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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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1664
fitch 發表於 2013-9-26 23:04
第十章 獅鬃獸

  董家是臨洮的豪強,雖然比不上那些世族門閥,不過也蓄養著千餘名私兵家奴。

  這些私兵大都是幾代人生活在董家,對於董家更是忠心耿耿。

  整個老董家的私兵,總體而言一共分為兩大部分。一部分歸董卓調遣,其中有很多是當年董卓遊俠西北時結識的人物,除了董卓之外,再無一人能控制他們。

  另一部分則是由董府私兵和白毫羌組成。其中的羌人是董夫人當年嫁給董卓時,從部落中帶過來的嫁妝。這部分私兵自然是由董夫人所掌握,董卓也無可奈何。

  後來,董夫人把麾下的私兵分為三份,贈與了董玉三姐妹。

  董照性情溫淑,不喜歡打打殺殺,於是在和牛輔成親後,把屬於她的私兵送給了董媛。這也就造成了董府之中,董媛變成了除董卓夫婦之外,最有權勢的人。

  當然,這並沒有算上老夫人。

  事實上,便是天天和老夫人在一起的董俷,也弄不清楚老夫人手裏究竟有什麼勢力。不過他可以猜測出來,老夫人的勢力不會比董夫人小,甚至還要強一些。

  董媛從小到大,仗著董卓夫婦和老夫人的喜愛,從沒有人敢和她瞪眼。

  即便是結婚之後,李儒雖然是董卓麾下最為得力的謀士,也不敢和她張牙舞爪。

  這自然也就養成了董媛刁蠻的個性。

  而董俷呢,雖然很醜,但董媛知道這個弟弟其實有著讓女人難以抵擋的溫柔。

  十年了,董媛從沒有見到董俷因為什麼事情咬牙切齒。可沒想到當他發怒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的董媛,竟然感受到了一陣沒由來的心悸。這種感覺,只有在面對父親董卓時,才產生過。

  下意識的,董媛立刻喚來了家將。

  從懷中取出一塊墨玉打造出來的虎頭符,「立刻召集人馬,掃了臨洮太平道的分壇。兩個為首者絕不能放過,若有人膽敢阻攔,一律格殺勿論。聽明白了沒有?」

  「喏!」

  家將立刻打馬揚鞭的離去,董媛再看董俷,發現他又變成了早先那副呆呆的樣子。

  我為什麼要聽他的?我為什麼要害怕他?

  董媛驟然感到無比的惱怒,縱馬上前,伸手一把抓住了董俷的耳朵罵道:「死阿醜,居然敢和我呲牙。」

  董俷啊的一聲慘叫,伸手向外一擋。

  要說,他並沒有使什麼力氣。可他沒想想,能舞動一百五十斤大錘,拉開三石硬弓的力氣,哪怕是輕輕一推,又豈是董媛能承受?更何況,董媛也是在開玩笑。

  「啊……」

  董媛險些從馬上栽下去,幸好董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董媛。

  「阿醜,你發什麼瘋?」

  董俷紅著臉,撓頭說:「我不是故意的,剛才只是在想事情,沒想到……啊,我想起來了。」

  事實上,從董俷擁有了第一匹屬於自己的戰馬後,就覺得好像缺少了一點什麼。這種感覺,每當他在騎馬的時候就越發的體會深刻,董媛這一掐,倒是讓他想起來了。

  馬鐙……

  傳說中的馬鐙。那些小說裏面不是說過,三國時期還沒有出現馬鐙嗎?對了,還有馬掌,似乎也沒有出現過。董俷對馬鐙的印象並不是很深刻,馬掌的樣子也不太清楚。畢竟在上輩子,騎馬已經是非常稀少的事情了,更何況是在山區。

  「綠漪,咱們家有工匠嗎?」

  「工匠?」

  「嗯,就是鐵匠啦。」

  董媛這時候已經上馬,聽到董俷的問話,介面道:「當然有嘍。否則咱家那些兵甲怎麼鑄造?你以為你那對大錘是怎麼製造出來的?還不是奶奶命令工匠打造。」

  董俷點點頭,「四姐,等挑選了馬匹回家後,能不能找來兩個工匠?」

  「這有何難,你要打造什麼?」

  董俷的心情很愉悅,「這個嘛……山人自有妙計。」

  「山人你個大頭鬼!」

  倒是董玉用非常奇怪的目光盯著董俷,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董俷沒有留意到董玉的目光,坐在馬上笑呵呵的出城去。說心裏話,在所有他看過的三國小說當中,馬鐙和馬掌似乎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改變。什麼弩箭啊,什麼攻城車啊,每每想起那些穿越眾知道那麼東西,董俷都會感到無比的羡慕。

  可惜,什麼弩箭啊,煉鋼之法啊,他是一點都不懂。

  不過不懂沒有關係,那怕是馬鐙、馬掌之類的微小變化,都會讓他感到開心。

  這是他個人的一小步,但也許是歷史的一大步。

  只可惜,他上中學的時候,老師沒說過什麼蘸火的方法。初中畢業後就當了護林員,連大學的門朝那邊開都不清楚。有時候想想真是佩服,高中、大學的人真牛逼,不是搞理工的人都知道蘸火的方法,要是當年他也上了大學,哈哈……

