿下的關係徹底決裂?似乎也有可能……

反復推演了幾種可能性之後,黎塞留放棄繼續思考這個問題,比起那些似是而非的臆測,如何最大限度的利用好這件事更為緊迫。

主教抬起手,一紙密電立即燒得無影無蹤,面色蒼白的老人慢慢踱步到巨大的地圖前,直直的盯著北方那個被包圍的要塞城市。

阿爾比昂人和查理曼遠征軍先遣營繼續保持著半包圍,在堅不可摧的塹壕前遺留下上萬屍體之後,他們已經失去了繼續進攻的銳氣。依靠後方源源不斷的輸送補充,里加守軍士氣依然高昂,里加要塞看上去還是牢不可破,不過在經歷了持續拉鋸戰之後,他們也失去了進行反擊的力氣。都沒什麼興趣發動攻擊的兩軍就隔著地圖上那條細細的防線對峙起來,過著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小日子。

眼下的寧靜不過是暫時的,王太子率領的遠征軍正在逼近公國軍脆弱的補給線,一旦斷絕要塞和外界的聯繫,這座堅城的陷落不過是個時間問題。至於卡斯蒂利亞和塞雷斯的遠征軍,人數不多,但好歹也能給公國軍增加一點壓力……

(卡斯蒂利亞……?)

一道靈光劃過黎塞留的腦海,他急忙上前,幾乎把臉貼在地圖上。關注重點不再是北方的堅城壁壘,而是一路南下,先在阿爾比昂停留了片刻,接著又轉向卡斯蒂利亞,最終定格在了加泰羅尼亞行省。沉吟片刻後,冷酷的笑容爬上滿是皺紋的臉龐。

沒有人會想到,就在此刻,紅衣大主教已經決定,讓同樣信仰舊教的卡斯蒂利亞和王太子地位的徹底動搖成為查理曼崛起於整個大陸的第一道獻祭。

同樣,黎塞留也沒有想到,他的決定與某個神明使者的劇本一摸一樣。

ps:抱歉,牙疼……很要命,拖到今天才好一點,實在抱歉,明天回復正常更新。
yuyosan 發表於 2014-9-20 20:37
21.看不見的真實(五)

昏暗中,白皙的胴體輕輕顫抖著。

絲綢床單自肩膀滑落,香肩和背脊裸露在空氣中,經過潤澤的肌膚反射著床頭燈光,喘息漸漸平息。一根手指搭上通紅的尖耳,隨著手指劃過耳廓,難以壓抑的呻吟從喉間洩露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布倫希爾才從惡作劇般的動作下恢復過來,明亮的眸子仰望著雕塑般俊雅的面孔,夢囈般地呼喚著。

“不過……閣下。”

身體緊密的貼在一起,光滑的肌膚摩擦著,仿佛要將自己的體香傳給對方,側轉腦袋緊貼胸膛,一邊聆聽結實平穩的脈動,一邊不解的問到。

“我並不是懷疑您的判斷,可……黎塞留真會如預期的那樣,對卡斯蒂利亞採取行動嗎?”

在陸地上,撇開佔據信仰高地的伊密爾,真正能遏制查理曼的國家只有兩個——卡斯蒂利亞和羅斯聯合公國。在公國無暇他顧的情況下,集中力量解決尚未從七日戰爭中緩過氣來的卡斯蒂利亞,這聽起來似乎很合理,可事實上查理曼自身需要解決的國內事務還有一大堆,根本騰不出手來解決卡斯蒂利亞才是。

“正因為國內事務繁忙,主教大人才要讓其他國家陷入混戰,為此流乾最後一滴血,好讓查理曼輕而易舉地獲得最終勝利。”

李林回以自信的說明,聲音中絲毫不見激情後的萎靡。

“他的第一步,是要讓阿爾比昂和卡斯蒂利亞反目。”

長久以來,阿爾比昂和卡斯蒂利亞的同盟就像一把鉗子,分別從海洋和陸地兩個方向鉗制查理曼,不管朝哪個方向發展,另一邊都會乘虛而入。是故。以七日戰爭那樣的大好開局,查理曼也無法更進一步擴大戰果,眼睜睜失去徹底解決卡斯蒂利亞的機會。

但如今有一個絕好的機會,可以在這個古老同盟中打進一根楔子。讓阿爾比昂和卡斯蒂利亞由盟友反目為死敵。黎塞留當然不會錯過這根名叫“宗教戰爭”的楔子。

黎塞留視國家利益高於一切。但現在,他仍不得不顧及到宗教的巨大影響。查理曼是信仰瑪法聖教會的國家。他是教會的紅衣主教,而統治卡斯蒂利亞、奧斯托利亞的哈布斯堡家族的信仰與之相同,且得到了教皇一定程度的庇護。想要直接消滅哈布斯堡勢力,至少從政治上是不可行的。但海峽對岸的阿爾比昂在菲力浦二世的妻子“血腥瑪麗”過世後。卻逐漸成為一個由阿爾比昂國教會——即奉伊莉莎白女王為首長的新教主政的國家,雙方在信仰上的分歧正一點點侵蝕兩國間的友好關係。加上七日戰爭後,阿爾比昂“海盜”趁著卡斯蒂利亞集中精力於國內,借機劫掠卡斯蒂利亞商船,攻佔殖民地,翻臉只怕是遲早的事情。

“利益衝突面前,再強大的聯盟都可以瞬間分崩離析。相互友好的國家可以反目成仇,曾經親密的兩個民族會變成死敵。”

撫弄著布倫希爾的脊背,微微抖動的光滑觸感從指尖傳來,李林的嘴角微微上揚。

根據觀察統計。這種時候擺出成熟的笑容最能令布倫希爾提升好感度,精靈少女也果然如預期般展露出笑顏,心跳、血壓的反應一如預測。確認觀測結果的李林保持著表情,繼續說到:

“試想,千辛萬苦到了北方前線,準備和異教徒決一死戰的卡斯蒂利亞人突然撞破阿爾比昂人和獸人的秘密談判,看著異端和異教徒把臂言歡的場面,你覺得他們該作何感想?”

“一定非常、非常的生氣。”

如同母豹一樣的背脊弓了起來,豐滿又彈性十足的雙乳蕩起一陣讓人頭暈目眩的波濤。

“可是,這樣一來,和我們促成談判的最初目的不就背道而馳了麼?”

“我們的目的是盡可能促使人類陣營分裂,讓他們自相殘殺,只要能達成這個目的,無所謂過程。至於黎塞留的謀劃……呵呵,我們手上不是還有伯納德王子和提坦斯這兩張牌嗎?他們既然喜歡兄弟廝殺,這也算是滿足了他們的心願。在這之前……我們就慢慢地等吧。”

“——嗯啊!”

被壓在李林下面的布倫希爾發出了美妙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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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般絢爛的朝霞懸掛於天邊,空氣中帶著淩晨的涼意,清爽的陽光穿過雲層照射在北方的大地上,和往常一樣,又是晴朗的一天。

悅耳的蟲鳴正在收尾,鳥兒婉轉的啼鳴開始此起彼伏,幾隻野鴨踩著水花騰空而起,讓人不禁想要遺忘一切煩惱紛爭,讓身心在這片田園風光中徹底舒緩放鬆。

看上去,今天又和平日一樣,將是一個平凡而普通的日子。

可事實上,從幾個月前人類軍隊的軍靴踏足這片土地開始,寧靜就不復存在。炮彈呼嘯,槍炮轟鳴,進攻的號角,廝殺的怒吼,垂死的哀鳴……沒有一天離開過這裡,從早到晚,流血不停,度過一個漆黑的夜晚之後,所有人以更加瘋狂的氣勢投身與戰爭之中。

沒有憐憫,沒有寬恕,沒有救贖,只有殺人和被殺。直到雙方都精疲力竭,再也無力發動攻擊為止。然後再短短一個月時間裡,頑強的大自然就將遍佈彈坑和死屍的戰場重新變成了草長鶯飛的如畫風景。

遠離戰爭一月之後,自今日第一縷陽光照耀到遍佈帳篷的營地起,這一天就已經註定將在歷史上留下其痕跡,這是個命中註定不平凡的日子。

今天軍營裡的大兵們起床格外早,他們並沒有像平時那樣摟著自己的真愛一覺睡到天亮,乘著早上的生理反應,“來一發”之後才揉著睡眼起床。陽光還未完全驅散雲層釋放溫暖時,火車站附近已經出現了三五成群的大兵,他們聚集在站外柵欄啃著麵包。喝著冷水,不時向新加入的同袍打招呼。從此起彼伏的哈欠聲裡,聽得出很多人昨晚根本就沒睡覺,所有人談論的話題都是一個。那就是今天到訪的慰問團。

當得知將有一個以聖女殿下和查理曼王女為首。由貴族少女組成的慰問團來訪問前線時,整個軍營沸騰了。

不是他們好色如命。也不是太久沒看見女人,看見老母豬都流哈喇子的緣故,更不是搞基搞太久,連對搞基都感到厭煩之故。實在是這種仿佛被整個世界遺忘。和後方完全隔絕的孤獨感實在是太難熬了。

被招募進軍隊的大多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每天經歷槍林彈雨,不然就是縮在塹壕裡躲炮彈,他們對故鄉的思念之情自然會不斷增強。如果他們能讀會寫,或許還能通過家書緩解思鄉之苦,可讀書寫字看地圖都是軍官大爺們的特技,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出來的傻大兵怎麼寫信、看信?

總算在長官們“愛的鞭子”和“無微不至的同志關懷”之下。士氣還能維持,不過問題並沒有徹底解決,士兵身上的鄉愁和壓力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增加。

恰恰在這個時候,“美少女慰問團即將來前線慰問勞軍”的消息不脛而走。所有人的生活重新注入了動力,有了盼頭的大兵們每天興致勃勃的清洗軍服,消滅塹壕裡的臭蟲老鼠,掰著指頭算日子。同時至少有一半的人在幻想受個會使自己行動不能而不致傷筋動骨的傷,好離開污穢狹窄的塹壕,好好享受和美女近距離接觸的傷假,如果能發生一段熱戀甚至血脈賁張的關係……

看著部下們來了精神,軍官們也感到一絲寬慰,至於這群人腦子裡那些不純潔的妄想……軍官們也是男人,大家都懂的。

於是乎,在火車站周圍聚集起來規模空前的圍觀大軍。

“如果他們在戰場上也這麼專注就好了。”

沃邦準將苦笑著搖搖頭,闔上懷錶表蓋,“工程兵之父”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眼角餘光掃過周圍。

到處都是穿軍大衣的,有查理曼本土士兵的天空藍,阿爾比昂的龍蝦紅,還有奧斯托利亞的床單白,其中紅色占去一大片——王太子的遠征軍主力正在向里加後方迂回,在這裡的主力仍舊是阿爾比昂人。

來回掃視了幾遍,準將心中的不安稍微壓下去了一點。

(只要沒發瘋,就算是殿下也不會在這裡動手吧……)

搔搔腦袋,沃邦在心裡如此安慰著自己。

得知夏爾王子和密涅瓦殿下同行的消息後,王太子的眼神立即就變了,雖然在午餐會上什麼都沒說,但心腹們都清楚他在想什麼。

王族內部紛爭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各國王族無法享近天年者不在少數,以查理曼為例,就曾發生過著名的“三亨利之戰”——最初是吉斯公爵,然後是亨利三世,最後是亨利‧德‧波旁,三人依次死去,全都是死於殘酷的暗殺。

如今再增添一位幾乎沒什麼存在感的庶出王子,似乎也不會成問題……

事情並非如此簡單。

暗殺雖然是政治鬥爭和戰爭中經常用到的手段之一,但除非物件是公認的暴君和危害公共安全利益之人,否則任何形式的暗殺都是不能被提起的禁忌,這和傳統道德觀念相抵觸,被所有人唾棄。如果王太子針對尚且年幼的王弟發動冷血暗殺,那一定會成為他一生的污點,萬一被曝光的話,很有可能被敵人利用。沃邦和馬奇諾對此有著清新的認識,並深深感到擔憂,可身為家臣,他們也無權置喙王太子的判斷,唯有沉默的關注事態發展。

“千萬別出什麼事……”

又一次掏出懷錶,沃邦小聲嘀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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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人啊……”

羅蘭稍稍拉開窗簾,透過縫隙眺望車站,低聲沉吟著。

放眼望去盡是如波濤般起伏的制服海洋,喧囂也猶如海浪一般拍打在車體上,儘管隔著一段距離和各種隔音措施,低沉渾濁的聲浪仍在車廂裡發出嗡嗡的迴響。就連見慣了各種大場面的光景的密涅瓦也不禁感到有些暈眩。

“這還真是……誇張。”

誇張?

好吧,就他來說。或許是如此。對其他人來說只能用“壯觀”、“震驚”、“目瞪口呆”之類充滿宏大感官的詞彙來形容自己的感受了。

由於是一個月裡快速搭建起來的臨時車站,所以別說和呂德斯那些洋溢著現代感和藝術氣息的大車站相比,就連中小城市的火車站也比這個用木板搭建起來的小月臺像樣些。但此刻,聚集在這個簡陋小月臺周圍的上萬人之眾。足以形成壓倒一切的背景。

這不是普通民眾。全都是經歷戰場廝殺的軍人,身上散發的氣勢和熱量比普通人要強烈的多。聚集在一起時更是呈指數增長。聚集在車站裡的上萬人,足以比擬出發時相送的數萬人之眾。

如此規模的人數不但營造出熱烈的氣氛,也為殺手提供了最佳的掩護。

羅蘭下意識的摸向腰間,從指尖傳來槍套的觸感。

3小時前——

臨時加掛上的秘密車廂裡。頂替教鞭的手杖敲擊在畫滿了方框和線條的黑板上,三頭身的Q版小人站在講臺上說到。

“聽好了,這次的任務主要有三個:護衛慰問團成員的安全;確保談判順利達成;確保夏爾王子的安全。”

台下聽眾不約而同的點著頭,殺手們和羅蘭都很清楚上述任務的重要性,但側重點略有偏差。一邊是工作,一邊是道德理念。

“慰問團安全的重要性我就不多說了,聯軍那些大兵們也不會希望那些漂亮小姐出什麼岔子。問題在於後兩項。要在盡可能隱秘的條件下同時完成這兩個任務可不輕鬆,特別是各方勢力都捲進去的情況下。好,羅蘭你問吧。”

“各方勢力?”

