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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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5326
fitch 發表於 2013-10-7 02:33
第九十章 絞肉機(二)

  董俷警惕的看著黃忠,想要從他的眼中看出些什麼。只是黃忠的雙眸卻顯得格外深幽,無法弄清楚他的真實想法。

  董俷很吃驚,這也是自他遊歷以來,第一次有人詢問他和伏波將軍的關係。要說實話嗎?董俷還不知道黃忠的意圖。可黃忠也算是他頗為崇拜的一個人,又不好意思用瞎話欺騙對方。

  黃忠突然一笑:「如果俷公子不好說的話,那就算了!」

  他說罷,轉身向庫府走去。董俷跟在黃忠身後走了幾步,最終還是下定決心,繼續隱瞞。

  蒯先生名良,字子柔,是荊州南郡延中廬人,長得相貌堂堂,儀表不凡。

  董俷在看到蒯良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蒯良,這個人好像在評書裏出現過,是後來劉表的手下。他有個哥哥還是弟弟,都在效力於劉表,可惜做過什麼事情是不記得了,只記得這兄弟二人對大耳朵很不感冒。

  荊州劉表……

  董俷在離開蒯良辦公房間的時候,猛然拍手,大叫一聲:「我想起來了!」

  這房間裏的人不少,戰事方歇,正有各方事物需要處理,宛縣大小官員進進出出。董俷這麼一喊,卻把蒯良等人都嚇了一跳。

  黃忠連忙推了董俷一把:「俷公子,請注意儀態。蒯先生辦公的時候,不喜喧鬧。」

  董俷扭頭看,見蒯良果然是面帶陰沉之色。

  連忙向蒯良道歉說:「先生恕罪,俷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情,一時有些失態,請見諒。」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

  蒯良也是性情高傲之人,曾就學於水鏡山莊,在荊州小有名氣。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董俷這種面目醜陋,舉止甚至有些粗魯的赳赳武夫。如果不是黃忠親自陪同,蒯良是理都不會理睬董俷。哪怕董俷是大將軍何進的親戚,他也一樣是看不起的。

  但既然人家已經道歉,蒯良也不好再說什麼。

  陰沉著臉說:「事情已經辦完,就速速出去,不要在這裏妨礙我做事。」

  「蒯先生莫怪,莫怪!」

  黃忠拉著董俷匆匆離開庫府後,長出一口氣道:「俷公子,和這些士人打交道,一定要處處小心。士人的規矩多,不似咱們這些人,彼此間無需太在意。以後要注意。」

  董俷連忙點頭,拱手道:「謹記黃大哥的教誨。」

  在這亂世中,有時候必須要學的圓滑一些。雖然董俷並不喜歡這樣做人,可也不得不入鄉隨俗。看黃忠不見怪,乾脆從黃將軍變成了黃大哥,而黃忠也只是一笑,並沒有拒絕董俷這個很怪異的稱呼。

  兩人朝縣衙走去。在經過一座大宅院的時候,黃忠突然挽住了韁繩。

  「俷公子,宛縣比不得洛陽,可是卻比河東要複雜的多。你要小心,這家宅院的主人絕不可以得罪,否則就算是你的父親,一樣也保不住你。」

  董俷一愣,抬頭看去只見朱漆大門緊閉,府門橫匾上寫著何府二字,立刻明白了。

  「是大將軍的家?」

  黃忠繼續催馬而行,壓低聲音說:「大將軍的家人雖然大都已經搬去了洛陽,但是還保留著在本地的祖業。而且大將軍的父親,何老太公不喜歡在洛陽居住,所以……大將軍是個孝子,這在宛縣眾人皆知。你且要小心,何老太公的脾氣很古怪。」

  董俷說:「俷記下了。」

  又走了一會兒,董俷突然詢問:「黃大哥可曾成家?」

  「哦,早已成家。」黃忠提起自己的家,似乎非常開心:「本來過幾天就是犬子周歲的日子,原本想操辦一下。呵呵,不過現在看起來,卻是有些不太可能了……哦,我家就在前面的街口轉彎處。俷公子如果有閒情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兩個人說著閒話。不知不覺就到了縣衙門口。

  黃忠拱手道:「俷公子,忠還要帶人巡視,就不陪你了。今日搏殺,想必你也已經疲憊了,好好休息一下。接下來的戰事,恐怕會很艱苦,正需要俷公子的幫助。」

  黃忠打馬離去,董俷在縣衙的臺階上目送黃忠走遠,這才轉身進了縣衙。

  縣衙的面積很大,有一個足球場大小的空曠後院,是一個演武場。秦頡不喜歡練武,可是卻不代表他的家人不喜歡練武。據家人說這演武場本來是打算給秦頡的弟弟準備,如今天下大亂,估計秦頡的弟弟也不會再來了,故而就讓五溪蠻人居住。

  董俷先是去看了一下典韋和沙摩柯,結果這兩個人都已經喝的酪酊大醉,倒在榻上打呼嚕。又去看望了一下龐德公,把已經睡著的龐統放在榻上,蓋上了毯子,這才回房間裏坐下。

  很累……

  董俷從沒有像今天這麼疲憊過。

  他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雖然他有著成年人的體魄,可準確的說,他還是個十四歲的孩子。

  體質還不適合這種大規模的拼殺,每次使用馬援留下來的那一套運氣之術,雖然能夠暫時恢復精力,可過後總會有一種莫名的疲倦。而且從去年第一場大雪開始,他帶著人從豫州殺到青州,從青州殺到徐州,轉戰幾千里,實在太累了。

  原以為能在宛縣稍稍的休整一下,可現在看起來,這似乎又成了一個幻想。

  大戰即將開始,就如同黃忠所說的那樣,以後會更加艱苦,更加兇險。

  唯一的不同,就是自己不再是孤軍作戰。在不知不覺中,身邊已經聚集了人手。

  想當初,三國演義裏劉備起家,也不過是靠著關張二人。自己至少要比劉備強很多,除了典韋和沙摩柯之外,還有黃劭、馬真兩個幫手。

  夜已經很深了……

  董俷把盔甲卸下來,靠在榻上沉沉的睡去。

  臨洮,他夢到了臨洮,夢到了董家牧場,夢到了奶奶、綠兒還有裴元紹等人。

  巨魔士已經訓練完畢,自己帶著巨魔士縱橫西北。抓到了韓遂,砍下了他的腦袋。

  這,真是一個美妙的夢!

  ******

  與此同時,距離宛縣百里之外,西鄂精山下的縣城火光沖天,喊殺聲一片。

  張曼成手挽馬韁繩,看著四下逃竄的官軍,冷笑不停。在他身後,站立著十幾個小渠帥。為首的是一個青年,赫然就是早先奉命南下的褚燕,表情平靜的看著前方。

  自二十五日夜,張曼成命南方大小渠帥先是在汝南集結,而後一路殺向南陽,可說得上是勢如破竹。一日之間連下三城,官軍是望黃巾大旗而逃,根本沒有抵抗。

  再向前,就是宛縣了!

  張曼成笑道:「飛燕。此次如果能打下宛縣,就可以在豫州對洛陽、潁川地區形成包圍格局。到時候天公將軍兵出冀州,我們兩下合擊,則大漢狗皇帝必死。」

  褚燕卻顯得並不是很開心。

  造反時間提前,使得各地糧草、兵馬尚未準備妥當。

  雖然說官軍目前是節節敗退,可褚燕卻很清楚。他們至今還沒有對陣真正大漢精銳。各地郡兵的不堪一擊,似乎讓張曼成生了輕視之心。褚燕憂心忡忡,可又無法勸阻。

  早先在九江苦等了數十天,都沒有發現董俷的蹤跡。待接到張曼成的通知時,褚燕想要激起荊、揚兩地的民變,可很快就發現,這裏的百姓,或者說荊、揚兩地的世族膽子一下子大了起來。早先曾加入太平道的世族子弟,如今連人影都看不見。

  江東各地,世族門閥力量遠大於北方各地的世族。如果無法策動他們,荊、揚之地就掀不起浪花。

  褚燕很敏銳的發現這兩地情況已經失去了控制,果斷帶領手下,從荊州撤離。

  可這樣一來,等於天公將軍交給他的兩個任務都沒有完成。在太平道中的地位,也隨之減弱了許多。如果不是看他還是張牛角的義子,張曼成說不定連褚燕現在這個小渠帥頭領的地位也不承認,又怎麼可能聽取他意見?

  宛縣如果不能攻陷……

  褚燕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上前說:「大帥,宛縣自古是南陽重地。城高牆厚,更有精兵駐紮。我們現在對宛縣用兵,萬一久攻不下,而官軍從孟津出兵,直插潁川,可就很容易對我們造成兩面夾擊的局面啊……大帥,此事不可不防。」

  張曼成聞聽一愣,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說:「飛燕說的有道理。」

  旋即笑道:「不過飛燕放心,我已命令李大目等人在潁川對官軍襲擾,至少能拖住官軍一兩個月的時間。同時,我命彭脫、韓忠等人從陳國、陽翟各地向潁川進發,五六萬人馬,至少可以為我們爭取到半年的時間。如果半年內不能破宛,那我們就等死吧。」

  言下之意,半年內絕對可以攻破宛縣。

  周圍一直跟隨張曼成的趙弘、孫夏等渠帥立刻拍起了張曼成的馬屁。褚燕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邊上看著,心裏更加的憂慮。張叔叔變了,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就在這時候,一探馬從遠處疾馳而來。

  「大帥,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張曼成一皺眉:「什麼事不好了?速速報來!」

  「傍晚時分,宛縣城外發生了一場激戰,宛縣官軍和我部一支人馬血戰一個時辰,我部全軍覆沒……卑下暗中打探,發現那支人馬,那支人馬竟然是……」

  探馬吞吞吐吐,讓張曼成頓時勃然大怒。

  「是哪支人馬?說!」

  「好像是錐陽尊使李大目手下的兩千黃巾力士!」

  「什麼?」

  張曼成聞聽這個消息,不由得嚇了一跳。按照計畫,李大目應該帶人從錐陽直撲潁川,怎麼會……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憂慮。

  宛縣的官軍,戰鬥力會這麼強悍嗎?李大目手下的黃巾力士不論裝備武器,都是出類拔萃,而且是天公將軍從幽州之調撥過來的精銳,曾多次和外族人交手。

  這麼精銳的兩千人,居然全軍覆沒?

  張曼成身後的渠帥都閉上了嘴巴,沒有了先前的樂觀表情。

  褚燕忍不住開口詢問:「宛縣方面共出動了多少人馬?是步軍還是騎軍?一一報來。」

  「啟稟渠帥。宛縣剛開始的時候,出動了不足千人的步軍,足足鏖戰了半個多時辰。卑下看那些人模樣,似乎大都是出於南方的蠻人……後來又有一將帶領一千官軍出戰,騎軍僅有數百人,大部分還是官軍,可戰鬥力顯然比不得蠻人。」

  褚燕吃驚的問道:「蠻人?你沒有看錯?」

  「雖然他們是官軍的打扮,可小人能看得出來,那絕對是蠻人。武陵山一帶的蠻人。」

  張曼成突然問道:「五溪蠻人嗎?他們怎麼會在宛縣,而且和官軍混在一起?」

  「大帥,說起這件事。末將倒是有一件事要稟報。」

  「今日我曾遇到幾個從文家鎮敗下來的教眾,說昨夜他們在安家鎮襲擊時候,遭遇到了官軍的反擊。其中一個人似乎提到那些官軍好像不太一樣,其中一個還騎著牛,特別的顯眼。另外兩個軍官,也都是生的面目醜陋猙獰。只是當時末將急於和大帥匯合,對此也沒有太在意……如今想想,可能是一夥人。」

  「為什麼不早說!」

  張曼成正要發怒,突然看到褚燕的嘴角微微上翹,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心裏很惱火:褚燕啊褚燕。你從荊州灰溜溜的過來,是我收留了你。這時候,你居然看我笑話?

  「飛燕,你在想什麼?」

  「啊……大帥,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兩個面目醜陋的軍官,會不會是我要找的人呢?我曾遍搜荊襄各地,都沒有找到他們的線索。如今想來,如果他們是去了武陵山,那我們的耳目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那裏是五溪蠻地盤,沒有我們的人。」

  張曼成皺著眉說:「飛燕,如今天公將軍既然已經舉事,一兩個小毛賊不足掛齒。只是……李大目一死,我們在潁川地區就失去了牽制官軍的力量。飛燕,你素來多謀,武藝也不錯。我想讓你領一支人馬,前往潁川,以牽制官軍,你可願意?」

  褚燕一愣,發現張曼成的臉色不太好。心裏立刻醒悟過來,只怕是張叔叔對我生了誤會吧。

  也罷。在這裏難有我施展拳腳的機會,張叔叔越來越剛愎自用,周圍都是一群小人。與其這樣,我倒不如在外面逍遙自在。

  一來省了張叔叔的戒心,二來也可以為他幫一些忙。反正張叔叔說的也不錯,如果半年內拿不下宛縣,大家乾脆綁在一起跳淯水算了!

  褚燕想到這裏,立刻躬身道:「飛燕聽從大帥的調遣。」

  「既然這樣,我命你帶一萬人馬,你為主將……波才!」

  張曼成大喝一聲,一名渠帥應聲站出來:「大帥,可有吩咐?」

  「波才你為副將,率本部人馬,協同飛燕前往潁川。待彭脫、韓忠抵達後,你四人兵合一處,阻擋官軍向南陽前進。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手段,使什麼辦法,宛縣未攻破之前,你們絕不許放一個官軍過來,聽明白了沒有?」

  褚燕和波才同時應命。

  可在心裏,褚燕卻暗自苦笑不停。張叔叔看起來是惱我極了,讓我當主帥,卻讓我指揮波才的人,又讓波才當副將?

  這我哪能指揮的動啊!打贏了,那是波才的功勞;打輸了,就是我的責任。

  不行,要設法找機會回冀州。在義父的手下,絕不會是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

  褚燕心裏拿定了主意,倒是也沒有再說什麼。波才是張曼成手下頗有才能的將領,用兵不俗,只是有時候個性過於憨直。

  有些時候啊,人就是這樣,想的太多了……

  褚燕把事情想的複雜了,張曼成考慮的卻過於簡單。讓褚燕去潁川,是目前最好的選擇,讓波才配合褚燕,也是因為波才的性格,絕不會對褚燕使出什麼絆子。

  可他少說了一句,褚燕也少問了一句。

  誤會一旦產生,那可就不容易再化解。張曼成目送二人離去之後,沉思片刻道:「傳我命令,打掃戰場。各部修整半天,明日正午時分出發,後天正午之前我要看見宛縣。」

  「喏!」

  大小渠帥齊刷刷躬身應命,張曼成冷笑一聲:「宛縣?我倒要看看你有多難對付!」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1:53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7 15:33
第九十一章 絞肉機(三)

  五更,天還沒有亮,董俷就醒了。

  赤裸著上身,披著一件袍子走到院落裏,呼吸清晨一口新鮮的空氣,開始練習五禽戲。動作非常的緩慢,卻又如行雲流水般的流暢。極端的視覺差異,很容易產生出錯覺。如果有人在旁邊觀看,就會發現董俷的皮膚忽而凹進體內,忽而凸出體外,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身體中走動一樣,帶動著全身的氣血加速運轉。

  嘎嘣,嘎嘣……骨節極有韻律的輕響不斷,汗水從毛孔下滲透出來,密密麻麻的掛了董俷一身。而董俷似乎沒有感覺,依然慢慢的迴圈做著五禽戲那簡單的動作。

  那些汗珠裏面,帶著淡淡的血絲。

  ******

  呼,董俷長出一口氣,收勢站好。

  天已經亮了,他對著朝陽深吸淺呼,把呼吸調整到了最佳的一個頻率,精神頓時大好。

  這五禽戲果然不愧是流傳千古的養生之術。董俷有時候就在想,這麼高明的養生術,為什麼卻漸漸的失傳了呢?

  未來的國人,喜歡跆拳道那種娘們似的東西,卻偏偏忘記了,武術是起源於中國。

  對了,不曉得華佗有沒有研究出五禽戲。

  如果這一次能活著回去,倒要讓人去尋找一下華佗的蹤跡。當然,董俷也知道這個人比張機還難找。好歹張機以前是長沙太守,現在雖然辭官不做了,但也是有蹤跡可尋。但華佗就不一樣,遊醫四方,如神龍見首不見尾,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找。

  兩個巨魔士出現在門口。一個人手裏端著一個陶盆,裏面盛著清水,手臂上搭著一條毛巾。另一個人則拿著一件錦袍,看到董俷已經停止練功,就走了過來:「公子,先洗一把臉吧。」

  這是僅存下來的兩個巨魔士,當年追隨董俷馳騁西北活下來的三十個人,如今只剩下這兩個人了。都是羌人,曾經是北宮伯的護衛。一個叫做龍騎十二,一個叫狂狼。

  董俷看見他們,心裏突然感到很難受。那些隨著他從西北走出來的人啊,還沒有來得及跟著他享福,就死在了戰場上。

  接過面巾,董俷擦去了臉上的汗水。

  龍騎十二輕聲說:「主公,都已經處理好了。那些馬鐙都收回來了,馬掌收不回來。但是秦太守交給了我們,也都已經妥善的處理了。我們現在還有不到三十匹馬。」

  董俷沒有問龍騎十二是怎麼處理的,把面巾扔進陶盆裏。從狂狼的手中接過了錦袍披上。

  「頭髮都留了吧,別弄混了。」

  「主公放心,也都弄好了,都在黃先生那裏保留著。」

  長出了一口氣,董俷幽幽說:「每死一個兄弟,我這心裏……當初從東郡隨我征戰的人,就剩下你們兩個了。十二,清點一下馬匹,從蠻人裏面挑出一些騎術尚可的人來。你們負責教導他們鑿穿戰術。不需要很精通,只要稍微明白了就行。」

  「是,我們過一會兒就去安排。」

  「另外,挑選出來之後,給我好好訓練他們。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出戰。如果有人敢違抗命令,就直接告訴三爺。嗯,這件事我會和他說明。不聽話的人就殺了,安排聽話的人進去。你們這些人,是我手裏最後一點力量,我要有大用。」

  「喏!」

  「秦太守都起來了嗎?」

  龍騎十二搖搖頭:「秦大人他們一夜都沒有睡,在大廳裏商議事情。後來龐先生也過去了,反正我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似乎爭論的很厲害。剛才黃將軍也過來了,本來想來看看您,可是秦大人讓他過去。說是什麼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商量。」

  董俷一愣,連黃忠都被叫去商議事情了嗎?

  為什麼沒有人找我?