  ******

  董家既然是臨洮的豪強,自然也佔著大塊的土地。

  位於臨洮和羌人居住區的交界處,有一塊面積廣袤的牧場,屬於董家的財產。

  本來老董家的牧場沒那麼大,只是白毫羌遷徙,在離開之前把他們最好的土地送給了董卓。這也使得董家的牧場跨越了臨洮和羌人居住區兩大塊土地,在當地牧場排名第一。

  一進入牧場,董俷就能看到成群的馬在牧場中遊蕩。

  當然少不了有放牧者在旁邊看護,體形高大的牧羊犬跟隨在馬群當中。

  董俷喜歡狗,上輩子當護林員的時候,就曾經養過一隻,但後來被偷伐者殺死了。

  來到這個時代後,董俷並沒有改變他的喜好。

  只不過老夫人不喜歡狗,又喜歡清淨。以至於和老夫人生活在一起的他,也沒有辦法養狗。不過即便如此,有機會來牧場的時候,他還是會逗弄那些牧羊犬。

  說起來,董俷訓狗的本事,在牧場可是出了名。

  「四姐,我上次和你說過的事,你有沒有讓人去做?」董俷勒住馬詢問道。

  董媛一怔,「什麼事?」

  「果然忘記了!」董俷一拍額頭,苦惱的說:「我不是和你說過,咱們的牧場太大,最好弄些圍牆柵欄,再設一些刁斗望樓。這裏地處羌漢雜居地區,關係本來就很複雜。父親的官位越來越大,難免會有一些宵小窺視我們,也算有備無患。」

  「我,我忘記了!」

  董玉縱馬上前說:「阿醜,你要在這裏築城嗎?」

  董俷搖頭回答:「當然不是……築城的話麻煩,而且會引起羌人的誤會,事情會很多。我的意思是在這裏設一個寨子,一來能和臨洮犄角相望,二來也算是守護咱家的產業。」

  「只是這麼簡單?」

  董玉顯然聽出來,董俷還有話沒說出來。

  董俷看了看周圍的人,家將們距離很遠,只有董玉、董媛和綠漪在他的身邊。

  「我總覺得,父親的官越來越大,可是危險也就越來越多。我擔心有朝一日……咱們至少能有個根基。這裏荒涼,但勝在沒有世族門閥的制約。而西涼民風剽悍,更可以善加利用。我聽說,羌人最近有些不太安穩,很多小部落被莫名其妙的襲擊。」

  董媛點點頭,「我也聽說了這件事,好像是被大部族吞併吧。」

  董玉盯著董俷,「阿醜,你接著說。」

  「小部落雖然沒有了,但是有很多失去家園,同時又沒有被俘虜的勇士流落各地。這些人頗有武力,獨自一人的時候是遊俠,是盜賊,並不足為慮。可一旦聚集在一起,那就會造成不少的麻煩。我想,與其讓他們當馬賊,不如收為己用。」

  董玉心裏咯噔一下,「阿醜,這是你想出來的?」

  董俷撓撓頭,有些憨憨的笑道:「我也是胡思亂想,這裏面有很多困難,所以沒有和奶奶說過。」

  董媛倒是沒感覺什麼,只是認為這樣一來,董家在西涼的地位,恐怕又要變大。

  「阿醜,你早說嘛!等下我見了這裏的管事,就交代他們辦理。」

  這時,牧場的管事帶人前來拜見。董玉還想再詢問,可是又覺得人多不太合適。

  「大姐,你帶來的那群野馬在哪兒?」董媛問道。

  董玉一笑,掃了一眼管事。管事立刻明白過來,忙在馬上欠身道:「四小姐,大小姐帶來的馬群已經被圈起來了,由專人照看。小人給您帶路,請您隨小人來。」

  管事在前面帶路,董玉四人緊隨其後。

  董府的家將私兵距離四人大約有二三十丈的距離,亦步亦趨。

  董玉抓來的馬群,數量著實不少。大約有三百多匹野馬,一匹匹格外的神駿。

  在圈起來的時候,這些野馬都已經被馴服了。

  也難怪,羌人善於馴馬,再加上這牧場的馴馬高手也有不少,所以並不算困難。

  只是這群野馬還沒有和牧場的馬融為一個群體,故而被單獨的圈養。

  綠漪看到這麼多馬,高興的不停拍手。她跟在董媛的身後,待董媛挑出一匹小紅馬之後,很快的也挑選出了一匹小白馬。這西北的女子,個個身手不凡。董媛和綠漪在挑出馬匹後,立刻想要試上一試。只不過,這些馬雖然被馴服了,可野性尚存。管事擔心出事,忙叫上人跑去幫忙,只留下董玉和董俷兩人在圈外。

  董玉看了看董俷,「阿醜,怎麼不去挑一匹?」

  董俷笑了笑說:「我還在看!」

  「哦,阿醜懂得相馬?」

  「也說不上懂,只不過二姐夫曾經和我說過一些相馬的常識,所以知道一些。」

  董玉笑道:「那說說看!」

  董俷跨在柵欄上,盯著那些馬,頭也不回的說:「馬分三十二相,以眼為先。而後要看頭面是否方圓。所謂眼似懸鈴紫色浸,睛如撒豆要分明。白縷貫睛行五百,瞳生五彩壽多齡。」

  「那頭面如何觀之?」

  「鼻紋有字須長壽,如火如公四十春。壽旋頂門高過眼,鬃毛茸細萬絲分。面如剝免肋無肉,鼻如金盞食槽橫。耳如柳葉根一握,頸長如鳳似雞鳴。口叉湏深牙齒遠,舌如垂劍色蓮形。口無黑靨湏長命,唇如垂箱兩合停……啊,來人!」

  董俷喚來的管事,指著圈中的一匹黑馬:「把那匹馬拉過來!」

  自有家奴跑過去把董俷看中的黑馬牽來,管事命人為馬匹上鞍,卻被董俷攔住。

  他走上前,雙手放在馬背上,輕輕婆娑光滑的馬背。

  董玉示意管事不要出聲,靜靜的看著董俷。片刻之後,董俷突然兩膀用力,雙手向下一按。那神駿的戰馬唏溜溜一聲爆嘶,四蹄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不行!」