舉著手站起來的少年正皺著眉,顯然對訊息透露出的複雜狀況感到頭疼。

“沃爾辛厄姆卿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情報。潛伏在阿爾比昂的間諜回報,他給他的殺手們破格提出了一大筆報酬,高到難以想像會是他這種吝嗇鬼會出的價格。而目標,當然是我們可愛的第四王子。”

“那個老爺爺啊……”

曾在倫迪紐姆和阿爾比昂的國務秘書長官有過一面之緣,回想起那張和黎塞留頗多相似之處的面孔,羅蘭不禁呻吟起來。

他多半打著殺害第四王子,然後用某種手法嫁禍給王太子的算盤,再不濟,也能徹底粉碎查理曼王族用來維持虛假平靜的遮羞布,讓王位爭奪者毫無顧忌相互撕咬,阿爾比昂便可坐收漁利。

從國家的角度來說,沃爾辛厄姆是個好大臣,但作為人來說,實在叫人不敢恭維。

“還有王太子的人,他的想法似乎和沃爾辛厄姆卿差不多,只不過背黑鍋的是阿爾比昂,除此之外還有不少觀望中的各國間諜,這裡就不一一說明了。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讓大家高高興興出門,平平安安回家。”

手杖轉了個圈,指向豎起耳朵和尾巴的半獸少女。

“諾娜。”

“到!”

車廂後方的照明燈依次打開,一輛造型粗豪的軍用吉普出現在燈光之下,和防衛軍那些造型充滿流線體的“桶車”不同,這輛車的輪廓顯得棱角分明,而且還是全封閉結構,關鍵部位的防護也有所增強,簡直就是一輛四驅裝甲車。

“這個是……‘悍馬’?”

在總裝備部下擔任各種新型機動兵器測試駕駛員的諾娜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什麼,隨即又問到:

“這還是測試中的試做車型吧?好像跟我見到過得有些不一樣?”

“這還是處於開發階段的原型車,為了這次任務,配合你的駕駛習慣做了一些調整,四輪四驅、最高時速120公里、正面防護號稱火箭彈都打不穿,就算是小蘿莉都能開著這個鐵傢伙在戰場上玩無雙。順帶一提,這車已經過了磨合期了,就算粗暴對待一下也不會有問題。”

“是讓我來駕駛這個?”

“總不能把MA、安裝三聯裝88炮炮塔的E100之類的東西開出來吧。”

“明白了。”

諾娜乾脆俐落的回答著,心底裡劃過一絲小小的失落,原本希望開試做性戰車在敵陣中橫衝直撞,順帶還能來一嗓子“吃我五對負重輪啦!”,現在看來是沒指望了。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手杖在講臺上一敲,悍馬車的後部頂棚滑落,露出刺蝟背部刺針一樣密集的鐵拳火箭彈。

“這……”

“萬一發生什麼,需要趕時間的話,就一邊用這個把攔路的魂淡炸飛,順帶送他一句‘食我大x啦!’,當做給人家前往天國的伴手禮。”

“遵命!”

忽閃著明亮大眼的少女端莊的行了個軍禮,殺手們也一道朝大拇指朝下豎的大頭目投去敬佩的眼神,唯有羅蘭揉著縮成一團的胃。

(不行了……這個組織裡還有沒有正常人?)

好不容易壓制住胃疼,羅蘭再次舉起了手。

“請問……這到底是打算鬧哪樣?”

“沖進敵陣中心,槍炮齊鳴,用火箭彈殺開一條血路,把靠過來的敵人一個個劈成兩半,最後堪稱查理曼無雙的羅蘭沖進敵軍大本營引爆炸彈,把將軍、大帥、王太子之類的全部炸成碎片。”

“你是認真的?!”

“當然是開玩笑,這種時候不都應該弄點笑話調節氣氛麼?”

“原來是開玩笑啊啊啊啊啊啊!!!”

“總之,萬一發生什麼,諾娜開車沖入軍營的時候——”

“到這裡為止都是真的啊啊啊啊啊!!!”

“到時候全靠你的表演嘍,一定要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你身上哦。”

“真看得起我……”

“你是男子漢吧,為了世界和平拿出點自信如何?別忘了,最差情況下還有特別殺手鐧,沒什麼可擔心的。”

“關於這個——”

羅蘭再度舉起手,有氣無力的說出最後一個,也是與會者都想知道的問題。

“那個殺手鐧,曲子和歌詞都很不錯啦,主唱也沒啥問題。但……這歌名是怎麼想出來的。”

李林在取名字方面的戰鬥力一直是負數,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可這次的壓軸命名還是刷新了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明明是一首挺不錯的好歌,哪怕叫空降神曲、缺氧神曲、反擊神曲什麼的,也能勉強過關,偏偏被取了一個不知所謂的名字。

大家都想知道,決定曲名時,李林到底在想什麼。

“我還以為你要問什麼。”

三頭身小人露出遊刃有餘的自信笑容,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到:

“優秀的作曲家不都是用臉滾鍵盤來決定歌曲名字的嗎?”

撲通——

這次不光是羅蘭,所有人直挺挺撲倒在地板上。
yuyosan 發表於 2014-9-21 00:04
21.看不見的真實(六)

對夏爾來說,“親人”一詞有著複雜的含義。

既是最危險敵人的同義詞,也是等同於庇護者,偶爾還是冷漠的旁觀者。

4歲時被排行第二的兄長冷不防推下樓梯,留下至今仍未能消除的裂傷;5歲時被長兄用棍棒打傷頭部,御醫們有的說時從高處墜落,有的說是被花壇磚頭砸中;6歲時吃了王后賞賜的餅乾,差點中毒死亡……

要不是有胞姐的庇護,恐怕早就在王家陵園陰冷潮濕的墳墓裡腐爛成一堆白骨了吧,而那位端坐王座之上,冷眼旁觀這一切的父親,到時候恐怕連一聲歎息都不會有吧。

日復一日接受兄長們的虐待,除了高度的警惕,夏爾還過早的學會了接受絕望和達觀。

孩童未成熟的精神中,既沒有所謂堅定信念,也欠缺化悲傷為憤怒的力量,面對不可逆的殘酷境地,沒有人教導他們如何走上堅強的道路,唯一能做的只有封閉內心,扼殺還能感受到痛苦的自我,用認命的態度來麻痹自己。

這些年來,除了密涅瓦,夏爾不對任何人敞開心扉,直到遇見那些人

‘穿女裝的大哥哥’。

這是夏爾第一次見到羅蘭時的直觀影響,並且成了日記裡,還有和密涅瓦交流專用來代稱羅蘭的名詞,也是“不可思議之人”的同義詞。

不尋求任何好處,明知道和他這樣的廢物王子扯上關係不會有任何好處。更不是為了討好王姐,極其自然的救下了病重到幾乎快死的自己,後來幾次進入王宮時也特意帶來了禮物。第一次有除王姐和德茲魯將軍以外之人送來禮物,激動、疑惑、害羞混雜在一起,不光連道謝都忘了,連該怎麼處理禮物都顯得手足無措。

真是個奇妙的人

帶著這樣的感想,加上好奇心,夏爾開始關注起羅蘭。

最開始,對羅蘭的觀察映射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覺得他是一個比一般人幸運好幾倍的老好人。財運、官運、特別是桃花運。都到了只要是男人,都想把羅蘭送上火刑架的程度,真不明白這個不懂女人心的傻瓜到底哪裡特別有吸引力。

隨著觀察的深入,特別是最近幾天。夏爾發現了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

在每天表演彩排結束。所有人離開專用車廂後。羅蘭會一個人偷偷溜進車廂,在身上各處綁滿大大小小的沙袋。之後先是用腳勾住天花板上的欄杆,反復弓起身體。用腰腹的力量抬起上半身觸碰到腿部。反復數百下之後,又換成用兩根手指抓住欄杆,用臂力拉動全身,數百下之後又換另一隻手。

好厲害。

見識到這種激烈的鍛煉方式後,夏爾不禁感到驚訝,一連幾天見到羅蘭都是這樣激烈的鍛煉自己,並且發現沙袋裡灌得都是沙金後,他就只剩下佩服和驚訝了。

就連體弱多病、缺乏鍛煉的他也明白,能將身體捶打到這般地步,已經不單單是體能和身體素質的優秀,沒有貫穿如一的毅力,是根本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的。但身為財團繼承人,衣食無憂的羅蘭,為什麼要這樣鍛煉自己呢?

抱著疑問,夏爾繼續觀察,到了昨天,他又有了新的發現。

“‘穿女裝的大哥哥’肩上站著一個三頭身的小人!那個小人有著一頭奇怪的黑髮,穿著紅色無尾禮服,拄著手杖,看上去就像一個紳士,但嘴巴卻很毒。大哥哥也拿他沒辦法,經常被他弄到撲街。真不敢相信,那個小人明明那麼小,力氣卻比大哥哥還要大。”

即便是分身,那也是李林的分身,其肉體強度比人類之身的羅蘭還是稍微強上那麼一點。不知道這一點的夏爾做出了他自己的推論。

“那個一定是‘妖精‘吧,傳說中替人看屋子的妖精,能用一隻手舉起整張辦公桌,另一隻手清掃桌面下的灰塵,同時控制好幾塊抹布,把窗戶擦得閃閃發亮。那一定是個非常老,也非常能幹的妖精先生。”

男孩臉露微笑,在筆記本上留下了驚世駭俗的文字,對這些文字一旦流傳出去會引起何等腥風血雨一無所知的男孩支起下巴,奇妙的寂寞纏繞在周圍。

寫不下去了。

(我其實……有一點羡慕)

心裡的想法說不出口,連留在紙上都做不到。

夏爾不害怕的家人只有密涅瓦一人而已,某種程度上,王姐還等同于早逝的母親。

然而,由於兄弟和王后、王妃的敵視態度,密涅瓦對這個弟弟難免過度溺愛,有時甚至到了戰戰兢兢的地步。或許是因為一力承擔起母親的責任,或許是對弟弟在記事前便和母親分離的緣故,密涅瓦和夏爾之間關係和普通姐弟稍稍有些不同。

如同中間隔著一層薄紗看得見、摸得著……但並非直接的關係。

所以當他看見羅蘭和李林那種直來直往他認為是如此的“親子關係”,忍不住怦然心動。

不行。

搖了搖頭,夏爾將雜念摒除,對得到密涅瓦庇護才能活到現在的他來說,這些念頭簡直是在褻瀆王姐一直以來的努力,是絕不應該有的念想。

深深的呼吸,透過窗縫看著正登上演講臺的密涅瓦,夏爾小聲嘀咕著。

“說不定……那位大哥哥真的是王姐的真命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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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如萌芽的鮮綠色立領制服,配上金色鳶尾花刺繡,身披及膝的酒紅色斗篷,英姿颯爽的少女站在演講臺上,對著聲音擴大裝置大聲說著:

“諸位勇士!獻身正義事業的諸位!為匡扶正義和信仰的諸位!在你們的奮戰之下……”

用詞和聲調都充滿了令人熱血沸騰的腔調,平心而論是不錯的演講。但出自一位少女之口多少讓人感到違和,如果換個留小鬍子、擅長肢體語言的大叔來講這些東西,效果可能會更好。

“不是我的問題。”

張開隱形術式,坐在羅蘭肩上的Q版李林聳聳肩。

“我可是建議她講點慰問性的東西,這種軍國色彩濃厚的東西交給別人就行,她自己非要堅持的。”

“我知道……不過那個稿子的原版是從哪里弄來的?還‘我愛民主,我愛自由……’,把這種話掛在嘴邊的傢伙根本就超可疑。”

羅蘭小聲嘀咕著,他的政治嗅覺還是比較敏銳的,李林不過是把古早的科幻電影經典巨著中。帕爾帕廷議長在得到參議院軍事獨裁的授權時發表的演講做了一些修改。然後讓密涅瓦模仿議長的口吻背誦出來,再加上一些在北方大地為信仰而戰的重要意義,此次公國和聯軍之戰是威爾特世界歷史上具有重要紀念意義的重要戰爭。

第一次全火器軍隊大規模攻防,第一次對抗要塞炮和塹壕,第一次投入人體炸彈。第一次推廣萬歲衝鋒。第一次投入成編制的狙擊手……還有一千多年來第一次各方勢力重新洗牌站隊。

最後一項還沒有成為現實。但李林很清楚,這只是個時間問題。

“話說回來,反應還挺不錯。”

掃了一眼台下的聽眾。羅蘭意外的感慨著。

密涅瓦的演講恐怕並不對士兵們的胃口,但不知為何,現場彌漫著一片輕鬆祥和的氣氛。可能是這個少女努力完成工作的心願被大家感應到了,士兵們臉上露出輕鬆的微笑。

考慮到之前聖女殿下才剛做過演講,現在聽眾們的反應確實不錯。

“畢竟大家也不可能擺出其它表情了嘛。”

毫不客氣地冷水從肩膀潑了過來,少年的眉毛跳動了一下,又恢復了正常。

正如李林所說,士兵們只能用這種表情回應,他們是為聖戰、為國家榮譽挺身而出的戰士,懷抱著大無畏的精神,在這種場合下除了“士氣大振”之外,任何反應都是不正確的。

真無聊。

遲了一秒,羅蘭反應過來這是自己的評價時,隨即在心裡苦笑起來,自己居然用防衛軍的標準要求人類軍隊。

防衛軍同樣是個等級森嚴的地方,作為軍隊,不管到哪裡這一點都一樣,但在防衛軍裡很少能見到人類軍隊那套形式主義的東西,一切都是實用主義掛帥。更重要的是,自建立之日起,防衛軍上下就很清楚“自己為何而戰”。

我們為生存空間而踏上戰爭之路。

這是篆刻在防衛軍每個軍營裡的一句話,從軍官到士兵,每個精靈都會背誦這句話。正如這句話所說的那樣,身處強敵環飼的環境下,以影子國家的形勢存在,精靈們的安全感是極為稀薄的。從建軍開始,他們就在不停地準備戰爭,而在物質上的準備開始之前,他們的精神狀態早就進入戰時了,靠著近乎於宗教般的忠誠和犧牲精神,以及從中引發出的強大凝聚力與實力,再加上領先於時代的技術裝備,防衛軍人數不多,卻是當今世界最強軍隊之一。