  不過再一想,請龐德公,因為人家是荊襄名士,和水鏡先生有深厚交情的人。秦頡也好,蒯良也罷,都是士大夫出身,對龐德公自然會非常的尊敬。至於黃忠嘛,那是秦頡的部下,召喚過去也很正常。至於董俷,也不過是一個良家子太守的兒子。

  秦頡等人未必會把他放在眼裏。

  想開了,也就無所謂了。

  「沒有叫老黃過去吧……」

  「黃先生沒有去,一個人在房間裏忙碌到下半夜,這會兒還在休息呢。」

  「那就好,讓他接著睡吧。跟著我,他也的確是很受罪……十二,你們會不會覺得跟著我太委屈了呢?衝鋒陷陣成了家常便飯,可是卻不能為你們謀一個好出身。」

  狂狼大驚失色:「主公,您這是甚話?我等跟著主公,可不是為了甚好出身。狂狼跟著主公很痛快,能痛快殺人,痛快的喝酒,痛快的吃肉,比在破羌還要舒服。」

  董俷哈哈笑了:「老狼,你放心,將來我一定會給你謀一個更痛快的出身。」

  「那就先謝過主公了。」

  董俷換上了衣服,沒有穿那套盔甲,雖然已經被人洗淨了上面的血污。盔甲旁邊,放著十二杆投槍,從戰場上收集回來,還沒有來得及進行清理。擂鼓甕金錘放在屋子的角落裏,也沒有清洗。

  董俷從榻上抓起斬馬劍,身上套了一件將作營特為他打造出來的筩袖鎧。和其他筩袖鎧的製作方法不一樣,用兩層製的牛皮做襯墊,外面金屬環經過細密的處理,穿在身上很方便,不會影響到董俷的行動。

這件筩袖鎧,出自於蒲元設計。這也是最原始形態的鎖子甲,不過並不是很沉重。當然,防禦力相對就弱了一些。

  外面套上錦袍,紮上了束帶,然後把頭髮束了一個簡單的髻,大步走出了房間。

  其實,挺不耐煩這麼長的頭髮。只不過身體髮膚受之於父母,不可隨便割棄。董俷入鄉隨俗,但十幾年下來還是不習慣。

  走出秦頡為他安排的院落,董俷徑直朝後院的廂房走去。

  秦頡因為是剛上任,家眷還沒有過來。所以後院就暫時讓董俷等人居住,也算是一種禮貌。才走了沒多遠,就看見龐統從演武場方向跑來,兩個家人緊緊跟在後面。

  「大阿醜,大阿醜!」距離還有很遠,龐統就叫喊起來。

  這是個粘人的小鼻涕蟲,比諸葛亮還要粘人。

  董俷只好停下了腳步,看著龐統跑過來,蹲下身子把他抱在懷中。

  「小阿醜,怎麼起來的這麼早?氣喘吁吁的,跑哪兒去了?來,和大阿醜說說。」

  「去演武場了,看那些人練武呢。不過好沒意思,我看了一會兒就不想看了。」

  「嗯,舞刀弄槍不是小阿醜所擅長,等將來小阿醜學會了本事,連大阿醜都不是你對手。」

  「大阿醜,你現在要去哪兒?」

  董俷說:「去看我大哥他們,順便看看那些傷者。」

  「我和你一起去。」

  兩個家人看到龐統那纏人的樣子,也很無奈的苦笑。不過,挺佩服董俷,至少能讓他們這位精靈古怪的少爺老老實實,這本身就是一種本事。

  董俷笑著答應下來,一手抱著龐統,朝著馬真的住處走去。

  馬真住的不算太遠,但是位置相對而言比較偏僻冷清。主要是他這裏住的都是傷者,需要安靜的環境來進行休息。黃劭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把他安排在這個位置。可偏偏給馬真安排的鄰居不怎麼樣,典韋和沙摩柯兩個純粹的酒鬼,讓馬真也無可奈何。

  這不,還沒有進院子,就聞到了一股酒味。

  董俷走進院子,就見兩個人正在大樹下面坐著,推杯換盞不亦樂乎。

  「二哥,過來喝酒啊!」

  看見董俷進來,沙摩柯大呼小叫,明顯是喝多了。

  典韋站起來,剛要行禮,卻被董俷扶住,在他耳邊輕聲道:「哥哥,你們喝酒沒關係,可要注意身體。你們身上都有傷,這麼一大早就喝酒,對身體實在沒好處。」

  「沒關係,只是小傷……」

  沙摩柯咋呼道:「二哥,看你說的,我和大哥又不是娘們兒,一點皮外傷而已。」

  「老三,閉嘴!」

  董俷那雙細長的雙眸一瞪,沙摩柯立刻閉上了嘴巴。

  三人結拜,董俷雖然年紀不是最大,卻是三人中的主心骨。典韋呵呵一笑:「二弟,你莫擔心,哥哥心裏有計較。只是你要多注意身體才是,你操心事情多啊。」

  董俷不怕典韋和他瞪眼,但是卻擋不住典韋這種服軟。

  「好吧,那你們注意點就是。別讓老三再喝了,這傢伙酒量沒有,酒品更是差。」

  典韋笑著點頭答應下來。

  「我去看看那文公子,大哥也少喝點吧!」

  「你忙,你忙……」

  典韋連連答應,不過能聽進去多少?董俷還真的是有些懷疑。

  來日方長,還是以後慢慢的勸解吧。記得典韋在三國演義裏,也是因為喝酒而喪了性命。如果不讓他改過來這毛病,遲早會鑄成大錯。董俷心裏盤算著,如何勸說典韋,腳下已經走進了廂房裏,馬真正在給文聘查看傷勢,見董俷來,忙起身。

  放下龐統,董俷詢問道:「文公子情況如何?」

  馬真搖搖頭,輕聲道:「倒不是什麼致命的傷……只是文公子的腿,可能有麻煩。」

  「啊?」

  「被槍洞穿了,傷了筋骨。」

  董俷一皺眉,問道:「那結果會怎麼樣?」

  「不曉得,不過很可能要瘸了。真醫術不高,愧對主公厚望,這種外傷實不是真所擅長。」

  「那可知道有什麼擅長外傷的聖手?」

  馬真想了想:「家師倒是有一個好友,名叫華佗,擅長外傷。只是此人常行蹤不定,故而……而且,就算是找到了,恐怕也來不及了。文公子傷勢一旦穩定下來,就很難再治好。」

  說著,馬真在董俷耳邊輕聲道:「文公子似乎很在意臉上的傷疤,意志有些消沉。」

  居然還有這種事?

  董俷點點頭,走到了文聘的榻邊:「文公子,可好些了?」

  文聘面無表情的抬起頭,看了一眼董俷,眼皮一抬,算是和董俷打了招呼。

  問了好幾句,卻都是董俷自言自語。

  心裏有點不高興。董俷昨天在庫府失態,主要是因為想起了文聘的來歷。此人在三國演義中有過出場,曾經是劉表的大將,後來歸順曹操,深得其重,曾經用計嚇退了孫權。說起來,三國演義中第一個用空城計,不是孔明,而是這個文聘。

  至於黃忠……董俷不是沒有想過去招攬,只是估計難度太大。

  黃忠此人性情剛烈,而且也很忠心。這一點從評書演義中也能感覺出來。而且,昨天黃忠突然問了那麼一句,讓董俷的心裏有點沒底兒。所以暫時沒這個打算。招攬成功了固然是好事,可如果失敗了,以後就不好再見面了。

  所以,董俷想到了文聘來歷之後,把目光投注在文聘的身上,想要嘗試著招攬。

  誰知道,這傢伙居然一下子變得意志消沉起來。這讓董俷很惱火。

  難不成蝴蝶效應,竟然把一個未來的牛人,生生的效應沒了嗎?

  在一旁勸慰了半晌,文聘毫無反應。

  董俷示意眾人出去,坐在榻旁,沉默了許久之後道:「文公子,我想請你去河東!」

  文聘的眼睛突然一亮,瞪著董俷,臉上似乎多了些生氣。但隨即,又變成了早先半死不活的樣子。

  「聘已經成了廢人,俷公子要我去河東做什麼?莫非是可憐聘?聘不需要可憐。」

  一聽這話,董俷有點不高興了。

  「文公子,你我也曾並肩作戰,俷雖不才,卻不是那種勢利之人。俷觀公子,有大才。豈可因些許小傷而意志消沉?殊不知古人很多都曾身懷殘疾,那孫臏失去雙腿,卻能著兵法巨著,更手刃仇人;司馬遷更受腐刑,何等奇恥大辱卻未曾失志……文公子,你如今只是受了一點小傷,卻是這個樣子。說實話,俷看不起你。」

  文聘怒了:「你懂什麼?孫臏、司馬遷乃世之奇人,聘又怎能和他們相比?聘不過是一個武夫,可這腿卻瘸了,臉也花了,好像妖怪一樣。誰敢用我,誰敢用我?」

  看著文聘張牙舞爪的咆哮,董俷終於確認了一件事情:這傢伙的傷並不算重。


可董俷想到他那半死不活的模樣,卻感到莫名的憤怒。只是一點小傷,至於這樣嗎?一把抓住了文聘的衣服領子,把文聘從榻上拖了起來。

  「文聘,我看錯你了……你連女人都不如!」

  「你說什麼?」文聘瞪大了眼睛,怒吼道:「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連女人都不如!」

  董俷指著文聘的鼻子罵道:「不就是臉上劃了一道,你就要死要活的?你他媽靠著這張臉吃飯嗎?男子漢大丈夫,命可奪,志不可失。你這點傷算什麼?你跟我來,跟我來看看……」

  董俷拉著文聘走出了廂房,就見院子裏的人都吃驚看著他。

  手指典韋,董俷怒道:「我哥哥天生相貌醜陋,被多少人恥笑,你看他,可曾意志消沉?我三弟,是個蠻人,出身雖然低賤,卻也從沒有丟過志氣。你再看我……我生下來因為這狗屎長相被人當成妖怪,差點被人溺死。長這麼大,所有人見到我們,都要叫我們一聲醜鬼,看我們也都是用異樣的目光來看待。可我們不怨,我們從來不怨。長得再好看,可如果失了志氣,就如狗屎一樣。」

  說著,一把推倒了文聘。

  董俷說:「瘸子怎麼了?你他媽的是馬上將,騎在馬上,難道還擔心殺不得敵人?都是藉口,你說的都是藉口……文聘,我看你別當男人了,從今天開始,穿上女人的衣服去搔首弄姿算了。媽的,董俷雖不是英雄,可自認也是堂堂男子漢,卻沒有見過你這種男人,死了算了。不死的話,就穿上女人的衣服,一輩子躲屋裏。」

  這話罵的有些惡毒,院子裏人臉色都變了。

  小龐統從未見過董俷如此兇狠的模樣,愣怔的看著董俷,一言不發。

  文聘雙眸噴火,雙手不住的顫抖。猛然厲聲吼道:「醜鬼,你能殺我,卻休要辱我!」

  「我就是辱你了,怎麼樣?」

  董俷輕蔑一笑,把斬馬劍鐺的扔在了文聘的面前:「是男人,就拿起武器,來殺我啊!大丈夫可殺不可辱。如果你連拿起武器的勇氣都沒有,那連個女人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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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 發表於 2013-10-7 16:08
第九十二章 絞肉機()

  董俷罵文聘的話,如果放在他上輩子的時代裏,也算不了什麼。可是在這個時代中,女人的地位並不算高,罵文聘連女人都不如,別說文聘受不了,就連旁邊的典韋等人都覺得董俷有點過了。

當然,隱隱能猜出董俷的意圖,知道這也是為了文聘好。故而典韋等人雖然覺得過分,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

  這在文聘的眼中,就變成了眾人皆在嘲諷。他本就是個心氣很高的人,那能受得了這種譏諷。

  文聘厲嘯一聲,一把抓住了斬馬劍,鏘的拔劍出鞘。也不顧腿上的傷,拄劍起身:「醜鬼,你欺人太甚……文聘雖不如你,卻也容不得你這般侮辱,休走,看劍!」

  舉起斬馬劍,向董俷撲去。

  董俷冷哼一聲,錯步閃身讓開。論武功,他和文聘在伯仲間,但勝在他力大無窮。加之多年苦練五禽戲,身子也格外的靈活。

  閃過斬馬劍,勾手帶住了文聘的手腕,向外面輕輕一送。這叫四兩撥千斤,其原理本來就是太極拳獨有,或者說後世的太極拳,也是從這拳法要理之中獲益不淺。

  文聘本來是馬上將,對拳術也只是粗通。身子一下子騰空,呼的就摔飛了出去,砸在地上砰砰的響。

  很痛!但是文聘又豈能在意身上的這點疼痛。生平從未受過如此屈辱,令他忘記了身上的疼痛,爬起來,抓起斬馬劍再次撲向董俷。其人若瘋虎一般,口中連連咆哮。

  董俷身形輕靈的在劍光中閃動,不時的還冷嘲熱諷,把個文聘氣得暴跳如雷。

  斬馬劍劃出霍霍劍光,帶著破空厲嘯。董俷有點不耐煩,當文聘再次撲過來的時候,腳下使了個絆子。抬手一招霸王卸甲,扣住了文聘的雙肩向外用力的送出去。

  砰,塵煙蕩起。文聘被摔得的全身發軟,一時間無法站立。

  董俷冷著臉說:「文聘,你還算有救,至少敢捍衛自己的尊嚴。希望你能保持下去,如果想找我報仇,隨時奉陪。我把話放在這裏,人生的難看不可怕,腿短了一截也不可怕,可怕是心死了,你也就完了。要想別人尊重自己,先自己尊重自己。」

  頭也不回的走出院落,卻意外的發現秦頡、黃忠、蒯良和龐德公都在外面站著。

  這時候,龐統跑了出來,抓住董俷的手大聲說:「大阿醜,我明白你的話了。」

  「哦?」

  「要別人尊重自己,先要自己尊重自己……你放心,小阿醜再也不會覺得自卑了。」

  龐德公欣喜萬分。一直以來,為了這個侄子的心事頭疼不已,卻沒想到此次出來,卻了了這件事。上前一步說:「俷公子,今日龐某亦受教了!」

  董俷連忙還禮說:「先生,俷胡言亂語,擾了先生的清聽。」

  不等龐德公再客氣,黃忠也上前深施一禮說:「俷公子,忠亦要代仲業說聲謝謝。他日仲業如果還能有所成就,都是俷公子今日這番點化的功德啊。」

  「黃大哥,你客氣了!」

  董俷向秦頡看去:「大人,是要找我嗎?」

  「正是。有軍情要與俷公子商量。」

  「既然這樣的話,大人先請。」

  「俷公子請!」

  董俷和秦頡最後攜手離去,蒯良看董俷的眼光,顯得也有些不一樣了。龐德公抱起了龐統,和蒯良說:「子柔,我們也趕快過去吧。」

  「先生,這俷公子……您是從哪兒找來的人啊!」

  「這個嘛……呵呵,其實並非是我先認識他。我在江夏接君貢的時候,偶然聽君貢提起此人,說漢瑜先生也對他印象不錯。所以我就趕去長沙,這才和他相識。」

  「君貢、漢瑜先生?可是八俊之諸葛君貢和徐州陳漢瑜?」

  「正是這二人……」龐德公笑著點頭,走了幾步突然又說:「子柔,一會兒態度要注意些。俷公子乃是伯喈先生所認定的學生,你可不要太過於無禮啊。」

  「飛白絕倫蔡伯喈?」

  蒯良的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了,跟在龐德公後面自言自語道:「如此說了,良昨日豈不是太失禮了嗎?」

  這時候,黃忠走進了院落。先和典韋、沙摩柯等人打了一個招呼,然後走過去扶起了文聘。

  「仲業,可好些了?」

  「老師……那,那醜鬼如此辱我,我誓殺他!」

  黃忠歎了口氣,知道文聘還沒有明白董俷的這番苦心。人和人的確不同,文聘從出生到現在,可說是一帆風順,沒遇過什麼挫折。而董俷呢,雖然比文聘年紀小四歲,卻有一種飽經風霜的感覺。也許正是因為童年的不一樣,才讓兩人有此區別吧。

  心裏很感激董俷,卻又不能說破。

  猶豫了一下,黃忠暗自歎息道:俷公子,實在是對不起了!忠只好暫時委屈你一下。

  「仲業,你想殺俷公子?憑你現在這消沉的樣子,能嗎?」

  「我願再隨老師學習,不殺醜鬼,誓不甘休。」

  典韋和沙摩柯心裏勃然大怒,你黃忠怎麼能這麼做?連我們這種智慧的人都能明白主公的心思,你會不明白?不想辦法解釋也就罷了,明擺著還在雪上加霜嘛。

  沙摩柯忍不住蹦出來吼道:「小白臉,就憑你,也想殺我二哥?老子一隻手就能幹掉你這瘸子。」

  意思是好的,可這話說出來……

  換任何一個人出來,哪怕是典韋站出來說話,都不會說出沙摩柯這番言語。

  可偏偏典韋被馬真拉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黃忠的意思。

  故而站在一旁也不出聲,讓沙摩柯站出來說話。文聘大怒:「醜鬼,我和你拼了!」

  黃忠穩穩的抓住文聘的胳膊:「仲業,你現在還是好好的養傷!」

  說完對沙摩柯道:「醜小子欺人太甚,明知道仲業現在有傷……既然你站出來呈英雄,那就讓某家來領教一下你的手段。讓我看看,俷公子的兄弟是否也是英雄。」

  「老小子,我怕你不成?」

  沙摩柯這輩子就服董俷一個,典韋是大哥,也算半個。

  黃忠其貌不揚,沙摩柯又不知道他的厲害,怎可能會服氣。二話不說衝向了黃忠,卻被黃忠滑步讓過去,一隻手反掌一推,直接把沙摩柯送了出去,摔在牆上。

  換個人,也可能就廢了。可沙摩柯皮糙肉厚,馬上就站起來。咧著嘴說:「老頭,有點力氣。剛才我大意了,再來!」

  再來還是一樣,沙摩柯被摔得昏頭轉向。

  文聘在旁邊看著都有些不忍了:「老師。我們離開這裏吧……我不要那醜鬼的人給我治傷。」

  「也好!」

  黃忠從別院外面找來了兩個家人,攙扶著文聘出去:「把仲業送去我的住處吧。」

  目視文聘被送走之後,黃忠這才轉身朝典韋、馬真躬身一禮。

  「剛才多有得罪了。仲業少不更事,性情孤高又有些偏激。若是現在說了,反而會辜負了俷公子好意。剛才……三公子,剛才忠實在是無禮,還請你原諒則個。」

  沙摩柯晃著腦袋說:「原來你這老頭明白啊!」

  「三公子天生力大,但似乎對力量的控制技巧並不純熟。若三公子願意,忠倒是有些門道,不知三公子願意學嗎?」

  沙摩柯還沒有明白黃忠的意思,典韋卻已經反應過來。

  在戰場上,典韋見過黃忠的身手;加之剛才又領教了一番,對黃忠的本領已經瞭解。

  這個人的本事,比我大!