  董俷歎了口氣,走到董玉的身邊。

  董玉好奇的問:「阿醜,我看那匹馬不錯啊,為什麼不要?」

  「將來它撐不住我。」

  「撐不住?怎麼可能……」

  董俷苦笑道:「大姐,我現在才十二歲,體重已經快一百五十斤了。等我完全長起來,只怕這體重會在二百斤以上。加上盔甲,兵器,這匹馬雖然不錯,但還不足以撐起我。」

  董玉笑道:「我看這匹馬,撐五百斤當不成問題。你的兵器重一百五十斤,加上體重和盔甲,最多也就是四百斤,怎麼可能撐不住?」

  董俷看了大姐一眼,輕聲道:「我現在用的兵器,是我練功所用。奶奶早就給我準備了另一對大錘,說是要等我長大以後才能夠使用。故而我說這匹馬撐不住。」

  董玉一怔,「另一對大錘?多重?」

  「三百四十四斤!」

  董玉聞聽,不由得愕然。三百四十四斤的兵器,加上體重盔甲,當在六百斤以上。

  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苦笑道:「阿醜,就算是赤兔馬,也未必能馱得起來。」

  董俷歎口氣,點點頭說:「我知道……可我也沒辦法。」

  「別灰心,等將來姐姐想辦法,說不定能找到一匹神駒呢。對了,阿醜你不是喜歡狗嗎?」

  見董俷沒有選到合適的馬有些垂頭喪氣,董玉連忙安慰。

  董俷抬起頭說:「我是喜歡狗,但奶奶不喜歡啊。」

  「沒關係,回頭姐姐讓人從西羌給你找一頭獒,就放在牧場裏。你已經長大了,奶奶不可能天天跟著你。你也可以和奶奶要求住在牧場,奶奶也不會阻攔你。」

  董俷眼睛一亮,連連的點頭。

  ******

  董玉和董俷在這邊說話,另一邊董媛和綠漪已經和胯下的坐騎完全的熟悉了。

  二女騎在馬上不停的奔跑,咯咯的笑不停。

  「阿醜,快來啊,我們比比,誰的馬更快一些?」

  董媛伸手招呼董俷,縱馬朝董俷奔來。突然,從牧場的遠處傳來一聲唏溜溜野馬的爆嘶。那馬嘶聲猶如沉雷在地平線上炸響,驚得牧場中的馬匹一陣的驚慌。

  董媛的馬被突如其來的馬嘶聲嚇了一跳,頓時驚了。

  野馬剛被馴服,野性尚存。這一驚可不得了,朝著馬圈外就衝了過去,好像發瘋似的。幾個家奴上前阻攔,被野馬撞得飛了出去,倒在地上是大口的吐血。

  「馬驚了,馬驚了!」

  「保護四小姐!」

  周圍的人都慌亂了,馬背上的董媛更是不停的尖叫。董俷一把撥開了擋在身前的家將,怒吼一聲,「去看著別的馬,這裏有我!」

  說著話,他縱步就衝上去,站在那驚馬的前方。

  「阿醜,快閃開!」

  董玉嚇壞了。她可是清楚,一匹剛被馴服的野馬,驚起來會有多麼可怕。有心衝過去把董俷拉開,但是卻被家將死死的拉住。眼見驚馬已經衝到了董俷的跟前,就看見董俷紮了一個馬步,雙手抬起狠狠的和馬頭撞在一起。

  小紅馬一聲暴叫,四蹄騰起。

  董俷上前一步,抓住了馬韁繩用力向下一拽,另一手摟住了馬脖子,氣沉丹田,大吼一聲。那衝起來的野馬,力道何止萬鈞。竟然被董俷生生的掀翻在地上。

  董媛驚慌失措的在地上翻了幾個滾兒,被扶起來的時候,腦袋裏依舊是一片空白。

  小紅馬仍在掙扎,可是被董俷死死的按在地上。

  董俷一邊按住小紅馬,一邊吹著口哨。這是牧場中的人告訴他的訣竅,可以舒緩馬的心情。漸漸的,小紅馬不再掙扎,有家奴上前把小紅馬給牽了起來,董俷也是精疲力竭的坐在原地,半晌動彈不得。

  「我要殺了它!」

  清醒過來的董媛尖聲吼叫,從家將的身上搶過一把寶劍,就朝小紅馬撲來。

  「四姐,不關它的事情。它是被驚嚇到了……你要是殺了它,我何必費這麼大勁兒制服它?早知道一拳就打死它了。你看,它也知道錯了,這不要向你認錯?」

  董俷忙跑過去抱住了董媛,小紅馬也頗通人性的走過來,眼睛水汪汪的看著她。

  董媛的心軟了!

  從內心而言,她也很喜歡這匹小紅馬,還真的是不忍心殺它。

  可……丟了這麼大的人,如果不發洩一下,心裏面總是有一股子火氣憋著。

  「是什麼驚了我的小紅?」

  管事也被嚇得臉發白,他當然知道董家四小姐是個什麼脾氣。聽到董媛詢問,連忙跑過來,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一定是那匹該死的馬跑出來了,一定是這樣。」

  「哪匹馬?」

  董俷忍不住開口問道。從馬嘶的聲音中可以聽出,那匹馬絕非凡品。

  管事連忙回答:「是一匹孤馬,很難看,也很不合群。剛生下來的時候,沒有母馬願意餵它。而且經常和其他的馬衝突,咬死踢傷了好幾匹馬,我都想殺了它。」

  董俷招手讓家將牽馬過來。

  他翻身上馬,「那匹馬現在在何處?」

  「估計已經被人圍住了。那匹馬性子烈的很,誰都馴服不了。也只有牧場裏的小鐵能和它接近一些。當初我想殺了它的時候,就是小鐵死活不肯,我才放過了它。」

  「小鐵是誰?」綠漪問道。

  管事回答:「是個羌人孤兒。三年前,我看他精于養馬,於是從馬販子手裏買下來。人倒是挺聰明,就是對馬非常癡迷,這裏的人都叫他小馬癡,也算是能幹。」

  董俷問:「那匹馬多大了?什麼樣子?」

  「醜的很……還不到兩歲,而且也非常的暴烈。我這裏有兩個馬師都被它殺死。」

  正說著,董俷就聽見從前方傳來一聲聲暴烈的馬嘶聲。

  他連忙抬頭眺望,只是沒想到這一看,卻讓他頓時呆了,久久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7:23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26 23:54
第十一章 馬奴小鐵

  牧場中,一匹黑色的烈馬被團團圍住,四五根繩索套在它的身上,十幾個大漢奮力的想要把它拽倒。

  但是烈馬依舊高昂著頭顱,脖子上好像獅子一樣的黃色鬃毛隨風飄舞,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即便是繩索套在它的脖子上,即便是被殺死,它也不願臣服於人類。

  只見它四蹄蹦跳,忽而仰蹄,忽而後踹。

  那雙略帶著紫色的眸,不時有五彩的光芒閃過。強健的四肢,雄峻的軀體,無不給人以力的美感。雖然它的樣子很醜,看上去好像野獸,可即便是再挑剔的人也無法否認:這匹馬,才是真正的草原之王,才是真正的龍駒。

  董俷看呆了!