不同於隨時隨地抱著民族自豪感和榮譽感,願意為國家和民族慷慨無畏赴死的精靈士兵,人類士兵很大程度上還是為“國王陛下”和“領主大人”而戰,更多則是為了戰爭勝利後的各類犒賞對敵國平民的劫掠、強姦等等。偶爾也有一些為宗教信仰而戰的狂信者,但只是一小部分,在戰場上很快就會消耗殆盡,在陣營內部信仰分裂越來越明顯的當下,放棄自我思考,靠著狂熱信仰持續的宗教戰爭已經越來越難以為繼了。

在這樣的軍隊裡,形式主義、弄虛作假是必然的,即便他們已經有了一點現代軍隊的雛形,換上了新式制服和火器,骨子裡還是落後。

這樣差距明顯的兩支軍隊,假如有朝一日交手的話……

暗暗搖了搖頭。羅蘭收回想像,再次開始用余光搜索人群,一張張普通的、可疑的臉孔從他眼底劃過。

羅蘭所不知道的是,列車車廂裡正在進行一場戰鬥……或者說,設計好的廝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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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內一片狼藉。

奢華的裝飾幾乎被破壞殆盡,高級地毯、栗木牆板、鎏金天花板牆紙都被切割撕碎,赤紅的血液噴灑的到處都是,漂亮的風景畫被血紅染成了地獄圖。

這等程度的激烈戰鬥卻不被外界所知,一方面是車廂隔音措施完備,另一方面則是潛入車廂者們施展了靜音術式之故。

撲倒在地的屍體接近10具。站著的敵人尚有3人。己方戰力4人。

然而,局勢絕稱不上樂觀。

借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月臺上的演講所吸引,無聲無息地潛入車廂,殺死衛兵。設置隔音結界能做此種地步的一流殺手。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如同棄子般使用。

“真是闊氣啊,我都忍不住想跟上面抱怨:別總那麼摳門,華麗地大鬧一下又不會死了。”

巨針蟻歎著氣。在她腳邊是一個瀕死的男人,眼球被戳爛,空洞的眼窩裡流出膿液,肩關節和肘關節被粉碎,雙手無法提起。製造劇痛的毒素奔走全身,失禁的惡臭彌漫空氣中,嘴角溢出白沫,嘶啞的喉嚨發出不成聲調的悲鳴。

“你們也這麼想吧?”

少女天真無邪地笑著,提腳朝垂死的男人一踩。

和之前的哀嚎相比起來,頸骨粉碎的聲音可謂清爽痛快。

“……”

面對眼前殘忍詭異的一幕,三名侵入者一言不發。

三人中有兩人套著沒有任何裝飾的黑色外套,風帽拉起,下擺長及腳踝。

兩個男人如同影子般全身漆黑,卻不似影子那樣存在感稀薄,超過2公尺的身軀罩著外套也能看出肌肉賁張的輪廓,垂下的雙手分別握著一把短刀,戴在臉上的面具沒有任何區別,從眼孔裡放出帶有壓迫感的視線。

看上去有點像雙胞胎,在交戰時相互配合,簡直有如四條手臂的戰士,就連擁有全方位視角的花螳螂也找不到攻擊空隙,堪稱一流高手。

二人組雖然怪異,但還不算太離譜,剩下一人則只能用常識外來形容。

站在殺手們面前的,是一具盔甲。

厚重的裝甲板鋪遍全身,幾乎找不到一條縫隙,裝甲輪廓構成一副異樣的人形:頭部、軀幹、雙腿比例尚算正常,手臂卻異常粗壯,幾乎和普通人的腰一樣粗,異常發達的手裡握著一柄劍。

殺手們見識過葛洛莉亞的佩劍,人稱長騎劍的大型劍,眼前這把比長騎劍還來得巨大,與其說是劍,不如說是巨大的鐵塊鑲嵌上劍刃,或是把矮人族常用的大斧拉成劍的外形。哪怕不去研磨劍刃,隨便揮舞一下都足以殲滅對手。

這三人一點都不像職業殺手,說他們是攻城突擊部隊或者山賊土匪,可能還有人信。不過這只是表像,殺手們很清楚,對方是厲害的同行,還是自己最不擅長應付的類型。

配合的天衣無縫的二人組就不用多說,盔甲怪人更是棘手。手槍子彈、巨針蟻的刺、花螳螂的爪、兜蟲的角對那層裝甲完全不起作用,遍佈盔甲表面的刮擦痕跡證明了這一點,更離譜的是

“裡面套了鎖子甲麼?還是說內襯也是鐵板?不論哪一種,還真是個怪物啊。”

蠍舔著手術刀,輕聲呢喃,從衣服裡鑽出巨大的深紅蠍尾,高舉過頂,垂向地面的鉤狀尖刺反射著猩紅色冷光。

曾有人做過實驗,將蜘蛛、螳螂、黃蜂、甲蟲等兇猛節肢動物和蠍進行正面對決,結果是全滅。幾乎沒有昆蟲可以戰勝蠍。究其原因,正是蠍那條可以自上方死角發動攻擊的尾刺,在三維立體攻擊、櫛狀板震動感應、劇毒構成的完美攻擊面前,不用說昆蟲,連小型脊椎動物也是蠍的獵物。

Arachnid之中屈指可數的lv4成員蠍,可以將身體部分“蟲化”,顯現出“毒之尾”。通過脊髓反射直接控制。反應速度比思考和神經更快,甚至能防住近距離衝鋒槍齊射,尾刺分泌的毒液強度則是以色列殺人蠍之毒的數百倍之強,輕輕一紮便可瞬間致命。

适才交戰中,“毒之尾”至少紮中盔甲頸部縫隙5次,對方到現在依舊若無其事的站著。

如果盔甲內穿了鎖子甲,確實可能防住“毒之尾”,可一來穿著那般沉重的盔甲,裡面竟然還套上份量不輕的鎖子甲,動作居然還能敏捷無比,這種事情從生物學和力學角度都是無法成立的。二來。每一次命中。都沒有刺進肉體的感覺傳回來。也就是說,盔甲裡面可能是空的。

是利用魔法操控無人盔甲嗎?那操控者會是邊上那兩人嗎?不可能,在跟盔甲作戰時,他們也在戰鬥。不可能分心。那麼是利用遠視術式或者其它觀測魔法窺視戰場。進行遠距離操作?也不太可能。盔甲裡散發出的殺氣是貨真價實的,而且也確實感應到裡面傳出人類的心跳和呼吸。何況遠距離操作難免有觀察不到的死角,要想行動自如的話。非得有常人數十倍的龐大意識容量才行,這種可能性非常低。

蠍逐一排除各種猜測,同時戒備著對方,就在此時,盔甲有了動作。

無視自身的體積和重量,盔甲猶如滑行般攔在了二人組和蟲殺手們之間,黑衣男人全速後退,一道閃光填滿了整節車廂。

眩光退去,車廂裡只剩擺出戒備姿態的殺手們。

“呼”

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戒備仍未解除,蠍掏出無線通話器。

“是的,閣下。一切順利,嗯……應該沒有被發現。”

蠍拉開窗簾一角,平靜的說到:

“她已經跟上去了,‘那邊’也開始行動了。”

琥珀色視網膜上閃過蜘蛛的身影,不遠處,一隻白毛小猴子在人群中竄來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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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態正朝著預期的方向發展。

透過使魔之眼,米萊迪看見黑衣男人拐過一條小巷,一輛馬車正等著他,車門打開,男人把一個袋子遞了過去,一雙漂亮的、不停掙扎的童鞋露出袋口。

此刻的米萊迪身穿深紅色長裙靠坐在一張大床上,那件用金線描繪出玫瑰圖案的衣服拿去給真正的王族女性穿都不會顯得寒酸,披在米萊迪豐腴的身體上,平添一份雍容華貴。在軍隊取締娼妓的如今,穿著這種招搖的衣服是不可能進出軍營的,但如果是某個貴族高官的情婦則另當別論。

背後傳來深沉的鼾聲,被米萊迪熟稔的技巧榨乾精力的男人一動不動,渾然不覺枕邊人正在啟動魔法。

慢慢端起酒杯,女間諜將舌尖伸進白蘭地裡攪拌起來,做出這個風情萬種的動作時,米萊迪的腦中再度浮現出黎塞留的面孔和聲音。

“聽好了,我要你盯緊夏爾殿下,確保殿下人身安全的前提下,讓王太子的人擄走殿下。”

矛盾之極,荒謬之極。

要讓殿下被指定物件擄走,同時還要確保安全,這根本自相矛盾,叫人懷疑下這種命令的人是不是精神出問題。

黎塞留沒有瘋,也不是心血來潮,他自己清楚這一點,心腹女間諜對此也是心知肚明。

一切都是為了查理曼,為了把王太子趕下臺。

王太子一定會對夏爾王子動手,但他還不至於蠢到直接派人殺害幼弟,讓自己聲名狼藉。而是會設法嫁禍給阿爾比昂,具體來說是在阿爾比昂和羅斯聯合公國秘密談判現場發現夏爾殿下的屍體,利用談判和夏爾殿下被殺的嫌疑來要脅阿爾比昂支持他。

這個設計可謂大膽、周密,符合王太子一貫的行事風格,可一被看破手腳,要加以利用反噬王太子自身也是相當簡單地。

儘管首相沒有說出口,但米萊迪很清楚,基於臣子的禮節和義務,對王族施展陰謀是不被容赦的大罪,可首相決心已下,堅持要讓王太子遜位,同時還要保證自己和第四王子成為正派人。所以只能讓不見光的間諜代為協調處理此事,也算是給失手過一次的部下一個贖罪機會最後的機會。

撫摸著藏有自殺用毒藥的戒指,米萊迪的呼吸悠長且緩慢。
yuyosan 發表於 2014-9-23 08:53
21.看不見的真實(七)

“‘死神雙鐮’弗格遜兄弟,‘鐵甲勾魂使’桑地亞納……王太子也真拼啊,這些人的價碼可不便宜,不過考慮到他們的身手、籍貫比起來,也算物有所值。”

史塔西的比對資料從眼前一晃而過,握著手杖的手指習慣性的敲擊著節奏。

那些都是一流高手,起步價都是數千埃居起跳,像這次的任務難度恐怕還要追加金額,但跟作戰成功的收益相比,這不過是一點小錢。想必,王太子正為作戰第一階段順利雀躍不已吧?

幹的漂亮。

不是稱讚,也不是諷刺,李林做出了最恰當的評價。

王太子帶給查理曼的損害已經超過幾個裝甲師,夠格頒發騎士十字勳章了,他本人對此卻一無所知,連申請報告都沒打,一心一意投身于挖查理曼牆角的偉大事業之中。不得不說,這實在是太無私了。

擱下王太子的犧牲奉獻,思緒從思考回路中抽身,側目過來的視線中包含著灼熱。

“你到底隱瞞了多少?”

羅蘭壓低了嗓音,只有他和李林能聽見的聲音裡滿載臨近沸騰的憤怒。

“沒有任何隱瞞。”

承受著紫瞳逼人的視線,分身用與本尊分毫無異的調門說到:

“所有事項我已經在列車裡作了說明,並且列舉了各種可能,現在發生的則是其中最糟的情形,你覺得這算是隱瞞?”

葛洛莉亞和薇妮婭還在接受花螳螂的診療。入侵者似乎使用了相當強效的催眠術式讓她們陷入深度睡眠,醒來後記憶也很模糊,為了不留下後遺症,正對兩人展開全面細緻的診療。

蟲殺手們也受了一些傷,以此為代價讓對方留下10具屍體,但仍未能阻止敵人擄走夏爾王子,不得不說這次的對手真的很強。

看起來似乎是這樣。

然而這個推論太無懈可擊,太合理,反而顯得不自然。

危機即時機。

這是李林說過的話,危險和機遇總是相互伴隨。只要好好利用。危險也能變成獲利的節點。

李林或許的確沒有撒謊,但他一定隱瞞了部分情報,巧妙的誘導著事態變化,王太子渾然不覺自己正按著李林撰寫的劇本起舞。多半正自以為得計。傻乎乎地樂呵著呢,就跟相信李林真心保護夏爾王子的自己一個德性。

想到這一點。羅蘭就很火大。

“我知道你不喜歡王太子,從當前局勢來看,把他弄下臺也符合大多數人的期望。但你非得弄成這樣嗎?”

“第一,我和王太子並沒有私人仇怨,即便有,也是那邊單方面的事情。第二,別把我想得太萬能了,這次可是真的被他擺了一道,真是丟人。”

李林聳了一下肩膀,朝羅蘭促狹地眨眨眼。

“我一直以為你會很期待我犯錯的時候呢。”

李林聰明、睿智、從不犯錯,並將永遠如此,羅蘭和很多人腦子裡都有這樣一個讓他們很不舒服的想法,這意味著誰都沒有機會超過他,長期以來,各種事情都在證明這一點。

眼下似乎是推翻這種斷言的絕好機會:李林依舊會犯錯,而且相當嚴重。

他正把本就很複雜的局勢變得更加複雜。

王太子綁架殺害年幼的王弟!