  典韋連忙上前,拉了一下沙摩柯,拱手道:「還請將軍不吝賜教。」

  大哥都拱手了,沙摩柯自然也不能閒著。

  「老小子,我要學你剛才把我摔出去的本事,你可願意教給我?」

  黃忠大笑起來:「這有何難?正好大人和俷公子他們在商量事情,我們不妨去演武場切磋一下。」

  「甚好,甚好!」典韋喜出望外。拉著沙摩柯跟在黃忠的身後,向演武場走去。

  馬真看著轉眼就空蕩蕩的院落,愣了一會兒突然自言自語笑了起來:「主公,您這是何苦,何苦呢?平白多了一個仇人,這又算是什麼事情啊?真是想不明白。」

  ******

  在縣衙議事廳中,秦頡請董俷和龐德公坐下。

  「俷公子,剛才探馬來報,西鄂精山已經被反賊攻陷,如今正在原地休整,隨時都有可能出發。據報,領軍人就是反賊頭領之一,汝南大方張曼成。其已集結了十五萬人馬,最遲在明天正午時分,會抵達宛縣。反賊聲勢浩大,想請教俷公子可有對策?」

  董俷打了一個寒蟬。

  十五萬人,而且要硬碰硬?這種事情就算傻子都能知道,絕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看龐德公,也是一副無可奈何樣子,董俷的心情隨之也是一沉。

  「宛縣究竟有多少兵馬?」

  秦頡苦笑:「不足兩萬,約一萬七千人,這還是加上了俷公子你帶來的五溪蠻人。」

  董俷心情更加沉重:「如今之計,唯有兩個辦法,繼續留在宛縣,或者放棄宛縣。」

  秦頡搖搖頭說:「宛縣絕不可放棄!其重要性,想必俷公子也已經從龐公那裏知道,不再贅言。宛縣,關係南陽安危。若宛縣在,南陽則在;宛縣亡,南陽不復漢室江山。」

  董俷起身:「既然如此,俷只有兩個字,死戰!」

  龐德公說:「俷公子,正如你所說的一樣,我與秦太守、子柔先生也認為只有死戰。可即便是這樣,如何戰?如何才能守住宛縣?這才是我們要討論的關鍵所在。」

  「俷對此也不甚明瞭,唯大人差遣就是。」

  秦頡沉吟了一下說:「宛縣如今兵力不足,朝廷援軍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抵達。但在援軍抵達之前,我們必須要死守宛縣。請公子,率本部人馬守一門,可以再給公子一千人馬,各種物資,皆可以向子柔索要,還望公子不要推脫。」

  董俷心裏道:這是讓我送死啊!本部只有五百五溪蠻人,就算再給我一千人,就真的有用嗎?

  可現在,董俷和宛縣諸人已經是栓在一條線上的螞蚱,想拒絕也不太可能了。

  當下回道:「俷但有一息在,絕不放一個反賊入城。」

  秦頡呼了一口氣:「如此一來,可就放心多了。」

  四人在議事廳裏正商量具體的守城方法,突然門外有縣吏稟報:「大人,何老太爺派人,請大人過府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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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 發表於 2013-10-7 19:48
第九十三章 絞肉機(五)

  董俷靠著城牆,用一塊抹布輕輕的擦拭著投槍,很仔細把槽中的汙血清除乾淨。那細柔的動作,如同是在為剛出生的孩子洗身子似的,總是小心翼翼。

  典韋和沙摩柯也在旁邊擦拭各自的兵器,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

  跟董俷時間長了,不知不覺的就受了董俷的影響,每天不擦拭一下兵器就不舒服。

  城頭上,有一個雄偉的漢子正在來回走動,不時的大呼小叫。

  此人名叫何奉,是何府的二管家。據說與何老太爺有著沾親帶故的關係,平日裏在府中也是囂張的很。何奉生的是孔武有力,平日在宛縣裏也是橫行霸道的主兒。

  昨日何老太爺宴請秦頡,不為別的,是要把何府的家兵送給秦頡守城。

  別看這是一府家兵,可也要看是什麼人。何老太爺也算是外戚,女兒是皇后,兒子是大將軍,府中的家兵、大小奴僕足有四五千人。這一次何真老爺子很爽快,除了幾個平日裏伺候他的老家人,府中不論男女老弱,都交給了秦頡,並明言不聽將令者立斬。

  兩千何府家兵,一千老弱婦孺。

  對於正為手中兵力而發愁的秦頡而言,絕對是雪中送炭。乾脆把兩千何府家兵全部交由董俷管理,原先許諾的一千官軍,則補充到了黃忠手裏。

  董俷倒是一副無所謂。

  只是這領頭的何奉,實在不知好歹。一接手城門,立刻喧賓奪主,一副他就是老大的樣子,指手畫腳的呱噪起來沒完。

  不過說實在的,何府的家兵很不錯。

  董俷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這些家兵絕對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精銳,甚至比秦頡的官軍還要剽悍幾分。也難怪,這些家兵是何進派來保護老爺子的,豈能是蝦兵蟹將?

  何奉又在城頭上叫囂,董俷也懶得理睬。只要這傢伙不招惹到他,隨便他叫囂就是了。

  名義上何奉是副將,可董俷這種態度,讓他好像主將一樣。那些家兵很厭惡的看著何奉,眼中流露著不屑的神情。只是何奉副將卻沒有自知之明,依舊在上竄下跳。

  「二哥,這傢伙真他娘的討厭。」

  沙摩柯把鐵蒺藜骨朵擦拭乾淨,讓親兵去掛在丹犀身上。又從身旁拿起斬馬劍,慢慢的擦拭劍刃。和董俷待的時間長了,深深感覺到這斬馬劍巨大的殺傷力。可惜連番血戰,董俷身邊的斬馬劍也不多了,除了配備給龍騎十二那邊的三十把斬馬劍之外。他手裏也只剩下四把,乾脆送給了沙摩柯兩把。

  沙摩柯有些興奮:「二哥,那些黃巾賊和前天的反賊一樣夠勁兒嗎?」

  「應該不可能……前天的似乎是太平道最精銳的黃巾力士,如果黃巾賊都是黃巾力士那般的勇猛,我們也別打了,直接投降算了。呵呵,三弟,你可是害怕了嗎?」

  「胡說,我怎會害怕?」

  董俷一笑,扭頭對典韋道:「大哥,昨天你們和黃大哥在演武場待了一天。如何?」

  典韋遲疑了一下,輕聲道:「黃忠比我強……他告訴我了使力的訣竅。我如今可以舉重若輕,但卻達不到黃將軍所說舉輕若重。不過我不擔心,遲早我能超過他。」

  「舉輕若重?」

  董俷愣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們,就是你們幾個……站在哪兒幹什麼?快點過來搬東西。」

  不遠處,何奉指著站在董俷身後的兩個五溪蠻人吼叫起來。他不敢對董俷指手畫腳,因為那三個人一來是主將。二來生相醜惡,看著就讓人覺得害怕,躲還來不及。

  可作為何府代表,何奉覺得應該豎立一下自己的威信。

  那些五溪蠻人,不過是群沒有開化的蠻子。收拾一下,也讓那三個醜鬼知道我的厲害。

  何奉自以為很了不起,殊不知已經惹惱了董俷。

  細長的眼睛一瞇,雙眸中透出一抹森冷的殺機,嘴角一撇,露出古怪的笑意,一把抓住要發火的沙摩柯,「聽他的,也算是給何老太爺一個面子,等下有他好看。」

  沙摩柯握緊拳頭,對身後護衛的蠻人說:「去,看他能玩出什麼花招。」

  護衛正打算邁步,忽而從城上跑下來一個士卒。

  「反賊出現了!」

  董俷呼的站起來,一手拎著投槍背囊,一手握住兩把斬馬劍,大步流星向城頭走。

  典韋和沙摩柯隨後跟上,與何奉擦肩而過的時候,沙摩柯略一使力,險些把何奉撞飛出去。他冷哼一聲,自言自語道:「虎狼之將嗎?不過如此,還敢出來獻醜。」

  虎狼之將,是何老太爺給何奉的評價。

  沙摩柯從聽到這個稱呼之後,心裏就很不舒服。在他心目中,他大哥、二哥,還有黃忠才算得上是虎狼之將。何奉,一跳樑小丑爾。

  登上城門樓,董俷舉目向遠處眺望。

  只見煙塵滾滾,馬蹄聲如雷。一條黃龍自天邊出現,朝著宛縣的方向迅速逼近。

  董俷眼睛一瞇:「人不少啊!」

  旁邊有一個何府的家將輕聲道:「俷公子,當在八千以上。」

  「哦?」

  董俷饒有興趣的看了那家將一眼:「你能看出來對方人數嗎?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姓徐,單名一個晃,字公明,河東楊縣人,曾為高平縣吏……」

  董俷哦了一聲,正準備眺望軍情,卻呼的扭過頭,詫異的問道:「你說你叫什麼?」

  「卑下徐晃!」

  徐晃,徐公明……董俷突然笑了起來。剛遇到了劉備的五虎上將,如今卻和曹操的五子良將相逢。

  這世界真的是太有趣了!

  對於徐晃,其實無需再用太多語言來介紹。只用曹操說過的一句話:徐將軍可謂有周亞夫之風。

  以前董俷不太清楚周亞夫幹過什麼,可來到這個時代,他可是太瞭解。

  能和周亞夫相提並論的人物,還用介紹嗎?不過這個未來的周亞夫,如今卻顯得很落魄。不過從他的身姿,從他眉宇中透出的氣概,能看出徐晃並沒有自甘沉淪。

  徐晃年紀,看上去和典韋差不太多,但生的卻頗有男子氣,身材偉岸。

  董俷疑惑的問道:「既然是高平縣吏,為何在這裏?」

  徐晃看看左右無人注意。輕聲道:「俷公子,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

  大敵當前,董俷卻和徐晃侃侃而談。那神態自若的樣子,讓本來有些心慌的家兵們放心了不少。

董俷的勇武,這些家兵可都已經聽說了。為了掩護百姓,和數倍於己方的反賊廝殺,此等人物,豈是那跳樑小丑何奉能比擬。何府的家兵,大都是因為犯了事情,或在軍中不得志,最後無奈的被何進派來宛縣擔當何府的家兵。

  這些人,大都是在死人堆裏睡過覺的悍勇士卒,對於強者是由衷的敬佩。

  何奉不幹了……

  這不是搶我風頭嗎?

  他剛才被沙摩柯撞了個趔趄,正一肚子的火氣。見此情形一個箭步衝過來:「徐晃,不好好的警戒,在這裏……」

  話說到一半,何奉突然僵住了。遠處,黃巾賊已經顯出了蹤跡,正如徐晃所說,人數接近一萬,而且其中有三千騎兵。萬人行軍,三千匹戰馬奔騰,那情形之可怖,不身臨其境很難感覺出來。

  董俷曾見過萬馬奔騰的景象,可是比起眼前的情形,卻還差了一分。

  站在城頭上,感覺有一股淩厲的殺氣撲來。一刹那間,日月無光,風雲變色,就好像天要塌下來一樣。耳邊除了戰馬奔騰的聲響之外,就只有反賊的呐喊聲了。

  何奉何曾見過這種景象,一下子嚇呆了!

  「反,反,反賊來了……」那聲音淒厲,好像殺豬一樣的難聽。

  董俷蹙眉,沉聲喝道:「何將軍,請注意你的儀態。區區八九千人,不過是黃巾賊的先鋒人馬,你就嚇成這個樣子。如果黃巾賊大軍抵達,你是否就要開關投降?」

  「我,我,我……」何奉『我』了大半天,硬是說不出第二個字來。

  董俷很厭惡的看了一眼這貨,不想再去理睬。這種欺軟怕硬的東西,最讓人噁心。都說紈絝子弟如何如何,說穿了就是有這種東西存在。

  董俷不覺得紈絝子弟橫行霸道,為非作歹是什麼壞事,但在大是大非前能保持男人的尊嚴,哪怕紈絝一下又有何妨?董俷覺得,哪怕是董綠在這裏,都比這傢伙強。

  手搭涼棚,看黃巾賊逼近。

  董俷突然開口:「公明兄,可敢與我殺敵?」

  徐晃先是一愣,看著董俷那笑起來比不笑的時候還要難看兩分的面孔,一股熱血直沖頭頂。

  「俷公子所差遣,晃安敢不從?」

  「大哥,三弟,你二人給我觀戰,待我取了狗賊的人頭來下酒。徐晃,點齊一百人,隨我出城殺敵!」

  「喏!」

  董俷轉身要走,那何奉突然嘶聲叫喊:「不許出戰!不許出戰!你們瘋了,我還沒瘋呢。再說,秦太守說過,不許擅自出戰。董俷,你想逞英雄,我還想活呢!」

  「此處我為主將,秦大人命我可隨機而動,爾為副將,卻在這裏亂我軍心,該當何罪?左右,給我把這貪生怕死之輩拿下!」

  何府家兵一愣,都沒有動。

  可典韋、沙摩柯卻不管那麼多,特別是沙摩柯,早就看何奉不爽了,過去一腳踹在他的腿上,把何奉一下子踹翻在地。典韋過去一把拿住了何奉的雙肩,猶如一對鐵鉗。

  何奉大呼小叫:「我是何府的人,我是大將軍的人,姓董的,你老子不過是個河東太守,你敢動我?我要報告何老太爺,抄了你全家。有種你就殺了我,否則我和你誓不兩立。」

  董俷眼睛一瞇,臉上露出猙獰笑容,「抄我全家?好啊……下輩子再說。三弟,把這個亂我軍心的傢伙砍了,正好祭旗。」

  董俷最討厭有人對他說什麼老子抄你全家之類話語。

  何奉如果聰明一點,可以二話不說,回去告狀,董俷也懶得管他。可張口就觸了董俷的逆鱗,那簡直是在找死。何奉還要說話,就見沙摩柯已經揮劍砍下了他的腦袋。

  董俷這番雷厲風行的作為,著實鎮住了何府家兵,也鎮住了那些五溪蠻人。

  大家都明白了:這是個殺人不眨眼主兒。在這種時候,最好還是老老實實的聽命令。

  徐晃表情肅穆,似乎沒有看到那地上的死屍。轉身下去,點齊了人馬。

  董俷也跨上馬,摘下雙錘,城門緩緩開啟。

  「兄弟們。黃巾勢大,卻是烏合之眾。待我取了他們主將的腦袋,與兄弟們下酒!」

  「祝將軍旗開得勝!」城上的士兵搖旗呐喊。

  董俷催馬衝出城門。

  ******

  擔任先鋒官的,是張曼成麾下猛將張闓,胯下馬掌中槍,有萬夫不擋之勇。此人在這個時候還默默無聞,可是在初平年間卻做過一件大事,就是殺了曹操的老子曹嵩。

  張闓此次為先行官,可說是很得意。本是一方小渠帥,只怕此戰之後,那個『小』就可以去掉,成為堂堂正正的渠帥了。

  帶著本部人馬日夜兼程,抵達宛縣城外。

  正準備擺開陣勢攻打宛縣,可誰知道人馬還沒有停下腳步,就聽到城頭上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呐喊。緊跟著,城門大開,從宛縣城中衝出一支人馬,如同離弦之箭,直撲過來。

  黃巾軍尚未擺好陣型,騎軍也剛停住衝鋒。還沒有弄清楚情況如何,就被對方殺了一個措手不及。

  為首的一員大將,黑盔黑甲,胯下一匹象龍寶馬,手中一對大的嚇人的大錘,所過之處是血肉橫飛,人仰馬翻。

  而那大將身後,尚有一員驍勇將領,一柄開山大斧上下翻飛。兩人如同兩頭下山的猛虎,殺得黃巾軍四散奔逃。隨後百餘騎,恰如群狼入羊群,兇狠的撕咬。前軍少說也有千人,竟然被對方打得連連後退。

  一心想要建立功業的張闓豈能不生氣?

  摘下大槍,厲聲吼道:「休要慌張,休要慌張……敵軍不過百人,圍上去,圍上去!」

  說著話,張闓催馬就衝了過來。先鋒大纛緊緊跟隨,在風中獵獵作響。

  董俷此刻如入無人之境,一對大錘瘋狂吞噬敵軍的性命。

  耳聽有人叫喊,抬頭看去。見那中軍大纛正迅速撲來,大纛下一員大將,頂盔貫甲,罩袍束帶。董俷馬上明白,這個人應該就是黃巾軍的先鋒官。心裏很清楚,如果被這貨纏上,恐怕再想脫身就難了。當下將一把大錘掛在了馬上,偷偷摘下一柄投槍。

  眼見張闓已經在三十步之內,董俷雙目圓睜,氣沉丹田一聲怒吼。

  「反賊,拿命來!」

  那一聲怒吼,如同一個霹靂在空中炸響,張闓胯下的戰馬唏溜溜暴叫,人也不禁一愣。

  說時遲,那時快,董俷投槍出手。一道烏芒破空,發出刺耳的銳嘯聲音。


張闓剛穩住了戰馬,烏芒已經撲到。想要躲閃是來不及了,猛然一提韁繩。戰馬前蹄抬起來,突然發出一聲淒厲長嘶。

  按照張闓的想法,用馬身阻擋投槍。

  換做普通人,他這一招還用的不錯。可他面對的偏偏是董俷這個怪胎,這一擲夾帶著萬鈞之力,穿透了戰馬的胸膛,噗的沒入張闓的胸口。那經過特殊處理的血槽,立刻起了作用。張闓瞪大了眼睛,看著沒入胸口的槍頭,鮮血順著血槽流淌。

  人和馬轟然倒地,至死仍然連在一起。

  周圍的親兵有點發懵,可董俷卻趁此機會衝過去,大錘掄起來把大纛一下子砸翻。

  在城頭上觀戰的典韋欣喜若狂。

  曾經和董俷並肩作戰,可是卻從沒有這麼遠距離的觀戰。那種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董俷驍勇,令典韋大呼過癮,一把搶過士卒手中的鼓槌。

  「隨我擂鼓,為我兄弟助威!」

  「俷公子勇武,俷公子勇武……咚咚咚!」戰鼓隆隆,令人熱血沸騰。

  更有人高叫道:「賊將已死,賊將已死……」

  黃巾軍至今沒弄清楚敵人究竟有多少,卻聽到了賊將已死的叫喊聲。齊刷刷看去,就見先鋒大纛已經倒下來,頓時就有些慌亂了。

  這些黃巾軍可不是黃巾力士。黃巾力士大都是久經沙場,即便是主將戰死,也能各自為戰。

  可宛縣城下的黃巾軍,早先卻大都是一夥農民,甚至有些是無賴子,欺軟怕硬他們倒是很擅長,可一旦情形不妙,扭頭就跑。

  董俷仰天長嘯,大錘揮舞,把身邊圍聚過來的張闓親兵砸死。他喝住了徐晃:「公明兄,窮寇莫追,我們回城喝酒去。」

  三年來,徐晃是第一次這麼痛快。

  不過曾擔任過縣吏,更在高平第一線和南匈奴人、鮮卑人交過手,甚知令行禁止的重要性。

  當即高高舉起沾著鮮血肉塊的大斧,長吼一聲:「回兵!」

  要說跟隨徐晃的這些人,大都是當年隨徐晃在高平縣打過仗,有經驗的老兵。一聽命令,立刻停止追擊。

  這時候,城頭也傳來了銅鑼聲,那是收兵的信號。

  百人出擊,只丟了十幾個人,卻擊潰八千黃巾軍,對於宛縣士兵而言,無疑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敵人的數量多又能如何?