  在烈馬掙扎反抗的時候,他能從馬眸中看到,它內心中的孤寂。

  很醜的馬,但是我喜歡!

  眼角的餘光閃過一道寒光。一名家奴彎弓搭箭,準備把烈馬射殺在原地,以取悅董媛。

  董俷勃然大怒,手中的馬鞭好像靈蛇一樣的纏繞在家奴的脖子上,用力一拉。

  家奴慘叫著從馬背上栽下來,沒等他站起,馬鞭劈頭蓋臉的就落在了他的身上。董俷多大的力氣,更何況是在盛怒之中,家奴在地上打著滾,不停的哀嚎著。

  「誰敢傷了它,老子就撕了他,滅了他全家!」

  董俷說著話,從馬上跳下來,大聲吼道:「都給我讓開,它是屬於我的!」

  董玉卻連忙抓住了董俷,「阿醜,別衝動……你想要馬,姐姐回頭給你找,可是不要找它。羌人中有一個傳說,有一種馬是神獸狻猊和龍駒結合產下的後代,名為獅鬃獸。據說獅鬃獸出現,必然會帶災難,誰騎上它,誰就會不得好死。」

  聽上去,好像是八駿中的『的盧』。

  董俷搖搖頭,「大姐,你放手,我就要它。看見它第一眼,我就知道它是我的。」

  董玉還想勸阻,但是卻被董俷掙脫。他大步流星的跑過去,在距離獅鬃獸還有二十步的地方停下來,揮手示意四周的家奴和家將讓開,然後就看著那匹獅鬃獸。

  獅鬃獸也停止了掙扎,瞪著董俷。

  它似乎看出董俷的意圖,那雙帶著五彩光芒的迷幻紫眸,閃過了嘲諷的光彩。

  董俷突然笑了,指著獅鬃獸說:「你是我的!」

  獅鬃獸打了一個響鼻,不屑的抬起頭。它把身上的繩索咬斷,前蹄不停的刨著地面。幾乎是在同時,董俷和獅鬃獸一起動作,面對面的衝了過去,好像兩個決鬥的武士。

  眼看著獅鬃獸就要撞在董俷身上,董媛和綠漪都忍不住啊的驚叫,閉上了眼睛。獅鬃獸猛然仰蹄,狠狠的踹向董俷,而董俷毫不畏懼,大吼一聲抓住了獅鬃獸的前蹄。馬要踩死人,人要制服馬,董俷的身子向後連退了兩步,而獅鬃獸也退了兩步。

  「好畜生!」

  董俷放聲大笑。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十年,還沒有什麼事物能讓他感到熱血沸騰。但是現在,他的血開始燃燒了,開始沸騰了。董俷知道,這匹馬就是他的。

  再次撲出,獅鬃獸靈巧的騰挪閃開,張口向董俷咬去。

  而董俷則閃身躲過,趁機貼近了獅鬃獸,想要跳上馬背。哪知這獅鬃獸太聰明了,看破了董俷的意圖。就在董俷騰空的一刹那,竟然再次騰挪,狠狠的撞了過去。

  空中的董俷無處躲閃,被獅鬃獸撞翻在地。

  那獅鬃獸衝過去,仰蹄踩了下去。董俷一團身,縮在馬腹下面然後一個起身,狠狠的撞在馬肚子上,把獅鬃獸撞得一個趔趄,險些就倒在地上。

  這一人一馬,在空曠的草原上鬥智鬥勇。

  而周圍觀戰的人都看傻了眼,竟然連大氣都不敢出。

  「大小姐,少爺沒危險吧!」綠漪看的是心驚肉跳,輕聲的詢問。

  董玉咬著嘴唇,強耐住急促的呼吸,輕聲回答:「應該不會……也許,這獅鬃獸是老天爺給阿醜送來的坐騎。若是阿醜都無法制服,我想也沒有人能制服它吧。」

  「制服不了,殺了它!」

  董媛對剛才的事情猶自氣憤不過。該死的馬,竟然敢讓本小姐出了那麼大的醜!

  董玉一笑,「你要是殺了它,阿醜會和你拼命的。」

  三女正在交談,周圍的人突然一聲驚呼。抬頭看去,只見董俷竟然跨坐在馬背上。只是沒等他坐穩,獅鬃獸一個蹶子就把他掀了下來,退後兩步不停的噴吐鼻息。

  董俷也是在大口的喘氣,但是臉上卻洋溢著快活的笑容。

  「幹!有個性,老子喜歡!」

  想要站起來,可是腿一軟卻半跪在地上。那獅鬃獸也匍匐下來,和董俷面對面的瞪著眼睛,片刻後一扭頭,依舊是不屑一顧的樣子。不過,董俷雖然沒有制服獅鬃獸,可獅鬃獸已經不再小看眼前這個醜八怪。