這則驚悚的新聞一旦擴散開來,足以引起查理曼政壇大地震。前有王冠領叛亂,後有弑弟暴行,一切軍功聲望在這兩樁大罪面前都變將得黯然失色,即便王太子率領遠征軍拿下聖彼德堡都挽救不了他的政治生命。到時候除了武裝政變,王太子將沒有任何機會問鼎王座,至於路易殿下的槍桿子是否硬到能幫他搶到王位……得到財團和絕大多數貴族支持的提坦斯及海軍表示:我們做夢都想和陸軍混蛋好好算算總帳,只要軍餉和槍炮彈藥管夠,把王太子洗剝乾淨送上斷頭臺的難度不算大。

這種環境下,王太子要是還敢去打第四王子的主意,那他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路易王太子為人傲慢,但還不至愚蠢抱著這種想法的人都被王太子扇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他不但擄走夏爾王子,還準備將夏爾的死嫁禍給阿爾比昂,而造成這一事態的正是李林的“疏忽大意”。

這是粉碎“李林不會犯錯”神話的絕佳機會,可羅蘭沒有深究這一點的心情。

政治陰謀、秘密外交、不走運的目擊者、被滅口的第四王子、背地裡籌畫陰謀的王太子、過於自信而出了紕漏的財團總裁……所有關鍵字湊在一起,足夠寫出一步精彩的探案小說,但現實並非小說,現實絕不像小說那麼離奇。

某人撰寫的劇本也不可能只有這種程度。

羅蘭的眉頭皺了起來。

情況真的很糟,如果王太子決定不顧一切賭一把,那他只要把夏爾王子的屍體擺在秘密談判的帳篷外,那他就贏了。阿爾比昂不可能也不敢把事情公開或者組織調查,真相將會永遠掩蓋在黑幕之下,靠著外國勢力的支援,王太子將製造更多混亂、麻煩和災難,最終演變成三大陣營的全面對決沒有贏家的大規模仇殺。

羅蘭無法接受這樣一個結果,這一切本可以避免,但卻因為一個“疏忽”,結果把所有人都卷了進去,這讓他感到噁心。

更糟的是,眼下為了避免引起混亂,他還不能採取行動,更不能讓密涅瓦知道這件事,天知道她聽到那個消息後會有什麼反應。

“你這次真是弄出大麻煩了。”

羅蘭再一次強調,下意識地想要捂住額頭。

“那就解決掉。”

回答沒有任何猶豫。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別忘了,我們早就對此擬定了對策,半個小時後,b2計畫就會啟動。”

“千萬別出岔子。”

“多相信一下你的監護人,我又不是以讓主要角色掛掉出名還說自己是治癒系的導演,沒必要像被致郁的觀眾一樣,腦子裡盡想著組團寄刀片和組團談人生。”

“是的,我很相信,就像相信安排女主角死了三次,男主角在第一季結束時被男二號爆頭。還說死人和自己沒關係的導演一樣相信著。結果整個人都不好了。”

輕輕歎出一口氣,羅蘭挺起胸膛緊跟在密涅瓦身後,紫水晶一樣的瞳孔隱約看到鐵拳火箭彈齊射的壯觀景象。

#######

士兵們一動不動,如同雕塑。

敬業的站崗士兵差不多都是這樣的“活雕塑”。在枯燥無聊的崗位上紋絲不動數小時。直到有人前來換崗為止。小屋前的士兵看起來似乎也是如此,但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這兩人的眼睛一片渾濁。

不是開小差的渙散。而是沒有任何焦點,即便有人站在眼前也不會做出任何反應的空洞,同時平穩的呼吸顯示他們還活著。

明顯不對勁的士兵背後是用來存儲火藥的庫房,裡面設置了拒馬、沙袋壘成的防線,配屬了相當數量的士兵他們也和門口的同袍一樣,忠實堅守崗位,眼神空洞渾濁。

穿過這些奇怪的士兵,進入小屋,仔細搜索的話,人們便會在不起眼的角落裡發現有一個偽裝成地板的翻板,下面是一條暗道,順著臺階進入地下,裡面的驚人風景便呈現於眼前。

足有教堂禮拜堂大小的地下空間,中心位置擺放著一個巨大的火盆,火焰悠然搖曳,產生的煙氣經過精心鋪設的管道冷卻後在遠處排出,朱紅色的光芒下,數十具糾纏在一起的男女裸體在牆壁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絕非虛言,那堪稱實實在在的壯麗。

完全無視周圍,一味專注于自己的行為,汗水及其它分泌物和燃燒大麻葉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呼吸著令人暈眩的空氣,男人的下身反復在女人的陰部往返抽送。

他們正在交媾,正在交配,正在毫不顧忌地高聲叫喊出猥瑣的喘息。

僅是如此,那倒也沒什麼大不了。

儘管這種行為背離社會主流觀念,但或許他們的性觀念和取向異于常人,也許他們的家鄉風俗就是如此開放大膽,又或者這是一種獨特的快感共鳴。總之,就是有人喜歡這種大眾眼中鮮廉寡恥的事情。

然而,這個不一樣。

這和那些自發行為完全不一樣。

“……啊啊……啊嗯……嗯嗯嗯……啊……”

“哦……哦啊……哦嗚……啊啊啊……”

糾纏在一起的身軀,自裸體揮灑下的汗水與唾液,仿佛永不停歇的腰部動作。

“再來……還要……啊啊……嗯啊……”

“用力……深入……更深入……哦啊……”

咚咚咚咚。

所有人……都以同樣的方式交尾。

同樣的動作、同樣的體位元、同樣的頻率,每個人跟隨著篝火旁大鼓的節奏擺動身體,配合著鼓點喘息。

那已經不是男女結合的行為,連家畜配種都算不上,和工廠流水線組裝產品如出一轍,是徹底壓抑人類倫理、道德、智慧的非人風景。

那是

“呵呵呵,好好授精吧,好好受孕吧。”

坐在篝火對面的高臺上,一個女人支著下巴,樂不可支地說著。

“盡可能增加‘士兵’的數量吧,我可愛的孩子們。”

殘留著稚氣的臉上浮現無邪的笑顏,豐滿的裸體上沒有任何遮擋之物,在這幅被人推倒也沒有話說的裸女腳旁跪滿了男人,男人們帶著一臉迷醉的表情,井然有序的舔舐著纖細的足掌。

滴滴

一陣蜂鳴響起,女人輕輕啐了一口,按下右手邊的按鈕,蠍的面孔投射在空氣中。

“還是那麼不解風情啊,總在別人興頭上來攪局。”

“我也不是喜歡才來的啊,老實說,我也想忘記工作,加入你的‘啪啪啪派對’,不過上面來命令嘍,是那位大人直接下達的指令,轉入b2計畫。”

“瞭解,我這裡也攪得差不多啦,是該準備一下壓軸大戲了。”

輕輕一跺腳,交媾中的男女立即停止了動作,沒有任何整理休息,男男女女齊刷刷的向女子半跪行禮。

穿過跪迎的佇列,從一名“士兵”手中接過衣服,女人“行軍蟻”挺起蜜瓜般的胸部,叉著腰,用猶如真正女王般的口吻說到。

“就讓那個王太子見識一下,何為真正強大的軍隊吧。”

########

“日安,伯爵。”

“日安,尊敬的公爵殿下。”

褪掉風帽,羅斯聯合公國全權談判代表弗拉基米爾‧尼古拉耶維奇‧拉姆斯多夫伯爵朝威靈頓公爵擺出禮節性的外交式微笑。

作為受過高等教育的貴族外交官,拉姆斯多夫伯爵的涵養不錯,很善於隱藏自己的負面情感,在外人面前永遠表現得彬彬有禮,但他的同伴勃魯西洛夫陸軍上將和馬卡羅夫海軍上將跟他們的手下沒辦法像他那樣和自己廝殺過的對手把酒言歡。

他們和他們的手下板著一張鋼板一樣的臉,敬了個軍禮,報上姓名後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閉目養神去了,把尷尬的外交官丟給了阿爾比昂人。

公國軍人的彆扭不光表現在臉上,也體現在身上,拉姆斯多夫伯爵和外交部的文官們都穿著乾淨筆挺的正式禮服,而包括兩位將軍在內的7名公國軍官都穿著沒有熨燙過的皺軍服和毫無光澤的髒軍靴。很顯然,作為軍人,尤其是自認並未在戰場上被敵人擊敗的公國軍人,他們是極不情願出席“終戰談判”的。完全是迫于沙皇措辭嚴厲的詔書跟查理曼佬的“背後一刀”,不得不來,所以便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其實阿爾比昂的軍人們也是同樣的想法,在軍隊內部,諸如“在前線軍人還在浴血奮戰的時刻與我們的敵人談論和平,這是無恥的出賣,是在背後捅刀子!”、“假如我們就此停戰,有何面目去見迎著槍炮刺刀發起萬歲衝鋒的王國勇士?那些長眠北海的英魂又會如何看待我們?”……等等激烈言論不絕於耳。在女王陛下直接干預下,軍隊裡的雜音才消停下去,參與談判的威靈頓公爵、瑪律伯勒公爵、德雷克勳爵也沒表現出什麼不滿的樣子。不過公國代表們注意到,阿爾比昂的軍人沒有佩戴任何勳章,爵爺們的胸口都是光板一片。

兩撥心不甘情不願的軍人一開始就製造出火星四射的緊張氣氛,被丟在一旁的外交官們只能視若無睹的繼續寒暄,沒有一人敢出聲提醒或指責將軍們的態度。

他們不能這麼幹,不是因為這很丟臉,不是因為那些野蠻的大塊頭一拳就能把他們放到,事情的關鍵在於:軍官們是今天談判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要是把他們給惹毛了,談判也就完蛋了。

對兩國來說,那將是一場徹底的災難。
本帖最後由 yuyosan 於 2014-9-23 12:59 編輯

yuyosan 發表於 2014-9-25 08:51
21.看不見的真實(八)

戰爭進行到如今這般地步,其實雙方都已經失去分出勝負的興趣和決心,且不說誰都缺乏能讓撼動僵局的決定性手段,即便有那樣的手段,他們也都同樣清楚,笑到最後的還是該死的查理曼公雞。

對形勢的緊迫,指揮作戰的軍人比外交官們有更直接的體會,兩國高級軍官每天看著地圖發愁,隨著代表查理曼的藍色箭頭不斷逼近公國軍防線後方,焦慮和壓力不斷積累,轉化為各種疾病勃魯希洛夫已經失眠了半個月,威林頓公爵也出現了神經衰弱的症狀。

精神、肉體、現實的三重壓力下,軍人其實比外交官更想早點結束這場無望的戰爭,只不過由於自身立場、國內形勢、輿論等因素,即便他們願意展現善意,也不得不擺出一張冷臉,況且他們本來就沒有打算那麼幹。

談判的大方向已經確立,政治的部分也基本談妥,今天的談判內容主要涉及軍事層面,內容為戰後分界、以及停戰後的軍事力量對比問題。

雙方對停戰和接受戰爭的損失沒有歧義,但涉及具體問題時,能爭還是要爭一下的。

“停戰後,我軍將從里加要塞周邊開始撤軍,1個月之內完全撤離,並將完整的防線交給公國。”

索爾茲伯里勳爵大聲朗讀著阿爾比昂方面的條陳,公國的伯爵和將軍們輕輕點了下頭。

對這一點,雙方都沒什麼意見。公國自然樂見阿爾比昂人從自家地頭離開,阿爾比昂也不想在遙遠的北方維持一支龐大的駐軍,背上沉重的財政開支。可以說,雙方是不謀而合。

一個不錯的開端,讓人覺得談判可能會很快結束,可剛過了幾秒鐘,這種樂觀情緒就被打了個粉碎。

“……公國應當停戰後的2周內無條件交出所有遠洋主力戰艦,解除武裝後停泊在阿爾比昂王國的斯卡帕灣內;拆除現役所有用於佈設水雷的戰艦,並停止建造此類艦隻;交出所有水雷佈雷圖,並將庫存水雷全部銷毀;所有生產水雷的工廠。建造佈雷艦的船廠必須拆毀。公國放棄擁有和使用水雷這種不道德武器的權利……北冰海實現中立化,允許各國商船出入”

“夠了!!”

沒等翻譯把話全部講完,馬卡羅夫海軍上將的拳頭砸在桌子上,茶杯和點心跳了起來。都有人的視線聚焦在滿臉通紅的老將軍身上。

“這等於讓公國海軍無條件投降。這根本不是一個有誠意的談判條件!”

毫無疑問。公國不可能答應這種等同放棄海軍的條件,放棄那幾條用來裝門面的遠洋主力艦都極為勉強,更不要說放棄實質上保衛公國領海的絕對主力佈雷艦和水雷了。

而且阿爾比昂的要求存在兩個危險性:首先公國徹底放棄海洋利益。全面轉入和查理曼的死掐,從而讓阿爾比昂坐收漁利;其次,在某一天阿爾比昂覺得看戲看夠了,決定下場時,懸掛紅白玫瑰旗幟的王家艦隊將不受任何阻礙的開進拉普蘭灣,把艦炮對準聖彼德堡。

公國永遠對人類國家保持著足夠的敏感和警惕心,在面子和利益面前,他們不會做任何讓步。

放棄海軍?絕不可能!

但阿爾比昂人,尤其是王家海軍堅持他們的條件,德雷克勳爵攤開手,擺出一副“我也沒辦法”的表情。

“交出遠洋戰艦,銷毀佈雷艦和水雷,這是補償王國的損失,消彌我軍海空優勢的最低條件。”

“公國絕不會接受這種羞辱,貴國政府的條件會導致談判破裂。”

馬卡羅夫攥緊了拳頭,強壓著怒火反對。

“公國海軍絕不接受將這個要求列入談判條款。”

勃魯西洛夫也出來幫腔。

“公國陸軍同樣拒絕這種不合理的要求。”

公國陸海軍不像查理曼同行們那樣矛盾激烈,不過關係也絕算不上融洽,在搶預算等方面同樣競爭激烈。可公國畢竟是個陸權國家,不像查理曼跟阿爾比昂那樣有眾多的海外利益,因此海軍和陸軍之間更多是一種從屬關係陸軍是絕對的老大,海軍平時扮演近海防禦的馬仔,等有了閒錢之後擴大規模,變身為武裝運輸艦隊,把陸軍向海外投送這種不對等的關係無形中調解了不少矛盾。

公國絕不能沒有海軍,為了國家安全,需要建設一支強大的海軍

每天看著阿爾比昂從海上空中源源不斷輸送援軍和物資,勃魯西洛夫對海軍的重要性有著痛徹心扉的瞭解,因此他毫不猶豫的跳了出來。

“如果你們堅持這種無禮要求,我想談判可以結束了,請你們派遣10萬人的增援部隊,自己來找拆毀我們的水雷和戰艦吧。羅斯聯合公國將按照自己的方針完成談判。”

拉姆斯多夫伯爵冷冷的表態,他是個親阿爾比昂派,可面對這種,也不可能表現出什麼親善。更何況伯爵非常清楚,答應這種條件的代價不光是丟官去職,最嚴重的情況下可能還要面對下級軍官“天誅國賊”的怒吼和刺刀。伯爵對人生還有許多美好的規劃,不想迎接悲慘的結局。

