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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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16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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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漢.jpg
【小說書名】:惡漢(出版名稱:醜霸三國)

【小說類型】:歷史小說 > 秦漢三國

【小說作者】:庚新

【其他作品】:《悍戚》 《宋時行》 《曹賊》 《篡唐》 《刑徒》 《中國道士的二戰》


【內容簡介.一】:

  惡漢。身為漢末三國序幕混世魔王董卓之子,相貌醜惡的董俷,在窮山惡水之間,要如何拼搏出一片天地?

  當環境改變,歷史是否必然推動惡人為惡呢?

  跳出《三國演義》的窠臼,讓我們重新體驗演義沒告訴你的歷史有什麼可能性。

【內容簡介.二】:

  穿越了,重生了……卻成了董卓的兒子。

  不過記得三國中董卓沒有兒子,這算是哪門子事?不過記得三國中董卓沒有兒子,這算是哪門子事?

  對董卓的印象,是和猛將兄爭女人。

  雖然上了小貂,卻丟了腦袋。

  然後一家老小被猛將兄砍了頭,連白髮蒼蒼的奶奶都被那個皇甫嵩砍了頭。

  我該怎麼辦?

  我不會造紙,不懂火藥,更不要說高深的蘸火技術。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護林員,穿越的時候忘記帶着百度大神一起來,而且還生在了一個奇醜無比的傢伙身上。

  老爹視我為妖怪,大家把我當成洪水猛獸,除了奶奶和姐姐……

  我要活下去,為了奶奶不被砍頭,我要先殺了皇甫嵩;改變了歷史又能如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讓愛我的人活下去。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8-9-11 02: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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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 發表於 2013-9-26 18:41
第一章 重生

  董非驚恐的發現,他竟然變成了嬰兒。

  身旁還躺著一個女人,一個相貌很清秀的女人,不過已經沒了氣息。

  而他身處的環境也非常的陌生,所有的人都穿著古裝,並且還說著陌生的言語。

  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些人應該都是中國人,至少他能明白,那些人在說什麼。

  「這孩子可真難看!」

  說話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女人,看年紀應該有三四十的樣子,兩個字:彪悍。

  「不僅難看,還是個喪門星……阿娟好不容易熬出來了,好日子是一天都沒有過,就被這傢伙給害死了。」

  接嘴的人,看上去很像是董非村裏的穩婆,可這話說出口,卻是帶著無盡的怨毒之意。董非不僅打了一個寒蟬,側耳傾聽周圍人的竊竊私語,沒一個人說他好。

  天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董非還有些莫名其妙,實在想不通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出生在新社會,不過卻是一個孤兒。靠著村裏人的善良,一天天的長大,後來在村子裏當上了護林員。他生活的村子,是位於湖南的武陵山。山裏有很多受國家保護的動物,所以在擔任護林員的同時,董非的另一個工作就是保護那些動物。

  十天前,他發現有人偷偷入山,獵殺山中的動物。

  從小就有著無比強烈責任感的董非立刻讓村裏人報警,自己帶著武器入山尋找那些偷獵者。十天奔波,他找到了偷獵者,可眼看著把偷獵者抓住,自己卻被入山的武警當成了偷獵者,一個小小的誤會,使得董非被武警的子彈所擊中。

  董非無親無故,無牽無掛。

  在臨死的一刹那,竟然感到了一種莫名的解脫。

  這世上難道真的有鬼神,真的有輪回?董非沒上過什麼學,雖然並不相信鬼神之說,可心裏面對這鬼神之事,總是有一分莫名的敬畏。

  原以為死了,可沒想到竟然獲得了重生!

  不是說,走上奈何橋前要喝一碗孟婆湯嗎?為什麼還能把前塵往事記得如此清楚?

  「這孩子怎麼不哭?」

  一個健婦突然大聲的問道,話語間帶著濃濃的口音,同時還包含著一種恐懼。

  「這,這孩子不會是妖怪吧!」

  「肯定是妖怪,否則怎麼會克死阿娟?說不定,就是他殺死的阿娟!」

  一句話,引起了眾多人的恐慌。董非原本正迷茫於身外事,聽到這些人的話,不由得嚇了一跳。這些人也太能想了吧,怎麼好端端的自己就變成了吃人的妖怪?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緊跟著一個體魄魁梧,膀闊腰圓的彪形大漢出現在董非的視線當中。這大漢年紀大約有四十上下,一臉的絡腮鬍子,臉龐黝黑,全身上下帶著一股風塵之氣。

  「我兒子呢,我兒子在哪裡?」

  彪形大漢大聲的叫嚷,聲若洪鐘,震得董非耳朵根子嗡嗡直響。

  「老爺,這就是小公子……不過阿娟死了!」

  健婦流露出悲傷之色,回答彪形大漢的問題。

  「這是我兒子?」彪形大漢喜出望外,一把抱起了已經變成嬰兒的董非,可等他看清楚董非的樣子,眉頭一皺,「這孩子怎麼這麼難看?」

  俗話說的好,骨肉相連,血脈相連。

  但凡初為人父的男人抱起自家孩兒的時候,總是會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可是這彪形大漢卻沒有這樣的感受,相反由於董非此時還正在迷茫中,所以那眼神在彪形大漢的眼中,竟變成了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令他心中頗為不喜。

  「老爺,這孩子從生出來就沒有哭過!」

  一名健婦輕聲的告訴彪形大漢,讓彪形大漢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這孩子,是我的兒子?」

  彪形大漢心裏面琢磨,對懷中的嬰兒更多了幾分不喜。可就在這時候,一名健婦的自言自語進入了他的耳朵裏:別是個妖怪,阿娟說不定就是被他給害死的。

  妖怪?

  彪形大漢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激靈打了一個寒蟬,手不由自主的一鬆。

  董非呯的一聲掉在了床上,好在並不算太高,雖然很疼痛,可還不足以讓他放聲大哭。

  嬰兒的身體,成年人的思想。

  董非一時半會兒的還無法適應這種變化,當他掉在床上的時候,本能似的一聲不吭。

  這孩子別真的是個妖怪吧?

  殊不知,這樣的反應落在周圍人的眼裏,更增添了大家的疑慮。

  彪形大漢本來這心裏面就很不舒服,看到董非不哭不鬧,眼神冷漠的看著他,額頭竟然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來人啊,把這妖怪扔到荷花池裏溺死!」

  「岳父,這不好吧!」

  彪形大漢的身後,站出來了一個青年,年紀大約有十七八歲,長得是孔武有力。

  他輕聲說:「說不定只是一個啞巴……您已年近四旬,至今膝下無子,如果……」

  「牛輔,你看他的眼睛,你看他的眼神……你見過有那個剛出生的孩子,會是他這個樣子?不能留他,不能留他……他連自己的娘都能殺死,如果等他長大了,一定不會放過我。說不定到時候,整個董家都會成為他腹中的食物,殺死他!」

  彪形大漢驚恐的指著董非,大聲的叫喊。

  那叫做牛輔的青年眉頭微微一皺,看了看董非,眼中流露出不忍之色。

  只是,他也不敢再勸說,畢竟董非的表現實在是過於詭異,他弄不清楚這孩子究竟是人是鬼,同時也擔心,岳父的話語有朝一日會成為事實,當下閉上嘴巴。

  一名健婦上前,抱起了董非。

  一直到了這個時候,董非才反應過來。

  「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他大聲的叫喊,同時用力的掙扎。只是那叫喊聲從口中發出,卻是嬰兒的啼哭。而那掙扎,更加深了眾人的疑慮。

  這孩子莫非聽懂了?若是這樣子的話,肯定是妖怪!

  董非在健婦的手中奮力掙扎,可初生嬰兒的力量在大人的眼中,簡直不值一提。

  原以為死於非命,沒想到重獲新生。可剛獲得了新生,就又要死於非命。

  縣城裏那個算命的瞎子說的還真不錯,董非的這個『非』只怕是死於非命的『非』啊!

  董非心灰意冷,放棄了抵抗。

  眼看著健婦抱著他就要走出房門,沒成想又停下了腳步。

  一個衣著華貴的老嫗在幾個奴婢的攙扶下攔住了健婦的路,在老嫗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子,年紀大約在十三四歲的模樣,焦慮的看著健婦懷中的董非。

  健婦看到老嫗,連忙跪在地上。

  「媛兒,是個男娃子嗎?」

  「奶奶,是個男孩兒。」

  「把孩子給我!」

  老嫗的話語中,有一種令人不敢抗拒的力量。身邊的奴婢連忙從健婦懷中接過了董非,放在了老嫗的手上。

  這老太太怎麼能這樣子!

  董非勃然大怒,大聲的抗議起來。原來,老嫗接過了董非之後,竟然用手去觸摸他的小雞雞。雖然是個嬰兒身,可好歹也是成年人的思想。董非上輩子是個處男,從沒有碰過女人。可沒想到這重獲新生之後,居然被一個老太太這樣子非禮。

  他越是大聲抗議,那哭聲也就越發響亮。

  老嫗的臉色本來並不好看,可摸到了董非的小雞雞後,居然露出了喜色。

  當她聽到董非的啼哭聲之後,臉上的喜色就越發的濃郁,到最後居然是笑顏逐開,甚至連那彪形大漢帶著人跪在她的面前都不理睬,只是不停的點頭笑個沒完。

  「是個男娃子,是個男娃子,董家有後,董家有後了!」

  這家人也姓董嗎?還真是巧到沒邊了。

  「孩兒拜見娘親!」

  別看那彪形大漢長得兇惡無比,可是對老嫗卻是畢恭畢敬,絲毫沒有半點不快。

  「奶奶,真是個弟弟嗎?」

  「是弟弟,是弟弟……媛兒,以後你可要好生的待你這個弟弟。」

  「奶奶,讓我抱抱,讓我抱抱!」

  「小心一點,可別摔著。」

  這女娃子長得很漂亮,絲毫不像那彪形大漢。她抱著董非,咯咯的笑個沒完,嘴巴裏還說著:「叫姐姐,快叫姐姐……爹爹,媛兒有弟弟了!嘻嘻,快叫姐姐!」

  女娃子的膽子不小,雖然是紅著臉,可竟然把手放在董非的小雞雞上面,一下一下的摸弄。

  是可忍孰不可忍!

  董非簡直是無地自容,被老太太非禮也就算了,居然還要被這小丫頭非禮。一怒之下,小雞雞噴出一道水線,灑的女娃子一臉都是。

  「奶奶,弟弟尿我!」

  女娃子這才發現,老嫗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了。

  「是誰跪在哪里?」

  「娘親,是孩兒!」

  「孩兒?哈,原來是廣武令大人!」

  冷淡的一句話,卻讓彪形大漢冷汗淋漓,以頭觸地,竟不敢抬頭。

  「娘親,孩兒要是做錯了什麼,您打也打的,罵也罵的,您可別這麼稱呼孩兒。」

  老嫗冷笑一聲,「我一個瞎老婆子,怎麼敢打罵堂堂的廣武令大人……哼哼,有道是虎毒不食子,這孩子可是你的親生兒子,你竟然能狠下心讓人把他給溺死?」

  「娘親,這孩子是個妖怪!」

  「胡說八道,這孩子哪里像是妖怪?又是哪個高人告訴你,這孩子是個妖怪?」

  老嫗居然是個瞎子,可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周圍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牛輔,說,是誰說的他是妖怪!」

  孔武青年咽了口唾沫,顫聲回答:「沒,沒有人……只是大家覺得這孩子不哭不鬧,長得又難看,還克死了阿娟,所以大家覺得有點害怕。」

  「不哭不鬧就是妖怪?長得難看就是妖怪?」

  老嫗的頭髮灰白,發起怒來卻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殺氣,「聽聽這孩子的哭聲,多響亮,怎麼是不哭不鬧?長得難看……仲穎,你剛生下來的時候也挺難看,我沒有溺死你,可我現在不活的挺好?至於阿娟,她是怎麼死的,你心裏不清楚?」

  「孩兒,孩兒知錯了!」

  「我不是要責難誰,怪只怪阿娟這丫頭的命苦。眼看著就要有好日子了,卻……也罷,這孩子你放在身邊難受,那就讓老婆子我帶著。我已經是古稀之年,活的夠久了,我不怕死。如果這孩子是個妖怪,那就讓他先殺了我,你不用瞎操心。」

  「娘親……」

  「好了,就這麼辦,大家都安心。」

  老嫗從女娃子的懷裏接過董非,在奴婢的攙扶下就要離去。

  走了兩步之後,她突然又停下來,「仲潁,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的骨肉。你給他起個名吧。」

  彪形大漢一怔,抬起頭看著老嫗,嘴巴張了張之後說:「還請娘親做主。」

  老嫗想了想,「你以為他是妖怪,是敗壞之人;你以為他殺了他娘,要將他背棄……這孩子天生是個苦命娃子,就叫他俷吧,董俷。我再給你個小名,叫阿醜。」

  董非這時候正在迷茫之中。

  原因很簡單,仲穎?牛輔?這兩個名字怎麼聽上去這麼耳熟啊!

  這是什麼時代,這裏又是什麼地方?這仲潁是誰,為什麼會覺得如此耳熟呢?

  可當他聽到老嫗給他起的名字,不由得吃了一驚。

  怎麼又是『非』?上輩子叫『非』,結果死於非命,難不成這輩子還要死於非命?

  不,我不要叫董非,我要換名字。

  董非舞著手腳,大聲的抗議。可是那聲音傳入老嫗的耳中,卻猶如仙樂一般的悅耳。

  本是板著的面孔,此時也露出了慈祥的笑意。

  「阿醜,這世上誰都可以背棄,可你要記住,永遠也不要背棄家人,那是你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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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案:
 編校稿不易,若您發現對內容的字句用字、標點、格式、註解等有疑義,請隨時發消息一起討論。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04:16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26 19:01
第二章 董卓幼子

  俷(ㄈㄟˋ),背棄、敗壞的意思。

  古人有『毋俷德』的說法,總體而言,這個字可不是什麼褒義字。

  不過董非並不在乎這些,在他看來只要此『俷』非彼『非』,那就已經是足夠了。更何況,他並不明白『俷』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如果還是『非』的話,實在是晦氣。

  所以,他接受了董俷這個名字,同時也接受了阿醜這個乳名。

  上輩子是個孤兒,雖然村裏的人對他很和善,但董俷總覺得缺少了什麼。現在他明白了,他缺少的是家的感覺。重生之後,雖然那個好像是他父親一樣的彪形大漢不喜歡他,母親也在他出生的時候離開人世,可他總算是有了一個家。

  在這個家裏,大多數人對他是抱以戒心,並不喜愛。

  但是,奶奶對他很疼愛,雖然她的眼睛瞎了,可並不影響她對董俷的疼愛。除了奶奶之外,還有個很調皮的姐姐,名字叫做董媛。已經是十二歲的小姑娘了,卻懷著強烈的好奇心。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在董俷睡著的時候,撥弄他的小雞雞。

  每次董俷都會憤怒的抗議,不過在大多數人的耳朵裏,那抗議只是一陣陣嬰兒的啼哭。

  一來二去,董俷也就習慣了!

  這個小色女,天曉得將來誰敢娶她。

  ******

  臨洮董家,是當地的豪強。

  有一座非常大的宅院,養著幾百個僕人奴婢,父親董卓是廣武令,年輕時更有遊俠的稱號,能左右開弓,通曉武藝,力氣過人。就連毗鄰的羌人都很敬重於他。

  慢著,董卓?

  莫非是那個三國演義中的董太師,後來被乾兒子呂布因為女人而謀害送命的董卓?