  「今天就到這裏,你是我的,記住,沒有服我之前,不許任何人騎在你的身上。」

  獅鬃獸噴出一股滾燙的鼻息,長嘶一聲,好像是在向董俷挑戰,又好像是在做出保證。

  「去,把少爺扶起來!」

  兩個家將連忙過去,把董俷扶起來。但是,沒有人敢靠近獅鬃獸,它轉過身子,蹣跚的朝著遠處走去。那背影,看上去很寂寥。在周圍的馬群中,卻是那麼孤傲。

  「給它最好的草料,給它最好的馬棚……」

  「少爺,它不吃的!」管事苦笑道:「這匹馬很驕傲,也很古怪。它不住在馬棚裏,也不吃我們給它準備的草料。寧可去吃一些雜草,寧可睡在牧場中,也不願意和其他的馬在一起。不過,小人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和它鬥個旗鼓相當。」

  「相當嗎?」董俷的眼睛一瞇,看著獅鬃獸的背影,突然大聲叫喊:「阿醜,記住,你是我的……照顧好自己,咱們明天再來過。什麼時候你服氣了,什麼時候算完。」

  董玉等人聞聽愕然。

  阿醜,那可是董俷的乳名啊!

  哪知道,那匹蹣跚的獅鬃獸在聽到董俷的吼聲竟然停下了腳步,扭頭看了一眼董俷,長嘶一聲撒腿狂奔而去。

  董俷笑道:「相當嗎?你看,我連走路都要人攙扶,它卻能自己奔跑,其實我輸了……別扶著我。一匹馬尚有如此傲氣,我絕不會輸給一匹馬,我不需要人扶。」

  董玉走上前,正好聽到了董俷的這番話。

  她擺手讓家將推開,「阿醜,姐姐累了,幫姐姐一下,如何?」

  說完,也不等董俷答應,手就放在了他的胳膊上。董俷知道,大姐這哪是要他攙扶,分明是在攙扶他。同時他也明白,以現在的狀況,還真的需要人來攙扶。

  「董三,晚上我們就在牧場住下了,派人回城裏告訴老夫人一聲。」

  董媛對管事吩咐,然後笑嘻嘻的看著董俷說:「阿醜,怎麼把乳名讓給了它呢?」

  董俷笑道,「它本來就醜嘛!」

  「你這傢伙,真是個拼命三郎。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獅鬃獸這樣的馬,性子可真是烈。」

  董俷正色道:「不是烈,是傲!」

  說著,他好像自言自語似的輕聲道:「其實,我覺得我和它都一樣。父親不喜歡我,家裏的那些奴僕都害怕我……它呢?也是一樣,母親不喜歡它,群體不接受它。雖然它是一匹馬,但是我能從它的眼神中感受到和我內心一樣的孤獨。」

  董玉的手微微一顫,看了董俷一眼,沒說話。

  ******

  牧場裏有很多的氈包,是供那些牧馬人居住。幾十個氈包圍繞著一排簡陋的,用石頭堆砌的房子,那是管事們和家將居住的地方。至於那些下等的家奴,則都在草棚裏和牛羊混居。

  管事早就讓人把房舍打掃乾淨,迎接董俷等人。

  當走進屋子前,董俷看見一個年紀大約在十二三歲的羌人孩子頭破血流的跪伏在地上,周圍有十幾個家奴看著。

  董俷一皺眉,走進屋中坐下。董玉和綠漪去後面換衣服,廳堂中只剩下董俷和董媛。

  董俷問道:「門口的少年是誰?」

  「少爺,那就是小人剛才和您說的小鐵。之前,那頭獅鬃獸都是由他看管,哪知道他今天居然睡著了,讓那獅鬃獸跑進來牧區,還驚嚇了幾位小姐,實在可惡。」

  董媛哼了一聲,「的確是可惡,董三,先去賞那小子一百鞭子,給我狠狠的抽。」

  「四姐,您這是……」

  「阿醜,你別管。如果不是這小子,我何苦今天丟那麼大的人。獅鬃獸既然是你看上的,我可以不計較。可是我心裏這口氣必須要出,否則憋著會很難受。」

  管事有些為難,看看董媛,又看看董俷。

  董俷雖然是家中的少爺,可沒權沒勢,誰都知道董卓並不喜歡他。但董媛就不一樣了。那可是董家的小公主……哪怕是得罪了董俷,也好過去得罪董四小姐。

  董三權衡了一下,立刻讓人吩咐了下去。

  董俷有點不高興了:我這正和四姐商量呢,你小子這不是在和我作對嗎?

  「董三,你他媽的耳朵聾了不成?我說了,等一等。」

  「四小姐說……」

  「四小姐是人,難道我就不是人了?」

  這話本來也沒什麼問題,可聽在董媛的耳朵裏,怎麼聽都不是個滋味。這是什麼意思?不就是個小羌奴嗎?有必要說的這麼過分?

  「阿醜,你這是什麼話?」

  「我就事論事,我這邊正和四姐你商量,這小子就迫不及待的吩咐下去,何曾把我放在眼裏?」

  董俷的意思並沒什麼,可口氣有點沖,讓董媛很不高興。

  「董三沒有做錯,我吩咐下去了,他就要去執行。」

  董俷忍著氣說:「四姐,只不過是一件小事。再說你不是也沒事嗎?一百鞭子下去,那傢伙還能活下去?我替他求個情,四姐你就放他一馬,算是給我一個面子。」

  「什麼叫小事?」董媛柳眉倒豎,怒道:「差點害死了我,還是小事?董三,再加一百鞭子。」

  董俷怒了,呼的起身。

  「四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我還想問你是什麼意思呢!」

  董媛也火了!私下裏董俷和她吵吵鬧鬧,她根本不在乎。可是當這麼多人的面,她堂堂的董家四小姐連打個人都被人推三阻四,這顏面可真的是丟大了。

  「阿醜,你若當我是你四姐,就別出聲。」

  「四姐,你如果當我是你弟弟,就饒了那個傢伙。」

  董俷倒也不是非要救那個小鐵,只是覺得這事情和小鐵並沒有關係。再說了,如果不是小鐵,那獅鬃獸怎麼會跑到牧場。如果不到牧場,怎麼會被他所賞識?