我們一百個人就能擊潰對方的先鋒人馬,想要打下宛縣,先準備個百八十萬人再說吧!

  原本低落的士氣,頓時高漲。消息傳到了其他城門的士兵耳中,整個宛縣都歡呼起來。

  城門關閉,董俷登上了城頭。典韋拎著一袋子烈酒上來:「二弟,恨未曾和二弟並肩廝殺啊!」

  董俷接過酒袋子,拔掉塞子,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

  隨手遞給徐晃:「公明兄,我說過要請你和慶功酒的,喝!」

  徐晃只覺熱血沸騰:「公子所賜,敢不從命!」

  拎起酒袋子也灌了一大口,然後傳遞給身後的士卒。董俷手扶城垛,看著城外潰散的黃巾軍,臉上雖然帶著笑容,可心裏卻是沉甸甸,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這一次,是運氣!

  可下一次,還能有這麼好的運氣嗎?

  董俷一點也不樂觀,甚至感覺到,今日的舉動,勢必會徹底激怒張曼成。那時候,才是真正的苦戰。扭頭向兩邊看去,看著那些興高采烈的士兵,隱隱有些憂慮。

  大戰之後,這些人當中,能有幾個人活下來呢?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6-30 22:35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7 21:05
第九十四章 絞肉機(終)

  到正午時分,張曼成率領黃巾軍主力抵達宛縣城下。

  站在城樓上,一眼看過去,只見密密麻麻的營寨連成了一大片,足足有數十里。

  經常聽人說幾十萬大軍如何如何,可真的親眼看見時,董俷依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龐大數量的敵人。黑黝黝的臉,變得更加陰沉。

  也只有那個沒心沒肺的沙摩柯感到興奮,一個勁兒的念叨著要如何如何的殺人。

  典韋、董俷和徐晃都沒有說話,看著城下的大軍,思考著對策。

  這時候,黃劭也登上了城頭。看著城下的黃巾大軍,他這心裏就有些複雜。

  如果不是董俷,也許他現在就是這大軍中的成員之一,也許封侯拜相指日可待。但再一想,黃劭不禁笑了,就算他還在黃巾軍中又能如何?似他這種沒有根底的人,根本不會得到重視。運氣好了,當個小吏;運氣不好,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殺了。

  倒不如待在董俷身邊,至少心裏舒坦。

  「這一戰不好打!」所有人的心裏都很清楚。

但看眾人有些意志消沉,董俷心知這樣下去可不行。如果對手好像先前那樣,他還能出去打個衝鋒,提高一下士氣。可現在,黃巾軍顯然已經有了防備,列著隊形壓到城下,想再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顯然是不太可能。

  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公明兄,你曾在高平縣打過胡人,他們戰力如何?」

  徐晃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想了想說:「鮮卑人兇悍,比之邊軍絲毫不差。」

  「那鮮卑人和城下這些士卒比,又如何?」

  徐晃這一次明白了,提高聲音大笑起來:「俷公子在說玩笑嗎?這些人也配叫做士卒?連盔甲武器都沒有,拿著燒火棍子就跑出來的傢伙,根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董俷很滿意徐晃的反應,暗道一聲:不愧是未來的五子良將,果然很厲害。

  看城頭上士卒都在側耳傾聽,董俷大聲說:「我聽人說,宛縣的兵馬有勇冠荊襄的美名。一群烏合之眾,哪怕人數再多也還是烏合之眾。我們是堂堂大漢官軍,如果連一群烏合之眾都害怕,那不如現在就滾回家去,躲在女人的裙子下面更安全。」

  再次提高聲音:「說,你們害怕不害怕?」

  「不害怕!」

  都是血性的漢子,如何能在這時候露怯?

  城頭上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呼號,董俷招手讓沙摩柯過來:「三弟,幹掉那個頭目!」

  城上的動靜,讓城下的黃巾賊很疑惑。起事以來,那些官軍看到他們就望風而逃,怎麼這宛縣的守軍一點都不害怕?

  有幾個軍官縱馬跑出來,手搭涼棚向城頭上觀望。沙摩柯已經彎弓搭箭,嗖嗖嗖,施展出連珠箭法,把在隊伍最前面的幾個頭目當場射殺。不知不覺中,黃巾軍向後退了一步。而只是這小小的一步,卻讓城頭上的官軍忍不住大聲喝彩起來。

  「三公子,好箭法!」

  徐晃忍不住讚歎。他也善射,只是卻比不得沙摩柯這般箭法高明。

  之前曾見過徐晃在敵軍中廝殺,沙摩柯對這個人還是很有好感,當下哈哈大笑。

  這些人在城頭上囂張,令城下的黃巾頭目憤怒不已。只是還沒有得到進攻的命令,這些人只得暫時穩住了陣腳,耐心的等待。

  另一個城門外,張曼成正在和秦頡說話。其內容無非是讓秦頡投降,否則必死無疑。

  談判的結果顯而易見,秦頡一口回絕。

  午時剛過,就聽黃巾軍聯營之中傳來了隆隆的鼓聲。開始只是一處在響,可就像傳染了一樣,很快各處營中都有鼓聲響起。咚!咚!咚!咚!激昂的戰鼓聲令人熱血沸騰,黃巾軍頭領舉起刀槍,衝著宛縣城頭一聲吼叫:「進攻,進攻。攻破宛縣!」

  一隊隊黃巾賊扛著雲梯向城頭撲過來。如同一群蝗蟲般,成群結隊,嗷嗷叫喊著血洗宛縣的口號。

  董俷面沉似水,舉起了手。徐晃淒厲的吼叫道:「弓箭手,上前……」

  只有十步左右的距離,董俷猛然把手揮下。

  「放箭!」

  嗡!弓弦齊響,發出蝗蟲過境時的聲音。城頭上的弓箭手大約有兩千人,分佈在整個城頭上,共有三排。一排利箭破空呼嘯著射出,另一排弓箭手錯身站在城垛前。

  「放箭!」

  徐晃再次吼叫,又是一排箭矢飛出。

  衝在最前面的黃巾賊,被強弓射中,由於距離太近,箭矢的力道把他們的身體撞飛出去。剛落在地上,後面士卒來不及收腳,紛紛就踩踏了過去。慘叫聲在戰場上空迴響,但並沒有影響後面的黃巾賊衝鋒,依舊悍不畏死的向城頭蜂擁撲來。

  弓箭手幾乎不停,箭矢如雨點般飛落。

  生命在這一刻變得格外脆弱,一具具屍體倒在了城頭下。護城河漸漸的被填平了,雲梯搭在了城牆上。董俷依舊冷靜異常,輕聲道:「點火!」

  早在城牆腳下,堆放了無數乾柴。幾乎把宛縣各家各戶柴火都收集過來,上面堆放著枯草。

  無數個火把從城頭上扔下來,落在柴堆上。乾柴呼的的一下就燒了起來,已經爬上了雲梯的黃巾賊這才發現,在城牆下居然還堆積著這樣的東西。連同雲梯,一下子被吞噬進了火海中。有機靈的人也顧不得已經爬了一半,跳下來在地上翻滾,這才撲滅了身上的火焰。

  這道火牆,奇異的在宛縣城牆外形成了一道屏障。

  護城河被填平了,想要滅火,變得格外困難。再者,乾柴燒起來,哪有那麼容易熄滅。

  在烈焰騰空的一刹那,所有的弓箭手齊刷刷後退,放下強弓,挽起了大刀。

  火焰劈啪作響,慘叫聲不絕於耳,更有雲梯倒塌,落在火海中發出轟隆聲響。

  戰場上突然變得很安靜,也許黃巾軍一開始太過於順利了,在遭受強烈抵抗後,所有的頭領都有些不知所措。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身後戰鼓聲隆隆作響,可是面對著那面火牆,也不曉得該怎麼辦。

  ******

  大火在一個多時辰過後,漸漸熄滅了,城牆一片焦黑。

  「衝,給我進攻!」

  黃巾軍再次傳來了一陣淒厲的吼叫聲,數千手裏甚至拿的是砍柴刀、鋤頭的黃巾士卒朝著宛縣發起了衝擊。城頭上,箭如雨下,有逼近城牆的人,剛搭起了雲梯,就被一塊塊石頭砸的血肉模糊。一次,兩次,三次……當黃巾軍頭目想起用弓箭壓制城頭的弓箭手時,天已經濛濛黑了。半天苦戰,黃巾軍喪失了數千人馬。

  城頭上,董俷的表情肅穆。

  可以看得出來,指揮今天戰鬥的黃巾軍並沒有什麼經驗。但這絕不代表黃巾軍裏沒有能人,明天戰鬥會是什麼結果呢?

  董俷很擔憂,可又不能在臉上表露出來擔憂的情緒。這心裏的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一夜無事。

  天亮之後,黃巾軍再次向宛縣發動了攻擊。

  這一次很顯然,他們派來了有經驗的將領,先是用弓箭手對射,壓制城上的弓箭手,同時派出悍勇的士卒,一步步逼近了城牆。一座座雲梯搭起來,黃巾賊爭先恐後的往上爬。從城頭上澆下了滾燙的油,一塊塊礌石如同雨點一般的落下來。

  很明顯,黃巾軍是下了狠心,根本不顧惜士兵的性命,瘋狂的發起一波波的進攻。

  一批黃巾軍被打退,城頭上的士兵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第二批黃巾軍就衝了過來。加之黃巾軍有章法的攻擊,對駐守宛縣的官軍造成了極大的傷亡,戰況可以用慘烈二字來形容。

  正午時候,第一批黃巾軍衝上了宛縣西門城頭,不過很快就被殺了下去。

  鎮守西門的將領名叫李嚴,年紀不過十八九歲,但面對如此血腥的殺戮場面,卻表現的極為鎮靜。但黃巾軍雖然被趕了下來,所造成影響卻極為巨大。受到鼓舞的黃巾軍感到破城就在眼前,再次瘋狂的發動進攻。

  下午,東、南兩門也相繼被黃巾軍攻上了城頭。

  東門有黃忠鎮守,南門更是由秦頡親自坐鎮。兩人指揮士卒先後把衝上城頭的黃巾軍趕下城去。一時間三門險象環生,反倒是人數相對較弱的北門始終穩如泰山。

  一整天,宛縣就如同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吞噬了黃巾軍數千人的性命。

  而宛縣本方也是傷亡慘重,近千人喪生,上千人受傷。按照董俷事前的安排,秦頡把整個縣衙清空,作為臨時的救護所。以馬真為首,整個宛縣的郎中全部被徵用,從早上忙到了晚上,甚至連吃飯時間也沒有。

  在這個時代,任何一次戰爭都沒有過如此龐大的救護群體。也正是這個救護群體的出現,使得很多士卒在經過簡單包紮之後,得以重新回到戰場。

  天黑之後,瘋狂進攻了一整天的黃巾軍終於停止了攻擊。

  城下,遍地的死屍。

  城頭上,鮮血順著石縫流淌,順著城牆往下流,把整個宛縣都覆蓋在一片血色中。

  秦頡面對這種情況,也十分的擔心。

  何老太爺把半個何府貢獻出來,作為臨時的縣衙。

  議事廳中,燈火通明。

  董俷、黃忠、秦頡、李嚴、蒯良、龐德公聚集在大廳裏,耳聽手下的傷亡報告,都顯得憂心忡忡。

  「大人,為何今日三城皆陷入死戰,屢屢被反賊攻上城頭,反而北門戰事平靜?」

  年輕氣盛的李嚴,是文聘的朋友,都曾在黃忠門下學過武藝。他就是看董俷不順眼,臉上還帶著血污,拍案而起,指著董俷的鼻子問道。

  董俷一皺眉:「正方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自己心裏清楚。」

  「依正方兄所言,是不是說俷和反賊勾結在一起?」

  董俷說話沒有半點含糊,語調格外陰冷:「正方兄是不是準備先除了董俷這個內奸?」

  幸好沒帶典韋和沙摩柯,如果這兩個人在,肯定當場翻臉。

  李嚴冷哼一聲:「這是你自己說的!」

  「正方,閉嘴!」

  黃忠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李嚴這不是擺明瞭沒事找事嘛。人家城門沒被攻破,自己這邊的城門被攻破了幾次,說明人家的本事高明。他自然清楚李嚴在想什麼,可大敵當前,卻為了小事而自亂陣腳,李嚴徒有賢名,心胸未免過於狹窄。

  董俷沒有理睬李嚴的挑釁,扭頭向秦頡看去:「大人,若是懷疑俷,俷願交出兵權。」

  「俷公子別生氣,今日正方那邊死傷有些慘重,故而口不擇言,勿怪,勿怪!」

  秦頡忙勸解,然後厲聲道:「正方,還不快點去給俷公子道歉?」

  李嚴氣呼呼的站起來,一拱手說:「某失言了!」

  董俷冷笑道:「正方兄的道歉,俷不敢受。今日正方兄所賜。他日俷定有回報。」

  「嚴恭候!」

  得,兩個小心眼,還對上了!

  秦頡等人不禁苦笑,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勸解。

  龐德公沉默不語。突然道:「不過今日俷公子那邊的情況,似乎的確有點不正常。」

  董俷臉色一變,心道:你這老頭不是給我添亂嗎?

  黃忠握住了肋下寶劍,盯著董俷。而秦頡和蒯良則疑惑的看著龐德公,不明白他的意思。

  龐德公笑道:「俷公子別誤會,我並非是說俷公子和反賊勾結。而是說,反賊可能在用計,猛攻三面,獨北城不夠猛烈。如果換一個人,肯定會對他有些懷疑。你處置他,勢必引起他的不滿。不處置,卻也要心生疑慮。正如漢升所說,大敵當前,我們先自亂的陣腳……而且今日猛攻三面,會不會是黃巾賊故意給我們造出的錯覺呢?」

  秦頡一愣:「還請龐公明言。」

  龐德公說:「今日北城壓力不夠,而其他三城則很吃力。如果換個主將,說不定就會分出北門的兵力以支持其他三面。而北城也因為戰事鬆弛,而生出懈怠。等時機成熟,突然猛攻北城,則宛縣就可能被一舉攻破。張曼成,倒也有一些手段。」

  秦頡等人聞聽,不由自主的齊刷刷的點頭。

  「龐公如此說來,確有幾分可能。」

  李嚴也覺得自己剛才可能有點過分了,但又不好正面向董俷道歉,忍不住問道:「龐公,那可有破解之策?」

  龐德公問道:「俷公子,你手中還有多少人馬?」

  董俷說:「五溪蠻尚未出動,加上何老太爺送來的家兵,如今尚有兩千二百人左右。除此之外,還有一千婦孺由黃劭指揮,如今正在城內修建一座臨時的簡易甕城。」

  漢時甕城,主要是修建於城外,而非城內,用以輔助防禦。

  聽董俷說要在城內修建甕城,秦頡等人都愣住了。反倒是龐德公和李嚴眼睛一亮。

  「俷公子看起來已經有主意了?」

  董俷搖搖頭:「這不是我的主意,而是老黃的主意。只是目前材料不足,從昨天開始,已經命人拆除北城附近的民居。嗯,百姓倒是沒太大反應,相反很積極的協助我們。秦大人,我建議發動宛縣百姓,協助防禦。反正宛縣若被攻破,大家都沒好日子過,如果加上宛縣百姓的協助,我猜想應該能讓我們多撐一些時間。」

  「此計甚好……子柔,就由你來安排。」

  秦頡猶豫了一下:「龐公,你還沒有說出計策呢!」

  龐德公笑道:「不用再說了,俷公子的人已經想出了最妥善的辦法,不如由他解釋?」

  黃忠、秦頡和蒯良同時起身:「還請俷公子指點迷津。」

  這一來,董俷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撓了撓頭,他躬身說:「請稍等片刻……」

  轉身走出議事廳,讓親兵送來了一個模型,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昨日黃劭找城中木匠臨時做出來的模型。這是內甕城,這是城門,老黃計策是這樣……」董俷侃侃而談,秦頡等人仔細聆聽,不時的還詢問一兩句。

  等董俷講完了以後,包括龐德公和李嚴都齊聲說好。龐德公笑道:「此計若成,定能讓黃巾軍士氣大跌,甚妙,甚妙!俷公子,沒想到老黃平時不太喜歡說話,關鍵時刻居然還有這等本事。嘿嘿,看樣子俷公子的手下,當真是藏龍臥虎啊。」

  李嚴凝視董俷目光,也變得有些不太一樣了!

  ******

  張曼成繼續猛攻東西南三城城門,每日投入兵力將近萬餘。

  小小的宛縣在旬日之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絞肉機,每天不斷的吞噬著雙方將士的性命。

  北城的防禦,董俷交給了徐晃和沙摩柯。

  經過數日的激戰,徐晃的才能逐漸顯露出來,已經露出了坐鎮一方的名將本色。從一開始默默無聞,到後來成為議事廳常客。

  短短十幾天的時間,徐晃已經得到了眾人的承認。也正因為這樣,董俷和典韋從北門轉移到了東門,協助秦頡防禦。毫無疑問,秦頡是一個好官,可是在這大戰之中,一個文弱書生即便是胸懷十萬甲兵,卻無法起到太大作用。

  董俷和典韋的勇武,已經得到了眾人的認可。一到東門,秦頡乾脆把指揮權扔給了董俷,自己卻跑去協助蒯良,調度宛縣的普通民眾做一些後勤工作。

  豔陽高照。

  這本來是一個踏青的好日子,可是眺望宛縣,卻看不到半點的春意。

  整座城市已經變成了一座被鮮血浸泡透了的城市,粘稠的鮮血滲透入城牆,把青灰色的城牆變成了暗紅色。到處都是粘在上面的血肉、臟器。鮮血仍在往下流淌,瘋狂的黃巾士卒在經歷了二十多天的血戰之後,已經變得越發兇悍了。再也不是剛開始毫無章法的攻擊,再也不是沒有配合獨自作戰。

  董俷已經脫下了沉重的盔甲,換上了輕便的筩袖鎧,連腳上的靴子都換成了草鞋。

  雙手揮舞斬馬劍,嘶吼著把一個衝上城頭的黃巾軍將領砍成了兩半。然後衝上城牆,雙手握住剛搭上來的雲梯一端,雙臂用力,發出一聲咆哮:「給我下去!」

  沉重的雲梯轟然被推倒,連帶著雲梯上的五六個士兵被摔的血肉模糊。

  雙腳浸泡在血水中,而董俷似乎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感覺。他麻木了,完全的麻木了。

  機械的殺人,機械的吼叫……短短二十多天,整個人就瘦了一圈。

  典韋的情況也不是很好,腿上傷口本來就還沒有復原,如今又傷上加傷。黃巾軍如同消滅不完的螞蟻,沒完沒了的對宛縣進攻。董俷已經快要忘記時間了,也數不過來究竟殺了多少個敵人。他終於明白,在這種千軍萬馬廝殺中,個人的力量竟然是如此渺小。

  真不知道,那趙雲當初究竟是怎麼在長坂坡殺的七進七出?