  董俷讀的書不多,可是卻喜歡聽評書,特別是袁闊成講的三國演義。

  在三國演義中,董俷最喜歡的一段就是虎牢關前三英戰呂布。而那段故事的主要背景,似乎就是和他現在這個老子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記得董卓在虎牢關大戰之後,就遷都去了長安,被封為郿侯,並且在郿築塢,號萬歲塢,也叫郿塢。

  董卓死後,郿塢被呂布攻陷,董氏一族被滅了一個乾淨。

  董俷嚇壞了,那豈不是說,將來他還是要死於非命嗎?雖然記不清楚董卓是在什麼時候丟了性命,可相信那時候,自己的年紀也不會太大。

  死過一次,董俷並不怕死。

  可讓他死後還要背著駡名,絕對是不願意。

  更何況,剛有了一個家,還有一個疼愛他的奶奶,怎麼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家人死去啊。記得評書裏說過,奶奶後來是在郿塢攻破後被殺死,連屍首都不能保全。

  想到這裏,董俷忍不住看了一眼他身邊正在午睡的奶奶。

  奶奶的頭髮灰白,臉上有很多皺紋。自從她把董俷領養之後,對他就呵護至極。

  可以看得出,家裏人挺怕奶奶。

  可是董俷卻絲毫不覺得奶奶有什麼可怕的地方,幾個月的相處,他覺得奶奶很慈祥。

  雖然眼睛瞎了,可是奶奶的心卻不瞎。她知道在這個家庭裏,除了她和董媛之外,所有人都把董俷看成妖怪,所以對他的關照更是無微不至,哪怕睡著了也要讓董俷在他身邊。

  董俷咿呀咿呀的爬起來,爬到了奶奶的身邊。

  肉乎乎的小手摸著奶奶的臉,奶奶在睡夢中露出笑容,喃喃自語說:「阿醜,小心著涼。」

  心裏有一股暖意,董俷差點哭了!

  絕不能讓奶奶受到傷害,絕不能讓家人受到傷害。這是我的家,誰也別想去碰。

  可惜,現在的董俷只是一個嬰兒,一個不會說話的嬰兒。

  他躺在奶奶身邊,仔細的想著。說實話,對於發生在三國的故事,董俷的瞭解都是于袁闊成所講的三國演義。至於三國志什麼的,他沒看過,而三國中的人物,也只是記得劉關張、趙馬黃,諸葛亮、曹操,還有周瑜、孫權之類的名人。

  大多數人物,董俷只是有個印象。

  但是讓他說出誰是誰來的話,還真不太可能。畢竟,他長得是人腦袋,不是電腦。

  而什麼煉鋼之法、造紙之術,他更是不清楚。

  縣城裏的小書店不泛從網路上盜版出來的小說,裏面有不少是關於三國的故事。

  當時看的時候也只是覺得爽,可如今當他身在其中,才知道那些主角是何等的偉大。別的不說,就那腦袋瓜子,簡直比電腦還厲害,一個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虎軀一震,八方來投。好威風,好強大,怪不得都能混的是風生水起。

  可是他董俷呢?

  除了聽過評書版的三國演義,知道一些在將來可能會發生,但又實在不能確定的事情之外(畢竟三國演義是演義),連一首唐詩宋詞都背不完整,實在是慚愧,慚愧到了極點。早知道要重生三國的話,就去買一套大英百科全書背上一背才是。

  既然是這樣,那自己又該如何來保護家庭,保護奶奶?面對即將到來的亂世呢?

  董俷越想,越覺得心中不安。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不安又有什麼用處?他現在是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嬰兒。再說了,就算他說了,有誰會相信呢?只怕連疼愛他的奶奶也未必能相信他的話。

  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現在他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長大的那一天到來。

  ******

  在這種不安的心情中,董俷一天天的長大了。

  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奶奶好。把老太太樂得嘴巴都合不攏,笑得不知道有多開心。

  不過,他沒有叫過董卓爸爸,這一點讓董卓很不開心。

  至於這裏面的原因,誰也無法猜出來。畢竟在董俷的心裏面,董卓並不是一個好人。再加上剛出生的時候,董卓居然要把他溺死,這足以讓董俷感到非常不滿。

  奶奶試圖誘導,可沒有能成功。

  這多少讓乘興而來的董卓敗興而歸。雖然已經不再堅持董俷是妖怪的想法,可這心中還是非常不快。再加上董俷的模樣並不可愛,讓董卓的喜悅也減去了很多。

  說實話,董俷也覺得自己有點難看。

  頭髮略帶著一點枯黃的色彩,皮膚很黑,而且上面皺皺巴巴,看著很像是魚的鱗。眼睛略有些顯得細長,五官也皺在一起。

  好在他很健康,如今的這個身軀,甚至比他當年的身體還要好。還不到四歲,長得好像六七歲的孩子一樣,壯的好像一頭牛。而且,董俷還發現了這副身體的一個優點,那就是天生力氣大。細細的胳膊裏好像蘊藏著無窮的力量,四歲生日的那一天,董俷居然毫不費力的拉開了一張一石弓,讓陪他玩耍的姐姐董媛非常吃驚。

  不過,在董俷的要求下,董媛答應幫他隱瞞這件事情。

  實際年齡已經有三十歲的董俷很清楚一個道理,槍打出頭鳥。亂世即將到來,越是能不引人注意,這活命的機會也就越大,同時保護奶奶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這叫藏拙!

  當董俷奶聲奶氣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董媛立刻意識到,眼前這個阿醜,絕不簡單。

  相比之下,在董家當中,除了奶奶之外,就只有這個姐姐和董俷最親。同時最瞭解董俷的人,並不是疼他愛他的奶奶,而是姐姐董媛。

  董媛在董家排行第四,上面還有三個姐姐,都是董卓正妻所出。

  大姐姐董玉,董俷沒有見過。在他出生之前就嫁給了一個羌人首領,隨著那個羌人部落遠赴西域,天曉得如今是在什麼地方。反正在董俷的記憶裏,大姐姐沒有回來過。

  二姐董照還在家裏,不過也已經嫁人了。姐夫叫做牛輔,在已經擔任了西域戌巳校尉的董卓麾下做事,如今官拜北部都尉,頗有能力,非常得董卓的信任。

  三姐董鵲,非常懂事,最得董卓喜愛,可惜早夭。

  老四董媛如今也快十六歲了,據說等過了冬天,就要嫁人。對方是一個書生,叫做李儒。據說之前一直都在董卓麾下做事,心思縝密,而且非常的忠心,是董卓手下少有的智謀之士。

  關於李儒這個人,董俷有印象。

  在演義當中,李儒似乎一直伴隨著董卓,好像也是董卓的女婿。只是董俷沒有想到,這李儒居然會成為董媛的丈夫。而且聽董媛的語氣,似乎對這個人很滿意。

  董俷很失落,因為他知道,李儒的出現,預示著董卓沿著歷史的軌跡,似乎又邁了一大步。

  這一年,是熹平三年。

  距離那場轟轟烈烈的黃巾之亂,還有多久呢?

  董俷不知道,可每過一天,他就覺得身上的壓力似乎有多了一分。可他現在只有四歲,四歲的孩子又能做什麼?雖然有著快三十歲人的思想,卻只有四歲孩子的身體。董俷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心有餘而力不足。他依然只能默默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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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案:
 戌巳校尉,漢時官名。網上古文資料多以「戊巳校尉」為準;一說是「戊己校尉」,和天干地支相關。
 「戌巳」疑為本書作者庚新特有之誤用字。另有「戊已」為訛字。
 至於正確用字和典故,請讀者自行查找判斷。後文同,不另行說明。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11-3 11:55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26 19:18
第三章 天生力王

  熹平五年的春天,對於已經日暮西山的漢家朝廷而言,迎來了一個大好的契機。

  漢帝劉宏自十二歲登基,八年來終於有了骨血。

  極受皇帝寵愛的何美人誕下一子,名曰劉辨。這何美人本是南陽宛人,在當地也屬於一方的豪強。只是何家祖先鄙賤,屠戶出身,所以並不受當地世家所接受。

  至何美人父親何真當家後,便力求改變這種局面。

  他結交當地權貴,不惜大散家財。同時苦心培養長子何進,只是沒想到,改變何家命運的卻是他一直都不看重的女兒。正逢漢帝選秀,何真本著朝中有人好辦事的想法把女兒送去了宮中,沒成想漢帝見到何氏之後立刻喜歡上了,幾度春風之後,居然還為漢帝生了一個兒子,這何家人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漲船高。

  ******

  隴西臨洮,陽光明媚。

  這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李儒走在街上,也覺得心情大好。

  自娶了董卓的女兒之後,憑藉著翁婿的關係,再加上他本人也不是庸才,很快就得到了董卓的信任,成為董氏家族的核心成員。雖然大部分時間是在外面居住,可如果董卓有什麼事情,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

  此次前往董家,他要告訴董卓一個好消息。

  多年來苦心鑽營終於換來了成果,漢帝下詔,任命董卓為河東太守。此前董卓在戌巳校尉的位子上呆了兩年,雖然負責鎮撫羌人,手中權柄不小。可比起河東太守的職務,顯然算不得什麼。

  戌巳校尉,不過是別人的槍。

  可現在成了太守,雖然還是別人的槍,但握槍的人卻不同從前。

  李儒隱約感到,董卓飛黃騰達的日子不遠了。而作為董卓的女婿,他的前途似錦。

  越想心裡越覺得開心,李儒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在董府門前下馬,他大步流星的走進了府門。身為董卓的女婿,李儒來這董府的次數可不少。家僕也不阻攔,拜見了李儒之後,就各自忙碌去了。

  「岳丈何在?」李儒來到後院,先向岳母請安。李儒的岳母是一個羌人女子,性情暴烈,比董卓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本是羌人首領豪帥的女兒,嫁給董卓之後更是一心為了董卓謀劃。在這董府之中,董卓最尊敬的人除了母親之外,就是妻子。

  董氏很精明,但卻有一點不好,就是嫉妒心太強。本來出身就不是很好,再加上這麼多年沒能給董卓生下一個兒子,更有一種危機感。

  董俷的母親原本是董氏的貼身婢女,沒成想竟然懷了董卓的骨血。

  害怕阿娟搶走自己地位的董氏,立刻把董俷的母親趕去了廚房,並且用各種手段折磨。只是她沒想到,阿娟死了,卻為董卓生了一個兒子。幸好董卓對那個醜鬼不喜,所以董氏也沒放在心上。

  說起來,董卓的長相也不好看。偏偏董氏的三個女兒都如花似玉,嫁了三個好男人。可惜大女兒隨丈夫去了西域,多年沒有音訊。但其他的兩個女兒也都爭氣,兩個女婿都是有本事的人,使得董氏在家中的地位越發的穩固,心也就穩了。

  李儒拜見的時候,董氏正在午休。

  她懶洋洋的回答:「你岳丈一早和你姐夫出去了,好像是處理什麼糾紛,估計日落時分就能回來。文正,媛兒可好?好長時間沒見她回來了,我這心裏非常惦記。」

  李儒忙躬身說:「媛兒一切都好。前些日子還和小婿說要回家看看……讓岳母惦記,實在是罪過。小婿回去之後,就讓媛兒回家。岳母,如果沒什麼吩咐,小婿就先下去了。」

  「去吧,我也有些乏了!」董氏側躺在榻上,眼睛半瞇縫著。不過當李儒要出去的時候,她突然睜開了眼睛,「對了,璜前兩天還吵著要去找你……這會兒他應該在演武場。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就去看看他。你岳丈還要等些時候才回來。」

  「小婿遵命!」

  李儒應了一聲,就退出了房間。

  璜,全名叫做董璜,是董卓長兄董擢的兒子。董卓只有一個兄長,而這個兄長對他也非常疼愛,可惜死的早,只留下了一個兒子,就是董璜。

  董卓對董璜非常溺愛,如同親生兒子一樣,對他更是百般栽培。

  李儒很清楚,要想進一步得到董卓的信任,這董璜是萬萬得罪不得。看看時間還早,他索性溜溜達達的朝演武場走去。一邊走,一邊想著怎麼才能讓董卓對他更加信任。

  董璜現年十八歲,身高七尺,體態挺拔。

  說實話,他長得一點都不像董卓,樣貌非常清秀,面如冠玉,臉上總是帶著無害的笑容。

  可李儒知道,這個俊秀的青年心裏可一點都不像他臉上的笑容那麼無害。

  在臨洮,誰不知道這董璜是個橫行霸道的人物。搶大姑娘,吃飯不給錢,那都是很平常的事情。臨洮的地痞都奉董璜為主,仗著董卓對他的寵愛,連官府都不放在眼裏。

  董璜正在演武場練習拳腳,大汗淋漓。

  看見李儒走進來,他立刻笑呵呵的打招呼,「姐夫,有日子沒來了,忙什麼呢?」

  董媛和董璜同歲,不過比董璜早出生一個月。

  李儒淡淡一笑,「能忙什麼,還不是那些事情?阿秀,聽說你前兩天又和人打架了?」

  阿秀是董璜的乳名,由於還差兩個月才十八歲,所以也沒有字。這阿秀聽上去好像女孩子的名字,卻恰恰合了董璜的相貌。十幾年叫下來,董璜早已經習慣。

  「小事情,不過是幾個不長眼的傢伙找打而已。」董璜笑著從家僕手中接過一碗水,一飲而盡之後,毫不在意的回答。

  「小事情?人家已經告到官府了!」

  「官府又如何?在臨洮,我叔叔的話比官府還要管用。不說這些了,你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

  李儒在一個石鎖上坐下,笑呵呵的說:「當然是來送信。」

  「送信?」

  「朝廷傳來消息,岳丈要高升了!」

  「高升?」董璜眼珠子一轉,「什麼官?」

  「河東太守,估計明後天朝廷的人就要來了。」

  董璜聞聽大喜,狠狠的一揮拳頭,「河東?那可是個好地方。叔叔當了河東太守,那我們不是都要和他一起去河東嗎?」

  「應該是!」李儒點點頭,「前些天和岳丈閒聊,聽他的意思是想要你去歷練一下。阿秀,岳丈對你可是非常看重,說不得將來這偌大的家業,可就是你的了。」

    「哪裡!哪裡!」

  董璜眼珠子轉了兩轉,「叔叔正當春秋鼎盛,將來肯定還會擢升。我恨不得早一日為叔叔做事,至於這家業,卻和我沒有關係。叔叔膝下有子,再不濟也有兩位姐夫呢。」

  李儒心中一動,「我和姐夫終究是外人,阿秀說笑了!」

  同時又想:早就聽媛兒說過,她還有個弟弟,乳名叫做阿醜。據說阿醜並不得岳丈歡心,岳母也對他不喜。雖然老人家對阿醜寵愛,可畢竟是六十二歲的人了。他日老人家一走,這阿醜……媛兒雖然讓我照顧他,但我卻從沒有見過這人。

  如果不是董璜提起,李儒甚至把董媛的話忘記了。

  他不禁猶豫起來,將來董卓如果還能有兒子的話,那他自然效忠於董卓之子。可如果董卓沒有兒子,未來董氏一族的家業,未必會交給那個阿醜。董璜的話顯然是在試探,他李儒又該何去何從?輔佐那個阿醜嗎?這前途可有些渺茫啊。

  「姐夫,我剛學會了一路槍法,不知姐夫是否有興趣指點?」

  李儒的武力並不算強,可他年輕時遊歷天下,遇到過很多厲害的人物,這眼光非常毒辣。聽到董璜的話,李儒笑著點點頭:「阿秀只管耍來,儒當領教高明。」

  董璜大笑一聲,轉身從兵器架上抓起一柄長槍,大約有十來斤重。

  只見董璜抖動大槍,槍影憧憧,恰如蛟龍翻騰一般,很有威勢。周圍的家人齊聲喝彩,不停的為董璜鼓勁兒。但李儒看了一會兒,清瘦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好看是好看,卻是花架子。

  如果董卓看到的話,肯定是嗤之以鼻。但他李儒不能這樣,只好撫摸下巴上的鬍鬚,微笑著點頭叫好。

  槍影突然消失,董璜朝演武場邊上看去。

  「誰在那裏偷看?」

  李儒一怔,順著董璜的目光看去,只見在演武場邊上,不知何時站著一個童子。

  這童子看上去大約有十一二歲的模樣,身高六尺。

  古銅色的肌膚,獅鼻闊口。一對濃眉,雙眸有神。只是那眼睛略顯細長,眸光冷漠,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一頭黑髮披散著,站在那裏好像一頭小獅子。

  李儒覺得很陌生,這是什麼人?