  說起來,這還真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是因為那董三,讓事情變得有些複雜。董媛瞪著董俷,咬了咬嘴唇,突然大步走出了廳堂,探手從一名家將的手中奪過一把利劍,氣勢洶洶的向少年走去。

  「四姐……」

  董媛舉起寶劍,向少年砍去。

  董俷這時候也跑出來,見此狀況後,忙衝過去推了一把董媛。

  董媛那能想到,董俷會為了一個小馬奴向她動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倒在地。

  「阿醜!」

  董俷也傻了,「四姐,我不是故意的!」

  董媛站起來,把寶劍扔在地上,看了董俷半晌,淚水奪眶而出,哭著跑了出去。

  「四姐……」董俷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狠狠的瞪了董三一眼,「給他鬆綁,等我回來再處置!」

  說完,他就朝著董媛離去的方向追去。

  等他追上董媛的時候,董媛已經跨坐在小紅馬的背上。

  「四姐,你去哪兒?」

  「鬆手,你管我去哪兒?」

  「四姐,這天都要黑了,有什麼事咱們好好說,你可別一個人到處亂跑,會出事的。」

  董媛怒道:「我死我活,與你有什麼關係?照顧好你那個該死的小馬奴,以後別來找我!」

  「四姐……」

  「我讓你鬆手!」

  董俷死死抓住了韁繩道:「我不鬆!」

  「再不鬆手,我就不客氣了!」

  「四姐,別鬧了,有什麼話,咱們坐下來好好說,行不?」

  這時候的董媛,哪兒還聽得進董俷的話。幾次三番的阻攔她,讓董媛氣憤至極。

  見董俷不鬆手,她揚手一鞭子抽在了董俷的肩膀上。

  沒想到董媛會真的出手,董俷一咧嘴,緊握著韁繩的手,一下子鬆了。

  這一鞭子打在了董俷的身上,董媛也後悔了。不過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也是騎虎難下。心道:沒關係,了不起回頭讓奶奶出面……再說了,阿醜不會怪我。

  想到這裏,她縱馬疾馳而去。

  董俷苦笑著在原地站立,看一群家將呆若木雞的沒有動,心裏的火騰的一下竄了起來。

  「看什麼看?還不去追上四姐?護送她回家,要是少一根汗毛,我就撕了你們!」

  家將們這才如夢方醒的追了出去,只留下董俷一人在站在原處,半晌後苦笑一聲,轉身走回了石屋的廳堂。

  這一天,可真的是不順啊!

  馬沒有挑選到,反而和姐姐鬧翻了臉。

  手臂上是滋滋痛,董俷的心也在怦怦跳:這還真的是一個難出來混的時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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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 發表於 2013-9-27 00:22
第十二章 心思

  董三的慘叫聲從外面傳入廳堂,伴隨著板子拍在肉上的沉悶聲響,讓人不住的打寒蟬。

  廳堂裏有三個人,董玉和董俷面對面的跪坐著,誰也不說話。

  綠漪為董俷倒了一碗水,手不停的在顫。可以看得出,她此刻非常的害怕。按理說,綠漪不是沒有見過打人的場面。當初跟隨董俷的時候,她可是親眼看到董夫人把兩個多嘴的家奴活活打死的景象。可即便是這樣,她依然感到非常恐懼。

  而讓她恐懼的源頭,就於那兩個面對面,誰也不說話的人。

  董媛氣呼呼的走了,當董玉問清楚後,頓時勃然大怒。一方面她是氣董俷,為了一個小小的羌奴,用得著和自己的姐姐翻臉嗎?另一方面,她則惱怒那個口沫橫飛,在她面前添油加醋數落董俷不是的管事董三。

  你拍馬屁沒關係,可是你不該在兩姐弟之間表現出來那種態度。

  而且,不管董俷做的再不對,他是董家的小少爺,可不是你一個下人能品頭論足。

  可憐的董三,還想在董玉面前賣好。但沒成想,董玉二話不說,命家將把他綁起來,在廳堂外重責。打多少板子董玉沒說,只是告訴家將:重重的打,讓他明白,誰才是他的主人。

  家將都是跟隨董玉多年的老人了,怎麼會不明白董玉的心思。

  幾板子下來,打得董三是血肉橫飛,慘叫聲漸漸的弱了下來,漸漸的沒了聲音。

  董玉和董俷依然面對面的坐著,誰也沒開口。

  外面,板子拍在肉上的聲音讓綠漪的汗毛都豎立起來。這是要打成肉醬啊!

  「阿醜!」

  董玉終於開口,打破了屋中的寧靜。三國時期,人與人交談時可沒有倒茶的說法,更不會有什麼上茶的規矩。不論大小,男女,要麼是喝水,要麼就是喝酒。

  而年紀稍長的人,大都是喝酒。

  董俷秉承未來時代人的規矩,不到法定年紀,他是絕不喝酒。

  所以,當大多數同齡的孩子都能喝上幾口濁酒的時候,董俷依舊是滴酒不沾。

  反倒是董玉,酒量非常驚人。

  「大姐……」

  「我觀察你很長時間了。」董玉喝了一口酒,放下手中的酒樽,「可是我越觀察你,就越是看不明白你。我問過奶奶,奶奶也把你說過的一些話告訴我了。我還問過四妹,她說你從小就透著不凡。你七歲的時候,殺死了十八個家將,打得你堂哥吐血,在床上躺了半年才恢復……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這是你做的詩嗎?」

  綠漪手一顫,驚奇的看著董俷。

  董玉念出來的這兩句詩,沒什麼出彩的地方。可是綠漪卻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感受。

  也就是說,這首詩的精彩處,在後面。

  「……君不見,豎儒蜂起壯士死,神州從此誇仁義。一朝虜夷亂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屠得九百萬,即為雄中雄……你別驚訝,當時你四姐夫就在場,他把你這首詩記在了心裏,回去後還刻在了竹簡上。」