  鐺鐺鐺……

  遠處有銅鑼聲響起,黃巾悍卒如同潮水般的退去,只留下了一地的死屍。尚未死透的傷患,在城下哀嚎。廝殺聲似乎一下子消失了,給這戰場增添了一種詭異的氣息。

  秦頡等人組織起來的救援隊匆匆登上城頭,把一具具黃巾賊的死屍扔到城外,又把己方陣亡的官軍收攏,把那些受傷的士兵從城頭上抬下去,顯得是格外匆忙。

  董俷的腿一軟,撲通坐在血水中,靠著牆壁喘息。

  遠處,典韋一瘸一拐的走過來,一屁股坐在董俷的身邊,肩膀上還插著一支利箭。

  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董俷看看典韋,典韋看看董俷,突然都笑了起來。

  「大哥,受傷了?」

  典韋伸手拔出肩膀上的利箭,一股血箭噴出,濺在了董俷的臉上。

  「小傷而已,沒啥好大驚小怪……兄弟,你還好吧!」

  「我?」

  董俷笑道:「還活著,還有一口氣。」

  掙扎著坐起來,目光從垛口向外張望,黃巾軍大營中升起了炊煙。

  「大哥,今天已經是第幾天了?」

  典韋掰著指頭算了一下:「二十八天了,已經二十八天了!」

  「媽的,援軍連個消息都沒有?究竟是怎麼回事?再這樣下去,我們可要撐不住了。」

  「撐不住也要撐,老子還要活下去,還想看看我那個沒出生的兒子。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嘿嘿,兄弟,哥哥我已經有兩個兒子了,你呢?怎麼連個媳婦都沒有?」

  董俷腦海中,浮現出了董綠笑盈盈的俏模樣。

  「等這次回去,我也要成親了!」

  「對了,上次老黃說張曼成會發動襲擊,怎麼到現在也沒有動靜?我昨天聽老三嘟囓,說北城的戰況也時而緊張,時而鬆弛,搞不清楚那些反賊究竟在搞什麼鬼。」

  董俷喃喃自語:「我怎麼知道……我現在只想回家,陪著奶奶。」

  「嘿嘿,還是個小孩子啊!」

  典韋笑呵呵的說著,站起來準備去巡查城頭上的情況,這也是他和董俷每天都要進行的工作。不過今天看董俷這樣子,典韋知道,恐怕董俷是沒心情再去巡查了。

  剛要離開。突然從天上傳來一陣隆隆的聲響。

  董俷神經質的翻身爬起來,厲聲吼叫道:「敵襲?是不是敵襲?」

  其實,不僅僅是董俷有這樣的反應,城頭上所有的士卒,也差不多是同樣反應。那聲音和戰鼓的聲響很相似,每次聽到這種聲音,就代表著反賊準備進攻。

  典韋手扶城牆,抬頭看了看天色。

  「不是敵襲,是打雷了!」

  「打雷?」

  董俷抬起頭,發現天色突然間變得有些昏暗,烏雲翻滾,銀蛇在厚厚的雲層中穿梭。

  這也是入春以來的第一次打雷。在這種時節,打雷本來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在董俷看來,卻顯得有些不太一樣。

  典韋喃喃自語道:「看起來晚上有大雨啊!」

  「是啊。要下雨了!」

  這時候,一匹戰馬從馬道上衝上了城牆。

  「俷公子在不在,俷公子在哪裡?」

  董俷高聲叫道:「我在這兒,有什麼事?」

  一個親兵從戰馬上跳下來,單膝跪在血水之中:「太守大人有令,請俷公子前去議事。」

  龐德公他們也意識到了!

  董俷點點頭:「告訴秦大人,我馬上就過去!」

  說完,拉住了典韋的手,輕聲的說:「大哥,這裏你辛苦一下,我估計快要結束了。」

  「結束?什麼快要結束了?」

  典韋被董俷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說的有些莫名其妙。

  但董俷已經無法再回答他的問題,甚至連他說什麼都沒有聽見,匆匆的跑下城牆。

  扶著城牆,看著天上翻滾的烏雲。典韋靈機一動,似乎有些明白了董俷的意思。

  結束了,真的要結束了嗎?

  「醫護兵在哪兒?媽的,沒看見老子受傷了,快點過來給我包紮……醫護兵,都死哪兒去了!」

  獨具特色的大嗓門在城頭上迴響起來。

  醫護兵,是董俷專門為那些負責治療包紮的人取的名字。

  城頭上的士兵們,聽到這個嗓門,頓時覺得格外心安。有不少人,甚至哈哈的笑了起來。

  半空中,春雷炸響!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7 21:20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7 22:06
第九十五章 俷公子突圍

  潑瓢的大雨,好像天上的銀河決口,把整個世界都覆蓋其中。雨水打在牛皮帳篷上,發出劈啪的聲響,給寂靜的夜,平添了幾分毛骨悚然的氣氛。

  轟隆!

  一道閃電劃過了天空,慘白的光亮照在張曼成的臉上,讓那有些單薄的身軀,蒸騰出森森的鬼氣。

  他站在中軍大帳的門後,看著外面的雨勢越來越大,背著手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中軍大帳中,插著十幾個松油火把,火苗子噗噗的竄,把大帳裏照的很通透。

  十七八個頭裹黃巾的渠帥靜靜的坐著,三十多道目光,都死死的鎖在了張曼成身上。

  「孫夏。」

  等了很久,張曼成開口了。

  一個渠帥站起來,拱手道:「末將在。」

  「今天是我們攻打宛縣的第幾天了?」

  孫夏想了想:「過了今晚,已經有二十九天了。」

  「我們的損失如何?」

  「大帥,二十九天中,我們死傷共兩萬三千餘人。不過從各地匯聚而來的教友接近四萬,較之當初我們抵達宛縣的時候,人數還增加了一萬多。而且經過這段時間的戰事磨礪,已經初步達到了大帥的要求,士卒的戰鬥力比當初要增加十倍。」

  「兩萬三千人……」

  張曼成深吸了一口氣,空氣裏,還帶著一股血腥味,只是被雨水沖淡了許多。

  他好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兩萬三千多名教友就這麼沒了?此仇不報,我等何以為人?」

  大帳中,繼續的安靜。

  過了片刻,又有一名渠帥起身。「大帥,差不多該實施計畫了吧。」

  「趙弘,你先坐下。」

  張曼成笑呵呵的擺手,然後回到主帥的位子上坐下:「你的才能素來被我看好,南方十二個大渠帥中,以你將來成就最高。但一如其他寒門出身的人一樣,你沉不住氣。需知越是關鍵的時候,身為主將更需要沉穩。在這一點,你可是比不上飛燕。」

  「大帥……」趙弘有些羞愧的低下頭,一副赧然的樣子。

  大帳中的渠帥們,都笑了起來。這趙弘不像他們大都是泥腿子出身,是正經的破落戶。早先家中有些薄田,習過武藝,讀過書,是為數不多的能識字的將領。

  張曼成也笑了一會兒,讓趙弘坐下。

  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神色肅穆的說:「連番苦戰,想必宛縣官軍也已經差不多了。說實話,我倒是挺佩服這宛縣的守將,面對如此瘋狂的攻擊,居然還能堅持下來。不過他們的好運氣也該結束了……今夜子時,我要四城齊攻,拿下宛縣。」

  「願從大帥調遣。」

  「趙弘……」

  「末將在!」

  「命你率本部人馬,攻擊西門。記住,不計損失,務必拿下西城,與我在城中匯合。孫夏,給你兩渠兵馬,攻擊東門;韓忠率兩渠人馬,攻擊南城。其餘諸將,隨本帥攻擊北城。東西南三城務必要保持對宛縣足夠的壓力,從子時發起攻擊。」

  「喏!」

  眾將起身,插手應命。

  看著眾將走出大帳,張曼成背著手再次站在了中軍大帳的門口,喃喃自語道:「該結束了!」

  ******

  子時,雨越來越大,甚至讓人無法睜開眼睛。

  松油火把熄滅了又點上,點上了又熄滅。火光此起彼伏,看上去極為的詭異。宛縣三門,喊殺聲震天。黃巾軍發動起了總攻擊,如同潮水一般的攻勢,一波連著一波。

  裝著松油的罐子點上火往城下砸過去,雨水混合著血水順著城牆流淌。

  宛縣攻防戰,已經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在這一瞬間,生命變得再無任何意義。

  張曼成手挽馬韁,頂盔貫甲。緊緊攥著大刀冰涼的刀杆,看著遠處寂靜無聲的北城,突然一聲大吼:「攻擊!」

  這兩個字,好像是從肺裏擠出來的一樣,帶著生硬的血腥氣。

  幾乎就是在他發出攻擊號令的一刹那,戰鼓聲轟鳴,數不清的黃巾軍嗷嗷向北城衝擊。弓箭手瘋狂的向城頭仰射,雲梯搭在了城牆上。

  而城頭上的士兵,也瘋狂的展開了反擊,一瞬間,寂靜北城被廝殺聲淹沒。

  數十個士兵,扛著粗大的撞木,在弓箭手的掩護下衝到了城門下。他們的頭頂蒙著一塊巨大的牛皮,更有盾牌手在旁邊掩護,防止城頭上砸下來的礌石。砰,砰,砰……撞木撞擊在城門上,城牆似乎都在顫抖。

  「城下有人,砸死他們!」

  無數塊礌石雨點般落下,裝滿了松油,被點燃的罎子砸下來。

  盾牌阻擋住礌石的攻擊,已經被雨水打濕的牛皮,把松油阻隔在旁邊。

  數百下的撞擊之後,只聽一聲巨響,堅固城門頓時被撞擊開。黃巾士卒精神振奮,嗷嗷的發起衝擊。張曼成跨坐寶馬,手中大刀一舉:「黃巾力士,隨我進攻!」

  身後,有兩千名騎軍,清一色的盔明甲亮。

  這也是張曼成手中最精銳人馬,比之當初李大目的黃巾力士還要精銳幾分。兩千匹戰馬在雨夜中衝鋒,馬蹄濺起一蓬蓬的泥水,粘在了旁邊的黃巾士卒身上。

  可所有人都不在意,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攻破宛縣。

  騎軍的衝擊力非常可怕,沒等宛縣北門做出反應,張曼成已經帶著人衝進了城門。

  可是一進城門,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環形甕城。

  張曼成心裏暗叫一聲不好,正準備撤出宛縣,就聽到轟隆的一聲巨響,從城門樓上傾斜下來一堆土石磚瓦,瞬間就把半個城門給堵住了。躲閃不及的黃巾軍,被砸死了上百人。

  甕城兩邊響起了一陣梆子聲。緊跟著城頭上出現了一群弓箭手,二話不說,箭如雨下。

  隨張曼成衝入甕城的大約有一千多人,拼命的叫喊,揮舞手中兵器撥打雕翎箭。但飛蝗如雨點一般,怎能完全擋住?再加上進城後卻發現中了詭計,黃巾力士們也慌亂了起來。

  甕城內並不只是箭如飛蝗。那簡陋城牆呈現出一個梯形的坡度,上面搭著一根根圓木,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那其實大都是一些房舍中的橫樑。

  一兩人合抱的滾木,或者說是用造房的廊柱改做成的滾木,從數丈高的城牆上滾下來。滾木本身的力量,加上城牆坡度所產生的距離和衝擊力,砸落下來的時候,有萬鈞之力。一個個黃巾力士,被滾木從馬上撞飛了出去。還沒等站起來,四周驚亂馬蹄已經踏踩了下來。

  董俷、沙摩柯、秦頡三人站在甕城的城牆上,目無表情的看著甕城中掙扎的反賊。

  「這叫甕中捉鼈!」

  董俷冷冷說道,然後擺手讓沙摩柯上來,指著正在做垂死掙扎的張曼成道:「三弟,那傢伙似乎是個頭目,把他拿下,我要活的!」

  「這個容易!」沙摩柯二話不說,抄起鐵蒺藜骨朵。順著城牆往下跑。

  由於城牆上搭著許多圓木,對於從小在山裏長大的沙摩柯而言,就有了借力的地方。他三竄兩竄的從城牆上溜了下去,在距離還有三四米的時候,猛然騰空。

  「反賊,找打!」

  鐵蒺藜骨朵掛著風聲呼的砸向了張曼成。

  張曼成已經有點懵了,也弄不清楚對方怎麼就從幾丈高的甕城上下來,本能的舉刀相迎。

  鐺!鐵蒺藜骨朵砸在了刀杆上。

沙摩柯的力氣,可不見得比董俷小多少,加之又是淩空撲下,力道更猛。刀杆被砸彎,張曼成雙臂發麻,虎口鮮血淋漓。巨大的衝擊力,更讓他胸口發悶,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胯下坐騎唏溜溜一聲暴叫,四蹄撲通跪倒在地,把張曼成掀下了戰馬。

  沙摩柯也在這時候雙足落地,一手拎著鐵蒺藜骨朵,一手抄起張曼成的腰帶,噌噌噌往城頭上飛奔而去。

  這說起來,似乎很慢,可在當場卻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正在做最後反擊的黃巾力士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主帥就被人抓走了。

  更加的慌亂,而甕城的飛蝗更加密集。黃巾力士哀號聲,戰馬的慘叫聲,混雜在了一起。從城門口小山似的土坡爬過來的幾十個黃巾士卒,正好看見一個個被飛蝗射的好像刺蝟一樣的黃巾力士倒在血泊中,看到他們最敬重的大帥被人擄走,一時間有些懵了。

  秦頡興奮異常,命人把沙摩柯抓來的張曼成捆綁起來,押在城頭上。

  「太平道反賊,爾等看看,這是誰!」

  秦頡衝著宛縣城下的黃巾士卒大聲的吼叫。有幾個渠帥抬頭觀看,啊一聲驚叫:「是大帥,大帥被他們抓住了!」

  原本正瘋狂進攻的黃巾士卒們,攻勢為之一緩。

  「爾等再不退下,休怪本太守心狠手辣,立刻斬了你們大帥!」

  「退兵,退兵!」幾個渠帥大聲吼叫,並立刻派人通知其他城門的主將。

  喊殺聲,漸漸停息了。張曼成終於醒過來,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口中還塞著一塊破布。

  城頭下,趙弘等人匆匆趕來。

  「放了我家大帥!」趙弘雙眸通紅,厲聲吼道。張曼成待他如同親生父親,可說的上是極為照顧。


在太平道有兩父子是出了名的,一個是張牛角和褚燕,一個是張曼成和趙弘。自從加入太平道,張曼成就對趙弘甚為看重,更把他從一個普通的寒門子提升到了渠帥。

  秦頡弄清楚了俘虜的對象,欣喜若狂。

  「立刻兵退三十里,否則我立刻殺了你們大帥。」

  怎麼辦?眾渠帥你看我,我看你,都失了計較。張曼成嗚嗚的叫嚷,意思是說:「你們不要管我,繼續攻擊……」

  可嘴巴裏塞著一塊布,別人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眼睜睜的看著趙弘帶人緩緩退下,張曼成心裏一急,就昏過去了。

  看著黃巾軍退後,秦頡等人都長出一口氣。城內甕城的設計,可說的上是一個創舉。事實上也證明,這城內甕城,較之在城外建甕城,效果更加明顯。

  ******

  張曼成被俘,迫使黃巾軍兵退三十里。

  二十多天的瘋狂攻擊,功虧一簣。唯一的收穫,就是黃巾軍已經不再是一群烏合之眾。

  趙弘命人和秦頡談判,而張曼成則被關押起來。

  這時候,談判只是拖延時間的手段。宛縣不能丟,張曼成不能放,這是大家共同的看法。可心裏也清楚,雙方遲早還會再來一場殊死的較量。

  黃巾賊不會拖延太久。如果總是不放張曼成,他們遲早會忍不住。可如果殺了張曼成,也只是激怒黃巾軍進行瘋狂的攻擊。現在,時間很緊迫,該如何應對呢?

  天一亮,秦頡在何府中召集了所有人。

  偌大的議事廳,除了董俷、秦頡、黃忠、李嚴、龐德公、蒯良和徐晃之外,典韋、沙摩柯、黃劭和馬真,也都被邀請過來。作為此次甕中捉鼈計策的總策劃人,黃劭得到了秦頡等人的認可。而馬真在這一段時間來,也著實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

  很多受了小傷的士兵,在經過馬真等人的處理之後,很快就又返回戰鬥。而在以前,這些小傷可能會產生更大的害處,造成士兵的死亡。出於尊敬,馬真自然也被列入席間。

  如此一來,董俷身邊的人馬,幾乎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如今董俷,再也不是當初剛來宛縣,被眾人所輕視的一介武夫而已。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特殊的人物也加入進來,那就是何府的主人,何進的父親。

  何真年過六旬,身寬體胖,精神很好。

  他閉著眼睛,一言不發的坐在上首位置。本來他是不想坐的,只是由於身份的關係,他不得不坐在這裏。在他的上首,是龐德公和秦頡。

  「雖然抓住了張曼成,可我們情況並不是太好。」

  秦頡開門見山的說:「如今之計,我們一方面要加緊修護城牆,另一方面要設法拖延時間,等待援軍到來。」

  黃劭斂眉道:「可關鍵問題是,援軍在哪裡?」

  一句話,讓大廳眾人都沉默了。

  何老太公突然睜開眼睛:「南陽十數縣丟失,朝廷不可能沒有反應,大家還要沉住氣。」

  董俷開口道:「太公,非是我們不沉住氣,而是援軍如果再不出現,我們真的支持不了太久了。老黃,把最近的戰報告訴老太公吧,說實話,我們損失很大。」

  黃劭點點頭:「太公,如果加上正月二十七的一戰,宛縣至今天被困了足足三十天。三十天中,已經有八千多人喪命,另外還有三千多士兵重傷,性命難保。剛才我和蒯先生計算了一下,我們的箭支損耗甚巨,兵力也已經損失了一大半。」

  蒯良說:「如果不是臨時召集了宛縣百姓協助守城,我們的損失會更大。」

  何老太公的臉色有些陰沉。

  董俷和黃劭的態度還算不錯,可這蒯良說話……

  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屠家子的身份,並不被蒯良等士子接受。如果不是兒子、女兒,他恐怕連列席的資格都沒有。不過,宛縣的損失卻是出乎了預料,何真張了張嘴,沒有再開口。

  秦頡說:「各位說,怎麼辦?」

  龐德公想了想:「朝廷至今援軍不見,只有一個可能。不是沒有援軍,而是被反賊拖住了腳步。看起來,我們都小覷了反賊的勢力,反賊之中,可真是藏龍臥虎。」

  被反賊拖住了腳步?

  其實大家也清楚,龐德公這是往好聽裏說。

  說難聽點,援軍說不定已經被擊退了。雖然大家都有這樣念頭,可是卻都不敢說。

  龐德公這一說破,等同於把大家心裏的那點希望也給捅破了。

  怎麼辦?怎麼辦?

  秦頡深吸一口氣,突然起身大聲說:「即便真如龐公所說的那樣,援軍被反賊拖住,可我們也要設法讓朝廷讓天下人知道,南陽還沒有丟失,南陽還在我大漢手中。宛縣不失,南陽不亡,我秦頡誓與宛縣共存亡。」

  董俷心裏在狂笑,可臉上卻要表現出很激動的樣子。

  這些士大夫啊,有時候可真的是可愛。都這時候了,還要喊口號?真的有用處嗎?