  哪知董璜看見這童子,卻笑了起來。

  他收起了長槍,看著那童子說:「阿醜,你不在奶奶身邊呆著,跑來這裏幹什麼?」

  阿醜?

  莫非他就是媛兒口中的那個人?不對啊,媛兒說過,他還不到七歲,怎麼看著……

  李儒想起了董府中的那個傳說,阿醜本是妖怪轉世,生下來就殺了他的母親。若非是老夫人以大慈悲之力鎮住他,恐怕早就化妖成魔。莫非,他真是個妖怪?

  童子沒有理睬董璜,哼了一聲之後,轉身就走。

  「阿醜,我在問你話呢!」

  童子還是沒有理睬,逕自朝演武場外走去。

  董璜勃然大怒,當著一干下人的面,這醜小子竟然如此不給他面子。這也就罷了,可是姐夫也在這裏,如果連這個醜小子都鎮不住,將來如何讓姐夫效力呢?

  「混帳東西,真是個不知禮數的傢伙。怪不得連自己親娘都殺!」

  李儒一皺眉,覺得董璜有點過分了。

  畢竟那阿醜還不到七歲,就算沒禮數也很正常。董家不是那些世族,也沒有那麼多世族的規矩。再說,你董璜這麼大的人了,和一個小孩子較什麼真啊?

  童子停下了腳步,扭過頭向董璜看去。

  「你再說一遍!」

  不知為何,李儒覺得這童子的話語中帶著一種陰冷的氣息。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寒蟬,仔細向童子觀察,卻發現這童子並沒有什麼異常,靜靜的站在原地不動。

  「我……」

  只有站在童子對面的董璜,才能感受到童子身上不同尋常的殺機。這小子怎麼這麼大的殺氣,即便是面對叔叔,也沒有他這種殺氣淩厲啊。不過,董璜很快就反應過來。如果連這麼一個小傢伙都對付不了,又如何讓姐夫將來為我效力?

  「我說你是個不知禮數的妖怪,今天我就代叔叔好生管教你一下!」

  董璜說著,大槍一抖,嗡的帶著一股風聲刺向了童子。

  這哪裡是管教,分明是想要殺人。李儒立刻反應過來,董璜這是要殺了阿醜。

  想想,這裏面的緣由並不難理解。

  不管這阿醜是否得寵,對董璜而言總是一個威脅。殺了阿醜,了不起被董卓責怪兩句,至於老夫人那裏,雖然會傷心,但董璜也是她的孫子,還能要他的命?

  這阿秀,好毒辣的心思!

  讓我留在這裏,好當見證人。這演武場都是他的人,定然是向著他說話。我若是不幫他,以後不會有好日子過。可我如果幫了他,那就是和他綁在了一起。

  說起動心眼兒,十個董璜也比不過一個李儒。

  可即便如此,李儒想攔也攔不住。眼睛不由得一閉,暗道一聲:媛兒,抱歉。

  在他看來,阿醜的體型雖然看上去像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可畢竟不到七歲。就算他已經十二三歲了,想要從鐵了心要殺死他的董璜手裏活命,也是不可能的事。

  不過,李儒倒是沒有責怪董璜的意思。

  這傢伙心腸狠毒,而且思路敏捷,倒也是個做大事的人。

  他閉上眼睛,不忍看這個小舅子死於非命,同時也在想著如何向董媛解釋這件事情。

  可閉上眼睛片刻,李儒並沒有聽見他想像中的慘叫聲。

  演武場一下子變得很安靜,連那些叫囂的家人也都止息了聲音?

  怎麼回事?

  李儒忍不住睜開眼,看清楚場中的情況之後,啊的輕呼一聲。只見童子穩穩的站在原地,似乎連動都沒有動。董璜的長槍,被他一隻手緊緊的握住,任憑董璜雙手用力,臉憋得通紅,卻無法撼動半分。

  這真的只是個不到七歲的童子嗎?

  「你要教訓我嗎?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就憑你那幾招花拳繡腿,也敢說教訓人?別看你在城裏耀武揚威,那些人不是打不過你,而是怕老爹的報復。否則,就算是一百個董璜,也都被人殺了。這點本事,也拿出來丟人現眼,撒手!」

  童子說著,手上猛然發力。

  董璜只覺得手中的長槍極速旋轉,呼的從他手裏掙脫出來。

  那力道用的太猛,當長槍從董璜手中出去的一刹那,手上的皮被摩擦去一大塊,鮮血淋淋。

  董璜忍不住啊的一聲慘叫,險些被童子帶倒在地上。

  疼痛過後,董璜不由得惱羞成怒,站穩了身形手指童子大聲喊道:「給我殺了他!」

  一旁的李儒,卻在這時暗叫一聲: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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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 發表於 2013-9-26 19:43
第四章 殺人歌

  上輩子,董俷曾聽村裏的老人說過一句話:這老天爺對每個人都是公平,即便是給了你缺憾,也會在另一些方面給予補償。關鍵在於,你能不能發現並利用。

  想想,這句話非常有道理。

  就拿這三國演義來說,曹操、劉備還有孫權,哪個不是長得稀奇古怪,卻成了一番大事業。而袁紹劉表等人,雖然儀容不凡,可最終卻落了一個淒慘的下場。

  大名鼎鼎的蔡文姬,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可是新婚不久,丈夫病死。而後流落塞外,日子過的淒苦,恐怕也不是為外人所知道。她固然創出了流傳千年的胡笳十八拍,可這流傳千古的樂曲,卻是用她一生的幸福換取。

  還有那個貂蟬,四大美女之名誰不知曉?

  可結果呢……

  曹沖聰慧,早早的就夭折;曹植才高,卻鬱鬱而終。至於那小霸王孫策,也是英年早逝。

  誰說老天爺不公平,其實公平的很呢。

  董俷在四歲的時候發現了自己這具身體的好處。

  長相的確不怎麼樣,可是天生的神力。他也曾想按照那些小說裏的情節,盜版幾首詩,然後天下聞名。但憋了一個月,愣是連一首完整的詩詞都想不起來。

  那就去發明創造!

  可是蔡倫已經發明了蔡侯紙,董俷上輩子是個護林員,又哪裡知道怎麼造紙?至於火藥,煉鋼,那想都別去想。沒上過幾年學,至少他上學的時候,老師在課堂裏可沒有說過如何製作火藥。更不要說什麼飛機大炮,那東西他是一點都不懂。

  文不成,那就只有武力一途!

  評書裏面武將,但凡是有點本事的,哪個不是混的風生水起?

  可惜上輩子沒學過武,弓箭也不擅長。要是有把獵槍的話,倒也能百發百中。但又從哪兒找來獵槍呢?董俷很苦惱,甚至有一段時間很消沉,整天的悶悶不樂。

  可當他發現這具身體竟然有著天生的神力時,絕望的心又有了希望。

  不會武,我自己練不可以嗎?想當年村裏雖然沒系統的學過武術,可村長曾經教過他一套養生術。據說是正宗的五禽戲,不但能養生,還可以打熬氣力。

  至於傳說中的沙袋,董俷可不敢想。

  他現在是一個兒童,如果用那種方法來訓練,非但不能提高,相反還會限制發展。

  打熬力氣,關鍵就在那個熬字!

  五禽戲的套路,董俷倒是還能記得。似乎發明這套五禽戲的人,也是這個時代的人吧。他記不太清楚,也不知道這五禽戲究竟有沒有用。不過堅持了一年後,力氣是越來越大,能拉開兩石弓,就足以證明這套五禽戲功法不是浪得虛名。

  這幾年裏,董俷和董卓的關係並沒有改善。

  雖然在奶奶的要求下,他開口叫董卓爹,可並不是心甘情願。這一點,董卓也知道,所以對董俷依然是不聞不問。五禽戲增強了董俷的體魄,讓他能自如的使用天生的神力,可同時也讓他的體格以驚人的速度在增長。這不,還不到七歲,看上去好像十幾歲的樣子。也因為這個原因,讓董卓對他總是心懷顧忌。

  也難怪,尋常人家的孩子,誰有董俷這樣的個頭和體魄?

  自從董媛嫁出去後,董俷身邊可以說話的人就又少了一個。那個便宜老子對他放任不管,他也懶得去哀求。找不到教他練武的師父,他就天天到演武場看那些家將們練功。等到了夜裏,他就偷偷的在奶奶住的院子裏,不聲不響的練習。

  一來二去,整個董家除了董媛知道董俷的一些底細之外,竟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不平凡。而董俷也不刻意的去顯露,就像他說的那樣,隱藏的越深,就越安全。

  今天,他也是和往常一樣來演武場看人練功。

  可沒成想董璜心存惡意,竟然想要殺他。別看董俷沒殺過人,可畢竟在老林子裏當過護林員,兇猛的野獸也見了不少。董璜一槍刺出,那股子氣息他能感受到。

  董俷要低調,可並不代表他會任人宰割。

  原本他也不想太過分,可是董璜卻著實的激怒了他。演武場中的人都是董璜的家將,雖然明知道董俷的身份,但想想如果他們不聽從董璜的命令,那下場……再說了,整個董家的人都知道,眼前這個醜鬼並不得主人的歡喜,天塌下來,有董璜頂著。

  ******

  李儒心裏暗叫一聲不好,隱隱覺得董璜這次可能會有危險。

  可能有什麼危險?他不知道。畢竟董俷只是個小孩子,就算力氣大一點,這演武場裏卻有十幾個董璜的家將啊。

  眼看著家將們撲過來,董俷心裏殺意大盛。

  一名家將揮刀劈砍,而董俷卻不躲不閃,雙手握槍向上一封,只聽鐺的一聲,家將手中的環手刀立刻被崩飛了出去。沒等那家將反應過來,董俷開口爆喝。大槍做棍,嗡的一聲砸下來。這本只是一招普通的力劈華山,可是在董俷的手中卻變得與眾不同。那速度快的如同閃電。噗,家將的腦袋瓜子立刻被砸的粉碎。

  這是董俷第一次殺人,事實上他也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對方未免太不經打,可人已經死了,當溫熱的血撲在他的臉上時,董俷的腦袋一片空白。

  他愣住了,那些家將何嘗不是?就連董璜也有點傻了!

  死了的家將是他的心腹,雖然不是很厲害,但兩三個等閒大漢卻不是他的對手。

  就這麼被殺了?

  不行,這小子留不得!

  董璜心一橫,反正這梁子已經結下來了,也沒有什麼退路了。他轉身跑向兵器架,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叫:「殺了那小子,殺了那小子,出了事情有我頂著。」

  叫喊聲驚醒了一干家將,立刻舞動刀槍衝向董俷。

  同樣的,董璜的叫喊聲也驚醒了董俷。一直在旁邊觀察董俷的李儒,發現這醜小子臉上流露出一種猙獰的表情。那表情,他曾經在董卓臉上看到過。然後,一個近千人的羌人部落從此消失無蹤。

  這阿醜,動殺心了!

  董俷掄圓的大槍,一招橫掃千軍。

  那力氣很大,速度也很快。十幾斤重的大槍在空中劃過,槍桿微微呈現出一種弓形。

  迎面而來的家將揮刀阻擋,鐺的一聲響,百煉鋼刀被生生折斷。大槍毫無停頓的繼續掃來,把那家將一下子砸飛了出去。一口鮮血噴出,家將倒地再也起不來。

  殺一個也是殺,殺一百個還是殺!

  記得有本小說裏曾有一首詩。書名已經記不得了,可裏面的內容卻給董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詩曰:「

  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
  昔有豪男兒,義氣重然諾。睚眥即殺人,身比鴻毛輕。
  又有雄與霸,殺人亂如麻。馳騁走天下,只將刀槍誇。
  今欲覽此類,徒然撈月影。
  君不見,豎儒蜂起壯士死,神州從此誇仁義。一朝虜夷亂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我欲學古風,重振雄豪氣。名聲同糞土,不屑仁者譏。
  身配削鐵劍,一怒既殺人。割股相下酒,談笑鬼神驚。
  千里殺仇人,願費十周星。專諸田光儔,與結冥冥情。
  朝出西門去,暮提人頭回。神倦唯思睡,戰號驀然吹。
  西門別母去,母悲兒不悲。身許汗青事,男兒長不歸。
  殺鬥天地間,慘烈驚陰庭。三步殺一人,心停手不停。
  血流萬里浪,屍枕千尋山。壯士征戰罷,倦枕敵屍眠。
  夢中猶殺人,笑靨映素輝。女兒莫相問,男兒凶何甚?
  古來仁德專害人,道義從來無一真。
  君不見,獅虎獵物獲威名,可憐麋鹿有誰憐?世間從來強食弱,縱使有理也枉然。
  
  君休問,男兒自有男兒行。
  男兒行,當暴戾。
  事與仁,兩不立。
  男兒事在殺鬥場,膽似熊羆目如狼。
  生若為男即殺人,不叫男軀裹女心。
  男兒從來不恤身,縱死敵手笑相承。
  仇場戰場一百處,處處願與野草青。
  
  男兒莫戰慄,有歌與君聽。
  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屠得九百萬,即為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看破千年仁義名;但使今生逞雄風。
  美名不愛愛惡名,殺人百萬心不懲。
  甯教萬人切齒恨,不教無有罵我人。放眼五千年,何處英雄不殺人?


  要說教起來,這首詩並算不得什麼好。特別是在董俷的這個時代,更顯得不倫不類。

  當初董俷看罷這首詩,只覺得熱血沸騰。他還專門請教了村裏的大學生,說是一個叫仇聖的人所作。真實與否,他並不清楚,只是一遍遍的背誦後,牢記在心中。

  歌聲起,血光現。

  大槍一抖,猶如巨蟒翻身。原本是董璜之前所練過的槍法,在李儒眼中是花拳繡腿。可在董俷手中施展出來,卻變得非同凡響。配合他那略帶童稚嗓音的歌聲,原本極為普通的槍法竟然變得淩厲無比。真真是十步殺一人,殺得家將心驚肉跳。

  李儒咽了口唾沬,也覺得那歌聲讓他熱血沸騰。

  他忍不住邁出了一步,但又生生的止住腳步。他很清楚,這一步邁出去,代表什麼。

  董璜的家將屍橫演武場。

  而董俷只覺身體中的力量好像使不完,急需找一宣洩的口子。

  他啊的爆喝一聲,展臂把大槍擲出。一個家將本來已經心寒,正朝著演武場外跑。那大槍帶著破空的厲嘯,兇狠的貫穿了家將的胸口,巨大的力量帶著他的屍體淩空飛了起來,一下子釘在了演武場的門檻上。屍體在空中晃來晃去,血滴滴答答的掉在演武場的大門口。

  此時,演武場裏除了董璜、李儒之外,只剩下一個家將。

  董俷健步如飛,衝到那家將門前,一拳把對方打倒,一腳踩著家將的腿,雙手抓住另一條腿,兩臂用力,大喝一聲之後,把那家將生生的撕成了兩半,鮮血灑得他全身濕透。

  細長的雙眸掃過,盯在了李儒身上。

  李儒打了一個寒蟬,心裏面撲通撲通的亂跳。

  「阿醜,我是姐夫,你四姐董媛的丈夫……你聽說過嗎?」

  董俷那雙發紅的眸子中,突然流露出一股暖意。他的身體鬆弛下來,剛要開口,李儒的臉色突然大變,驚恐的叫喊道:「小心!」

  本能的,董俷輕輕一閃。

  一抹寒光擦著他的肩膀掠過,利箭釘在假山之上,箭羽顫個不停。

  李儒心裏暗罵一聲:蠢貨!