索爾茲伯里勳爵掏出手帕擦著額頭,公國的反應他早就預料到了,其實對王家海軍這種過於強勢的要求,他一開始就持反對態度,並且明確指出這很可能對談判產生非常惡劣的影響。

然而海軍卻毫不鬆口,他們的理由很簡單:這場戰爭是以海軍蒙受損失為開端的,在目前阿爾比昂掌握海空優勢的情況下,應當讓公國做出某種形式的賠償。好顧全王家海軍和王國的面子。否則他們既要承擔背離盟約的駡名,又沒法撈到實質上的好處,這是無論如何說不過去的。此外,對海洋立國的阿爾比昂來說,水雷這種武器構成的威脅甚至超出了公國破爛不堪的海軍本身,雖然目前為止,公國僅僅將這種武器應用於防禦作戰,但其封鎖航線的功能是不變的。如果將來公國海軍鹹魚翻身得到了發展,或者公國和查理曼勾搭到了一起,將這種武器用於攻勢作戰。投入到對阿爾比昂重要港口和航線的封鎖上。其巨大的威力完全可能導致日漸依賴海外資源的阿爾比昂陷入癱瘓,乃至崩潰。

為了國家安全,為了海洋利益,為了阿爾比昂王家海軍的榮光。無論如何也要讓水雷這種“不道德”的武器從世界上消失。

王家海軍鐵了心要達成這項目標。本著“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原則,女王陛下和沃爾辛厄姆卿同意將這條納入談判草約之中,指示索爾茲伯里勳爵“盡力爭取”。當然。他們既不認為也不要求勳爵必須完成使命,否則就不會加上“盡力”一詞了,然而王家海軍的英雄德雷克勳爵也參加了談判,這位固執的船長炯炯有神的盯著首席談判代表,這讓勳爵很是為難。

“伯爵閣下。”

調整一下虛假的笑容,索爾茲伯里把語氣放緩了一點,聽上去有點像請求而非要求。

“您看,既然我們都想結束戰爭,那您是不是認真考慮一下……”

“我和我的同僚們都認真考慮過了。”

拉姆斯多夫擺擺手打斷他。

“答案是不行,那些條陳一個字都不能出現在合約上。”

“伯爵……”

“勳爵,我說過了,我們不可能接受這些要求。”

拉姆斯多夫重複了一遍,然後加上一個威脅。

“請注意,我們的談判物件並非僅限於貴國。”

別耍花樣,逼急了,我們可以去找查理曼聊天。

領悟到拉姆斯多夫到底在說什麼,阿爾比昂人的表情立即變得僵硬起來。

公國轉向查理曼並非不可能,他們的目的是要結束戰爭,只要價碼合理,和誰談都一樣。而阿爾比昂卻不存在這樣的選擇,假如繼續和查理曼保持同盟關係,戰爭結束時,查理曼不僅撈到的好處更多,對阿爾比昂的威脅也將更加強大,這是阿爾比昂絕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他們的談判對象僅限於公國。

這一點也不公平!

阿爾比昂軍人在肚子裡抗議,冷硬的臉孔紋絲不動。

“伯爵閣下,我們當然有結束戰爭的誠意,否則之前我們也不會做那麼多接觸了。”

索爾茲伯里小心翼翼的說著,看到公國的客人們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他接著說到:

“我們都想結束戰爭,並為遏制共同的敵人做出努力。我們的區別僅僅在於關心的利益方向不同,我國是海洋國家,對航行自由和海上安全比較敏感……”

機智的外交官正在給兩邊找臺階下,索爾茲伯里很清楚,過分逼迫某個人或某個國家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施加恰到好處的壓力,再給予一點適當的誘惑,才能獲得最多的利益。但怎樣是“恰到好處的壓力”、什麼叫“適當的誘惑”,一直是一個值得商榷的問題。

大多數時候,尤其是王家海軍的船長們在這方面一直做得不夠好,就好比這次。因此他一直堅持,像談判這種事情應該由文官一手包辦,軍人們最好閉上嘴,一邊涼快去……

索爾茲伯里勳爵微笑起來,繼續說到:

“按照現在的情形,我認為,我國和貴國在已達成的共識基礎上……”

他正說著,帳篷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某種整齊的喧囂和激昂的呐喊從遠處傳來過來,即便隔著相當的距離,也聽得出士兵們似乎正深陷某種亢奮之中不能自拔。

到底出了什麼事?商討軍國大事的高官顯貴們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朝帳篷外張望

############

(我……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呢……?)

仰望頭頂眩目璀璨的星光,難辨究竟是漂浮還是墜落的深邃空間之中。少年茫然嘀咕。視野一角內,綠色魔偶小鳥在星空中怕打著翅膀,一邊發出“托利”的鳴叫,一邊從少年頭頂掠過。

為什麼總是無法擺脫悲哀的命運輪回。

是殘酷的世界之過,還是沉溺肉慾的人心之過?

黑暗之中,絕望越來越沉重。

然而……

“安可(encore)!”、“安可!”、“安可!”

幕布之外,人聲鼎沸。

會場之內座無虛席,過道和柵欄上擠滿了人,會場外更是人頭躦動。

滿是臭男人和基佬的軍營裡有美女光顧本身就很罕見,漂亮小姐演出勞軍這種好事更是聞所未聞。不用任何炒作。用於演出的臨時會場一下子擠得水泄不通。當舞臺上出現想像之上的美少女組合時,場內只剩下全無秩序的喝彩和鼓掌了。

到此時為止,大兵們想得可能還是“欣賞美少女”以及“借欣賞美少女之名,行狂歡之實”。但也不能否認包括羅蘭在內的“偶像組合”這一新事物本身就具有足以用來當作藉口的人氣聚斂效能。

遠離故鄉。與危險、枯燥、苦悶的生活相伴的人們。目睹可愛少女(?)和其天真爛漫的表演,在充滿純真童趣的音樂襯托下,一掃陰霾煩惱。用嶄新的心情迎接生死未卜的明天,所謂勞軍演出就是這樣一種儀式。

羅蘭對此心知肚明,所以儘管他對女裝還是極為抗拒,還是賣力演出。但不知是其演技太成功,抑或是加入的暗示效果太強烈,表演的方向,或是說會場整體開始微妙的變調。

“安可!安可!安可!”

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跟鼓掌幾乎把會場震碎,但這還算比較正常的。

“將我永恆的愛情獻給您吧!”

“誓死守護你,聖少女!”

“貞小姐,請讓我們看看你的容顏!!”

各種激情肉麻的話語在空中迴響,個別人還在高喊著“教主”什麼,高聲呼喚“貞”之名的人群中甚至出現了暈厥者,為了更靠近舞臺,你推我擠的觀眾和維持秩序的憲兵還發生了肢體衝突,一些人受傷後被抬了下去。

誰都能看出來,會場已經處於失控邊緣,這股熱情已經超出了追星族的熱情,更接近於某種宗教,而羅蘭就是接受教徒崇拜的教主。

恐怕羅蘭現在下令“去死”,也會有人面帶笑容的照辦吧。

如果他是自我意識過剩之人,多半會沉浸在這種場面帶來的快感之中,然而他並沒有這種奇怪的嗜好,相反,觀眾的熱情讓他感到困擾。

原本的計畫是利用演唱會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以便在不驚動軍隊的情況下進行人質營救作戰及阻止王太子破壞和平談判。

現在看來,演出的確吸引住了絕大多數人,但過分熱情的人群包圍住了會場,想要悄悄脫身似乎是不可能了……

“你在發什麼呆?”

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少年忍不住歎了口氣,轉過頭。

亭亭玉立的可愛少女正凝望著他,稚氣未脫的臉龐綻放出微笑。

“諾娜已經準備好嘍,不用客氣,盡情的大鬧吧。”

“我說……”

羅蘭注視著“少女”,疲倦不已地喟然長歎,連他自己都鬧不清這是第幾次歎息,可不管歎了多少氣,心情依舊沉重。

俊俏的五官滿是愁容,接著呻吟似的呢喃:

“你能不能不要變成這樣子,用這個聲音說話?”

同樣的容貌,同樣的聲音,幾乎就是鏡子裡的自己穿女裝假扮女人的自己。

Q版李林用幻影術式製造出的投影毫無破綻,上下前後左右等各個角度都展開了光學幻象,聲音也做了調整,幾乎和羅蘭本人毫無區別。只要不是近距離接觸,沒人會發現這不過是個會發聲的幻影。

一會兒這個冒牌貨上臺表演,羅蘭自然能抽身去救人,只是照鏡子一般看著女裝版的自己,一種參加羞恥Play般的彆扭便油然而生。

幻影聳聳肩,用招牌式笑臉說到:

“為了作戰你就忍耐一下吧。”

幕布另一段傳來司儀的解說,聽見心目中的女神馬上要再次登臺演出,人群爆發出更大的歡呼,這同時也宣告營救夏爾王子的戰鬥即將打響,咽下未盡的抱怨,羅蘭轉身跑開。

舞臺照明熄滅,觀眾席像澆了水一樣安靜下來。

黑暗中閃現出彩燈,暗淡的光華聚集於一處,幕布朝左右兩側分開,披著華美的淡金色頭髮,身穿性感服裝的少女出現在舞臺上。還沒等觀眾從屏息中轉圜過來為之驚歎,少女手中的鞭子開始舞動,聚集在會場的人們,擁堵在會場外的人們,所有人的意識都被少女的動作吸引。

“聽我的歌~~~~~!”

鞭子在舞臺上敲出敞亮的聲響,舞臺各處噴出煙花和乾冰煙霧,因陋就簡使用操作系術式弄出的五彩光芒將整個舞臺渲染上幻想色彩,從未聽過的快節奏音樂在空氣中鳴動,從震驚中恢復的人們迅速捲入比之前更為狂熱的漩渦。

幾乎沒人注意到,适才的煙花之中,有三團格外明亮的紅色光球竄上天空。

“戰鬥開始。”

叨念出信號彈隱藏的訊息,在激昂的電吉他前奏中,羅蘭跨上已經啟動的悍馬車,諾娜一踩油門,車體發出一陣猛獸低吼般的聲響,如同脫韁野馬般全速狂飆起來。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4 09:36
21.看不見的真實(九)

悍馬車以風馳電掣之勢穿梭於軍營之中,托演唱會之福,營區裡空空蕩蕩的如同廢墟一般,沒有人會為明明沒有馬、卻能以高速行駛的鋼鐵怪物感到驚訝,也不會有人指責駕駛員不系安全帶、超速行使、擅闖軍事禁區的違法行為。

“呀吼——!”

諾娜猛踩油門,高機動車撒歡狂奔,從遠處傳來的《BREATH//LESS》歌聲節奏和飆車的速度感緊密配合,醞釀出幾近瘋狂的激情。

“諾娜真是很喜歡這輛車呢。”

羅蘭緊緊抓住車頂扶欄,就像狂風暴雨中的小船桅杆,安全帶帶給他的安全感已經降低至0。

“當然啦,最近都在鐵路上悶著,超~無~聊,早就想發洩一下啦~~~~~~~~”

“原來是發洩啊啊啊啊啊!!!!”

羅蘭強忍著內臟都要吐出來的衝擊,大聲吐槽。

諾娜的駕駛只能用“亂來”一詞描述。

超速、超誇張的轉彎,讓人擔心安全帶失效的高速漂移——會大叫才是正常表現。

不但無視關卡和欄杆,以毫釐之差與大炮、彈藥堆擦身而過,甚至衝上斜坡把工事飛躍給你看。

這不是飆車,這是玩命,不過卻不是發瘋。

諾娜是測試駕駛員,和被要求盡可能將機體、車輛完好開回來,駕駛起來縮手縮腳的一般駕駛員不同。她的工作是在各種極限環境下將測試物件的性能極限發揮出來,說的通俗點,就是盡可能猛操測試車輛,結果諾娜不但培養出邊開邊修的一流維修技術,還練就了一手令人歎為觀止的駕駛技術,軍營裡的障礙物在她面前簡直形同無物。

更何況——

一枝利箭出現在前方。命中前擋玻璃前一刻,高機動車靈活地側轉閃避,閃閃發亮的天晶箭頭以不足10釐米間距與右車門交錯而過,落入地面的瞬間綻放出淡藍光芒。眨眼間高溫火球炙烤著地面。

魔法箭。

箭頭為注入術式的天晶。命中目標時自行啟動,依注入的術式種類、強度不同。發揮出不同的功效。

在火槍火炮問世之前,這是足以與魔法師相匹敵的遠端武器,但受限於天晶的產量和製造成本,只有最精銳的弓兵才有資格配備。對手此刻毫不猶豫的使用魔法箭。顯然財力充裕,同時還顯示出指揮官水準不錯。

如果沒有諾娜神乎其技的駕駛技術和反射神經,悍馬車早就中招了。

“如果是槍炮的話,馬上就會把人吸引過來,魔法師吟唱咒文時攪動瑪那的痕跡也會引起關注……魔法箭就沒這些問題了,也不會因為干擾而失效。”

羅蘭咬緊牙關,道出了對方的算盤。

並不是為了配合他的解說。但在語畢的那一刻,十多枝箭同時襲來。

每枝箭的射角、軌跡全然不同,射手恐怕不止一人,至少有4、5名一等弓手一邊移動。一邊計算車輛的移動速度、方向、瞄準提前量,同時微妙的錯開射擊時間,築起一道箭幕。

悍馬車雖說是強化了防護能力的機動車,但其裝甲防護不過25mm,別說和主力戰車比,一些6輪、8輪裝甲車都比它強,吃上這麼多魔法箭絕不可能平安無事,即便車身撐得住,引擎和變速箱也會因為劇烈的溫差變化和電擊導致熄火,甚至報廢,不能動彈的悍馬車將淪為一個特大號靶子。

“無形之牆,擋下一切災厄吧!”

防禦術式“移動城寨”隨羅蘭的吟唱啟動,悍馬周圍展開數面八角形光壁,箭雨撞上光壁,冷凍、火焰、雷擊、暴風炸裂的光芒籠罩四周,諾娜猛催油門,沖出了光幕。

“真是一群死纏不休的傢伙。”

拐過一個彎,趁著襲擊暫停的空隙,諾娜問到:

“接下來往哪裡走?”