  不過,秦頡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朝廷早一天知道宛縣尚未丟失,援軍就會早一天到達。

  可問題在於,怎麼讓朝廷知道這件事?還有,怎麼能守住宛縣,堅持到援軍到達?

  龐德公說:「如今之計,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個驍勇將軍,衝出重圍,前往洛陽尋求援兵。此人當要武藝絕倫,而且要很機靈。最關鍵的是,他在朝廷中有關係。」

  若要說勇武,在座的不少。

  黃忠、典韋、沙摩柯,還有徐晃,都有萬夫不擋之勇。

  可如果說機靈,典韋和沙摩柯就要首先被刨除。朝廷裏還要有關係,黃忠、徐晃也沒戲。

  這四個人都沒戲了,還有誰?

  李嚴、文聘?似乎還差了一些吧。

  一雙雙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董俷的身上。

  董俷嚇了一跳,苦笑著對眾人道:「你們不會是要讓我去送信吧。」

  龐德公、秦頡、何老太公三人相視而笑,同時起身道:「除俷公子外,再無合適之人了。」

fitch 發表於 2013-10-7 23:11
第九十六章 董卓會三英

  也許董俷確實是最合適的人。

  但大家都知道,闖過黃巾大軍幾十里的聯營,同樣兇險萬分。那不是幾百人、幾千人,而是十幾萬人組成的黃巾軍大營。而他們的主帥剛被捉住,想必如今正惱怒萬分。

  闖營,很可能會撩撥起反賊的怒火。

  該怎麼闖,同樣是董俷等人需要進行反復的商討。

  天亮後,黃巾軍沒有再攻擊宛縣,退後三十里,並且派人來告訴秦頡:只要放了張大帥,一切都好商量。

  秦頡的回復也很簡單:三日後在城外十五里處再具體商榷。

  三天,已經是能夠拖延出來的極限。超過三天,黃巾軍是否還能忍住,大家都說不準。

  董俷把這些事情都扔在了一邊,美美的睡了一整天。

  近三十天來,幾乎沒有睡踏實過,精神已經緊張到了極點,再不睡一覺,真可能會瘋掉。而宛縣所有的人,除了還在警戒的官軍之外,三十天來渡過了最寧靜的一天。

  時間過的很快,三天的期限轉眼就到了。

  清晨,董俷一如往日的起床,先練了一套五禽戲,洗漱一番之後,很精神的坐在院子裏,擦拭他的兵器。

  「二弟,又在養神嗎?」

  聽聲音就知道,是典韋來了。

  董俷抬起頭,看見典韋正邁步走進來,笑了笑說:「大哥,早!」

  這種很奇怪的打招呼方式,典韋也習慣了。在董俷對面坐下來,靜靜的看著他。

  董俷繼續擦拭投槍,一邊擦,一邊說:「其實也不是什麼養神,只是想讓自己能冷靜下來。大哥,說實在話,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戰死疆場。雖然說馬革裹屍是男子漢最好的歸宿,可我有時候還是會感到恐懼。只有在握住這些兵器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到心靈的寧靜,所有的恐懼都沒了。」

  典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突然想起來,眼前這個粗粗大大的傢伙,實際上才十四歲而已。

  十四歲,我十四歲的時候在幹什麼?是和兄長打獵,還是無憂無慮的在山裏玩耍?

  歎了口氣,典韋說了一句:「這該死的世道。」

  董俷笑了,把擦拭乾淨的投槍一一插進了背囊,整理了一下之後,拿起那件已經洗乾淨的筩袖鎧,遞給了典韋。

  「大哥,你穿上試試!」

  典韋一愣:「兄弟,你這是幹什麼?」

  「這種鎧甲在衝鋒的時候,用處不大。不過咱們在城頭上防禦的時候,還有些作用。輕便……如果不是這玩意兒,我可能早就受傷了。我今天闖營,再留著它,用處也不大。你身上有傷,穿上它。至少能抵擋幾下。我不在,三弟就勞你多費心。」

  典韋捧著筩袖鎧,發呆的看著董俷。突然,把鎧甲扔在邊上。「兄弟,咱不去了,咱不去冒險了,好不好?」

  「大哥,軍中的事情豈能兒戲?說不去就不去,那可是要被殺頭的。再說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如果沒有援兵,你認為我們能支撐多久……呵呵,你放心好了,黃巾賊那些蝦兵蟹將,還傷不了我。你們在這裏撐著,我會儘快帶援兵回來。」

  那雙透著黃芒的虎目中,有一些不安。典韋想要再說什麼,董俷卻已經起身,走進房間。

  戴上八寶圈金獅子開口盔,穿上八寶獅子連環鎧,胸口一個碩大獅頭護心甲。

  這是何老太公送給董俷的禮物,是他收藏多年的珍品。

  董俷披上黑色的披風,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走出房間,早有龍騎十二牽著象龍在門口等候。把馬鞍帶束了再束,緊了再緊,然後掛上雙錘,背上兜囊翻身上馬。

  「十二,你們都準備好了沒有?」

  「主公放下,都準備妥當了!」

  董俷滿意的點點頭,長出了一口氣。

  龍騎十二和狂狼在過去的三十天中並沒有出戰,而是一門心思的訓練五溪蠻人。雖然還比不上成家的護衛,可是論戰鬥力,卻絲毫不遜色於巨魔士。

  此時,這三十個五溪蠻人都已經整裝待發,在門口靜靜等候。董俷在馬上朝典韋一拱手:「哥哥,你要保重啊!」

  「兄弟,你保重!」

  典韋不能陪董俷闖營,因為他如今已經是東城的主將,由黃劭在一旁輔佐。

  北城方面,有沙摩柯和徐晃搭檔,也是萬無一失。南城則是文聘和李嚴兩人搭檔。

  至於黃忠,則是此次陪同董俷闖營的主力軍。

  董俷騎馬衝出大門,卻發現所有人都已經聚集在門口。龐德公抱著龐統,秦頡、文聘、李嚴,一個個神情肅穆。看到董俷出現,眾人齊刷刷的拱手側身讓出路來。

  一路默默無語,送董俷來到了西城門口。

  黃忠帶領五百騎兵已經準備妥當,看到董俷過來,催馬上前。

  「醜鬼,你記住,你還欠著我命!」當董俷出了城門的時候,文聘突然嘶聲喊叫。

  董俷一愣,扭頭向文聘看去。卻見文聘頂盔貫甲,手持大刀端坐馬上,朝他拱手一揖。

  「仲業已經明白了你那天的苦心。」黃忠輕聲說了一句。

董俷呵呵的笑了,朝文聘擺了擺手,卻見文聘一扭頭,故作不見。

  「黃大哥,我們出發吧!」

  黃忠點點頭:「我們出發!」

  兩人帶著五百三十二騎人馬,向遠處飛馳而去。黑色的披風在風中獵獵,如同一面旗幟漸行漸遠。

  文聘忍不住問李嚴說:「正方,你說那醜鬼真的能帶來援軍嗎?」

  「能不能帶來援軍不是俷公子說了算,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會把消息傳遞給朝廷。」

  李嚴突然輕笑道:「仲業,前些日子不還信誓旦旦的要找那俷公子試劍嗎?」

  文聘臉上的那條蚯蚓一樣的傷疤,非常難看。他臉一紅,尷尬說道:「正方怎麼還取笑我?若非俷公子當日責駡,文聘今日仍在渾渾噩噩。說心裏話,我真的很感激他。如果此事之後,我們都還能活下來的話,定要好生向俷公子請罪。」

  「放心,我們都能活下來!」

  都能活下來……李嚴雖然這麼說,可心裏卻不免有些惶惶。扭頭向城頭上看去,只見那代表著宛縣的大纛仍在風中飄揚,兩個醜陋的漢子,站在大纛兩邊向遠處眺望。

  仗義多是屠狗輩……

  李嚴突然精神振奮:那兩個醜鬼都不怕,難道我李嚴堂堂男子漢,卻如此沒信心?

  我們都能活下來!

  ******

  大雨過後,空氣格外的清新。淯水河畔的垂柳,露出了生機盎然的綠色。

  董俷和黃忠抵達談判的地方,遠處可以看見黃巾軍連綿數十里的聯營。

  前來負責談判的,是趙弘和韓忠兩人。

  也是為了防備萬一,兩人帶來了一千黃巾軍。雙方把隊形展開,趙弘看到是董俷和黃忠到來,都不禁為之一愣。

  「怎麼秦大人沒有來?」

  黃忠催馬上前,一笑道:「秦大人今日身體有些不適,故而命我前來商討。」

  「你?能做得了主嗎?」

  趙弘眼睛一瞇,警惕的看著黃忠,目光從黃忠的肩膀掠過,落在了董俷的身上。

  乍一見董俷樣子,趙弘嚇了一跳。不過他也聽說了,在宛縣裏面有三個相貌醜陋的猛將,殺死了很多黃巾軍將領。

  就是這個傢伙嗎?

  不想再看董俷,趙弘把目光收了回來。

  黃忠說:「我出門的時候,秦大人說讓我全權處理。」

  「很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話說明白了。交出我家大帥,開城投降,我保證麾下不動宛縣分毫。將軍,如今漢室將傾,朝廷更是奸臣當道,百姓苦不堪言。天公將軍乃是順應天意,挽救蒼生。將軍難道沒有看見,南陽十數縣,一夜換了旗幟?」

  趙弘看著黃忠,真誠說道:「我觀將軍也是有本事的人,何必螳臂擋車,自尋死路?不如加入我太平大軍的隊伍。以將軍的本領,弘敢保證他日地位定在弘之上。」

  黃忠突然哈哈大笑:「我不知道南陽十數縣在一夜間換了旗幟。我只知道,宛縣三十天依然屬於我大漢朝廷的治下。反賊,你們囂張得了一時,卻得意不得一世。」

  這句話,刺痛了趙弘的心。

  趙弘臉色陰沉,為了宛縣,黃巾大軍死傷無數。苦心策劃了三十日,最終卻被別人計算,連自家的主帥也……

  「將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兩人交談中,董俷卻在盤算。這傢伙看上去似乎是個頭領,而且地位相當的高。

  如果能殺死這傢伙,黃巾大軍定然會自亂陣腳。

  這樣我闖營能容易一些,還能給宛縣多爭取一些時間。秦頡讓我趁著談判的時候突然襲擊,如今正是最好機會。對,只要殺了這些人,定然能安全闖過黃巾軍聯營。

  聽到趙弘詢問,董俷突然開口喝道:「意思就是……你去死吧!」

  兩杆投槍帶著萬鈞之力出手。

  事情很突然,連黃忠都沒有想到董俷會突然出手。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這是大多數人所認同的一個規矩。如今趙弘前來談判,自然沒有想到董俷會生出這樣的想法。猝不及防下,投槍正中額頭,噗的把他打下馬去。

  韓忠吃了一驚,出於武人的本能,舉槍封擋。但距離太近,投槍的速度又太快。韓忠剛舉起手中兵器,投槍已經到了他的胸口。

  一聲慘叫,那投槍從前面穿透了韓忠的胸膛。

  「俷公子,你……」

  黃忠還打算斥責,可董俷已經一馬當先的衝過去,大錘舞動,大聲說:「黃將軍,這些是反賊,何必和他們說道太多?我們殺過去,至少能讓黃巾賊混亂一些時間。」

  啊……也是,黃巾賊算什麼東西,和他們商討個什麼?

  黃忠雖然覺得這樣做有點不太道義,可又一想,董俷說的一點沒錯。

  當下摘下大刀,厲喝一聲:「兒郎們,隨我殺過去!」

  五百三十二頭狼,在兩頭老虎帶領下,衝進了黃巾軍陣型中。趙弘沒想到黃忠等人會不守規矩,雖有所防備,可帶過來的大都是步軍。人數雖然比黃忠人馬多,可是趙弘和韓忠兩人先死,黃巾軍硬是沒有反應過來,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董俷已經衝了過來,大錘揮動,噗噗數聲輕響,把為首的幾個小頭目砸的是腦漿迸裂,血肉橫飛。象龍已經跑起來了,帶著巨大的衝擊力,黃巾士卒被直接撞出去,骨斷筋折,人還沒有落地就斷了氣。一排排騎兵衝鋒,把一千多個黃巾士卒打得狼狽而逃。董俷等人並不急於追殺,不急不緩的跟在黃巾士卒的後面。

  眨眼間,就來到了黃巾軍的大營門口。

  誰都沒有想到宛縣的官軍竟然會在這種時候出擊,大營門口沒有任何防禦。

  象龍突然提速,超過了前面的黃巾軍士卒,大錘一擺。氣沉丹田一聲怒吼。

  半虛掩的大門被砸的粉碎,木屑四濺。

  董俷帶著三十二個隨從一路瘋狂的衝鋒,見人就殺,見人就砍。

  黃忠一不做二不休,找來了火把,一路看見帳篷就扔過去。下面的官軍是有樣學樣,殺人放火的事情也不是頭一次幹,不一會兒工夫,火勢就開始蔓延起來。

  中軍大帳中,黃巾軍各部渠帥還在等候,哪裡會想到發生這種事情。等他們聽到消息,大半個聯營已經燒了起來。更有人大聲的叫喊:「趙弘死了,韓忠死了!」

  這是黃忠的主意。抓了兩個黃巾軍問清楚了趙弘兩人的身份,心中大喜。

  是兩個領頭的渠帥被殺了嗎?那豈不是說,黃巾軍如今是群龍無首?

  如果宛縣的秦頡等人看到火勢,聰明的話肯定會乘勝追擊。雖不一定能完全擊潰黃巾軍,但是至少也能保證宛縣在一段時間中不會有戰事。如此一來,宛縣安矣。

  對董俷不講規矩的行事方法,突然間也就釋然。

  黃忠揮舞手中大刀,上下翻飛,帶起一片片刀光血影。

  十數里的聯營,硬生生被他們鑿了一個對穿。衝出聯營之後,只見黃巾大營火光沖天。

  從宛縣方向,傳來了嗚咽號角聲。雖然聲音並不是很清晰,但可以肯定,秦頡他們行動了。

  登上了高崗,看著已經亂成一片的黃巾軍大營。黃忠如釋重負般的長長出了一口氣。扭頭在馬上向董俷抱拳:「俷公子,黃忠多謝了!」

  董俷一愣:「黃大哥謝我什麼?」

  「聽到號角聲了嗎?秦大人他們肯定看到了火光,準備衝殺出來了。這一戰,至少能讓宛縣在十五天之內不沾戰事。待朝廷援軍一到,則南陽反賊必將煙消雲散。」

  董俷倒是沒考慮這麼多,這樣做主要還是為了闖聯營。

  可事情真的這麼簡單?

  也許是來到這個時代太久的關係,董俷已經快要記不清楚評書中黃巾之亂究竟持續了多長時間。有一點可以肯定,黃巾之亂提前了……至於宛縣究竟有沒有被攻破,卻已經是印象模糊。如果真的如黃忠所說,那可絕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但,真的會這樣嗎?

  董俷的心裏不免忐忑。

  黃忠拱手說:「俷公子,我要殺回去了。你此去尋找救兵,一路要多多小心。我估計一路上,不會太安全。對了,我這裏有一卷習武多年的先祖從伏波將軍手中學到的本領,加上忠這些年的領悟,俷公子可以拿回去看一看。」

  啊?黃忠的本領,也是伏波將軍馬援傳下來的?

  董俷愕然,可轉念一想:成方老爺子曾說過,伏波將軍當年有四個家將,成龐嚴黃。

  難道黃忠……

  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董俷催馬過去,叫住了黃忠。

  「黃大哥,前些日子我看到小侄兒氣色似乎不是太好,你最好帶著他去找馬真檢查一下。小孩子體弱,這些日子來宛縣的氣息又……小心無大錯,您可要記住。」

  前些日子,董俷看到了黃忠兒子,已經滿歲了,挺可愛的小傢伙。

  不過時常會咳嗽。

  董俷隱約記得,評書中提起過黃忠的兒子是病死的,但具體是什麼病,記不清楚了。最好還是提醒一下黃忠。小孩子得病要早點看,時間一長,會發生病變。

  黃忠愣了一下,感激的看了董俷一眼,拱手道:「俷公子高義,忠牢記在心中。」說完,帶著麾下騎軍離去。

  董俷看了看手中的牛皮卷,又看了看黃忠的背影。

  我能做到的,也只有這麼多了……黃大哥、大哥、三弟,你們可一定要多保重。

  把牛皮卷放進懷裏,董俷撥轉馬頭。

  「我們出發!」

  朝著潁川方向疾馳而去,龍騎十二和狂狼帶著五溪蠻騎兵,緊緊的跟在董俷的身後。

  愈行愈遠……

  ******

  中平元年二月十五,回到河東的董卓點齊一萬人馬,以華雄為先鋒,經過三天苦戰,攻破了上黨。

  從河東至幽冀二州的大門。被打開了!

  按照李儒先前制定的方案,河東大軍將直取西河郡、太原郡、雁門郡進入幽州,先行剿滅幽州反賊,而後從中山國穿過。經河間抵達渤海郡,肅清幽、青之的黃巾賊,把反賊壓制在冀州一線,配合盧植大軍,於鉅鹿郡和反賊進行最後決戰。

  事實上,這個作戰方案和盧植所制定的方案,相差不多。

  可是沒想到,在抵達雁門郡之後,沒等董卓大軍進入幽州,就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幽州黃巾已經被平息了!