  眼見著董俷殺心將要消失,那該死的董璜居然……

  董俷呼的轉過身,正好看見董璜正撚出一支利箭,張弓向他瞄準。

  兩人之間大約有二十步的距離,董俷大吼一聲道:「蠢賊,給我死來!」

  李儒沒有看清楚董俷是怎麼移動,那速度太快了。而董璜被董俷的咆哮聲嚇了一跳,手中的利箭居然掉在了地上。也就是這麼一眨眼的功夫,董俷衝到了董璜的面前。揮拳把董璜打翻,而後雙手抓住董璜的腿,竟然要生生的把他撕裂。

  就在這時,演武場外有人高喊:「阿醜,手下留情!」

  一匹戰馬衝進了演武場,向董俷衝過來。馬蹄聲如雷,令董俷心中更怒。他抬手把董璜扔出去,跨步轉身,迎著那戰馬一拳就轟了出去。

  拳帶萬鈞之力,把戰馬的腦袋轟的粉碎。

  可憐的馬兒唏溜溜一聲長嘶,不過身子卻止不住慣性衝了兩步,把馬背上的人一下子摜翻下來。

  「阿醜,那是你叔叔,別胡來!」

  李儒看清楚了馬背上的人,驚恐的大叫。馬背上的人,是董卓的弟弟董旻,也是董俷的親叔叔。李儒也不管那昏過去的董璜,快步向董俷跑去。一邊跑,李儒心裏一邊說:這算是什麼事情,亂了,全都亂了。

  不過,李儒的叫喊聲並沒有能阻止董俷。

  已經暴走的董俷才不管是什麼人,從地上撿起一把大刀就向董旻衝去。馬蹄聲響起,一隊人衝進了演武場。為首的人看到這情況臉色一變,縱馬衝出,手中大刀架住了董俷的大刀,人借馬力,把董俷撞得連連後退。

  「文才,還不把他抓住!」

  馬上之人大聲命令。只見一員大將衝到還沒站穩的董俷面前,縱身下馬,一把抱住了董俷。

  「放開我,我要殺了你們!」

  「公子,冷靜、冷靜……大人回來了……」

  董俷腦袋微微清醒了一些,停止了掙扎。也就在這時候,就聽馬上人怒喝道:「孽子,還不跪下!」

  抬頭看去,董俷這才看清楚,那出手崩飛他大刀的人,赫然就是他的父親,董卓。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04:30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26 20:21
第五章 欲學萬人敵

  董俷倔強的站在董府大廳中,迎著董卓的目光,絲毫沒有半點畏懼。

  他沒有跪下,雖然董卓喝令他跪下,可董俷根本不懼老爹身上散發的可怕氣息,梗著脖子,瞪著董卓大聲說:「我沒有錯,你憑什麼要我跪下認錯?我不跪!」  

  董卓那張黑臉,氣得發紫。

  這大廳裏坐著不少人,演武場的殺戮,連從不露面的董氏也驚動了。

  這個出身羌族的女人怔怔的看著董俷,心裏面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為什麼他不是我的兒子?為什麼他是那個賤婢的兒子?如果我有兒子像他這樣,死都甘心。

  李儒從進了大廳之後,就一言不發。

  低著頭,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就連牛輔幾次推他,也恍若未覺。

  這時,董旻從大廳外走了進來。他先是神色複雜的看了董俷一眼,眼裏透出一絲恐懼。

  「叔穎,都處理妥當了?」

  董旻董叔潁,是董卓的兄弟。在董氏家族中,能力並不算特別強。不過董卓很重家庭,對兄弟姐妹非常照顧。而董旻雖然能力不強,但武力還算出眾。所以在董家當中的地位也不算太低。

  他聽到董卓的問話,沉聲道:「一共死了十八個人,董璜的腿斷了,還在搶救。」

  大廳中的人們倒吸了一口涼氣。

  十八個人,十八個壯年家將,竟然……

  他們一開始看到演武場的情況,還以為是董俷仗勢欺人。可細一打聽,居然是十九個成年人圍攻一個不足七歲的孩子。十八個人啊,這傢伙難道真是個妖怪?

  董卓看不出臉上的喜怒,瞇著眼睛凝視董俷。

  「你沒錯?小小年紀就出手殺人,而且一出手就殺了十八個人?董璜是你哥哥,就算他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該這樣大肆殺戮。你叔叔攔你,也險些被你殺死……孽子,這麼多的事情,你敢說和你沒有關係?還不給我跪下來。」

  董俷昂著頭,「我不跪,我沒錯!」

  「孽子,我殺了你!」

  董俷的態度,激怒了董卓。當著這麼多人,被自己的兒子頂撞,這臉面何存?

  「我不殺他們,就被他們殺死?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也絕不會任由人宰割。」

  「孽子,孽子……我殺了你!」

  董卓探手拔出了寶劍,大步衝上去,「我殺了你這孽子,就只當沒有你這麼個畜生。」

  「岳丈,息怒啊!」

  李儒這時候醒悟過來,和牛輔一左一右的攔住了董卓。

  董氏突然站起身,緩步走到了董俷的面前。她看著董俷,董俷也看著她。片刻後,董氏笑了起來。她伸出手撫摸董俷的臉頰,輕聲道:「阿醜,如果你是我的兒子,該多好?」

  說完,她帶著婢女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廳。

  董卓愕然僵住。董氏的那一句話,好像一個驚雷在他耳邊炸響。

  是啊,這是他的骨肉,就算千般不是,也總歸是他的骨肉啊。想當初,這孩子剛生下來,就險些被他讓人溺死。這七年來,他這個做父親的,又給了他多少關懷?

  如果阿醜是董氏的兒子,哪怕再醜,他也會呵護至極吧。

  可,可這孩子,實在是太不給面子了。哪怕是低個頭認個錯,也讓我能下臺啊。

  董卓進退兩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大廳中除了他的家人之外,就是他的心腹。可這時候,誰敢出來說話?

  「孽子,跪下!」

  老夫人著一根龍頭拐杖,在幾個婢女的攙扶下出現在大廳門口。那根長有七尺的龍頭拐杖,還是董俷五歲時專門為老夫人設計,並花費重金請臨洮的木匠打造。

  老夫人愛不釋手,一刻都不願意離開這龍頭拐杖。

  可在其他人的眼睛裏,這根重有十餘斤的龍頭拐杖,可不比殺人利器差多少。

  董卓一見老夫人出現,頓時如釋重負。不過,看到老夫人手裏的拐杖,又暗自心裏叫苦。老夫人出現,他休想再懲罰董俷,說不定臨了還要被老夫人懲罰一番。

  董卓跪下來,董旻等人也連忙跪下。

  「奶奶,您怎麼來了?」董俷跑到了老夫人的身邊,扶著老夫人。

  「阿醜,你沒受傷吧。」

  「沒,阿醜挺好的,沒有受傷。」

  老夫人拉著董俷的手說:「奶奶晌午頭這心裏就撲通通的亂跳……阿醜,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跟奶奶說!我這瞎老婆子倒要看看,是誰那麼大的膽子敢欺負我的阿醜!」

  董卓苦笑道:「娘,沒人要欺負阿醜,是阿醜他……殺了人!」

  老夫人冷哼一聲,「不就是十八個不中用的廢物嗎?殺了也就殺了。十八個人聯手卻打不過一個小孩子,就算是活著也白白糟蹋糧食。阿醜,殺得好,殺得好!」

  「可是他還打傷了董璜!」

  「那也是個廢物!」老夫人冷冷道:「學了兩招花拳繡腿,就在這臨洮耀武揚威。別以為老婆子眼睛瞎了就不知道他幹的那些好事。阿醜,打的好……死在自己人手裏,總比在別人手裏丟人現眼的強。阿醜,下次他還不長進,就打死他。」

  「知道了,奶奶!」

  從老夫人出現的那一刻開始,董俷就知道自己沒事了。

  不過他的目光卻盯在了一直低著頭的李儒身上,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轉。李儒,這個人好像很有名啊,至少在三國演義裏面出場過。早知道他是姐夫,可沒有真正的見過面。不過,也不像小說裏說的那樣尖嘴猴腮,看上去挺秀氣的人啊?

  李儒能感受到董俷的目光,額頭冷汗直冒。

  別是被這小魔王給盯上了吧,他一定是怪罪我沒有在演武場幫他……這下可倒楣了。

  董卓被老夫人的話憋得臉通紅,大聲說:「可是這孽子還險些殺了叔潁。」

  「哦?」

  老夫人笑了起來,只是這大廳裏人,除了董俷之外,都感受到了老夫人笑容中的怒氣。

  董旻忍不住暗自埋怨:哥哥啊,您可千萬別說了。沒看出來嗎?娘是鐵了心要保這小魔王。你扯出來的人越多,我們也就越是倒楣。哥哥啊,您還是住嘴吧。

  「叔穎!」

  董旻打了一個寒蟬,連忙跪行幾步,匍匐在老夫人的面前。

  「娘,孩兒在!」

  老夫人冷笑道:「你險些被阿醜殺死嗎?」

  董旻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是。」

  「叔穎……你今年多大了?」

  「孩兒,孩兒今年四十有一。」

  「哈哈哈,虧你還知道自己的年紀。四十多的人,險些被個孩子殺了,你還有臉在這裏嗎?我問你,阿醜有沒有偷襲你?」

  「這個,沒有!」

  老夫人掄起龍頭拐杖,唔的一聲砸下來,狠狠的砸在了董旻的背上。

  「你不要臉,我老婆子還要臉。四十二歲的人,騎著馬被個孩子打下馬來,我要是你的話,早就一頭撞死,省得在這裏丟人。董雅的兒子們可真有能耐,一個比一個有出息。」

  董雅,是董卓和董旻的父親。

  老夫人的一番話,說的大廳中人臉發燙。董卓這心裏面憋屈的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不僅僅是因為在眾人面前丟臉,更重要的是,老夫人的話沒說錯。

  「阿醜,奶奶累了,陪我回屋去,順便把昨天的那個故事給奶奶講完。」

  老夫人說完,又看了一眼大廳中的眾人,「各位高人,如果沒什麼事情,我帶阿醜回去了。」

  「恭送老夫人!」

  目送老夫人在董俷的攙扶下離去,大廳裏的人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

  眾人又分賓主落座,董卓狠狠的一拍長案,壓低了聲音咆哮:「這孽子,這孽子……如果不是娘攔著我,我定要斬了那孽子的狗頭。」

  李儒在旁邊噗嗤笑出聲,不過他意識到了失態,連忙捂住嘴巴。

  大廳裏的大多數人還沒有真正的清醒過來,但這並不代表著沒人聽到李儒的笑聲。

  坐在他身邊的牛輔忍不住奇怪的問:「文正,你笑什麼?」

  李儒和牛輔的關係不錯,憋著笑輕聲說:「姐夫,岳丈說斬了阿醜的狗頭,可如果阿醜那是狗頭的話,岳丈豈不是……」

  牛輔噗的把一口水噴出來,又連忙憋住了笑。

  這時候,董卓也發完了火氣,對右手邊的一個男人說:「文才,剛才的事情,讓你見笑了……文正,我來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剛結識的好漢,涼州人胡軫,頗有武力,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們多親近。」

  胡軫,也就是在演武場抱住董俷的人。

  他連忙起身,「主公過獎。軫一直以為自己頗有勇力,可今日一見,才知道是小看了天下的英雄。公子勇武,且年紀幼小,他日的成就必然不同凡響,此乃主公的福氣啊。」

  董卓聞聽愕然。

  福氣嗎?那孽子的確勇武,小小年紀就能有這樣的本領,的確是了不起。不過這孩子和我並不親近,就算再勇武……娘親在的時候,我還能用他。可娘親不在了,誰能用他?

  董卓想起這事情,就有些頭疼。

  他不願意再討論這個問題,扭頭對李儒說:「你岳母說,你來找我有事?」

  「岳父,朝廷傳來消息,要岳父出任河東太守一職。儒特來告知,天使也就是這幾日抵達,還望岳父早做打算。」

  董卓聞聽,喜出望外。

  他自然分得清楚這河東太守和戌巳校尉的區別,連連點頭:「文正這消息果然是好,好的妙不可言。」

  「恭喜主公!」

  胡軫等人連忙上前道喜,但是李儒卻依然穩坐席間。

  「文正,岳父高升,你為何不樂?」牛輔忍不住問道。

  董卓也發現了李儒的異常,連忙止住笑聲問:「文正,難不成這裏面有什麼不妥?」

  「岳父,升河東太守是好事。不過如今朝綱不振,先有黨錮之爭,如今更有宦官亂政。中原雖好,可是卻派系林立。那河東土地雖然肥美,世族卻極具影響。儒在想,我等在臨洮一地,據朝廷偏遠,還可以隨心所欲,但若是到了河東……」

  李儒的話沒有說完整,可在這大廳裏的人,卻都不是傻子。

  董旻一皺眉,「文正,有什麼話你直說好了。」

  李儒點點頭,「文正以為岳父到了河東,必然少不了要和當地世族交好。但臨洮絕不能放棄,這裏背靠羌人,是我們的根基。而且西北盛產良馬,如果我們要去河東,必須要留下一可靠之人和羌人打交道……臨洮穩,則岳父在河東立足就穩。」

  董卓點點頭,「不錯,只要我手握兵權,河東那些世族誰敢小覷我?不過,文正你必須和我一起去河東,對付那些讀書人,還是你出面為好。誰留下來好呢?」

  能離開隴西這偏僻荒涼之地,董旻等人求之不得。

  牛輔站起來說:「岳父,要不我留在這裏吧。孩兒現任北部都尉,負責羌人地區的事務,和豪帥他們也頗有交情。想一想,這裏也只有我最合適留下來。」

  董卓點點頭,「既然如此,臨洮這根基可就要交給你了。」

  說完,他站起身道:「大家都準備一下,迎接天使到來。等天使離開之後,大方隨我遍走西涼,我為你引介各部羌人首領,以方便我走後你在這裏繼續經營。」

  ******

  董卓等人在大廳中商議,老夫人帶著董俷回到住處,在門口的石墩上坐了下來。

  風很輕柔,搖曳的樹葉沙沙作響。

  老夫人抬起頭,好像在仰望天空,半晌後突然悠悠的一聲長歎。

  「阿醜,你可有什麼志向?」

  董俷聞聽一愣,有點不明白老夫人是什麼意思。

  老夫人說:「奶奶的眼睛雖然瞎了,可心卻不瞎。你平時不愛說話,沉默寡言,可奶奶知道,阿醜不是普通人。那些人說阿醜是妖怪,其實是害怕阿醜,嫉妒阿醜。媛兒嫁出去後,阿醜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但阿醜又不想讓奶奶擔心。」

  董俷可以不跪董卓,但是對於老夫人卻是發自內心的尊重。

  他連忙在老夫人面前跪下,一言不發,聆聽老夫人的訓示。不過心裏面卻暗自讚歎,老夫人不簡單!誰說古人思緒單純?連一個瞎老太太都能說出這樣的話,那些牛人又豈是好對付的人物?