“2點鐘方向,距離300碼。”

羅蘭擺弄著終端介面,手掌大小的螢幕上,代表夏爾王子的紅色光點不斷閃爍移動,方向直指阿爾比昂軍軍營東北角——存放彈藥和其它軍需物資的大型倉庫,也就是阿爾比昂和羅斯聯合公國進行秘密談判的地點。

(該說惡人的想法果然相近麼。)

羅蘭在心裡苦笑著,隨即否定了吐槽。

並不是相似,而是一方被看透了。

看穿了王太子的想法、思維模式、選擇概率後,李林順勢加以誘導、利用,讓局勢朝著自己期望的方向發展。

老實講,在和王太子接觸了那麼幾回後,羅蘭也大致能把握到這個人的心理狀態。

就其表現來看,路易王太子應該算“只活在世間萬物都依照自己想法存在的幻想世界”的類型。自小生長在帝王之家,身邊的人和野心勃勃的母親不斷告訴他“查理曼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你是這個國家未來的王,將引領國家走向更加強盛與輝煌。”

成長過程中不斷被灌輸權力意識,實際體會過掌握權力的快感和支配他人的快樂後,原本就極度肥大化的自尊心演變為極度自我膨脹,“和別人不同”成了他自尊心的依靠,更是生存意義。

——所有一切都是為自己而存在,世界只祝福自己,只活在自我滿足之中。

這種人追求的東西從來都是一樣的。

單純、極端的世界。

非此即彼,其他人要麼是“敵人”,要麼是“同夥”,不是比自己“高等”,就是比自己“劣等”,用兩極化思維衡量一切的世界。

正因如此,將這個幻想粉碎、踐踏,一再將他玩弄於股掌間的李林,是他必須親手打倒的敵人。這不光是為洗刷接連失敗的屈辱,更是為了消除心中的劣等感、自卑感,修補一再受挫的自尊心。更進一步沉浸於自我滿足之中。

基於上述理由,綁架、殺害威脅自己地位的夏爾王子,要脅阿爾比昂就範,將戰爭繼續下去——對路易王太子而言。這些其實都只是順帶的。讓自詡不敗的李林品嘗挫敗的屈辱。在那個奸商自以為得勝的那一刹那扭轉整個局勢,看著那張永遠不變的笑臉崩壞——這才是計畫最核心的正事。

為了達成這個孩子氣十足的願望。王太子絕不會立即殺害夏爾王子,他會耐心的等到壓軸時刻才動手。

一開始就死掉的夏爾無法讓復仇快感達到最大,還會讓李林放棄救援,轉向其他後手策略。所以直到到達大倉庫為止,夏爾王子都是安全的。

仿佛要為推論提供證據,之前秘密放置在夏爾身邊的信標發射器正將各項生命體征資料發送回來,目前看來,似乎還算平安。

“得快點才行了。”

羅蘭小聲嘀咕著,朝車尾張開新的光盾,一團團閃光炸裂開來。少年忍不住嘖了一聲。

箭的威力尚不足以構成威脅,麻煩的是,那幾枝箭越過帳篷,呈抛物線下墜的軌跡。

“居然是跨射……!!”

防衛軍炮兵很擅長此類射擊方式。有經驗的炮組甚至能用3發炮彈砸掉山背面的永備工事,但從沒聽過弓箭手能做到這種事情。

隔著連綿不斷地營舍帳篷,再有演唱會的喧囂做掩護,照理說,對方不可能準確把握到悍馬車的移動方向和速度,更不要說準確命中。能做到這一點,恐怕是有別的“什麼”在替他們觀察車輛的動態,對射擊彈道做出修正。而這個營地裡,視野極佳,幾乎沒有死角的觀察位置只有一個。

“諾娜,沖進帳篷裡!”

“啥?!”

“別問了,照做!”

方向盤一下打到底,悍馬車沖進了空無一人的帳篷,原本緊咬在悍馬周圍的箭雨一下子變得淩亂起來。

“果然——”

敵人之中還有魔法師,放出飛行類使魔從空中監視整個營地的動靜,同時還將使魔的視覺和弓箭手同步共用,因此就算隔著一段距離無法直接目視,對方也能準確攻擊移動中的悍馬車。

既然知道了對方的把戲,也該讓他們退場了。

悍馬車從帳篷裡沖了出來,射手們的嘴角開始上揚,可還沒等唇形完全轉換成笑容,哢的一聲,雷鳴般的聲音和遠處的煙花炸開重疊在一起,強烈的光芒填滿射手們的視野。

弓箭一下子停了下來,悲鳴呻吟遠遠傳來,視網膜、鼓膜接受到那般強大的衝擊,恐怕那些人正受耳鳴和失明折磨,一時半會兒是沒辦法再投入戰鬥了。

心裡劃過一絲歉意,羅蘭解除了“移動城寨”,目前尚不清楚對方的戰力和部署,他打算保留一點精神力,好應付接下來的攻擊。

更多的殺氣包圍過來,沒有多餘的情感,不冷也不熱,明顯不是一般殺手。

左右兩側的帳篷徒然分開,三個男人緊握短刀,縱身躍上車頂。

他們並未使用魔法,隱藏氣息潛伏於帳篷之中,靠著同伴們吸引羅蘭的注意力,抓住心理和視覺的盲點發起突襲。儘管諾娜猛打方向盤,將其中一人甩落車下,另外兩人卻像膠水一樣緊緊黏在車頂和引擎蓋上。

乒的一聲,前擋玻璃震動了一下,同時抵達的短刀和“風之刃”未能撼動防彈玻璃分毫,一擊不中,兩人立即移動身位,避開啟動的障壁,如同壁虎一樣吸附在車頂上的兩人同時揚起通紅的長刀。

紅光並非刀身加熱所產生,高熱狀態下,金屬強度會下降。像斧頭之類的重兵刃還能倚仗自身厚度與重量來粉碎目標,用燒紅的刀子去捅裝甲車根本是笑話。因此殺手們在刀刃外側包裹了一層“障壁”,再附加上火焰術式,保證刀刃鋒利和強度的同時,用高溫增強威力。

鐺——!!

火星四濺,羅蘭臉色微微一變。

刺客們在攻擊引擎罩與前擋玻璃間的縫隙。

再堅固的裝甲也有縫隙存在,結合部是一切防護的弱點所在,像這種高熱刀,用不了兩三下就能拆掉引擎蓋,破壞動力部分。而這邊廂無法對外面揮舞刀劍。也不能隨隨便便使用魔法,更沒有時間停下來和他們糾纏。車身接連左右搖擺,不速之客們卻如同生根一般,配合著車輛搖晃。看情形。多半是在手套和鞋子上動了手腳。

(一開始就算計好這些了嗎!)

敵人不是一般殺手,應該是經常面對戰爭、經驗老到的戰鬥專家。姑且不論單兵素質。在戰術運用上相當出色。

“可我們也是做了各種各樣的準備的!”

諾娜大喊著將油門轟到最大,迎面呼嘯而來的狂風吹得刺客們睜不開眼,路碼表上的指針不斷甩向右側,80、90、100……紅色指針和時速120公里重疊的瞬間。諾娜松掉油門,一腳將刹車踩到底。

由於是直線行駛,急刹車並未讓車身劇烈旋轉,輪胎在地上拖出焦黑的胎印和白煙,巨大的慣性作用在乘客們身上。沒系安全帶,靠術式模擬磁力吸附在車頂的男人們飛了出去,身體在半空翻滾。旋轉的視野裡出現緊握方向盤的美少女,她正沖自己露出親切的微笑,一開一閉的口型發出“食‧我‧大‧x‧啦”的言語。

車體後部掀開,露出密密麻麻的火箭彈。諾娜按下發射鍵,壓縮空氣將兩發鐵拳彈射出去,火箭點火噴射出豔麗的尾焰,裝滿黑索金炸藥的戰鬥部準確命中胯下,連慘叫悲鳴都來不及,火箭彈頂著兩人飛上半空炸裂。

“呼……還挺漂亮的嘛。”

諾娜吹起了口哨,一旁的羅蘭擦掉額角冷汗,抓起了通話器。

“這裡是馬斯坦11,馬斯坦22,你們那邊進展如何?”

“還行……哎呀!!飛穩點,蝙蝠!”

“閉嘴,你這個橙色傢伙!!”

“啥?看我不打你黑槍!”

“那是我的臺詞!!”

話機裡傳出法芙娜和葛洛莉亞的爭吵,原本因為人手不足,又需要分散敵人的注意力,特意讓她倆組成一隊,現在看來似乎並沒有預期中的那麼順暢。

“總之,請注意安全,遇上強敵時不要強攻,盡可能拖延時間就行了。”

見縫插針般的囑託了一句,羅蘭從車後坐取出折疊起來的兩輪車,打開固定架、旋緊關節鎖銷,接通電源,不到10秒鐘,一輛女士用小型電動車組裝完畢。

“之後就拜託你了……千萬注意安全,諾娜。”

跨上嬌小的“小綿羊”,羅蘭說到“拜託”時加重了語氣。

“趕緊去吧,這邊有我呢。”

青梅竹馬臉上閃耀著無暇的笑容,少年點點頭,啟動了小綿羊。

呼轟——!!

輕輕一轉加速握把,車身發出怪獸般的咆哮,加速產生的G力瞬間擠壓過來。

“咦咦咦咦!!!”

周圍的景色飛速倒退,異樣的驅動聲和少年的悲鳴攪拌在一起,厚厚的輪胎飛速轉動,不到3秒便提速至時速100公里以上,載著少年絕塵而去。

這不是什麼小綿羊,而是披著羊皮的怪獸。

車體輪廓和表面結構平淡無奇,但內置引擎卻是內置數塊天晶,集大量尖端技術與一身的渦噴發動機,最大瞬間輸出高達700馬力,據說拖著69噸級別的戰車都能跑出每小時38公里。行駛時車身周圍將自動展開“障壁”,除了用於保護駕駛員的人生安全,還能再不增加重量和改變外形的前提下構成流線多面體,降低空氣阻力。

可以說,這款高速兩輪車“金卡拉姆”是空氣動力學、機械工程學和魔法相結合的完美之作,同時也是無人能夠駕馭的怪獸,一直以來只能在直線跑道上測試極限速度,用來測試流體外形最佳化等科研專案,此刻卻成了羅蘭的坐騎,讓人感歎設計初衷落空的同時,也為這台暴走怪獸找到發揮價值的舞臺感到慶倖。

但投入“金卡拉姆”之時,也就意味著作戰進入最為關鍵的第二階段,是成是敗,在此一著。

似乎對方也感覺到了這一點,視野前方出現一具足足有2.5公尺高的龐大盔甲,6條胳膊分別抓著不同的武器,一腳踢開礙事的帳篷,阻攔在少年前方。

羅蘭死命抓著車把手,用全身力氣駕馭著機械烈馬,在咆哮的狂風中,將加速握把旋轉到底。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4 09:45
21.看不見的真實(十)

“閃開!閃開!閃開!”

不顧攔在前方的異形巨人,羅蘭壓住“金卡拉姆”來了一個華麗的轉彎。以壓倒性的加速性能和小型化車體,何止是漏洞百出的六臂巨人,連狹窄的小巷都能閃過,徹底放開限速裝置,暴風術式將更多的空氣吸入動力室,不斷為渦扇葉片轉子加速,狂暴的摩托以仿佛連空氣都要撕裂的兇猛氣勢逼近。

——加速,然後拐彎,一口氣甩掉對方。

羅蘭的戰術很簡單,對方龐大的身形使得其機動性大幅下降,而自己的優勢正是速度,只要能將他甩開就行了。雖然高速急轉帶來的加速度對身體是個不小的負擔,一不小心還會翻車,但他有信心做到。

(能行。)

少年壓低身體,準備開始高難度的轉彎特技,就在這時,非比尋常的殺氣刺入肌膚,徑直闖入腦髓。

瑪那以非比尋常的速度在前方集結,下一瞬間,羅蘭眼前的地面驟然爆裂。

(——!!)

猶如地雷起爆,泥土地面被刨開,無數岩石尖刺破土而出,化作突擊長槍之林攔在羅蘭的正前方。

操作系術式“土龍刺”。

擺出要打肉搏戰的架勢,引誘對方加速,然後在無法減速的目標前設下土龍刺的長槍陣——敵人顯然預先設想了羅蘭的戰術,然後按部就班的引誘他自己朝陷阱裡沖。

在極短的時間內思考,同時完成佈局,可見這也是一個非常厲害的老手。

他現在要做的,只是呆在那裡,欣賞羅蘭帶著絕望的表情沖向土龍刺,然後像被伯勞鳥逮住的青蛙一樣穿刺在柱子上的淒慘死相。

讓殺手吃驚的事情發生了。

少年沒有減速。沒有試圖調轉方向,不斷加速朝長槍之林衝刺。

是自暴自棄?還是高度恐懼之下精神崩潰了?

還是說——

咻——

尖利的破空聲傳來,數不清的鐵拳火箭彈拖著白色長煙,越過少年的頭頂。襲向岩柱長槍。

轟——!!

火焰與爆風撕裂空氣。轟飛到天上的碎石土塊如同傾盆暴雨般撒向四周,威力等同炮彈的碎片面前。盔甲巨人只是若無其事的舉手護住軀幹,一邊聆聽盔甲表面叮叮噹當的聲響,一邊從縫隙中窺伺外界。對有著厚重裝甲保護的他來說,些許碎片根本算不上威脅。但對羅蘭卻十足致命。

不要說直接擊中,以現在的速度,最輕微的刮擦都會要他的命,這種用炸彈開道的手法非但沒有讓狀況好轉,反而把他推進更加危險的境地,他必死無疑。

盔甲怪人對此確信不疑,裝甲般背後的臉孔因為確信的勝利露出了微笑。

然而。即便如此,少年沒有退縮。

“啊啊啊啊啊啊啊——!!!”

羅蘭大聲怒吼,坐騎全身泛起紅光,車首部分彈出一根角狀天線。車體懸浮於地面,輪胎收攏。

刹那間,開足馬力的摩托一頭沖進人類的反應和操縱技術無法觸及的領域。利用加速衝力和臂力拉起車頭,同時將“浮游”術式加諸車體上,配合慣性的雙輪車如箭矢般射出,在塵埃和碎塊的暴風中,小綿羊一邊描繪出俐落的銳角轉折,邊選擇到達目標的最短航道,在殺手的視網膜上拖出絢麗的紅色磷光,優雅地穿過了碎石風暴,將沐浴過火箭彈的淒慘景象甩在身後。

“怎麼可能……速度是剛才的3倍?”