  剛開始的時候,幽州戰況並不樂觀。幽州太守劉焉緊急招募鄉勇,同時調集漁陽、上谷和代郡地區邊軍加入平亂。

  總督幽州戰事的黃巾軍首領是張角的弟子白雀。

  一開始也是連戰連勝,直逼幽州。哪知道在路過涿郡的時候,遭遇了鄉勇的埋伏。

  白雀被一個紅臉漢子所殺,副將鄧茂被一個黑臉青年活捉,在押送到幽州之後,被劉焉斬首示眾。白雀和鄧茂一死,使得幽州的黃巾軍陷入了群龍無首的狀況。緊跟著邊軍出現,在劉焉的指揮下一路追殺,黃巾賊潰不成軍,從幽州退出。

  董卓聽到這個消息後,不禁哈哈大笑,「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華雄不禁疑惑的詢問:「主公,何事如此高興?」

  「我責任是總督幽州戰事,如今不費一兵一卒,幽州戰事卻已經平息。雖然劉焉當居首功,可是我這個總督幽州戰事的副帥……嘿嘿,也應該是平白得了功勞。」

  想想也有道理,雖然董卓沒有真正參與幽州的戰事,可不管怎麼說,奪下了上黨,卻已經把黃巾賊的一條退路堵死。既然幽州戰事結束,那麼就可以直撲青州了。

  大軍沒有做休整,連夜開拔。

  自雁門郡一路殺下來,先是在中山國剿滅黃巾軍一部,緊跟著又在河間大獲全勝。

  但在這時候,渤海郡傳來了消息。張牛角在渤海郡被龔景打得大敗,已經退回冀州去了。

  「龔景有這麼大的本事?」董卓聞聽這個消息,不禁一撇嘴,對李儒說道。

  李儒神色肅穆,沉思了片刻後,抓住那探馬問道:「龔景是如何戰敗了張牛角?」

  很顯然,他也不信龔景有這個能力。

  探馬回報:「剛開始的時候,龔景也是節節敗退。但後來劉焉派主簿鄒靖領兵救援,於渤海郡外設下埋伏,三路夾擊大敗了張牛角。據說立下功勳的還是一個紅臉漢子和黑臉青年……哦,對了,還有一個白臉漢子。但是具體的情況尚不清楚。」

  董卓一皺眉:「哪兒跑出來的三個人,竟然連番壞我大事?」

  李儒想了想後,沉聲道:「既然是這樣,我們乾脆放棄原來的計畫,不理幽州、青州的戰事,追著張牛角打。我就不信了,這樣子難道還能有人和我們爭功不成?」

  「此計甚好,就依文正所言!」

  董卓下定了決心,立刻命令大軍再次轉向,由河間郡直撲安平國,並且在安平國追上了張牛角的大軍。雙方鏖戰七天七夜,張牛角退守高邑。董卓不做休整,繼續追擊。但是在高邑城下遭遇張牛角的伏擊,大敗而回,更損失了足足有三千多人馬。

  這一下,卻徹底激怒了董卓。

  就在他重整人馬,準備再打高邑的時候,盧植率領北軍三校人馬兵出河內,抵達清河郡。

  在得知了情況之後,盧植立刻派人傳令,命董卓星夜行軍,與大軍匯合。

  雖然不忿,可軍令不可違。董卓無奈之下,帶領大軍連夜啟程,在兩天後抵達清河郡,與盧植大軍匯合一起。

  此時,鉅鹿的黃巾軍已經達十二萬餘人,加上張牛角的人馬,總兵力超過十七萬。而盧植手中,加上董卓的部隊,才不足八萬。雙方的兵力對比超過了一比二。

  董卓抵達清河郡後,立刻前來拜見盧植。對於這個和蔡邕、鄭玄幾乎是同一時代的人物,董卓還是非常的尊敬。

  哪知道,剛到轅門外,就被人攔住。

  不一刻從中軍大帳傳來命令:「命河東太守董卓報門而入!」

  什麼是報門而入?就是讓你走一步,報一次名字,走兩步,就要報兩次名。從轅門到中軍大帳,距離何止百步?你一步一報名,說穿了就是刁難,給你個下馬威。

  古時人,大都是敗軍之將才會被命報門而入。

  董卓不明白:我雖然在高邑戰敗,可也不至於讓我報門而入啊?

  可軍令已經出來,他也不能違抗。鐵青著臉,咬著牙,邁步走進轅門,大聲道:「河東太守董卓,奉命前來!」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1:47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8 00:00
第九十七章 桃園三英

  盧植穩坐中軍大帳,已經呈現出花白色的頭髮令他看上去有些衰老,歲月在他臉上劃下了一道道痕跡。不過,那張剛正的臉上,依舊帶有強硬的姿態。正襟危坐,腰板挺直,雖然被貶到東觀多年,可依然能看出當年的英雄氣概。

  手撫桌案上的寶劍,盧植的心裏卻有一種苦澀。畢竟不再年輕,雖然不願意承認,可盧植也知道,東觀多年的磨練,讓他學會了妥協。

  對於董卓,盧植的印象並不深刻。

  只是聽說他和大將軍何進走的很近,而且善於鑽營,但是在危急之時,這個六郡良家子還是表現出了一個大漢忠臣應該具有的本色。南宮一戰之後,董卓可說是名氣大盛。如今洛陽酒樓之中談論最多的,就是這個被士大夫稱之為鄙夫的傢伙。

  從洛陽出發之前,袁隗專門找盧植談過話。當時的景象,盧植至今歷歷在目。

  在袁隗的書房中,陽光很明媚,可早春的寒意卻充斥著書房裏,令人感到很冷。

  袁隗說:「今日請盧中郎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告知。」

  盧植問道:「太傅有何指教?」

  袁隗敲著桌子說:「皇甫嵩在離京之前,上書皇上解開黨禁,皇上也准許了。盧中郎想必也清楚,如今宦閹在朝中為非作歹,我們有時候必須要做一些妥協。能與宦閹對抗的,只有大將軍一人耳。士人未來,大漢的未來,都在大將軍一人身上。」

  盧植眼皮子一耷拉,心裏就開始煩躁。

  又是黨爭!當初皇上行黨禁,不就是你們這些黨人爭的太凶?如今黨禁才開,你們就立刻上竄下跳,看起來還是沒有吃夠虧啊。

不過表面上還是很恭敬,「植對此事,略知一二。」

  袁隗點點頭:「大將軍是士人的希望,可大將軍總是和那些宦閹勾勾搭搭,著實令人有些心煩。此次盧中郎督戰冀州,河東太守董卓負責協助,你可知道這個人?」

  「略知一二。」

  「那就好……」袁隗眼皮子也耷拉著,似乎是有氣無力:「董卓是大將軍的人,我們有必要讓大將軍知道,沒有我們的支援,單憑區區武夫,休想治理好國家。」

  盧植心裏咯噔一下,說:「太傅的意思是……」

  「董卓此人素來狂妄,而且為人粗魯。給他一些教訓,也算是給大將軍一個警告。」

  心裏暗自叫苦。怎麼才從東觀出來,就遇到這種事情?東觀編修《漢紀》的日子雖然清苦,可至少日子過的很清閒,沒太多煩惱的事情。

  忍不住說:「太傅,難道您不怕大將軍為此而生氣?」

  袁隗哈哈大笑:「子幹,你在東觀時間太長了,有些事情和當年已經大不一樣。如果在四年前,我們動董卓,遂高會很生氣,甚至會翻臉。可是從去年開始,我讓本初加入大將軍府,董卓在大將軍心目中已經不如從前。否則大將軍怎麼可能會取了他的司隸校尉而由本初擔當?大將軍心裏清楚,一個本初,百個董卓也比不上。」

  盧植一皺眉,陷入沉思。

  袁隗眼睛一瞇:「怎麼,子幹不願幫我?」

  言語輕柔,卻帶著一股陰森森的味道。盧植明白,如果不答應,只怕馬上就會倒楣。

  也罷,在東觀待了四年,好不容易有出頭之日,實不願放棄。

  盧植說:「植盡力而為。」

  「好……有子幹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

  「老師,老師……」

  盧子幹驀地警醒:「什麼事?」

  「董河東已經報門而入,在帳外候命。」

  「讓他進來!」

  盧植扭頭,看了看在身後叫他老師的人。這個人年紀大約在二十多歲,身高七尺五寸,面如冠玉,唇若塗脂。最明顯的特徵,是他的耳垂很大,按照面相來說,這是有福氣的象徵。手臂較之常人長,垂手站在盧植的後面,神態中極為恭敬。

  此人名叫劉備,是幽州涿縣人。曾在盧植門下學習,但說實話,盧植對他並不是很喜歡。

  不喜讀書,讀過之後,也不求理解,囫圇吞棗似的應付過去。家中也不是很富裕,可偏偏喜好華服。如果不是和盧植是同鄉,而且此人對母親孝順,在鄉里中有賢名,盧植是絕不會收他做弟子。雖然說盧植是有教無類,對門戶並不看重,但對這種人總是看不順眼。沒想到,大亂起時,此人竟能挺身而出,在幽、青二州立下功勳。

  有些時候啊,對有些人,還真不好用等閒的眼光看待。好像當年高祖皇帝,也是個遊手好閒、不學無術的無賴子,可後來偏偏成就大業。

  當然,這也只是盧植心裏想想罷了,表面上卻沒什麼話語。

  這時候,董卓已經走進了中軍大帳,臉色鐵青,拱手道:「河東太守董卓,奉命來到。」

  盧植仔仔細細的看了董卓兩眼,確實有些粗魯。但要說狂妄……

  有心就此算了,可眼角餘光不自覺的掃過了帳中一人,心裏不由得一沉。

  那是個中年人,姓宗名員,是北海人,也是袁隗給他配備的軍司馬,說是副將。可盧植心裏清楚,這就是袁隗的耳目。宗員是北海宗氏後裔,祖上頗有賢名,只是到了如今已經不復當年的強盛。可在北海,依然是當豪門世族,和袁家來往密切。

  盧植道:「董卓,你可知罪!」

  董卓憋了一肚子火呢,青著臉硬聲道:「卓不知。」

  「好吧,那我就讓你明白。你先是擅自改變行軍路線,置我將令於不顧。而後又在高邑擅自出兵,還落得一個大敗。這也就罷了,從安平國到此,也就是一天路程。我讓你星夜出發,為何你現在才到?違抗將令,兵敗高邑,再加上誤了時間……數罪加一起,我命你報門而入,你可不服氣?」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董卓終於明白了這些士人們的厲害,嘴皮子一張,不管做什麼都變成了罪過。

  想要辯解,可也明白細胳膊拗不過大腿的道理。他咬著牙,憋著氣:「卓服氣!」

  服氣就好,如果董卓真的強辯,盧植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收場。

  好了。下馬威也給了,差不多是時候給個蜜棗了。

  盧植正要開口,一旁的宗員卻說話了:「將軍,既然董卓服罪,正應重罰才是。如今大戰將臨,正應借此機會整肅軍紀。以末將看來,董卓數罪並罰,應以極刑。」

  好傢伙,這個更毒辣。

  什麼叫做極刑?那就是砍了頭了事。

  這傢伙顯然是想要董卓的命。可董卓實在想不起來,什麼時候得罪了此人?之前連見都沒有見過,為何要恨之入骨?其實想想也不難明白,宗員為什麼跟過來?說白了,還不是要拿些功勞,以光宗耀祖。董卓在這裏,可是他立功的一大障礙。

  盧植的臉色騰的陰沉下來。

  這個宗員,可是比董卓還要狂妄囂張,仗著身後有袁隗,就以為真可以指手畫腳?

  囂張狂妄?

  袁隗說的一點沒錯。不過不是董卓,而是他袁隗太囂張了!

  盧植強壓火氣,瞇著眼睛看了宗員一眼。那眸中冷芒,讓宗員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

  「董卓,按理說你罪不容赦,可大戰將臨,正是用人之際。我命你戴罪立功,可願意?」

  董卓躬身:「卓願意。」

  「高邑為鉅鹿門戶,若能攻佔下來,則大軍長驅直入,平定反賊指日可待。我命你在三天內攻下高邑,若成了,則既往不咎,本帥定上報朝廷,為你請功。但若是拿不下高邑,就休怪本帥無情,數罪並罰,而合當被斬首。如此安排,你可願意?」

  董卓深吸一口氣:「卓,願意!」

  「既然如此,就命你為主將,宗員為副將。停留一日,將所失人馬補充完整。明日三更出發,以你對高邑發動攻擊之時為界限,三日之後本帥要站在高邑城頭。」

  「喏!」

  董卓看了盧植一眼,對那宗員理都不理,轉身走出大帳。

  宗員的臉色卻變了,而且是變得非常難看。

  「將軍,您這是何意?」

  盧植一笑:「宗將軍莫緊張,命你擔任董卓副將,也是為了你考慮。一來你在他身邊,可以監視他。如果他有什麼抱怨,可以立刻告知我,我也好治他罪。二來,董卓打下高邑,是你監軍有利,首功一件。若是打不下,他是主將,與你何干?」

  宗員聞聽,怦然心動。

  盧植似乎說的沒錯,這裏面好處,可真的是不小。

  「既然如此,員聽從將軍調遣。」

  目送宗員離去,盧植臉上露出了不屑的笑意。

  黨人也好,宦閹也罷,這些年在東觀,很多事情也算是看透徹了。

  我只忠於皇上,少說多做,其他糾紛一概與我無關。至於董卓,只好委屈他了。

  劉備一直在旁觀,忍不住輕聲說:「老師,這樣做會不會有點過分?」

  盧植的臉色一沉:「過分?非是老師過分,而是他們背後的人過分。國家危難之際,還在你計算我,我計算你。我奉命平定黃巾,這些爭紛與我有何干係?隨他們去。」

  「可是那宗員……會不會影響您的計畫?」

  盧植笑道:「計畫?什麼計畫?」

  「自然是董卓攻打高邑的計畫啊!」

  盧植森然一笑:「董卓攻打高邑,和我沒有干係。他打下來。我為他請功;打不下來,我也不會怪罪。反正我本就沒想過要打高邑,只是要借此機會,攻佔魏郡。」

  「魏郡?」

  劉備眼睛一亮:「學生明白了!」

  盧植歎了口氣,輕聲道:「玄德,朝廷中的事情就是這樣,你算計我,我算計你。你想置身事外都難……也罷,他們這樣相互算計,還算計到了我頭上,那就休怪我算計回去。平定反賊,則大功告成。至於袁隗和宦閹,他們愛怎麼鬧就怎麼鬧。」

  「可是,那宗員……」

  「玄德,你可留意董卓的眼睛?」

  「學生未曾留意。」

  「董卓非是能容人之輩,此人或許不是袁隗所說那種狂妄之徒,可心計也不淺。他無緣無故受我如此侮辱,心裏如何能不生氣,但從始至終,他未曾辯解一句。可這並不代表他會容忍宗員,若我猜的不錯,只怕宗員這一次可要有難了。」

  劉備心裏一驚:「老師,您是說董卓會殺宗員?」

  「我什麼都沒有說……對了,你叫上你那兩個兄弟,明日五更天,隨我兵發魏郡。」

  「學生遵命。」

  劉備拱手退出了中軍大帳,沒走兩步,就聽到有人高聲叫喊道:「大哥,我們在這兒。」

  抬頭看去,只見有兩個體魄雄偉的大漢走來。

  一個年紀和劉備相差不多,身高九尺二寸,頷下二尺長鬚,煞是漂亮。面如重棗,唇若塗脂,丹鳳眼,臥蠶眉,生的是相貌堂堂,威風凜凜。而另一個人看上去可就有點不一樣了,二十上下年紀,身長八尺有餘,豹頭環眼,燕頜虎鬚。走起路來,端的是龍行虎步。說起話來,嗓門極大,猶如巨雷炸響一般,震人耳膜。

  劉備一看這二人,卻忍不住笑了。

  這是他在涿縣看榜時認識的兩個好漢,紅臉的漢子叫做關羽,原字壽長,河東解良人,因殺了當地的土豪,故而流落他鄉。後改字為雲長,在黃巾之前,販棗為生。

  善使一把青龍偃月刀,刀疾馬快,殺法兇猛。那太平道的幽州首領白雀,就死在關羽手中。

  黑臉漢子叫做張飛,字翼德,是涿縣一大戶,家有良田,頗有資產。

  其人勇武,生的是格外粗豪。可偏偏能寫的一手好字,更擅長仕女圖,連劉備也是讚不絕口。手中一杆丈八蛇矛,有萬夫不擋之勇。鄧茂,正是被張飛所擒獲。

  三人一見如故,結拜為兄弟。後世名揚千古的桃園結義,主角就是這三人。

  不過如今,有長沙三醜結義在先,不曉得桃園三結義,是否還會一如從前名望?

  關羽、張飛看到劉備,非常高興。兩人大步流星的跑過來,張飛隔著很遠就咋咋呼呼的說:「哥哥,你去哪兒了?」

  「哦,今日老師找我有事,剛才在中軍大帳。雲長、翼德,你二人是第一次到軍營,還習慣嗎?」

  「男子漢大丈夫,就該血戰沙場,馬革裹屍!」

  關羽半瞇縫眼睛,好像睡著了似的。聽到張飛的話,昂著頭,撚著美髯說:「三弟此話,亦是羽之想法。」

  哪知張飛後面又蹦出來一句:「不過規矩太多,不能喝酒,這嘴裏都淡出個鳥了!」

  劉備和關羽立刻上前,一個抓住張飛的胳膊,一個捂著他的嘴巴。

  「三弟,休要胡言亂語。」

  「嗚嗚嗚……」張飛說不出話來,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就在這時候,劉備看見了一個人。忙放開張飛的胳膊,匆匆的趕上前去給那人行禮。

  「河東大人!」

  那人正是董卓,只見他鐵青著臉,在轅門口翻身上馬。也難怪他生氣,莫名其妙的遭了一番侮辱不說,領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命令,然後去軍需官那裏報備所需,又受了一肚子的氣。軍需官是宗員的人,想那宗員連盧植都不甩,他又哪看得起董卓。

  劉備心知,董卓心裡對盧植定然怨恨。

  可偏偏盧植是不想插手糾紛,只想早早打完了仗回去。劉備嘴上不說,可這心裏卻很清楚:老師雖說受了幾年的苦楚,可有時候還是想得太簡單了。既然明知董卓是個心機深沉的人,何苦不私下裏向他說明情況,以換取董卓原諒呢?

  有時候,再強大的人也要有個依靠。

  好似盧植這樣誰也不結交,就算是坐在家裏,也容易遭受殺身之禍。

  劉備想為盧植解釋一番。

  可殊不知,董卓受了一肚子的氣,正沒處發呢。剛才在中軍大帳中也見到了劉備,雖然不曉得這劉備是什麼人,可多少也知道,他是盧植的人。

  眼睛一翻:「閣下是誰,有何事?」

  「在下劉備,涿縣人……乃盧中郎的學生,有事情要與河東大人說明。」

  不提盧植還好,提起盧植,那肚子裏的火氣騰的一下直竄頭頂。董卓哼了一聲:「你是何出身?官居何職?」

  這一句話,可戳到了劉備的痛處。

  黃巾之亂爆發前,劉備家境貧寒,是靠著叔叔的救濟生活下去。母親年邁之後,他不得不放棄了學業,在家裏靠編織席子、草鞋為生。官職?他哪有什麼官職啊!