  老夫人說:「你平時去演武場看那些人練武,每天還不停的練功。奶奶心裏明白,你在擔心,你在害怕,是不是?」

  董俷微微一顫,輕聲回答:「是!」

  「你擔心什麼?害怕什麼?」

  老夫人也不禁覺得好奇,「有奶奶在,這家裏不會有人欺負你。你爹雖然不喜歡你,可你畢竟是他的親生兒子,他又怎麼會害你?別看他咋咋呼呼喊得響亮……將來,你爹的官做的會越來越大,到時候欺負你的人更少。阿醜,告訴奶奶,你在害怕什麼?」

  董俷總不成說,老爹將來會不得好死,奶奶你也要受牽連。

  在這個時代待的越久,就越是清楚這時代人的想法。動不動對人說天下大亂,不是被人當作神經病,也是被官府通緝。奶奶很精明,又該如何向她解釋呢?

  董俷想了想,說:「奶奶,我正是害怕爹的官會越做越大。」

  老夫人愕然道:「你這孩子,說這話倒是有趣。別人都是巴不得官越做越大,你怎麼卻害怕呢?」

  董俷說:「奶奶,官越大,心越大。您說過,爹以前最大的理想就是做個戌巳校尉。可是做了戌巳校尉呢?他就想著當更大的官。將來有一天,他做到了太尉,司空,又會想做什麼?等董家風光無限的時候,恐怕也是我們大難臨頭之日。」

  老夫人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半天說不出話。

  董俷說的這些話,聽上去很可笑,但仔細一想,的確是那麼一個道理。

  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所以會不斷往上爬。終有一日你爬到了最高點,那也就危險了。

  很淺顯的道理,可很多人卻看不透。

  老夫人不得不對這個孫子另眼看待,看樣子自己還是小看了阿醜。

  但這些話,現在說出去,董卓能聽進去嗎?

  老夫人沉吟了很久,「阿醜,你說的沒錯。那告訴奶奶,你的志向是什麼?」

  「奶奶,我要做萬人敵!」

  「萬人敵?」

  董俷也不管老夫人能否看見,鄭重其事的點點頭,回答道:「沒錯,只要阿醜有了萬人敵的本事,就可以保護奶奶不受傷害,保護姐姐一輩子都能開開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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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案:
 拄著拐杖,『拄』字應為『扌主』,但系統顯現不出原字,無奈。後文同。

 李儒,詳見維基百科。傳聞見百度百科
 維基百科在2010年中提出「李儒字文優」的證據並使用,之前的資料則沒有列出李儒的字為何。而本書成書於2009年左右,此前編校者我的印象也和庚新一樣,認為「李儒字文正」,故先前校稿並沒有查證,直至今才偶然發現異樣。回頭查找,演義中,也沒有關於「文正」的證據,網上資料亦無。
 特此聲明,李儒字文正應屬舊資料,本書將不另行更動,但爾後若有人需要相關資料,請以維基的新資料為準,切不可引用本次校稿「文正」之舊誤。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1 19:36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26 20:52
第六章 伏波遺寶

  關於董俷和老夫人的這次談話,整個董家沒有人知道,當然也不會記載入史冊。

  董卓升任河東太守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董家。

  每一個人都很高興。俗話說的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主人高升了,當家人的自然也就水漲船高。但老夫人聽到這個消息後,並沒有露出笑容。相反,她呆呆的坐在石墩上,許久之後長歎了一口氣,拄著龍頭拐杖顫巍巍的走進了房間。

  幾天後,朝廷的天使乘興而來,高高興興的走了。

  董卓隨即宣佈了朝廷的安排,然後帶著牛輔前往羌人的聚集地,一去就是三十多天。

  從羌人部落回來之後,董卓馬不停蹄,帶著李儒、董旻等一干心腹前往河東。

  牛輔留在了臨洮;老夫人和董俷留在了臨洮,董氏和董媛也都留在了臨洮。

  董卓沒有發現,在他離開臨洮的時候,家裏多了一個人,一個始終站在董俷身邊的人。

  ******

  演武場事件過後,董俷又過上了往日的生活。

  家人們對他更加的畏懼,甚至連說話的時候都畏畏縮縮。董俷知道,在這些人的眼中,只怕他這個妖怪轉生的名號是徹底坐實了。不過沒什麼,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上輩子當護林員的時候,每次去巡視山林,不都是他一個人嗎?

  孤獨的感覺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畏懼它。

  董俷依然是每天早早的起來,打熬力氣,練習拳腳。老夫人為他請了幾個老師,教他讀書寫字。期間李儒也來過兩次,只是兩個人面對面坐了半天,沒人說話。

  董俷知道,那天在演武場中狂性大發,歌了那麼一小曲,已經引起了李儒的注意。

  不在三國,你永遠無法理解當時人的想法。

  那首詩不像詩,詞不像詞的東西裏面,所蘊藏的東西對於當時人而言,具有何等的爆炸性。自漢武獨尊儒術以來,雖不像後來時代那樣張口子曰,閉口子曰,可在世人的眼中,儒的思想是神聖的代名詞,決不允許有人輕易的去褻瀆。

  而董俷的那首歌,恰恰是對『儒』的褻瀆。

  好在當時演武場中聽到這首歌的人大都死了,董璜至今仍是呆呆傻傻,估計一時半會兒清醒不來。而李儒,這個在三國演義中都有留名的人,絕不是一個墨守陳規,循規蹈矩的傢伙。他來找董俷,也就代表著那首歌裏面有吸引他的東西。

  董俷好幾次想要學那穿越小說裏的主角,先是誇誇其談,然後一句『君不見,天下將亂,漢室將亡』讓對方立刻拜倒腳下,口稱主公高明。在這個年代生活了不少日子,董俷很清楚這個時代的人是什麼想法。即便是日後可能會亂政的老爹,此刻也是一腦袋效忠漢室的想法。即便李儒很叛逆,可董俷卻不敢嘗試。

  所以,他只好用沉默來應對。

  而這種沉默,更增加了李儒對他的好奇。

  已經很不錯了,至少姐夫開始留意我,將來一旦出了什麼事,他一定會想起我。

  董俷安慰自己片刻,又捧著書簡開始學習。

  幾天後,董卓帶著牛輔去了羌人部落,董俷看罷書後,獨自一人在演武場練武。

  這時,從演武場外走來了一個年紀大約有八九歲的小女孩,穿著翠綠色的長裙,一身婢女的打扮。她有些畏懼的在演武場邊上站下來,咬著嘴唇,想要出聲。

  「綠漪,有事嗎?」

  這小丫頭是董氏讓人給董俷安排的婢女,不到十二歲,臨洮人。由於家境貧寒,早年隨母親賣身進了董家。如今她的母親已經亡故,只剩下綠漪一人在這裏生活。

  綠漪是個很聰明,很伶俐的小姑娘,很得董氏的喜愛。

  董氏讓綠漪來服侍董俷,也是給董俷了一個和解的信號。畢竟,董氏雖然不相信什麼妖怪,可董俷的勇武卻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這才不到七歲,如果等這醜小子成年了,天下英雄又有幾人是他的對手。

  出身羌人的董氏,喜歡勇武的人,對外貌並不在意。否則,她當年也不會嫁給董卓。

  對於綠漪的到來,董俷專門請教了奶奶。

  奶奶說:「既然你生在董家,不管你是否喜歡你的父親,可骨子裏都印著董家的痕跡,你無法擺脫。既然這樣,你就應該和家裏人搞好關係。你娘這是在向你示好, 如果你不接受,定然會得罪她,以後的日子更難過。收了那丫頭,然後去給你娘請安……阿醜,凡事都有個尺度,一味的倔強逞強,最後肯定是慘澹收場。」

  這番話,如果是對一個不到七歲的小孩子說,肯定有如天書一般。

  可董俷能理解,而老夫人也相信,阿醜能理解。不是任何一個小孩兒都能有阿醜的見識。阿醜既然能說出那天的話語,就足以說明這孩子,絕不能以普通人視之。

  於是,綠漪就成了董俷的丫鬟。

  不過可以看得出,綠漪並不喜歡跟著董俷,甚至對董俷有些畏懼。

  無所謂,畏懼就畏懼,至少能讓這小丫頭知道,誰才是她的主人,能放端正態度。

  聽到董俷的問話,綠漪怯生生的回答:「公子,老夫人找您。」

  董俷從兵器架上抓起一塊汗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拿起衣服就朝演武場外走去。

  綠漪跟著董俷的身後,看著這個全家人都畏懼的小主人的背影。

  他不到七歲,可看上去比十二三歲的人都要魁梧壯碩。肌膚呈現出健康的古銅色,那身上墳起的肌肉看上去並不嚇人,相反給人一種很柔和的感覺。但是,在柔和之中,又有一種爆炸的力感。如果不是長相太難看,一定會吸引很多女孩子。

  綠漪不到十二歲,可是心智已經成熟。

  跟在董俷的身後,她那張俏麗的臉龐通紅,心頭的小鹿更是怦怦亂跳。

  公子長得雖然兇惡,可並不像那些家人所說的那麼可怕。相反,他待人很和氣,甚至比那些經常狐假虎威的管家們還要和氣。不知為何,綠漪想起了夫人那天對她說的話。

  那天她正在幫夫人收拾房間,夫人坐在窗邊,突然叫她的名字。

  「綠漪!」

  「夫人,有事嗎?」

  夫人沉吟片刻說:「綠漪,我待你如何?」

  「雖非母子,但勝似母子。」綠漪怯生生的回答,低著頭,卻用眼角的餘光掃了夫人一眼。

  夫人的表情很平靜,看不出喜怒哀樂。

  「我想要你去伺候公子,你可願意?」

  綠漪當時一愣,「公子?哪個公子?」

  夫人苦笑著歎了口氣,「這董家,還能有幾個公子?」

  「您是說侄少爺嗎?」

  綠漪以為夫人是要她去伺候董璜,連忙搖頭說:「夫人,我不要去伺候侄少爺。聽說他,他,他……好多姐妹去了之後……夫人,綠漪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情?」

  董氏搖搖頭,「果然,這府中還真沒有人把他看作公子。綠漪,我不是要你伺候董璜。那個廢物讓我非常失望,現在估計還躺在榻上半死不活,何必我去關心。」

  綠漪突然激靈打了一個寒蟬,小臉頓時沒了血色。

  「夫人……」

  「你知道是誰了?」

  「綠漪不要去,綠漪不要去……綠漪聽府裏的人說過,他是妖怪。而且前些天殺了好多人,據說連屍體都被他吃了。夫人,綠漪要是做錯了事,您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只是不要讓綠漪去伺候那個妖怪。」

  董氏抬手給了綠漪一記耳光。

  「小賤婢,由得你挑三揀四,這個不伺候,那個不情願?誰告訴你說阿醜是妖怪?誰又說的阿醜把人吃了?一群不知尊卑的東西,主人家的事情也是你們拿去討論的嗎?若是傳到老太太的耳中,只怕你們這些下賤東西沒一個能活下去。」

  在綠漪的記憶中,這是夫人第一次打她。

  捂著臉,綠漪的眼中淚光閃爍,一臉的委屈。可也正是這個耳光打醒了她,她再得夫人寵愛,也只是一個奴婢。

  「這件事就這麼決定!」董氏決絕道:「莫要以為我是推你入火坑,也許將來你會感激我……記得過去以後,好好伺候少爺。如果得罪了他,連我都救不得你。」

  就這樣,綠漪當天就成了董俷的婢女。

  阿醜少爺果然很醜,不過卻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可怕。

  至少,綠漪沒有看到阿醜少爺變成妖怪,更沒有看到阿醜少爺吃人。反倒是在她成為董俷婢女之後的第二天,董夫人當著上百個家奴的面,把幾個嚼舌頭的傢伙活活的打死。那血肉橫飛的場面,讓綠漪整夜的失眠,甚至還大病了一場。

  少爺天天陪著她,給她找來了郎中。

  昏迷的時候,綠漪聽到少爺在她邊上講故事,什麼大灰狼和小白兔,什麼豬八戒背媳婦……可惜當時糊裏糊塗的,也沒聽真切。病好了之後,想要讓少爺再講一次,可是卻提不起勇氣。但對綠漪而言,這已經足夠了。有哪個主人好像少爺這樣對自己的婢女?至少綠漪不知道。病好之後,綠漪也就死心塌地的跟著董俷。

  雖然還是有點畏懼,但早先的那些流言卻已經不攻自破。

  ******

  小丫頭的這番心思變化,走在前面的董俷怎麼能知道?

  他大步流星的來到了老夫人的房間,垂手恭敬的說:「奶奶,阿醜來了。您找我?」

  「阿醜,進來吧!」

  董俷走進房間,發現屋子裏還有一個人。

  此人年紀大約在六十上下,看上去比老夫人還要年邁。八尺身高,跪坐於正中央,連老夫人也是坐在他的下首。

  董俷一愣,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老夫人。

  老夫人似乎感受到了董俷的目光,笑道:「阿醜,奶奶為你請來了一個老師。」

  董俷立刻明白過來,不過又覺著很疑惑。他已經有了三個老師,為何又請老師?

  「阿醜,這是奶奶的兄長成方,還不過來見禮。」

  奶奶的哥哥?董俷從沒有聽說人說過,奶奶還有一個哥哥。不過既然奶奶發話,他也不敢遲疑,連忙上前兩步叩首行禮道:「阿醜拜見爺爺。」

  「小雙,這就是你在信上所說的阿醜?」

  成方並沒有理睬董俷,向老夫人看去說:「個頭倒是很大,他真的還不到七歲?」

  「哥,難道你還不相信我說的話?」

  「不是不相信,只是覺得這麼一個孩子,怎麼可能說出那樣的話語。」成方笑著回答,又看了看董俷,突然正色道:「阿醜,你那天和你奶奶說過的話,她都已經告訴我了。你真的以為,董家會因為你爹,帶來滅頂之災嗎?」

  董俷先是愕然,旋即明白過來。

  定然是奶奶把那天他說過的話告訴了眼前這個老人。他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阿醜曾在市井中聽人說過一句俚語,叫做屁股決定腦袋。爹爹坐在戌巳校尉的位子上,考慮的是如何當河東太守。現在他坐在太守的位子上,只怕考慮的是如何更上一層樓。阿醜只是擔心,有朝一日爹爹坐在最高處,這腦袋裏會想什麼?」

  成方眉頭一皺,怔怔的看著董俷,不再說一句話。

  董俷有點緊張了,這老頭的目光好銳利,好像能看透人的心扉。但他也知道,奶奶既然請他來,定然是有理由。這個時候,萬不能露怯,只有硬著頭皮上去。

  他迎著成方的目光,一言不發。

  這一老一少就這麼靜靜的看著,老夫人閉上眼睛,好像睡著了似的。

  「哈哈哈!」

  成方突然大笑,老夫人也睜開眼。成方說:「小雙,你這個孫子,可真不簡單。」

  「多謝大哥誇獎!」

  「阿醜,你想要做什麼?」

  「阿醜沒什麼理想,只希望有朝一日爹爹真的做錯了事情,阿醜能保董家上下無憂。」

  「小雙,你真的認為,應該把那東西給他?」

  成方說話的跳躍性很大,董俷甚至有點跟不上他的思維。

  老夫人點點頭:「哥哥,我們成家守護著那些東西已經有一百多年了,再放下去,只怕那些東西都要發黴,發爛了。與其扔在那裏無人問津,為何不能給阿醜呢?」

  「阿醜,如今朝綱混亂,你可是想要取而代之?」

  成方一句話,說的董俷冷汗直冒。

  不可否認,當他剛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也曾有過這種想法。但是……如今朝綱雖然混亂,可黃巾之亂不起,皇權依然穩固,他可不敢有這樣的想法。就算是黃巾之亂過後,漢室頹敗,但天下群雄並起,他董俷算是哪根蔥,和人家鬥?