殺手目瞪口呆,嘴裡發出難以置信的呢喃。

不要說他感到難以置信,就連羅蘭也沒有想到車體框架內加裝了腦量子波感應框架,在緊急狀態下可以像MDS一樣直接用思考進行操控。

來不及對這喪心病狂的改造吐槽,清醒過來的敵人再次聚集瑪那,眼看著第二波土龍刺即將爆發,就在此時,某個靈感如同電流一般從羅蘭的腦中迸發了。

(要上了!)

身體中心微微偏轉,金卡拉姆號朝著開始顯現的術式陣列沖了過去。

這簡直形同自殺,更是對盔甲怪人的蔑視——至少當事人自己是這麼認為的,一再遭遇挫折而動搖的殺手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了。

“少看不起人了,臭小鬼!!!”

土龍刺紛紛從地面炸裂,同一時間,透過觀察縫,殺手看見少年臉上露出了無畏的笑容。

——正想我想得那樣。

刹那間理解了那個笑容的含義,但為時已晚。

土龍刺就在羅蘭腳下爆發,為了配合金卡拉姆號的移動速度,這一次不再是如長槍般斜刺,而是筆直刺向上方,結結實實的刺在了車底同步展開的障壁上。接著這股衝擊,雙輪車脫離了重力的束縛,超天空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

這完全出乎盔甲怪人——“盔甲勾魂使”桑堤亞納的預料,但他並沒有因此失去判斷力,只見他彎下腰,背後的兩條手臂丟掉武器攥成拳頭,直直的對準了半空中無法規避的少年。

“飛翔吧!我的眷屬!”

盔甲縫隙裡滲出瑪那的光芒,指向天空的雙拳居然射了出去。

不是比喻,背部的雙拳自手肘與軀體分離,分離的截斷面噴射出狂風,如同火箭一樣射向羅蘭。

完全在意料之外的攻擊,此刻羅蘭正在半空,無法閃避,這一拳縱然無法貫穿障壁,但至少能讓他偏離飛行軌跡,無法繼續前進。

本該如此。

重量十足的槍聲震響周遭空氣,飛行拳頭的軌跡和兩枚曳光彈高爆彈交叉,爆炸的衝擊令拳頭的軌跡大幅度偏離。

“什麼!!”

精准和威不像火槍的射擊,令桑堤亞納猛地調轉視線。

“才不會讓你妨礙羅蘭!”

沒有馬拉的四輪車沖出煙塵,一名少女半個身體探出車頂,怒吼的同時,換上新的子彈。

年齡和羅蘭差不多大。長著一張稚氣未脫的的臉孔,手上拿著堪稱異形的槍支榴彈狙擊槍,頂著“槍”的名號,實際和反戰車炮無異。發射彈種有三種。穿甲彈、破甲彈和高爆榴彈,可以擊毀除主力戰車外所有地面目標。稱得上是地面步兵最強單兵武器。

擊中飛行中的鐵拳已經稱得上神乎其技,把握著方向盤,嘴裡叨念著“不可怕不可怕不可怕”的薇妮婭和扭來扭去的行駛軌跡也考慮進去的話,只能讓人目瞪口呆了。

“去吧。羅蘭!這個三頭六臂就由我們來對付!”

諾娜大聲叫喊,話音未落,兩個猶如西瓜蟲一般滾圓的的身影躍上空中,弗格遜兄弟交替變換著軌跡上升,蛇行般的彎曲軌跡令諾娜難以瞄準,殺手兄弟揚起短刀,撲向開始下墜的羅蘭。

兩把短刀上都附著了“崩壞”的術式。保護羅蘭的障壁在這面前和薄紙一樣脆弱。

眼看即將抓住少年,羅蘭猛地的拉起車頭,渦噴引擎噴射出炙熱的風暴,同時。少年的腳,用力踩在一個光頭上。

“——閃、開!”

“竟然把我當成踏腳墊……!!”

殺手的怒駡聲從腳下傳來,靠著這一踩的勁道和引擎噴射出的氣流,羅蘭終於突破三名一流殺手組成的防線。

羅蘭操控氣流讓小綿羊平穩落地,頭也不回的朝著大倉庫前進。

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

談判進行得還算順利。

在海上安全、相互通商、航行自由之類的瑣碎問題上糾纏了一會兒後,最終雙方各退一步。

公國海軍交出一部分遠洋作戰艦隻,作為對阿爾比昂的賠償,象徵性的拆毀幾條佈雷艦。阿爾比昂從公國領土、領海上全面撤出,保證今後不會有軍用船隻在未經通報許可的情況下進入公國領海,阿爾比昂的商船可以在公國領海內同行,安全由公國海軍負責。

皆大歡喜,之前看上去困難無比的問題在顧全雙方面子和利益的狀況下得到了解決,經歷了流血、犧牲,還有口水大戰後,和平的曙光終於降臨了。

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雙方都很清楚,和平不過是下一次戰爭前的休息時間,一紙和約不可能將恩怨一筆勾銷,就算簽下條約,停止廝殺,雙方關係也不可能就此好轉,只是從“敵人”變成了“敵人的敵人”或“盟友的盟友”。

而促成雙方暫時將“阿爾比昂禍”和“獸人禍”放到一旁的,則是“查理曼禍”和國內動盪,應對這兩件事比什麼都重要。

阿爾比昂國內的厭戰情緒已經相當強烈,普通民眾對嚴苛的戰時管制、沉重的賦稅充滿了怨恨,官僚和知識份子則質疑阿爾比昂是為了查理曼人的利益打仗,聖教會的信奉者開始蠢蠢欲動,部分激進分子借機質疑女王的王位合法性,各種關於前女王瑪麗陛下其實是被當今女王暗殺的耀眼甚囂塵上。眼下靠著女王陛下的權威和沃爾辛厄姆的鐵腕還能鎮得住,但誰也不清楚,戰事繼續僵持下去,國內會發生怎樣的異變。

公國的情況更糟。

伊莉莎白陛下雖然是女兒身,並且被質疑得位不正,但她身體硬朗,而且還很年輕。老沙皇卻僅僅只剩一口氣,全靠宮廷醫師、醫療魔法師、V.E公司最先進的藥物和醫療器械,硬撐著苟延殘喘。比老帝更成問題的是他的長子、下一任沙皇、即將改稱尼古拉二世的皇儲殿下。

和高大魁梧、殺伐果決的父親相比,皇儲性格陰沉、優柔寡斷,在老帝病倒之前,他正一心一意迎娶遠親表妹阿莉克絲公主,和“聖僧”拉斯普京商討婚禮儀式的細節。當維特伯爵把他帶到老帝病榻前,請他做好登基準備,從現在開始每天都要待在老沙皇身邊聆聽政務報告,學習治國之術時,尼古拉皇儲哭著說:“我該怎麼辦?我沒有心理準備,也從未想過做沙皇。我對做一個統治者一無所知,我甚至不知該怎樣對大臣講話。”

不光他自己這麼認為,他的母親也這麼看,就在彌漫著消毒水味道的利瓦吉亞宮。瑪麗亞皇太后對羅馬諾夫家族全體成員宣佈:“我兒子無力統治公國!他無論在智力上還是精神上都軟弱無能。只知道聽信那個妖僧的胡言亂語,這樣的皇帝會讓我們大家都滅亡的!”接下來就是一場圍繞皇位的口角。一部分人支持皇儲的弟弟亞歷山大親王。更多人則支持沙皇的叔叔——正在里加要塞指揮軍隊的尼古拉大公,大公無論身高、相貌、智商都比他侄子出色的多。

最終,維特伯爵從駐紮在行宮附近的普列奧布拉任斯基近衛騎兵團的一個營調了過來,在刺刀的包圍下。所有人不得不閉上嘴。

光是王位問題就已經叫人心力交瘁,社會民生問題則足以讓每一個還有點責任心的官僚焦頭爛額。由於戰事久拖不決,公國農村中大批青壯年勞動力被徵召開赴前線,耕種用的牲口也大量被徵用,部分行省至少失去了三成以上農業勞動力。對以傳統方式經營的公國農業來說,這種打擊是致命的,到這個季度為止。全國糧食產量僅為去年同期的71~72%,加上地主盤剝、商人囤積、軍隊消耗以及運輸滯後,各大城市已陷入不同程度的糧荒。

發生問題的不光是農業,公國那點可憐的工業也被戰爭消耗到半死的程度。要不是靠著《租借法案》,從財團援助中擠出點邊角料接濟,僅有的一點工業也完蛋了。可光靠租借也是有其極限的,在國庫日漸枯竭的背景下,一貫老成持重的斯托雷平都不得不認真考慮將關稅抵押給財團換取貸款的方案,其它官員早就跳著腳提議將公國某些沒有價值的不毛之地出售或租借給財團了。

工農業嚴重萎縮,經濟瀕臨破產,加上物價飛漲、民族矛盾激化等諸多問題,憤懣的情緒在人們心中鬱積,一些人開始起來反抗。公國鄉間大批地主莊園被焚毀,少數民族接連發動暴亂,部分地區還出現了用古公國語中“村社議事會”——“蘇維埃(coвet?)”一詞命名的地方自治團體,儘管這些亂黨最終都被沙皇專制機器彈壓下去,但誰都看得出,公國正越來越滑向動盪的邊緣,這個危局遲早有一天會像炸彈一樣爆炸,將所有人捲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雙方都迫切地想要結束這場該死的戰爭,然後攜手遏制查理曼,有了這個優先於一切的大前提,其它的糾紛不過是些小事。在等待文書起早正式文本的時候,賓主雙方愉快的攀談起之前關於設立國際組織的話題。

“我國的意見是,可以再進一步。”

索爾茲伯里勳爵壓低聲音說到:

“讓查理曼的屬地——聖伊斯特萬王冠領、奧斯托利亞、波西米亞、特蘭西瓦尼亞、斯卡拉維尼亞……全部變成獨立國家,然後成立一個國際仲裁機構,專門仲裁、調停國際紛爭。”

“仲裁機構?”

拉姆斯多夫伯爵撫摸著下巴,反芻著這個從未聽過的詞彙。

“我記得之前貴國和我國商討的經濟互助委員會……”

“我國並無背棄盟約之意,只是希望深化合作,並且將更多的盟友團結在公平、合理、正義的崇高理念之下,反對個別國家以武力改變現狀,破壞地區穩定。”

“聽上去有點像聖教會。”

“但主導者不是伊密爾一國,也不是教皇一人,一切重大決議都將由核心機構‘安全理事會’的‘常任理事國’商議決斷。”

安全理事會?

常任理事國?

拉姆斯多夫再次被這些咒文般的複雜詞彙給弄暈了,這兩個新單詞聽上去有點像V.E公司裡的機構名,但……其中有一股濃濃的詭異氣息,好像這不是國家間心平氣和探討國際大事的常設機構,而是流氓頭子彙聚一堂,大家商討劃分地盤、出賣小弟的邪惡組織……

好吧,既然國家間行事基本準則還是叢林法則,為了保持某種程度的生態平衡,為了防止某個獵食者獨佔所有獵物,一個仲裁機構是有必要的。至於小國可能會說這個機構就是個無法無天的流氓分贓大會……食物鏈最底層的傢伙說話什麼時候管用過?

“常任理事國有幾個?”

拉姆斯多夫問的是公國和阿爾比昂的參與者,作為發起者,他們自然是常任理事國,在此基礎上,為了彰顯公平、正義、公正……以及國家實力,讓這個組織的權威性更加可信,勢必要拉攏其他強有力的玩家參與。

索爾茲伯里笑了笑,進一步湊前,幾乎貼上伯爵毛茸茸的臉孔。

“貴我兩國,查理曼,還有財團。”

“財團?”

拉姆斯多夫並不奇怪查理曼出現在名單上,那畢竟是數一數二的大國,就算不喜歡,也無法做到無視那個國家。可財團……能算大尾流氓級別的國家?還不如把卡斯蒂利亞拉近來。儘管弱了一點,好歹也是國家實體,同時還是阿爾比昂的長期盟友——

伯爵突然想起一個月前,“奧克拉納”遞交的一份絕密報告中提到過,由於愈演愈烈的信仰衝突,以及針對卡斯蒂利亞商船的“阿爾比昂海盜活動”越來越活躍,兩個古老盟國之間的關係正變得越來越糟糕……

即便如此,選擇一個連國家都不是的財團,還是查理曼的財團,也絕算不上是一個聰明的決定,哪怕這個財閥能量驚人。

“沒什麼事情是絕對的,財閥也不會總是與查理曼王族保持關係,看看那位王太子,相信伯爵閣下也能理解財團的顧慮吧。”

“原來如此。”

“如果有朝一日查理曼不幸發生內戰,我們應促使戰爭局部化。也就是說,我們將在沒有第三國參戰時保持中立。如果那位猊下決定和查理曼站在一起,那麼他們有可能擊敗財團,其結果就會使查理曼對大陸事務的主導地位更加穩固。查理曼將成為世界的主人,而我們將遭到排擠。”

“可如果查理曼以壓倒性勝利戰勝財團,或與教會聯合起來戰勝財團,而我們出手救援財團使其不至於滅亡,那麼我們將和查理曼變成徹底的敵對,而無力化的財團也不能成為遏制查理曼的重要工具了。”

“反過來,財團即便能戰勝查理曼,要想一勞永逸地戰勝查理曼那樣強大的國家,也是難以置信的。即便暫時吃了敗仗,查理曼依然可以動員國家潛力,再度和財團展開對決。所以我們要確保財團獲勝,然後迅速承認新生的獨立國家,將其拉入安全理事會,讓雙方的較量長期延續,無法進行和解,這是有利於世界和平的。財團會遏制查理曼,而查理曼會遏制財團……”

簡單地說,還是阿爾比昂的老戲碼,讓全世界雞犬不寧的實力均衡政策。痛過安全理事會這個平臺,保證財團和查理曼之間的戰爭變成一場漫長的、沒有勝利者的撕咬。

好主意,拉姆斯多夫伯爵也很喜歡,因為這是公國也樂見的。

現在只剩最後一件事情。

“這個仲裁機構叫什麼?”