  「備,今尚是白身。」

  董卓仰天哈哈大笑兩聲:「爾一白身,有何資格與我說話?真是不自量力,閃開!」

  催馬離去,把劉備扔在轅門外好生的尷尬。

  這件事他的確做的有點不自量力,只是董卓的話,也太直白了。

  一下子惹惱了關羽和張飛,兩人跑到了劉備身邊,張飛望著董卓的背影哇呀呀的暴跳如雷。

  「這胖子何人?竟敢如此辱我兄長?若不殺他,難消我心頭之恨……來人,備馬!」

  張飛說著,就要上馬執矛,擊殺董卓。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1:48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8 00:52
第九十八章 殺牛角(一)

  劉備抓住了張飛,「翼德,不要胡鬧!」

  張飛怒道:「大哥,那胖子這樣辱你,你怎能忍氣吞聲?」

  劉備搖搖頭說:「非是董太守無禮,實乃我自己不自量力。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們回去再說吧。」

  拉著張飛走進轅門,而關羽目視董卓的背影,丹鳳眼瞇成了一條線。

  董卓氣沖沖的回到了河東大軍的軍營,走進中軍大帳,忍不住拔出肋下寶劍,一劍把桌案劈成兩半,憤怒的咆哮道:「盧子幹欺我太甚,盧子幹欺我太甚!」

  李儒、華雄等人匆匆走進了中軍大帳,問道:「主公何事如此生氣?」

  「盧子幹欺我太甚!」

  董卓揮劍劈砍那長案,好好的一張案子,被他砍的是傷痕累累,猶自覺得不解氣。

  好半天,他才平靜下來,把在盧植那裏受到的遭遇講述了一遍。

  華雄和徐榮兩人聽罷,哇呀呀的大叫:「主公,我們回河東,不要再理這勞什子事情了。當初在洛陽,我們拼死一戰,主公險些喪命卻僅換來了一個關內侯的虛職。從河東轉戰了幾千里,從幽州到青州,從青州到冀州,那姓盧的怎能如此對你?」

  華雄怒吼不停,徐榮嚇了一跳,忙抱住他捂住了他的嘴巴。

  董鐵、成蠡二人雖說不上是董卓的人,可臉上也顯得很不高興。胡軫更說道:「主公,文開說的有道理。我等拼死拼活,卻換來如此結果,朝廷不公,朝廷不公。」

  「你們都給我住嘴!」董卓走到中軍大帳門口,向外看了一眼。

  門口負責警戒的卻是董俷的巨魔士。呼了一口氣,董卓說:「五十步內,不得有人靠近。」

  說完他放下了帳簾。

  巨魔士之所以出現在這裏,主要是因為董鐵二人的關係。

  雖然說董卓並非他們主公,可好歹也是董俷的老子,自然也依令而行。

  董卓狠狠的瞪了華雄和胡軫一眼:「爾等怎能胡說八道?幸好這裏是自己的地方,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你們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語,定然又有理由來找我董卓的麻煩。」

  一屁股坐下來,鬆了鬆腰帶。

  「我何嘗不生氣?可又有什麼辦法。盧子幹是主帥,朝廷讓我在他麾下聽令,難不成我還要和他翻臉不成?阿醜當年說過一句話,很有道理: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

  提起董俷,董卓臉上的怒氣隨之消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憂慮之色。

  華雄等人也知道,俷公子至今音信全無,董卓為了這件事,當真是愁的茶飯不思。

  沉吟了片刻,董卓突然發現李儒在一旁不說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文正,你怎麼不說話?」

  李儒抬起頭,笑了笑說:「主公,儒正在想,盧子幹為何要這麼對您。」

  「哦?」

  「盧子幹乃是寬厚長者,否則伯喈先生也不會和他交好。他門下弟子有各種各樣出身,可以看出此人並非是個對門第很看重的人。可如此對您,只怕另有原因。」

  「什麼原因?」

  李儒泛黃的眼珠子一轉,突然冷笑起來,「也許有人想借盧子幹的手來打壓您,然後再威脅大將軍吧。」

  董卓先是沒反應過來,可畢竟混跡官場多年,很快的就想通了這裏面的關節。

  李儒說:「儒派人打聽過,袁家子袁本初自去年成了大將軍的長吏之後,不少黨人都圍聚在大將軍身邊。如今黨錮開禁,只怕那些人又要跳出來惹是生非了……哼哼,他們是想要用您來警告大將軍,沒有他們黨人,大將軍休想在朝堂上吃的開。」

  董卓連連點頭:「文正此言,正合我意。」

  然後歪著頭對李儒說:「文正,那你可有什麼好主意,為我出一口心中的悶氣?」

  李儒嘴巴一撇,眼珠子一轉,冷笑道:「主公,這有何難?」

  「計將安出?」

  「主公只需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李儒附在董卓耳邊嘀咕了一陣,說的董卓哈哈大笑,可大帳中一干武人卻覺得毛骨悚然。每次李儒如此這般的弄一下,就說明那肚子裏的壞水兒開始要往外冒了。

  ******

  休整一日,淩晨二更天,董卓升帳點卯。大軍整備完畢,至三更天拔營起寨,準備出發。

  三更剛過,一隊人馬衝進了正在收拾的大營。為首的正是宗員,一進轅門就喝問道:「董卓,你這是何意?」

  「何人在大營內縱馬馳騁,何人在大營內喧嘩?左右,給我拿下!」

  董卓站在大帳門口,頂盔貫甲,殺氣騰騰的一聲厲喝。

  兩隊鐵騎從兩邊殺出來,赫然正是成蠡率領二十名巨魔士。只聽成蠡一聲大喝:「只留下第一個人,其他的全部殺死!」

  巨魔士兩兩一隊,呼嘯著就衝向了宗員等人。

  那宗員嚇得臉色發白,厲聲喝道:「董仲穎,你想造反不成?」

  話音未落,一支短箭詭異的出現,奇準無比的射中了宗員胯下戰馬。戰馬一聲慘叫,摔倒在地上。一匹匹戰馬從宗員身上躍過去,只嚇得宗員哇哇大叫。

  華雄等人在董卓身後爽快的笑了起來。他們還好一些,像雅丹、黃道等人,肆無忌憚的狂笑,把個宗員的臉面落了個精光。

  這時候,成家的巨魔士已經逼近了宗員的隨從。

  一人舉刀,另一人順勢衝過去,大刀橫推。這些人的配合,已經到了心有靈犀的地步。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知道同伴是什麼意思。而那些隨從如何能與他們相比,只一兩個衝鋒,宗員帶來的三四十個隨從全都倒在血泊中,一個都沒活下來。

  驍勇的殺法,奇詭的配合,讓華雄等人目瞪口呆。

  「這是俷公子訓練出來的人馬?」

  董鐵收起短弩,躬身道:「這些人都是主人的扈從。」

  董卓眼中閃爍精光,連聲叫好。突然間又神色黯然,輕聲道:「若阿醜在我身邊,怎容得到手功勞被別人分去一大半?如今各地皆有反賊作亂,真不知阿醜他現在……」

  「岳父,別為小弟擔心。阿醜天生命格不俗,絕非早夭之人。您放心,阿醜機靈的很呢,說不定這時候正在哪裡殺敵……您也知道,他天生就是為了大場面而生。」

  董卓點點頭,神色一正,厲聲道:「把俘虜押上來!」

  華雄大步流星的衝過去,一把抓住了宗員的衣服領子,拖死狗一樣的拽到董卓面前。

  「董仲穎,你敢如此對我?我乃太傅大人的隨員,更是盧中郎親自派來的副將,你敢殺我?」

  董卓冷笑道:「今日二更點卯,你三更過了才到,視軍令若無物,該當何罪?在大營中縱馬疾馳,更大呼小叫,已經犯了營中軍紀。又目無上官,口出不恭之言……三罪並罰,嘿嘿,軍司馬何在?」

  華雄應聲站出來。「末將在!」

  「依照軍紀,該如何處置?」

  宗員這時候才有點明白過來了,合著人家是等著他送上門呢。

  「董太守!」稱呼隨之生出變化:「末將並未得到通知,說二更天點卯……」

  「哈,那你是說我冤枉你了嗎?這大營中的將官都得到了通知,偏偏就你不知道?宗副將,哪怕你今天生了如簧巧舌,總也難逃軍紀處置。軍司馬華雄,如何處置?」

  華雄笑了,宗員心中一亮。

  忽而臉色一變,華雄冷冰冰的吐出一個字:「殺!」

  「董大人饒命,董大人饒命!」宗員心知,人家這是擺明要收拾他。有心硬氣一點,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討饒。

  兩個刀斧手拖著宗員就走,在轅門外大纛之下手起刀落,斬下了宗員的腦袋。

  「出發!」

  胸中的一口悶氣隨著那一聲慘叫而得到了舒緩,董卓大手一揮,翻身上馬。

  與此同時,盧植也得到了消息。劉備也在中軍大帳,正和盧植訴說離別後的經歷,有探馬來報,宗員被董卓砍了。

  盧植一愣,而後哈哈哈大笑,「玄德,我可有說錯?」

  「老師高明,學生實難及一二。」

  盧植舒展了一下身體,站起來:「不過董卓也的確夠蠻橫,我原以為他會在高邑再動手,沒想到……嘿嘿,玄德,你有沒有看出來,董卓這舉動,是在向我示威。」

  劉備一皺眉:「老師,學生還是覺得,應該和董大人說明一下。否則鬧將下去,可不好。」

  盧植冷笑道:「玄德,我何需向他解釋?盧子幹什麼時候怕過別人?他想要找我麻煩,可以啊……盧子幹人頭就在這裏,他有本事拿走。我倒想知道,他有沒有這個膽子。」

  說完,盧植頹然坐下:「不過此人倒是個血性的漢子。袁隗如此逼迫一個大漢的忠臣,實乃國賊,國賊啊……董卓現在是爽快了,只怕他的麻煩,才剛開始罷了。」

  這也是一個武人在這個時代無法避免的悲哀。

  遠的,李膺、种暠等人且不去說。近的,那鼎鼎大名的涼州三明,皇甫規、段熲、張奐,哪一個不是威名顯赫,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勳。可如果皇甫規、張奐不去依附士大夫,如果段熲不去依附宦官,又何來日後的榮耀可言。悲哀,真悲哀啊!

  盧植在心裏暗自感歎了一番,起身看看天色:「好了,我們也差不多要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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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案:
 東漢後期三大將,段熲(字紀明)與皇甫規(字威明)、張奐(字然明)皆籍隸涼州,合稱『涼州三明』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1:51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8 01:19
第九十九章 殺牛角(二)

  董卓還真有點後怕。

  畢竟宗員不是普通人,那北海宗家雖然已經沒落,可畢竟是百年的大族,不可不防。好吧,就算宗家沒什麼了不得,但在其背後,卻有那個四世三公的袁家。

  董卓可以不怕宗家,但如果說不怕老袁家,那絕對是自欺欺人。他一個地方豪強,在四世三公的老袁家眼裏,恐怕和螻蟻差不多。這麼削了老袁家的面子,嘖嘖……

  不過,董卓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了不起魚死網破,老子鬥不過你老袁家,你想找我麻煩,就算是死,我也要咬你一口。有道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董卓如今的心態就是如此。

  他把注意力轉移到了高邑的方面。

  三天想要攻下高邑,還是有些困難。之前已經嘗試過了,張牛角絕非無能之輩。

  怎麼辦?如果打不下高邑,和盧植又撕破了臉,怎麼辦?

  董卓在馬上很頭疼的拍著腦袋,思忖著對付張牛角的辦法。其實不僅僅是董卓在思考,李儒同樣也在思考。這個張牛角啊,還真不是普通的麻煩,不比尋常反賊。

  「文正,高邑該如何打?」

  李儒皺著眉沉思半晌:「這些年來對太平道的關注,小婿對張牛角此人也有些瞭解。這個人頗有智謀,是太平道少有的將才……不過要對付他,儒有一計可謀之。」

  董卓眼睛一亮!

  對這個女婿,他是越來越滿意。足智多謀不說,而且很善於揣摩別人的心思。也幸好他出身寒門,如果世族出身,去哪兒找這麼好的女婿?每每董卓遇到麻煩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李儒。

  「賢婿,計將安出?」

  李儒一笑:「只是岳父要小有損失了!」

  泛黃眼珠子溜溜的轉動,在大軍中一一掃過去,臉上露出了森冷的笑意。

  ******

  一路急行,在距離高邑尚有百里的時候,董卓突然兵分兩路。

  以徐榮為主將,雅丹為副將,黃道作為先鋒官,直撲高邑。

  駐守高邑的張牛角一聽就樂了,「董賊找死,看樣子上次給他的教訓還不夠狠!」

  二話不說,帶領部將衝出高邑城。雙方擺開了陣勢,黃道二話不說打馬衝出本陣。

  自從歸順董卓以來,黃道至今寸功未立。眼看著董鐵、成蠡隨著董俷出去轉了一圈之後,深得董卓的信任。董卓離開臨洮的時候,他覺得跟著董卓前途光明。

  但沒想到,裴元紹、董召,就連那個董棄,如今都能各領一軍。雖然不算多,可卻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日子過得滋潤的要命。那裴元紹還娶了一個千嬌百媚的羌人老婆,董俷不在牧場,那傢伙儼然成了董家人之外的第一人。

  這又讓黃道如何不惱。

  拍馬舞刀,在陣前大喝道:「河東都尉黃道在此。反賊還不下馬受死?」

  一句話,卻惹惱了黃巾軍中的一員將領,二話不說衝出本陣:「某乃管亥,狗官看招!」

  此人刀疾馬快,如同一陣風似的就衝殺過來。

  兩人在一起戰了四五個回合之後,管亥在二馬錯身的時候突然一招犀牛望月,大刀兇狠的斬下來,把黃道砍下馬來。張牛角哈哈大笑,舉槍在空中一擺。大軍立刻掩殺過去,河東軍只倉皇抵擋了一會兒,就四散奔逃而去。

  張牛角帶人掩殺了一陣,敲得勝鼓回城。

  第二天,強端率領人馬衝殺過來。點名管亥出戰,要為黃道報仇。

  也難怪強端惱怒,他當初和黃道一起投奔董家。後來又和黃道一起棄了董俷,跟隨董卓。可誰知道,卻落了個和黃道同病相憐的下場,可稱得上同是天涯淪落人。

  兩人平時關係非常好,聞聽黃道被殺,強端勃然大怒。

  不顧徐榮和雅丹的阻攔,帶著本部人馬就衝了過來。那管亥也當真是驍勇,二話不說提刀上馬,帶領大軍衝出高邑。兩人戰了五六個回合之後,管亥在馬上大喝一聲,手起刀落把強端斬於馬下。張牛角再次乘勝追擊,殺死數百官軍收兵回營。

  連戰連捷,卻是讓張牛角非常得意。卻沒想到日落時分,又有河東將領雅丹在城下罵陣。

  張牛角惱了!

  這些官軍怎麼如此不要臉,三番兩次的過來送死?

  可管亥卻覺得有些不正常了,「大帥,官軍這樣頻繁的叫陣,有點不對勁兒啊!」

  張牛角頂盔貫甲,怒道:「有什麼不對勁兒?官賊就是找死?今天待我親自出馬。伯安,你隨我一同出戰。我就不信了,那些傢伙還殺不絕嗎?」

  管亥心中不安,輕聲道:「大帥,小將覺得這裡面有蹊蹺,要不我留下來守城?」

  「伯安,你莫非是怕了?」

  管亥頓時火了:「大帥,您這是什麼話?管亥自從跟隨大帥,何時害怕過?」

  「哼,我看你是在渤海郡,被那紅臉漢子殺的沒膽氣了!」

  「大帥,您不用說了,小將隨你出戰。」

  「這才是好漢子。上次我們只是大意,等天公將軍病好之後,我們就殺出冀州,討回當初丟失在渤海郡的顏面。伯安,休怪我剛才那樣說你。你和飛燕都是我看重的人,只是有時候你勇武有餘,可膽氣卻稍顯不足。如今飛燕不在,我就靠你了!」

  一句話,說的管亥熱淚盈眶。

  「小將願為大帥粉身碎骨。」

  張牛角笑著說:「不是為我,是為天公將軍,為了我太平道大業。」

  「小將定不負大帥厚望……」

  當下,張牛角點齊人馬,衝出了高邑。管亥為張牛角壓陣,就見雅丹在陣前走馬盤旋,厲聲喝道:「反賊張牛角,敢殺我兄弟,合該萬死。雅丹在此,還不受死?」

  張牛角大怒,催馬挺槍衝向了雅丹。

  雅丹也不搭話,二人打在一處。只見雅丹大槍上下翻飛,張牛角也不是弱勢,大槍猶如出海的蛟龍,二人馬打盤旋戰了三十幾個回合,雅丹突然撥轉馬頭敗退而去。

  張牛角打得正在興頭上,厲聲喝道:「賊將休走!」

  催馬就追……

  管亥一皺眉,大聲叫喊道:「大帥小心!」

  話音未落,就見雅丹突然回身,頓時發出一枚投槍。

  論投槍技術,雅丹可是董俷老師。在力量上雖然比不得董俷,可二馬只有十步距離,這一槍擲的是神出鬼沒,張牛角甚至沒有看出雅丹是如何出手。幸好管亥的那一嗓子,讓張牛角本能的在馬上一哈腰,投槍鐺的打在了他的兜鏊上,直接打飛出去。

  張牛角嚇出了一身冷汗,緊跟著卻是怒氣沖天。

  「鼠輩竟敢用此下流手段,若不殺你,張牛角誓不為人!」追著雅丹就衝了過去。

此時,管亥發現情況不妙,連忙喝令人馬跟著追擊了下去。

  雅丹手下的兵丁一看黃巾軍人多,齊聲呐喊,轉身就跑。

  有道是兵敗如山倒,雅丹這一敗,可真夠淒慘。張牛角怒火熊熊,追著雅丹就過去了。管亥在後面苦笑搖頭,不停的催促人馬跟上。不一會兒的功夫,就看見雅丹繞過了一個山口,張牛角毫不猶豫的就追了上去。管亥心中有些不安,可又不能坐視大帥不理,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大軍剛過山口,突然聽到山的兩邊一陣梆子聲。

  飛蝗如雨點一般的落下,黃巾軍措不及防,死傷無數。

  緊跟著,兩支人馬從兩邊殺出,一邊是徐榮,另一邊卻是董卓手下的大將華雄。

  「張牛角,爺爺在此等你多時了!」

  華雄胯下的戰馬,是正宗的西涼寶馬。想當初他隨董卓去臨洮,董俷見他馬普通,當下給他找來了一匹純種的青驄馬。當然比不上董俷的象龍,可在中原卻是罕見。

  身為大將,能有一匹好馬,可是夢寐以求的事情。

  華雄騎上這匹青驄馬之後,不曉得讓多少人羡慕。徐榮甚至提出用五百個士卒和他交換,但是卻被華雄一口回絕。這是董俷的情意,他當真是時刻念著董俷的好。

  如今,這寶馬的威力就顯示出來了,他一馬當先就衝殺過來。

  張牛角此時已經醒悟中計,正要準備回轉。可就在這時候,華雄已經到了他面前。

  二話不說,手起刀落。

  可憐黃巾軍大帥張牛角因為一時的輕敵,竟然被華雄一刀斬為兩段。

  那管亥的眼睛都紅了,拍馬舞刀衝向華雄。華雄大吼一聲,擺刀迎了上去。論武力,華雄正在巔峰,刀馬純熟。而管亥雖比不上華雄,卻因為張牛角的死拼了性命。二人這一交手,你來我往,一時間竟然難解難分。

  可如此一來,管亥的人可就沒有指揮了!

  雅丹帶領人馬也回身掩殺過來。徐榮很憋氣,好不容易可以立一大功,偏偏那華雄的馬比他好,奪了他的風頭。這心裏有火,下手就變得格外兇狠。好像每一個黃巾賊,都變成華雄。

  老子遲早也要找俷公子要一匹好馬,絕不能容你華文開囂張……

  誰也沒有注意,遠處高邑城頭上的旗幟,不知道在何時已經被換掉了。

  那繡著『董』字的大纛,在風中飄揚。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1:5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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