  老爹亂政,天下人對他得而誅之。

  老爹不亂政,那造反之說更不可能。只怕到時候他敢說造反二字,老爹先宰了他。

  再說,亂不亂政,他又怎麼可能勸說的了?

  但凡一方豪強,那個不是心智堅定的人。一個小屁孩兒過去說你別造反,誰會聽呢?這種事情,放在任何時代,都不是別人能夠阻礙勸說,董俷自信沒那個能力。

  「爺爺這話從何說起?父親深沐皇恩,阿醜怎能輕言造反?」

  成方點點頭,「阿醜,我要你發個毒誓。」

  「什麼毒誓?」

  「此生不能背叛朝廷,更不能危害江山社稷。」

  「阿醜此生,必不負朝廷,必不危害江山社稷,有違此誓,當天誅地滅。」

  董俷心道:只怕這漢室江山不用我亂,自然會有人亂。我只要保住我董家老小,江山社稷,與我何干?

  成方點點頭,「阿醜,莫要怪爺爺逼你。我成家雖然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可這漢室江山,卻是祖先隨老主公一刀一槍的打下來,決不允許有人將之毀滅。你奶奶要我前來,就是要把老主公當年留下的遺寶送給你……只望你牢記今日誓言。」

  老夫人站起身,拄著拐杖走到門口。

  「把東西都拿過來!」

  話音未落,幾個家將趕著一輛牛車進了小院。成方揮手讓那些家將離開,然後又讓董俷走出來。他站在牛車旁,看著蓋在車上的布,咬咬牙,伸手揭開了遮布。

  車上,是三個箱子。

  董俷疑惑的看著成方,又看看奶奶,實在是不清楚這兩位老人是什麼意思。

  「阿醜,你可知爺爺所說的老主公是什麼人?」

  董俷搖搖頭,「阿醜不知道。」

  「我成家祖先,乃是本朝開國元勳,忠誠侯伏波將軍馬援大人手下的將領。馬援大人,是趙國馬服君趙奢的後人。這箱子裏,裝的是將軍的兵器和畢生行軍的心得。將軍死後,這些東西都歸我成家保管,已經有一百多年。今日,我將它送你……」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04:36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26 21:42
第七章 金城破羌

  伏波將軍馬援?

  董俷聽說過這個名字。評書裏不是說過,西涼錦馬超就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人嗎?馬超是誰,就不用在這裏敘述了。董俷在來到這個時代後,也聽人提起過馬援的名字,據說光武中興的時候馬援是劉秀的手下,所向無敵,是個大牛人。

  只是董俷沒想到,自己的家人會和馬援扯上關係。

  至少在三國演義的評書當中,袁闊成大師沒有提過董卓的家人和馬援有任何關聯。

  兵書戰策?聽上去似乎很誘人。

  不在三國的時代,你永遠無法知道讀書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先不說這時候的紙張並不普及,大部分的書都是用竹簡做成。而且書籍大都是由世族門閥所控制,作為普通人想要讀書,絕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即便董家在臨洮很有地位,家裏也有些藏書,可大都不為董俷所喜愛。董俷甚至很噁心的想:早知道是這樣子的話,上輩子先背熟了武經七書再重生,總好過天天看些之乎者也。

  成方說:「老主公一生戎馬,留下的只有這部著作。當初老主公麾下有四大家將成、龐、嚴、黃。『成』就是我家的祖先,深得老主公青睞。老主公當年過世後,光武皇帝竟然不許老主公下葬。一怒之下,咱們的祖先就帶著這些東西來到這裏。」

  「成、龐、嚴、黃?」

  又是一件新鮮事,董俷不由得更加好奇了。

  「其他三家後來都不知所蹤,我們也不清楚他們去了何處。反正,老主公當年一身絕藝,縱橫沙場無人能抵擋。槍、刀、錘,再加上他的兵法,合稱四絕。」

  成方指著車上的兩個箱子,「這裏面是老主公的兵法心得。」

  「那這個箱子呢?」董俷好奇的問道。

  「當年老主公麾下四大家將,槍為馬氏後裔所留,刀被龐、嚴、黃三家所得。剩下的錘,就歸了咱家的祖先所有。這個箱子裏裝的就是伏波將軍留下的金錘。」

  成方上了牛車,把三個箱子分別打開。

  其中兩個箱子裏堆滿了竹簡,剩下的那個箱子裏卻放了一對看上去很嚇人的大錘。

  為什麼說嚇人?因為這大錘大的嚇人。

  錘柄約有六尺長,一端是生鐵打造出來的小金錘,另一端卻是一個花瓣的形狀,扣在錘頭上面。這種造型,很像是現代鑄造中的焊接技術,當然又不是完全一樣。

  錘頭是一個橢圓形,每個錘身上都被打磨出了六十四個菱形的平面。

  「這叫什麼錘?」

  「老主公說,這錘叫做擂鼓甕金錘!」

  董俷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擂鼓甕金錘?這個名字好熟悉啊!

  貌似評書《說唐》和《說岳》中都有出現,一個是隋唐第一條好漢李元霸的兵器,一個是岳家大公子岳雲的武器。怎麼,怎麼這擂鼓甕金錘在三國就出現了?

  董俷縱身跳上牛車,伸手想要去拎起大錘。

  他對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可哪知道提了兩下,大錘竟然是紋絲不動。董俷的臉騰地一下子就紅了。開玩笑,這大錘究竟有多重,居然連動都不動?

  兩膀當下用力,董俷的臉漲的發紫,口中一聲爆喝,生生把大錘提了起來。

  可提是提起來了,可別說揮舞,就連走路都成問題。一口氣泄了,大錘轟的落在車板上。牛車的車板隨之破碎,大錘連著幾個箱子,一下子都掉在了地面上。

  「爺爺,這錘有多重?」

  「左手錘一百五十斤,右手錘……呵呵,一百九十四斤!兩把大錘,共三百四十四斤重。」

  董俷腦袋嗡的一聲,立刻懵了!

  三百四十四斤?演義中說關二爺的青龍偃月刀才八十二斤,這錘居然三百多斤?

  誰是力王,只怕這馬援當之無愧。

  李元霸的一千六百斤大錘,基本上可以過濾,水分太大。

  可這麼一對三百斤以上的大錘就在眼前活生生的放著,董俷也覺得腦袋不好使了。

  這麼一對大錘,誰能舞動起來?

  成方走到了董俷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說:「這對錘在我們家放了一百多年,沒人能拎起來。你今年還不到七歲,竟然能把這大錘提起。等長大了,一定能使用。」

  「可現在……」

  「別擔心,你奶奶已經命人按照這對錘的式樣重新打造一對五十斤重的錘。另外老主公留下了三十六路錘法,名為長恨錘。一併交給你保管,望你別辜負老主公的威望。」

  董俷木然的點點頭,盯著那對三百斤重的擂鼓甕金錘,心裏一陣陣的發寒。

  能使用這種錘的人,不是妖怪,就是神仙!

  ******

  董俷的日子變得更加辛苦了。

  除了要堅持每天練習五禽戲打熬力氣之外,上午和三個老師讀書識字,下午就在奶奶的房間裏聽成方誦讀馬援留下來的兵書戰策。到了晚上,則練習那長恨錘法。

  每天的日程都安排的很滿,如果不是董俷的身體好,再加上有成年人的思想和毅力,還真的是不容易堅持下來。

  成方不會用錘,董俷只能靠著三十六張牛皮上的圖畫練習。

  成方不懂兵法,他所要做的就是每天誦讀竹簡上的內容。畢竟這些東西不能為外人所知。一旦被人知道當年伏波將軍的兵法還在世上,天曉得會有什麼麻煩。

  除此之外,伏波遺寶中還有一張地圖,是西域地圖。

  董俷看了兩眼後,就扔到了邊上。那是當年伏波將軍在西域打仗時留下的地圖,沒有任何的用處。不過董俷也不敢真的扔了,把地圖放在一個盒子裏,交給綠漪保管。

  數日後,董卓帶著牛輔回到臨洮。

  又數日後,董卓動身啟程,前往河東上任。

  臨洮董家在經過了一番喧鬧之後,又恢復到了往日的寧靜。董俷的生活很充實,特別是在奶奶為他打造出來的第一對鐵錘送到他面前的時候,就變得更加充實。

  董媛沒有和李儒一起去河東,而是留在了臨洮。

  她的日子過的倒也悠閒,和母親董氏,二姐董照聊聊天,找弟弟阿醜說說話。

  沒事的時候,就帶著一群家將在城外騎馬狩獵。

  董璜的傷好了以後,不敢呆在家裏。很快的就跑去了河東,在叔叔董卓的麾下做事。

  經過這次事情,董璜變得老實了。

  董卓來信說,董璜每天呆在軍營中,或是找人習武,或是捧著兵書閱讀。

  殊不知,當年的臨洮一霸已經由董璜變成了董媛。只是相比之下,董媛不會去欺男霸女,最多就是縱馬疾馳的時候撞翻人,踩了人家的攤子。而且每次惹事後,都會有一個奇醜無比的少年出面賠錢,使得董家在臨洮的名聲也好了許多。

  那個奇醜的少年,自然就是董俷。

  在他看來,董媛沒什麼壞心眼,只是性格有點隨性,而且大大咧咧的什麼都不在乎。好玩兒,才是董媛惹是生非的原因。否則她也不會在撞傷了別人後,讓董俷出面賠禮道歉。至於她自己,用董媛的話解釋就是:實在丟不起那個人。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的過去。

  轉眼過去了數年,董卓在河東混的是風生水起,更升任河東刺史,好不風光。

  數年中,董俷手裏的錘從五十斤變成了一百五十斤,體格也變得魁梧。才十二歲,身長近八尺。如果按照現代人的計算方法,那差不多是一百八十公分的個頭了。膀闊腰圓,看上去簡直是董卓年輕時的翻版。相貌的變化不多,但是隨著個頭的增長,這臉也漸漸的長開了,至少看上去沒有六七歲的時候那麼難看。

  董俷不喜歡束髮,大多數時候把頭髮散開。

  也正是因為這樣子,整個人站在那裏看上去好像一頭獅子,細長的眸光有一種令人難以琢磨的光彩。至少在董氏夫人的眼中,阿醜變得越來越高深莫測了。

  若說董府之中誰最有威信?肯定是老夫人和董氏。

  可如果說府中的人最害怕誰?毫無疑問,就是董俷。一百五十斤的大錘掄開,連牛輔都擋不住十個回合。整個董府……不,應該是整個臨洮,無一人是董俷的對手。
  
  董俷越發的威猛,連帶著他的小婢女綠漪也水漲船高。

  在綠漪的眼中,董俷不但是她的主人,更是她的保護神。有一次出門買東西,被街頭的幾個地痞調戲。回家後綠漪向董俷哭訴之後,這位好像獅子一樣的少主人竟然單槍匹馬的跑出去,把臨洮的小地痞們挨個地收拾了一遍,找到了那幾個傢伙。

  結果自然是……其中一個人被董媛栓在馬上,然後繞城三周活活的拖死。

  這件事發生後,董俷挨了老夫人的一頓暴揍,然後不了了之。可滿城的人都知道,董卓走了,可董家在臨洮的地位不容人挑釁。兩個新一代的董家魔王足以讓所有人感到恐懼。這不,連臨洮縣尉也只是象徵性的調查了一下,還給了董俷一個除暴安良的評語。

  董俷知道,董卓的官越做越大,那麼和歷史的發展也就越來越相似。

  他曾經想通過董媛警告一下董卓,可沒想到卻換來了一頓臭駡。也難免,董卓如今正春風得意,又怎麼可能聽一個他不喜歡,而且連毛都沒有長齊的小子胡言亂語?

  無奈,董俷只好更加刻苦的學習,更加刻苦的練功習武。

  他不是沒想過,趁著黃巾之亂,群雄沒有起來之前出門招攬一些牛人。可關鍵在於,誰會買他的帳?老爹雖然是河東刺史,可是在大多數士人的眼中只是一個粗鄙的武人。如果不是老爹八面玲瓏,一邊向大將軍何進效忠,一邊向宦官行賄,只怕連河東刺史都做不長久。對於這一點,董俷看的比家裏任何人都清楚。

  光和元年,有雌雞化雄。

  六月,十餘丈的黑氣沖入溫德殿,令漢帝驚恐;七月,長虹在玉堂出現,九州三川迸裂。

  漢帝詔問群臣,議郎蔡邕說:「這是彩虹從天空墜落,是上天的警告。母雞化雄,是因為婦寺的干政。」

  只是沒想到,蔡邕的這番奏議卻被宦官張讓聽到。於是聯合宮中宦官張讓等人誣陷蔡邕。幸好蔡邕在士林頗有威望,加之朝中有大臣說項,於是被放歸田里。

  從此,張讓、趙忠、夏惲、郭勝、孫璋、畢嵐、栗嵩、段珪、高望、張恭、韓悝、宋典等十二人朋比為奸,號十常侍,蒙蔽聖聽,把持朝政。其中漢帝對十常侍之首張讓更是無比寵信和尊敬,甚至稱其為『阿父』,放任由十常侍為所欲為。

  而就在同年,鉅鹿人張角自稱入山採藥,得南華老仙青睞,授《太平要術》三卷。從此張氏三兄弟張角、張寶、張梁散施符水,為人治病,更自稱為『大賢良師』。

  ******

  「張角,出現了嗎?」

  董俷披散著頭髮,穿著一件很寬鬆的袍子跪坐在屋中。雖然是跪坐,可是看上去就好像一頭匍匐的雄獅,眼睛微微的瞇縫著,似乎在打盹兒。

  聽到綠漪的報告,董俷的眼睛睜開了。

  他放下手裏的那一卷竹簡,看著綠漪問道。

  綠漪連連點頭。天氣並不算熱,可俏麗的小臉卻因為激動,而顯出緋紅的顏色。

  「少爺,您也聽說過大賢良師?」

  怎麼沒有聽過,評書裏雖然是把黃巾之亂一筆帶過,可大名鼎鼎的大賢良師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正是這傢伙,引發出了黃巾之亂,漢室江山從此走向了衰落。

  張角,終於來了!

  那也就是說,黃巾之亂即將開始了。

  董俷心裏沉甸甸的,有種說不出來的壓抑。黃巾之亂過後,也就是他老爹董卓最風光的年月,而風光過後……一直在期盼將星雲集的三國時代的到來,另一方面又害怕它的到來。董俷很清楚一點,董家現在其實已經一隻腳踏進了深淵。

  奶奶,姐姐,還有綠漪,都會在那場災難中死去。

  董俷恨自己,為什麼只有十二歲?三年了,為什麼還沒有理解伏波兵法,連帶著那套長恨錘,也都沒有練成?

  還有多少時間,還能有多少時間讓他去準備呢?