“國際聯盟。”

索爾茲伯里自豪的念出這個今後會被許多人記住的名字。

就在這足以載入史冊的歷史性時刻,軍營門外傳來了怪獸般的機械轟鳴。
yuyosan 發表於 2014-10-4 09:51
21.看不見的真實(十一)

最先衝破重重防線的,是一陣猶如爆炸般的轟鳴。

士兵們的反應是迅速的,在思索那究竟是什麼聲音之前,歷經訓練的身體已經在瞬間進入臨戰狀態,做出舉槍瞄準的動作,且絕大多數槍口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應當說,他們表現的非常好。

然而,面對常識之外的事物,他們終究還是慢了一拍。

眨眼之間,某種物體已經沖出視野之外,紅色獨角殘影烙進士兵們的視網膜上。那不是集體幻覺,也不是某種幻影。那是帶有真實重量,在地面卷起狂風的存在,其行動之快甚至無法讓人看清其輪廓,只留下一道狀似流星的紅色光影,將呼嘯的風暴和目瞪口呆的士兵遠遠甩在身後。

“那是……怪物嗎?”

指揮第一線警衛部隊的軍官不由得呢喃出聲,全然忘了飛沙走石擊打在身上的疼痛。

那名軍官將紅色殘影和怪物歸為一類,可如果羅蘭聽到,他一定會提出抗議。

第一,不論是生物學還是社會學層面,他都屬於人類。

第二,設計這台機車、把圖紙變成現實的傢伙才是怪物。

極度輕量化的車體安裝上主力戰車級別的高出力渦噴引擎,利用“障壁”進行空氣動力外形最優化改進,最離譜的是車身採用腦量子波感應框架打造——集合尖端技術之大成打造出來,連車輪都只是裝飾,隨隨便便轉個彎都可能把脖子弄斷的高速怪物,此刻正載著自己狂奔,想到這一點,羅蘭甚至產生了那麼一絲非現實感。

為了趕時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收起心裡的苦笑,羅蘭繼續將意識專注于前方。

畢竟這是他第一次駕駛這種東西,還是在人群密集處全速狂奔,一不留神就是車毀人亡順帶一大票無辜路人墊背的慘劇。

看到金卡拉姆號靈活自如穿梭的模樣。沒人會信他其實是第一次駕駛。事實上,在之前他也只是在軍校裡學習摩托化部隊作戰時感受過幾次摩托。但那時撐死也就飆到時速80公里罷了。現在能這樣全速狂飆,全是腦量子波感應框架和他自身反應速度過人之故。

擷取使用者思考所衍生出的腦量子波,促進與其同步的機械外骨骼,最大限度的發揮機動性和可操控性——腦量子波感應框架。試做型MDS“獨角獸”正是採用了這種技術得以搭載高出力術式引擎,發揮常規機種數倍以上的性能。有過實際操作經驗,羅蘭清楚該如何駕馭全速狂奔的金卡拉姆號。

不是在地面行駛,輪子只是裝飾,真正推動車體前進的,是朝後方噴射的暴風。當時速超過400公里時,輪胎會收攏。依靠浮游術式讓車體漂浮起來,如同控制MDS飛行一樣操作車體。

這種瞬間爆發力、加速性能,幾乎和“獨角獸”一樣。意識和車體保持同步,羅蘭持續劃出Z字軌跡。幾個抬著箱子的阿爾比昂士兵出現在前方。

(……就是那個嗎!)

終端螢幕上的紅點和自己幾乎重疊在一起,那幾個士兵臉上也出現了慌亂的表情,兩個人抬著箱子加速奔跑,另幾個人開始舉槍瞄準。

“閃開開開開!!!!!!”

一邊發出怒吼,少年一邊讓金卡拉姆號的限制器徹底解除。

槍聲接連響起,子彈在障壁表面激起漣漪,少年絲毫沒有減速的跡象,猶如閃電幻影般衝破攔阻,一把搶過箱子——

就在此時,強烈的爆炸突然降臨,火焰和暴風吞沒了羅蘭。

###########

“賓果!”

古恩.萊茵福特眺望著爆炸發生的方向,一根粗大的煙柱扶搖直上,氣急敗壞的守軍叫喊著沖過去,手裡領著消防用的水桶,幾個變化系魔法師正在展開降雨的術式,現場一片混亂。

這裡是大倉庫,除了糧食被褥藥品之外,還有大量的彈藥,如果火災擴大,後果不堪設想,所有人都盡己所能,投入到滅火和清理現場之中。

拜此所賜,原本就不起眼的糧倉閣樓此刻更成了絕佳的盲點,殺手得以從容欣賞自己的成果。

“啊啊,那真是厲害的爆炸呢,整整60公斤火藥,加上起爆用的雷電術式天晶,那一瞬間真是華麗的要死啊。”

用遠視術式觀察現場,萊茵福特不斷大呼小叫,要不是空間狹小恐怕他會手舞足蹈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吧。

真糟糕。

殺手搖了搖頭,無聲的歎著氣。

他剛剛獲得了一個輝煌的成就,卻無法盡興慶祝,好在還有人能分享這份成就感,感受他的榮耀與輝煌——儘管他不能也不會和自己一起慶賀。

“您沒能看見那個少年最後的勇姿,實在是太遺憾了,殿下。”

“邪眼之主”萊茵福特轉過臉,笑眯眯地看著躺在稻草堆上的夏爾,手腳被綁住,嘴裡塞著破布的夏爾發出一陣難聽的呻吟。

“那一瞬間,財團的少爺想必認為自己取得了成功,心情正爽吧,帶著救人成功的喜悅升天,想必不會留下任何遺憾。王太子殿下現在也應該收到暗殺成功的消息,正樂呵著呢,就像抓到炸彈的少爺一樣。”

殺手攤開手,擺出一副嘲弄的表情,由於演技不到位,反而給人草台班子裡三流演員的感覺。

“您覺得怎樣呢?王太子的賞金固然不錯,不過一來要和別人分享,再來我也不認為王太子會讓我們平安拿錢離開。所以啦,這種時候就應該動動腦子多撈一點,還能讓您的王兄沒辦法對我們封口。”

如果只是殺人,殺誰都無所謂,但是捲進政治風暴,還是王位爭奪中的暗殺,外來殺手很少有能全身而退的。絕大多數人都在最後結帳的時候被雇主封口。一般來說,除非生活情況真的很糟,或者給出的價碼確實值得冒風險,殺手們總是儘量避開此類委託。就算真要接下。一般也會安排一條後路。

萊茵福特卻是個例外。他沒有準備後路,也不拒絕委託。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打定主意背叛雇主——路易王太子。

“這樁暗殺對王室可是件大醜聞,甚至能要了王太子的命,光是封口費大概也能要到100萬幾尼金幣。有些打算將王室傀儡化的財閥、軍人和大臣也在暗中活動。那些傢伙應該會出更多錢吧。”

灰色的眼睛裡湧動著光芒,由污穢的慾望拼湊在一起,加上一點飄飄然的陶醉,讓殺手的笑容看上去和瘋狂無異。

數之不盡的金幣固然讓他心醉,但將大人物和大國玩弄股掌間的快感更讓他迷醉。不枉他耗費心思把第四王子拐來,然後偷樑換柱把裝著炸藥和第四王子外衣的箱子交給接頭的士兵,用“邪眼”對士兵們下暗示。讓他們深信自己抬的就是裝有第四王子的箱子,對王太子做出報告後按照計畫展開計畫的最後步驟,最後再把前來營救的羅蘭和那些棄子一起炸個稀巴爛。

一切正如他所料般展開。

可能是太過興奮,萊茵福特在夏爾面前蹲下。繼續說著。

“殿下,你啊,就是一顆礙事的石子。你知道嗎?只要你活著,就有很多人不舒服,所以你是非死不可啦。”

(什——!)

動彈不得的夏爾縮了縮身體,內心大叫。

(哪有這種奇怪的理由!我不信,我……!!)

“很可惜,人的生死跟個人意志是完全不相干的喔。要說不想死的話,我那些被殺死的同伴,跟那位大少爺也都不想死吧?可是只要你活著,就會有人死亡喔。因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罪。”

夏爾感到世界在崩塌,無可抑制的顫抖席捲全身。

“下一個是誰呢?姐姐嗎?還是其他人?會是誰咧?”

只要自己活著,就會有人死亡。

自己的存在招來死亡。

羅蘭因此送了命。

今後連王姐也會如此?

荒謬又現實的想像不斷擴大,混亂和恐懼如同蛇一般絞緊夏爾的心。

(我什麼也沒做啊!什麼都沒有做,為什麼事情卻變成這樣?!)

緊接著。

絕不該出現的想法從漆黑的縫隙中滲透出來。

(我是不應該出生的人嗎?)

“正是如此。”

萊茵福特仿佛洞悉夏爾的內心,嗤笑道:

“你本來就是不應該出生之人,沒有人希望你出生,也沒有任何地方願意接受你,偶爾有那麼一兩個人願意接受你,結果就變成了那副樣子。真慘呐,不知道屍體能不能拼起來。”

(這是……我造成的嗎?)

緊縮的瞳孔放大,夏爾有如癲癇發作般顫抖著。

迄今為止,一直不願去想這件事。

只要不去想就好了,只要有王姐在身邊,還有那個大哥哥在就好了。

對“親人”一詞幾乎等同“敵人”和“死亡”的夏爾而言,那就是他站立的世界基礎,因為還有人能接受他,他才能活下去,相信活下去總會遇到好事。

但,羅蘭死了。還是因為他的緣故被殺,甚至連姐姐也將遭遇危險。

夏爾感到世界正在崩潰。

他所站立的世界正在崩壞,倘若再失去姐姐,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老實說,我很同情你呢,殿下。”

殺手的語氣突然變得溫柔起來。

“沒有半個人把你當人類,只是將你視為賭桌上的籌碼。雖說這種例子多得是,不過你不覺得應該為自己做些什麼,讓自己變得有意義麼?如果殿下您自己無法做到這件事的話,那就由我來為您準備吧,第四王子的存在意義,以及棺柩。”

明知道這男人是在胡說八道,但在此刻的夏爾聽來,那似乎是誘人的選擇。

“啊啊,請別會錯意,小的不是要殿下現在就去死哦。只要好好利用。這次的暗殺事件可是大有賺頭,您也能利用這個報復王太子殿下以及一直以來對你不聞不問的王族,這個交易挺不錯吧?”

萊茵福特還在恬不知恥的勸進,他的聲音變得更加柔和。對被整個世界拋棄。到死為止都不得不面對絕望的人來說,那是絕佳的誘惑。有如毒品一般,頹廢卻難以抗拒。

(不,不對,這種事情……!!)

內心角落發出尖叫。但視線卻無法從那雙灰色眼睛上挪開,隱隱約約看到對方的瞳仁中正釋放出詭異的紫光,意識漸漸開始模糊。

“第一步,請殿下成為聽話的人偶吧。”

萊茵福特一邊露出猙獰的笑容,一邊加速組合“傀儡之眼”的回路。

操作系魔法師的主攻領域是精神世界,對這個系統的施術者們來說,介入別人的精神是基本功。控制他人更是家常便飯。一般來說,哪怕是三角級操作系魔法師都能輕鬆做到。

對於沒有感應瑪那能力,也沒受過魔法意識領域訓練的普通人而言,一旦被強迫植入經常佔據部分意識的半自律常駐術式。術式會與施術物件的意識融合,無法接觸。最壞情況下,可能導致意識崩潰,變成人偶一般廢人。

但萊茵福特不想要一個命令一個動作的人偶,那樣的廢物是無法為他榨取最大利益的,所以他要利用夏爾的罪疚感,在其精神極度動搖的狀態下植入“傀儡之眼”,用潛意識影響來約束他的思考方向,使之成為一個能聽命行事、並且一定程度上能自我判斷、自我行動的完美傀儡。用來索取巨額封口費,視情況還能把他扶上王座,通過這個傀儡掌握查理曼。

——之後先找個替死鬼來傳話吧。

正心滿意足的想著,無比激烈的殺氣從背後傳來。

“什——”

說了一半的單詞被鮮血堵住,看看穿透胸膛的三把薄刃,脖子遲鈍的轉向身後。

“夏天落雪,收割時下雨,都不相宜——”

女人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失去力氣的脖子已經不能繼續轉動,一邊從嘴裡嘔出血泡,一邊聆聽著銀鈴般的悅耳聲音繼續用冷徹的口吻訴說。

“愚昧人得尊榮也是如此。(箴言26:1)”

那是神對世人的教誨聖言。

“教會的走狗……”

操作系魔法師原本就不是擅長貼身肉搏的一群人,他們一般都是精心佈置好陷阱,然後等著別人自投羅網,但一旦被別人摸到身邊,往往意味著他們死期已至。作為資深魔法師殺手,萊茵福特也仔細的在周圍設置了數個警備用的術式和使魔,但對方還是悄無聲息的繞到了他的背後,給予致命一擊。

怎麼會這樣?

細長的薄刃、神明的箴言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異端審問會——伊斯卡略,教會專門剷除異己的人形殺戮兵器。

不斷嘔出黑血的嘴裡吐出不成聲的怨恨、憤怒和眷戀,渾濁的灰瞳裡漸漸暗淡,失去溫度的屍體軟癱在地面上。

克莉絲蒂娜‧貝爾隨手甩掉鍵刃上的血污,轉身朝夏爾王子邁出腳步,剛跨出一步,猛然將鍵刃揮向背後,咯噔一下,切斷某種東西的手感傳遞過來。

“線?”

昏暗光線的反射下,極細的絲線掠過異端審問官的視界,然後更多的線狀反射光出現在貝爾面前。

“抱歉,殿下不能讓您帶走呢。”

邁著輕盈的腳步,蜘蛛冷淡的宣佈。

“能不能請異端審問官大人就此退讓呢?”

“別犯傻了。”

毫無畏懼的揚起鍵刃,6把薄刃交錯出十字聖紋,貝爾毫不退讓的回答道:

“放著眼前的敵人不顧,算什麼異端審問官,算什麼伊斯卡略。”

“教會的人還真是死腦筋……少爺,你說該怎麼辦?”

歎了口氣,蜘蛛轉身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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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漫小說愛好者......兼妖怪控、兼林賾流書迷 大概是從2009年年初開始看網路小說至今(鮮網→說頻→冒天→定居卡提諾、偶而去起點逛逛)。不太喜歡看愛情、恐怖比例太重的書、其他甚麼都看(雖然有爽文看太多一般小說看的艱難的傾向),但是常因一些奇怪原因棄書,偏好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