  「四姐夫?」

  董玉點點頭,「你四姐夫是個聰明人,也是咱董家最有學問的人。連他都說好,你四姐又怎能不記下來。只是你這詩中有太多驚世駭俗的東西,所以你四姐夫千叮嚀,萬囑咐,絕不可以流傳出去,否則一定會給你,給家人帶來殺身之禍。」

  董俷端起酒樽,把裏面的白水喝乾。

  綠漪看著董俷,那眼睛裏閃爍中一種怪異的光芒。不可否認,這詩做的很普通,可偏偏讓人感到熱血沸騰,感到身子都在燃燒。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快意。

  「綠漪,你先下去。記住,剛才我說的話你一句都沒聽見。如果讓我聽到半點風聲,外面的董三就是你的下場。」

  董玉說的是輕描淡寫,可是卻讓綠漪遍體生寒。

  「奴婢知道,奴婢什麼都沒有聽見,奴婢告退!」

  看著慌慌張張走出去的綠漪,董俷微微一皺眉頭:「大姐,幹嘛要去嚇唬她呢?」

  「嚇唬?哈,我可是說真的。」董玉的眸光令董俷心裏生寒,微微哆嗦了一下。董玉冷笑一聲道:「你別以為我是危言聳聽,你這詩中有太多驚世駭俗的東西,更直指我朝立國之根本。若是傳揚出去,那些世家大儒必然口誅筆伐,你又能得好嗎?」

  「我,我只是一時衝動。」

  董玉冷笑道:「開始我也以為你是衝動,甚至還覺得你是個口無遮攔的莽夫。阿醜,你不像個十二歲的孩子,你很會隱藏。有時候,我就不明白你哪裡來的那麼多古怪念頭……時而精明,時而莽撞,讓人無法分辨。阿醜,告訴我,哪個才是你?」

  「我……」

  「父親對你有偏見,他不喜歡你,這是事實。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又是怎樣?董璜不是父親親生,從小就跟在父親的身邊。傷剛好,就急急忙忙的跑到了河東。而你呢?從小到大,你和父親說過幾句話?甚至有時候父親刻意想和你拉近關係,你也在躲避。阿醜,我們見面的時間不多,但我能覺察到,你在躲避。」

  這句話說在了董俷的心坎上,他一下子就毛了!

  「躲避,我有什麼好躲避的,我又要躲避什麼?」

  董玉笑了起來,輕聲回答:「你要躲避什麼,只有你自己知道……問你自己吧。」

  「我……」

  「好了,話說到這份上,剩下的你自己去想。既然你要保那個羌奴,甚至不惜和你四姐翻臉,乾脆我就把那羌奴送給你。只是我希望,你回去後向你四姐道歉。」

  董玉說完,端起酒樽一飲而盡。

  董俷卻在發呆,腦袋裏嗡嗡直響。大姐說的沒錯,我一直在躲避;我曾經以為我已經熟悉,並且適應了這個時代,可實際上呢?我只是在時代的門外徘徊。

  要說殺人,我也殺過不少人。

  那小羌奴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為何要保他?只是一個小羌奴而已,我又何苦呢?

  董俷的思想,在劇烈的衝突著,腦袋漲的好像要炸開了一樣。

  董玉也不打攪他,一手拎著酒罎子,一樽又一樽的喝著酒,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也許,阿醜會說出他的想法;也許,他還是老樣子。

  可不管怎麼說,相信這一席交談,足以讓他真真正正的變成一個董家的子孫。

  ******

  廳堂外,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緊跟著好像有人從馬上跌落下來,外面一陣的喧嘩。

  「出了什麼事?」

  董玉皺眉站起。董俷也驚醒過來。他歎了口氣,隨著董玉站起來,走到了門口。

  門外,一個家將遍體鱗傷,好像是剛從戰場上走下來一樣,幾個家奴攙扶著他。一看到董玉,家將連滾帶爬的跪在了董玉身前,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大小姐,不好了!」

  這一幕怎麼看著很眼熟?

  董俷看看家將,又看了看董玉。十五天前,大姐和四姐好像也玩過這一齣,怎麼現在又來了一次?

  而董玉的臉上陰沉,問道:「慌張什麼,慢慢說!」

  「四小姐,四小姐出事了!」

  果然,四姐可能是想要找個臺階下來,所以才玩了這齣戲。董俷的嘴角微微一翹,笑著問道:「是不是四姐遇到了強人,被強人給抓走了?」

  「沒錯……咦!少爺,您怎麼知道?」

  連董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四妹這算是什麼把戲,剛玩兒過一次,怎麼又來了?好了,起來吧……回去告訴你家四小姐,想回來的話,就乖乖的回來,別耍花招。」

  「是……」家將本能的應了一聲,但旋即變了臉色,「不是!大小姐,少爺,是真的!四小姐真的出事了……我們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從城裏逃出來的太平道賊。其中有人認出了四小姐,結果一場混戰,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戰死了。」

  董玉和董俷相視一眼之後,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

  「那四小姐呢?」

  「那些道賊中有個人好像地位不低,把四小姐抓走了。」

  「往何處去了?」

  「我當時裝死,隱約聽他們說,要把四小姐帶走送給燒戈……其他的沒聽清楚。」

  董俷的手在顫,突然大吼一聲:「備馬,給我備馬!」

  「阿醜,冷靜點!」董玉抓住了董俷的胳膊。

  大姐的力氣一點都不小。董俷一掙,隨即生出這樣的念頭。至少,和二姐夫的力氣差不多。這麼一掙,居然沒有能甩開大姐的手。不過,董俷也沒心情想這些,如果不是董玉抓他,換個人早就一拳頭砸過去了。

  「大姐,你鬆手!」

  「阿醜,別急……至少我們現在知道,四丫頭是安全的。那些人明知道她的身份還敢這麼做,顯然是別有目的。再說了,你知道燒戈是什麼?在什麼地方嗎?」

  「這個……」

  「燒戈是羌人的一個部落,名為燒戈羌,其首領就叫燒戈,專門從事馬賊的勾當。他們在西涼地界中來去如風,加之和許多羌人關係良好,官軍幾次試圖圍剿都沒能抓住他們。你一個人跑出去,有什麼用?再說了,他們的人可是不少。」