  這番心思,綠漪自然不可能知曉。

  她仍在興沖沖的說:「不過大賢良師沒有來,來的是他的兩個徒弟,正在散施符水。」

  必須要做點什麼,雖然自己還沒有什麼本事,但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歷史朝著自己熟悉的方向發展啊。不為別的,就為了疼他愛他的奶奶和姐姐,就應該有所行動。

  董俷下定了決心說:「綠漪,麻煩你去找姐姐來!」

  「是四小姐嗎?」

  董俷點點頭,「讓她馬上過來,就說阿醜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她商量。」

  自從跟隨董俷,綠漪很少見到這個小主人有如此凝重的神情。她猶豫了一下,把求來的符水放在董俷的面前,「少爺,這是綠漪為您求來的符水。您每天練功讀書好辛苦,綠漪求來符水,希望能給少爺一些幫助。我現在就去找四小姐過來。」

  綠漪匆匆離去,董俷看著眼前的符水,皺了皺眉頭。

  大賢良師,果然很厲害啊。連綠漪這樣整日跟隨他的小丫頭,對大賢良師也如此崇拜。想想評書中說,當張角宣佈造反的時候,短短的時間裏就八州動盪,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天曉得這符水是什麼東西,小丫頭的好意心領了,可是……

  董俷把符水灑在地上,低頭繼續看書。

  等了片刻之後,董媛卻沒有來。心思已經亂了的董俷把竹簡放在桌上,起身走出了房間。

  「少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就在這時候,綠漪和兩個家將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那兩個家將一見董俷的面,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少爺,小姐被人抓走了,小姐被人抓走了!」

  董俷一怔,「你慢點說,你說哪個小姐被抓走了?」

  「四小姐,是四小姐被抓走了!」

  董俷聞聽,頓時勃然大怒。他一腳踹倒了一個家將,探手抓住另一個家將的領子,「你說什麼?四姐被人抓走了?誰抓走了她?在臨洮,誰這麼不知道死活?」

  「少爺,你輕點,否則他就沒氣了!」

  董俷的手勁兒有多大。更何況情急之下,險些把那家將給掐死。

  好在綠漪及時提醒,董俷這才鬆開了手,怒吼道:「快點說,四姐被誰抓走了?」

  「羌人,是羌人!」

  董俷愣住了,「羌人?怎麼可能……誰不知道,羌人首領豪帥是我爹的好兄弟,怎麼可能會抓我四姐?」

  「真的是羌人,不過不是先零羌。他們的打扮看上去很古怪,好像,好像不是本地的羌人。」

  來到了這個時代,董俷才知道所謂的羌人,其實也分了很多種。有的羌人遊牧,有的羌人種地。比如在臨洮附近的先零羌,屬於一個半遊牧部落。

  如果是被先零羌人抓走了四姐,董俷倒是不用擔心。

  可是當他聽說抓走董媛的不是先零羌,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可知道是什麼羌人?」

  「聽他們說,聽他們說好像是金城破羌。」

  「金城破羌?」董俷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沒聽說過這個部落,但抓走了四姐,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不行。董俷轉身從屋角抓起大錘,向那家將吼道:「可知道他們的落腳點?」

  「知道,知道……」

  「備馬,帶我前去羌人的營地。綠漪,立刻通知姐夫,讓他出兵救四姐。還有,讓姐夫通知先零羌的豪帥,就說有人來他的領地撒野,讓他也設法出兵幫助。」

  「少爺,您呢?」

  「我先去會會那些傢伙。記住,不要告訴奶奶,萬一著急上火出了毛病,我們誰都擔待不起。」

  綠漪點頭,「我這就去。」

  早有家人牽來了戰馬,董俷飛身上馬,對那還在發呆的家將吼道:「還不前頭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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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案:
 十常侍,演義和史書有所出入。庚新採用後漢書的歷史記載。
 後漢書-張讓、趙忠、夏惲、郭勝、孫璋、畢嵐、栗嵩、段珪、高望、張恭、韓悝、宋典。共十二人,所以可知,「十」是虛數。
 三國演義-張讓、趙忠、封諝、段珪、曹節、侯覽、蹇碩、程曠、夏惲、郭勝。共十人,則「十」為實數。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9:20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26 22:07
第八章 大姐

  總體上來說,看到董俷的人,都會因為他的外貌而生出錯覺,這絕對是個莽漢。

  可實際上,董俷很冷靜。

  在這個時代生活的時間越長,越能感覺到生存的艱辛。

  這不是憑想像就能體會到的生活,只有身處在這個時代的時候,你才可能感覺得到。

  董俷感覺到了,所以他非常謹慎。

  長的雖然不盡如人意,可未嘗不是一個面具。對於這個時代的人,董俷懷有濃濃的敬畏之心。且不說李儒、董卓這等在歷史上都有名有號的人物,即便是奶奶,這個評書中只是在董卓死前出現過一次的女人,竟然也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樣的人,這樣的時代,即便是知道歷史的走向又怎麼樣?能鬥得過他們?

  董俷沒有這個信心,所以也就更加的小心。

  可即便是在謹慎的人,也會有衝動的時候。在董俷的心中,奶奶和姐姐,是他最親近的人,他不能不管。誰動了這兩個人,哪怕是天王老子,董俷也顧不得。

  早有家人備好了馬匹,董俷拎錘上馬,打馬揚鞭。

  而那個家將在前面引路,兩匹馬在臨洮縱馬橫行,自然又是一番雞飛狗跳的景象。

  衝出了臨洮,向西疾馳。

  董俷不免心急如焚,不停的用錘頭輕點馬臀。

  可即便是輕輕的那麼一點,胯下的這匹西涼戰馬也有些承受不起。戰馬唏溜溜的不停暴叫,速度一再提升,好像瘋了似的朝前方竄去,蕩起了身後滾滾塵煙。

  「少爺,就是在前面!」

  家將突然勒住了馬,手指前方的一個山丘說道:「我們就是在這裏遭到的伏擊。」

  董俷也勒住了馬,舉目向前方眺望。

  山丘下是一馬平川,一眼就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沒有一個人。

  「那些金城破羌是從何處來?」

  「我們當時在山丘下休息,那些羌人從山丘上下來,二話不說就向我們攻擊。四小姐還表明了身份,可那些羌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上來就把我們包圍了。」

  「可這裏為什麼沒有看見屍體?」

  「那些羌人把我們圍起來後,就襲擊我們的戰馬。兄弟們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射下馬去。當時的場面非常混亂,小將也是拼死衝出包圍回城裏報信。」

  董俷點點頭,「你在這裏等姐夫他們,我去前面查看一下,馬上回來。」

  說完,他用錘頭輕輕一點馬臀,戰馬再次一聲長嘶,風一樣的朝山丘衝了過去。

  山丘的坡度並不大,而且也算不上陡峭。

  很快的,董俷就衝上了山丘,瞇起眼睛向前方眺望,只看見在遠處的平原上,有滾滾沙塵揚起,似乎有千軍萬馬在奔騰。那些傢伙還沒有走遠……董俷心裏著急,一催戰馬,就衝下了山丘。

  董俷的這匹馬,是他在八歲生日那天,董夫人送給他的禮物。

  考慮到董俷的體形和體重,董夫人送馬之前還找人相過一次,說是純種的西涼馬。雖然比不上那些大宛良駒,但也是個中的翹楚。不但速度快,而且耐力很強。

  兩年來,這匹馬已經和董俷形成了默契。

  它也清楚主人此刻的心情,更賣力的狂奔起來。很快的,董俷就能看清楚沙塵中的景象。只是在看清楚之後,董俷的心裏卻不免咯噔了一下,伸手勒住了韁繩。

  二十匹馬的尾巴上拴著樹枝,在原地繞著圈奔跑。

  一百多個羌人在沙塵中立馬橫槍,臉上都蒙著用麻布做成的面巾,看不清長相。

  這些傢伙,分明是在等候董俷的到來。

  董俷心裏不免有些慌亂,握著大錘的雙手,手心裏全都是汗。

  這些人,難道是為了我而來?是誰……是誰要對付我?難道是董璜那小子指使?

  在電光火石間,董俷想了很多。

  可他實在想不出,除了董璜之外,他還得罪了什麼人,竟然這麼下本錢的要殺他。但又一想,董璜現在跟著老頭子在河內風光無限,怎麼可能跑回來找麻煩?

  這時候,羌人中有人發出一聲口哨,二十匹戰馬立刻停止了奔跑。

  沙塵漸漸的落下後,董俷這才看清楚在這一百多個羌人的後面,還有一支二三百人的馬隊。

  「你們是誰?」董俷強作鎮靜,瞪著那些羌人喝問。

  「你就是董俷?」一匹戰馬竄出來,馬上端坐一個體形壯碩魁梧的羌人,赤裸著半個膀子大聲問道。

  果然是來找我……

  董俷倒也冷靜了下來,單手舉錘,點指那羌人道:「某正是董俷,可是你們綁走了我四姐?」

  「是就好辦了!聽說你很囂張,有人讓我們來教訓你一下。小小年紀,居然能用這麼大的錘,莫非是木頭做的嗎?」羌人大聲嘲笑道:「識相的,還不下馬就縛。」

  董俷的眼睛一瞇,突然冷笑一聲,「是不是真錘,你試一下就知道了!」

  話音未落,胯下的良駒一聲爆嘶,閃電般的就衝了過去。董俷看得出來,這說話的羌人好像是個首領。有道是擒賊先擒王,把這傢伙拿下來換回四姐再說。

  多年的苦練,董俷的錘馬已經非常嫺熟。

  如果說當年殺死那十八個家將是運氣的話,如今的董俷可就真的是有那種實力。

  說時遲,那時快。

  馬到,錘也到。董俷在馬上微微提臀,雙錘並舉,大吼一聲,雙錘泰山壓頂砸了下去。那兩柄大錘帶著風聲,快如閃電一般。羌人的將領也不禁嚇了一跳,心道:這傢伙的速度好快。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發的相信董俷手裏的錘不是真的。

  哪有人能把那麼大的鐵錘使的這麼快?眼看著大錘砸落,羌人將領氣運丹田,兩膀用力。手中的大砍刀向外一封,口中發出一聲大吼:「開!」

  依著他的想法,這麼一下子,就算不把董俷的錘磕飛,至少也能把錘給封出去。

  可是當大錘砸在他手上的砍刀時,羌人將領才知道他想錯了。

  只聽喀吧一聲,砍刀被大錘硬生生的砸斷,錘上巨大的力量,震得羌人兩臂發麻,虎口迸裂。大錘依舊兇猛的砸下來,不過也因為羌人的封擋,速度微微的滯了一 下。那羌人將領忙在馬上側身躲閃,錘頭擦著他的胸口劃過,不但把他身上的衣服和皮甲扯的粉碎,更貼著他的胸口狠狠的砸在馬背上。

  戰馬淒厲的一聲長嘶,當時就倒在了地上沒了氣。

  而那羌人將領,胸前更是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骨頭。他栽倒在地上,眼見著進的氣多,出的氣少。

  董俷馬不停蹄,根本不理睬那羌人將領的死活,衝向了騎陣。

  百餘名羌人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口中不停的呼號著把董俷圍困在中間。

  雙錘上下翻飛,那些羌人的兵器挨著飛,碰著斷,竟然沒有人能擋下董俷的一擊。

  不過這些羌人很聰明,發現情況不妙,立刻圍著董俷不停的打轉。有十幾個人纏住董俷,令他騰不出手來。另外的羌人則拉弓搭箭,在週邊不停的偷襲。

  一時間,董俷竟然沒了招數。

  對方不和他硬拼,讓他一身的好武藝無處可用。而那些箭矢,更是朝著他的馬射來。董俷不得不舞動雙錘,一錘護住身子,一錘護住馬匹,顯得有些狼狽。

  不遠處,兩匹戰馬從列陣觀戰的騎陣中走出。

  馬背上坐著兩個人,兩個女人。其中一個用紗巾蒙面,而另一個人,赫然是董媛。

  「大姐,別鬧了……不是說玩玩兒嗎?可別傷了阿醜,否則奶奶會難過的。」

  「嘻嘻,怕什麼?咱家這小弟弟倒是不錯,沒想到阿古力連他一錘都接不住。」

  「大姐……」

  這時候,有兩個羌人把那重傷的羌人將領抬回來。

  「阿古力怎麼樣了?」

  「夫人,阿古力他……不行了!」

  蒙面女人看了一眼那胸口血肉模糊的羌人將領,冷哼一聲道:「把他天葬了吧……真是廢物,還號稱是高手呢,連十二歲的孩子都不如,真是丟盡了金城破羌的臉。」

  話語中,對那將領的死活根本就不在心上。

  她目光轉動,就要準備喝止。可這時候,戰場中的景象突然發生了變化。

  一支利箭穿透了董俷胯下的戰馬脖子。那西涼戰馬慘叫一聲,一頭栽倒在地上,把董俷一下子從馬上給摔了下來。董媛啊的驚叫,剛要縱馬上前查看。就看見董俷落地後身體非常靈巧的在地上打了個滾,呼的站立起來。

  一柄大錘扔的老遠,手中只剩下一把錘。

  可是董俷卻怒了,那戰馬和他朝夕相處兩年,早就生出了濃厚的感情。沒想到……

  手腕輕輕一抖,緊握錘柄的手一扭,碩大的錘頭呼的一聲飛了出去。

  錘頭後面,綁著一根兩丈長,約有兩指粗細的鎖鏈,華棱棱直響。大錘轟然砸碎了一個羌人的戰馬頭顱,董俷輕輕抖動手臂,已經落在沙土中的錘頭呼的又飛了起來。與此同時,他邁步向前,抓起另一柄大錘,華棱棱,鎖鏈又響,錘頭再次飛出去。

  兩柄大錘,成了兩柄流星錘。

  董俷舞動雙錘,方圓四丈之內盡在他掌控之中。

  來不及躲閃的羌人,不是被鎖鏈帶下馬,就是被鐵錘砸的吐血。

  十幾個羌人眨眼間就倒在了血泊中,而董俷的凶性也隨著升起,咆哮著衝向其他人。

  「阿醜,住手!」

  董媛大聲叫喊。與此同時,那蒙面女人也不停的召喚羌人歸隊。

  可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又有七八個羌人被鐵錘打的血肉模糊。董俷接連轟出了五六十錘,兩臂酸痛無比。錘這種武器剛猛無儔,威力也非常的大,可卻耐不住久戰。時間長了,就算是神仙也支撐不住,何況董俷這個只有十二歲的孩子。

  評書演義中,凡用錘的大將,從不和對手糾纏的原因就在這裏。

  想那說唐中的李元霸,都是一錘定乾坤。為什麼呢?就是因為他們耐不住久戰。

  聽到董媛的叫喊聲,董俷也清醒了很多。

  他愕然的收起大錘,看到董媛出現在他的面前,心裏不由得一鬆,忙問道:「四姐,你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你這傻小子,怎麼一個人就跑出來了……喂,阿醜,阿醜,你可別嚇我,醒醒啊!」

  聽到董媛沒事,董俷的心神徹底放鬆。

  耳朵邊上嗡嗡直響,腦袋也一陣陣的犯迷糊。董媛後面的話,他一句都沒有聽清楚,大錘脫手掉在地上,而後兩腿一軟,一頭就栽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

  也難怪,別看董俷的個頭驚人,可畢竟還是個孩子。

  那大錘重一百五十斤,就算是成年人也揮舞不了幾下。董俷雖然天生的神力,能使動這對大錘。可時間一長,一樣的支撐不住,竟然脫力倒在了董媛的懷中。

  蒙面女子連忙跑過來,緊張的檢查了半天。

  「大姐,阿醜沒事吧。」

  「沒什麼大事,只不過是脫力了,暫時昏過去而已。」

  「大姐,你這玩笑可開大了!」

  董媛哭喪著臉說:「阿醜可是奶奶的心肝寶貝,這下子回去,我可少不了一頓家法。」

  「我哪知道……」

  蒙面女子也顯得很慌張。顯然,她很清楚老夫人的脾氣,心裏的小鹿撲通亂跳。

  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

  董媛抬頭觀望,輕聲道:「是二姐夫來了!」

  「算了,事到如今,咱們先迎上去,可別再鬧什麼誤會了。來人,把少爺抬到我的車上去……嘻嘻,不過咱們這小弟弟很不錯,比那個董璜可是要強上百倍。」

  蒙面女子說完,竟然噗嗤的笑出了聲。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9:22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26 22:34
第九章 擂鼓甕金錘

  董俷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身體疼的要命,兩臂更是麻的沒有感覺。躺在榻上,耳朵邊上仍然在嗡嗡的響。

  怎麼回事?我怎麼會躺在這裏?

  董俷馬上回憶起來,他是去營救四姐,和一群羌人打了一場之後,四姐出現了。

  力量還是不行,才打了那麼一會兒就到了極限,看起來想要使用那對三百四十四斤的擂鼓甕金錘,還是遙遙無期啊。力氣已經有了,可這持久力就相對弱了。

  慢著,四姐……

  董俷吃了一驚,難道被俘虜了嗎?

  身上也不知道是哪兒來了那麼一股子邪勁兒,呼的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可這一坐,當真是全身酸痛,讓董俷忍不住哼了一聲,立刻驚醒了趴在床頭打盹的人。

  「綠漪,你怎麼在這裏?」

  小丫頭綠漪還有點迷糊,不過看得出來,她非常高興。

  「少爺,您醒了啊……您可讓老夫人嚇壞了,這會兒還沒休息呢。我這就去告訴老夫人,她一定會很開心。」

  董俷連忙喊住了綠漪,疑惑的看著小丫頭,半晌後才問道:「綠漪,我腦子這會兒有點亂,你容我靜靜。我這是在哪兒?難道那些羌人打進臨洮城裏不成?」

  綠漪一愣,旋即咯咯的笑個不停。

  「少爺,哪兒有什麼羌人啊,那是大小姐回來了,和您開的玩笑……本來是玩笑來著,不過卻沒想到會出現後來的事情。大小姐說您是脫力才昏迷過去的,讓老夫人好一陣的責怪。少爺,您已經睡了一天了,餓不餓?我給您熬了米粥。」

  綠漪這麼一說,董俷還真的覺得有點餓了。

  不過他有點疑惑,問道:「大小姐?哪個大小姐?」

  綠漪說:「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嘍!她早年嫁給了羌人,後來隨羌人輾轉去了金城。聽說這次回來,一方面是為了探望老夫人,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慶祝老爺高升。」

  董俷有點明白過來了,「你是說大姐回來了?」

  「嗯,我先去讓人稟報老夫人,再去看看米粥好了沒有。大小姐說您用力過度,至少要調養個二十天才能恢復過來。少爺,您先躺下來,我去去就回來。」

  綠漪一路小跑的離開了,董俷躺在榻上,終於想明白了事情的緣由。

  對大姐董玉,他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出生前兩年就嫁人了,一晃十幾年過去,別說他不認得,恐怕這家裏人,認識大姐的人都不會太多。老爹又高升了嗎?

  別看董俷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家裏,可對家裏的事情並不清楚。

  也難怪,他大部分的時間不是練功就是學習,而家裏的家奴們對他也是敬而遠之。

  心裏歎息一聲,時間似乎又短了一些。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但使不出半點力氣。正如綠漪所說的那樣,沒十天半月的,休想恢復過來。這一次,當真是虧大了。

  一股怒氣,突然在心底湧起。

  四姐這麼做是什麼意思?當我是個小丑,當我是個戲子,演戲給她們看不成?

  別看董俷平日裏不太說話,可骨子裏有一股先天的傲氣。

  他尊敬四姐,也非常的愛四姐。但是四姐用這種事情開玩笑,董俷真的生氣了。

  躺在床上,他一動不動。

  哪怕是綠漪端著用小火煲了半天的燕窩米粥在旁邊柔聲的勸說,他也是陰沉著一張臉,不但一聲不吭,對那燕窩米粥看都不看一眼,更不要說去品嘗一番了。

  這時候,老夫人在董媛和董玉的攙扶下走進了房間。

  董玉已經取下了面巾,露出千嬌百媚的面容。說來奇怪,董卓長得五大三粗,甚至有些兇猛,可偏偏這三個女兒都是如花似玉,一個比一個漂亮。

  董玉沒有董媛美麗,可有一種成熟女性的魅力。

  進了房間,她看到綠漪端著碗在榻邊苦著臉,而董俷卻背對著綠漪,臉朝著牆。

  董玉明白了其中的緣由,立刻笑了起來。

  綠漪連忙給三人行禮,而董俷聽到笑聲之後,也掙扎著翻過身來,想要坐起身子。

  「奶奶……」

  沒等董俷說完,老夫人就連忙說:「阿醜,你別起來,躺下來,躺下來好好休息。」

  董俷應了一聲,也不理睬兩個姐姐。

  「呦,阿醜生氣了,我好怕啊……奶奶,阿醜生氣了,那樣子可真的是很嚇人。」

  董媛素來是沒心沒肺,一屁股坐在榻上,用力的拍了董俷一巴掌。

  「你幹什麼!」

  董俷疼得直咧嘴。根據上輩子的經驗,他知道他現在屬於韌帶和軟組織都受了傷。董媛好死不死的一巴掌正好拍在他胳膊上的韌帶,那鑽心的疼讓他怎能不怒?

  「一個大男人,哪兒那麼小心眼!」

  董媛笑嘻嘻的說:「不過姐姐還是很感動滴,我們家阿醜聽說我出事,就馬上跑過來營救,說明阿醜是在乎姐姐滴……咦,怎麼還臉紅了呢?阿醜,我說的對不對?」

  董媛趴在董俷的身上,輕聲的問。

  柔柔的話語,還有從董媛身上傳遞過來的那種成熟女人的豐膩肉感,讓董俷的心,怦怦直跳。臉紅的幾欲滴血,他哼了一聲,頭扭過去也不理睬這個四姐。

  董玉笑呵呵的從綠漪手裏接過了粥碗,示意她先出去。

  老夫人也坐了下來,而董玉直接坐在了董俷的身邊,「阿醜,今天的事情是姐姐做的不對。聽四妹說咱們老董家出來了一個了不起的大英雄,忍不住心癢就想試試……只是沒想到惹怒了阿醜,還讓阿醜受了傷。來,姐姐在這裏給你認錯。」

  說著話,董玉把湯匙遞到了董俷的嘴邊。

  董俷撅著嘴,心裏還是有點生氣。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又如何生氣。

  喝了一口粥,董玉笑的更甜了。

  「喝了粥,就代表阿醜原諒姐姐了?」

  「嗯!」

  「阿醜原諒了姐姐,可姐姐還是要責怪阿醜幾句。四妹對我說你平日很冷靜,可是姐姐今天一看,多少有些失望。當然姐姐也知道,你是關心你四姐,但如果連你都出了事情,誰又來救你姐姐呢?你有本事,這沒錯,但也要活著,才能保護我們,是不是?姐姐要你記住一件事,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先顧著自己安全。」

  這是和董玉第一次見面吧,可是董俷卻覺得這個姐姐好像已經認識了很久。

  心裏面的火氣,不知不覺的也沒有了。他點點頭,輕聲道:「大姐,我記下了。」

  「今天姐姐弄死了你的坐騎,等你身子好了,姐姐再送你一匹好馬。正好這次我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個野馬群。嘻嘻,裏面有不少好馬,回頭你去挑選……可惜最好的一匹汗血寶馬被你姐夫帶去河東,說是要送給父親當作禮物。」

  董媛在旁邊聽得真切,忍不住驚聲道:「大姐,你剛才說的是汗血寶馬?」

  「是,一匹純種的赤兔馬,快如閃電。如果我知道咱們家阿醜這麼厲害,絕不會讓你姐夫把赤兔帶走。送給父親也沒什麼用,還不如送給阿醜更加的合算。」

  赤兔馬?

  董俷躺在榻上,身子微微的一顫。

  赤兔馬?三國演義中的人中呂布,馬中赤兔的赤兔馬嗎?它……居然也出現了?

  董媛仍在問:「那赤兔馬,真的很好嗎?」

  董玉點點頭說:「當然嘍。羌人中可是有流傳,那赤兔馬是神龍的後裔,被稱之為龍駒。不但罕見,而且價值連城。若父親當年征戰時有赤兔馬為坐騎,肯定更厲害。不過那赤兔馬現在還小……這樣也好,將來赤兔馬大了,我們阿醜也大了。」

  言下之意,那赤兔馬遲早是董俷的。

  可是董俷心裏卻在暗自發問:那赤兔馬,真的會成為自己的坐騎?

  一匹馬,按照當時的情況,大約有三十年的壽命,正常的巔峰時期是在三歲到二十二歲這十幾年的時間。在董俷原來生活的世界當中,赤兔馬早就已經絕種了。不過村裏的老人還是有說法,一匹龍駒的壽命,遠遠要比普通的馬更加長久。

  而赤兔馬的成熟期要比普通的馬來的晚,大約要到八九歲才算是進入成長期。並且,赤兔馬的成長期比普通馬的成長期要長,會持續三十年的時間才會衰落。

  也就是說,當那匹赤兔馬進入成長期的時候,董俷還不到二十二歲。

  心裏面不免開始幻想有朝一日自己跨赤兔馬縱橫天下的景象,董俷忍不住笑了。

  已經過了子時,老夫人累了。

  董玉和董媛攙扶著老夫人去休息,只留下綠漪一個人在房間裏照顧著董俷。

  總算是從赤兔馬的意淫中醒過來,董俷躺在榻上,再也睡不著了。他在想白天發生的事情,不過是仿照擂鼓甕金錘,重量還沒有擂鼓甕金錘的一半,他才運錘打了那麼一會兒就成了這樣子。

  沒錯,董俷年紀還小,將來力氣還會增長。

  但是有一點,將來他要用的是伏波將軍的擂鼓甕金錘,而不是現在的贗品。三百四十四斤的擂鼓甕金錘,他能運錘多久?而且人總會衰老,那時候又該怎麼辦?

  真是想不明白,當初伏波將軍馬援是怎麼做到的。

  董俷開始佩服這位大名鼎鼎的開國將軍。不但力大無窮,還精通十八般武器。

  按照演義中的說法,西涼錦馬超也是馬援的後代,使的同樣是馬家傳下來的槍法。對了,今年是光和三年,馬超是不是已經出生了呢?現在又在什麼地方?

  想必,三國演義中的那些牛人,都正在努力著吧。

  西涼錦馬超,白衣趙子龍。人中呂奉先,江東小霸王……

  一個又一個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在董俷的腦海中閃過:未來,也許就要和這些人對陣沙場。

  很緊張,同時也有點期待。

  就是在這種緊張和期待交織在一起的心情中,董俷睡著了。

  ******

  董玉的到來,不可否認的給人丁有些稀少的老董家增添了許多的活力。

  而董俷的身體也在以驚人的速度恢復,才不過八天的時間,就能下床活動了。

  八天,董俷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

  如何能延長運錘的時間?五禽戲雖然在這方面給他有些幫助,但卻不能滿足他的需要。董俷偷偷的詢問成方,可得來的回答,卻是一個令他無法滿意的答案。

  「關於這個問題,我們研究了一百多年也沒有找到答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伏波將軍當年的確以這對擂鼓甕金錘馳騁疆場,無人可敵。所以,只能你自己去尋找答案……不過不用灰心,即便是無法像伏波將軍那樣,你同樣是少有敵手。」

  成方並沒有欺騙董俷。

  如果董俷能使用擂鼓甕金錘,那麼戰場上武將對決,誰又能擋住那對大錘呢?

  更何況,為大將者,並不一定總是衝在最前面。

  董俷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卻無法滿意成方的這個回答。

  這一天,他正坐在房間裏,仔細的研究伏波將軍留下來的錘譜,董玉帶著董媛興沖沖的找來了。

  「阿醜,身子大好了嗎?」

  算算時間,董俷受傷已經有十五天了。

  他點點頭,「已經好了,多謝大姐和四姐的關心。」

  「既然已經好了,那就隨我走吧。」董玉說完,拽起董俷就往外面走。一邊走一邊喊:「綠漪,綠漪……準備好了沒有?我們要走了,快點出來,一起出發了。」

  董俷疑惑問道:「大姐,我們要去哪兒?」

  董玉笑瞇瞇的回答說:「我不是答應要賠你一匹馬嗎?當然是帶你去選坐騎嘍。正好綠漪也在,順便也送她一匹……別小看那丫頭,她的箭術可是相當的不俗。」

  不在這個時代生活,永遠無法理解當時人的生活習俗。

  也許是娛樂的方式太少,這個時代的女人不得不去進行一些男人們喜歡的活動。

  比如在春秋時期就出現的貴族遊戲,投壺。

  董家算不得貴族,可是也會進行這樣的遊戲。到了董卓這一代,由於他箭術高超,能左右開弓,於是就把這遊戲改變了一下,以弓射箭,百步之內射入壺內。

  在這方面,董夫人可是高手。

  而綠漪從小跟隨董夫人,更練了一手出神入化的箭術,射蒼蠅的那兒當然不可能,但百步穿楊,卻是十拿九穩。只不過她一小小女子,使不得硬弓。能拉開一石的弓,九十步內射壺,百發百中,甚至比董夫人的箭術還要高明上一兩籌。

  跟隨董俷之後,有一次看到董俷在做五禽戲,小丫頭感覺很有意思。

  於是跟著董俷練了兩年,再加上年紀的增長,力氣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大。

  家奴們說,有什麼主人,就有什麼樣的奴婢。阿醜少爺勇武非凡,連他的小丫頭都不簡單。

  這會兒,小丫頭穿著一件水綠色的長裙,外面套著軟甲,興高采烈的跑了過來。

  「綠漪,你想要什麼顏色的馬?」

  「白色,我要白色的馬……」綠漪騎著馬,揮舞著小拳頭。

  董玉扭頭問跟在後面的董俷:「阿醜,你呢?想要什麼顏色的馬?」

  但是董俷卻沒有回答,而是呆呆的坐在馬背上,看著路上的行人,好像在思考什麼。

  「少爺,大小姐問您話呢?」

  董俷猛然驚醒,「什麼?」

  董玉說:「我問你,想要什麼顏色的馬?阿醜,你從出門就不說話,在想什麼呢?」

  董俷指著街上匆匆跑過去的行人,疑惑的問道:「這些人在幹什麼?行色如此匆忙?」

  綠漪回答說:「少爺,您忘記了?前些日子我和您說過,大賢良師的徒弟來咱們這裏設壇散施符水,已經有二十多天了。好多人都加入了他們的太平道,他們的符水的確是很靈驗咯。啊,我想起來了,就是大小姐來的那天,您還讓我找四小姐呢。」

  董媛扭過身子,盯著董俷問道:「阿醜,你找我嗎?什麼事情?」

  董俷在馬上突然一拍大腿,懊惱無比的說:「看我這豬腦袋,怎麼把這件事忘記了?四姐,我想請你帶人立刻前往太平道的分壇,把那大賢良師的徒弟抓起來。」

  「為什麼呢?」

  董玉、董媛,還有綠漪。三個女人同時看著董俷,對他的這個請求發出了疑問。

  「別問為什麼,只管抓了他們就是!」

  董俷咬牙切齒道:「不過此事最好秘密進行,萬不可打草驚蛇。張角的那兩個徒弟也不要和他們多說,抓起來之後就關在柴房中,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觸。」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9:2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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