  「可是,可是四姐他……」

  「你別著急!」董玉想了想,立刻吩咐身邊的家將說:「立刻灑出斥候,給我尋找燒戈的蹤跡……對了,他們為什麼要去找燒戈?按道理說,應該馬上撤離西涼啊。」

  董媛的家將回答:「我隱約聽到他們說,要找燒戈商量什麼事情……還有,往安定的路已經被牛校尉封住了。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和牛校尉的人苦戰了一場。」

  董玉靜靜的看著家將,片刻之後突然笑了。

  「你叫什麼?」

  「小人名叫鄂摩,原本是白羌的奴隸,幼時隨夫人來到臨洮,後來歸於四小姐統轄。」

  「你幹的不錯,很聰明。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打聽到這麼多消息,是個人才。這樣吧,你別叫鄂摩了。既然已經在我董家做事,就姓董……恩,就叫董鄂。我再賜你一字,名白摩,算是不忘你白羌的根本,以後就聽從少爺的調遣,明白嗎?」

  「小人,小人必將肝腦塗地,以報答小姐,少爺的恩典。」

  董白摩?董白摸……這算什麼名字?不過大姐當真是有手段,只是給了一個姓,給了一個名字,就收買了一個人的忠誠。換個角度再一想,其實這個時代的人,特別是那些底層的人要求很簡單。給他一個姓,就等同于進入了董氏的大門,莫小看這一個姓氏,家將也分三六九等,被賜予姓氏,算是高級家將了吧。

  董俷看了董玉一眼,暗自佩服大姐的手段。

  這時候,牧場中的家將私兵已經聚集起來,大約有二百人左右。

  更有人牽來了十幾頭獵犬,在牧場中列隊待發。董俷來的時候,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情,故而也沒有帶兵器。目光在兵器架上掃了一眼,他走過去伸手抓起一把九耳八環砍刀,在手中輕輕一抖,華棱棱直響。

  早有家將牽來了一匹戰馬,董俷翻身上馬。

  「大姐,我帶人追過去。你立刻派人去找二姐夫,讓他給牧場增派人手。我估計,那些太平道賊別有用心,說不定會把心思放在咱們家的牧場上,你要小心。」

  董玉微微一笑:「區區毛賊,姐姐還不放在心上。阿醜,不救回你四姐,別回來。」

  「少爺,小心一點!」綠漪紅著臉叮囑。

  「兒郎們,隨我出發!」

  董俷調轉馬頭,剛要出發。突然從人群中衝出來一個少年,撲通跪在了董俷的馬前。

  「少爺,帶我一起去吧,我能幫上忙的。」

  董俷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個被他救下來的馬奴。

  這馬奴的個頭不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董俷一皺眉,「你能幫我什麼?」

  「小人自幼曾隨人學過一些追蹤之法,而且還精通犬語,能指揮獵犬。」

  董俷心裏一動,居然還是個有本事的傢伙。只是看這馬奴的身材,實在是有點……

  似乎看出了董俷心中的擔憂,小馬奴大聲說:「少爺,莫要小看小鐵。論打架殺人,小鐵可不比任何人差。」

  「給他牽一匹馬來!」

  董俷想了想,扭頭吩咐下去。

  哪知馬奴忸怩的說:「少爺,小鐵不會騎馬。」

  不會騎馬的羌人?董俷勃然大怒,「你不會騎馬,跑出來湊什麼熱鬧?」

  「小人雖然不會騎馬,但是天生的飛毛腿。這牧場中還沒有幾匹馬能跑過我。」

  天曉得是不是真的!

  這飛毛腿……算了,隨便他吧。

  董俷說:「那你跟著,若是掉隊了,我可不會等你。對了,你用的是什麼兵器?」

  「小人善用兩把折鐵刀。」

  馬奴說著,從身上接下一個刀囊,從裏面抽出兩把短刀。

  董俷點點頭,「既然如此,出發吧。」

  說完,他縱馬疾馳。身後,二百多匹戰馬飛奔而出,十幾頭牧羊犬也狂吠而行。

  偷偷的看了一眼馬奴,董俷還真的是吃了一驚。

  胯下的戰馬雖然算不得好,可也是牧場中少有的良駒。那馬奴撒腿狂奔,居然絲毫不比戰馬跑的慢,甚至還隱隱約約的跑到了前面。十幾頭牧羊犬跟在他的身後,就聽見馬奴不時的發出一聲聲奇異的犬吠。每一聲犬吠,都引得群犬狂叫。

  馬隊消失在夜幕中,從遠處傳來獵犬的狂吠聲。

  董玉和綠漪一前一後的站在氈包前面,目送馬隊不見了蹤影之後,才轉過了身。

  「大小姐,少爺他不會有事吧。」

  「放心吧……阿醜只要冷靜下來,誰也別想占他的便宜。只是我不明白,阿醜怎麼知道那些太平道賊另有圖謀?難不成,他手中另有連你我都不知道的勢力?」

  綠漪連忙搖頭說:「大小姐,您可千萬別這麼說。奴婢跟隨少爺的時間雖然不長,可算算也有三年了。少爺平時也很少和人打交道,甚至都不經常出門,怎麼可能呢?」

  「可是他……」

  綠漪說:」這件事說起來也怪,從我第一次告訴少爺太平道的事情後,少爺就很不高興。他知道大賢良師有三個兄弟,還知道大賢良師是如何立教的。而這些事情,我都不太清楚……反正我能感覺的到,少爺對太平道的事情非常不喜歡。」

  董玉一皺眉頭,「那還真的是奇怪了!不過,臨洮郡國兵可是越來越差了,牛輔是怎麼帶的兵,竟然連一群道賊都拿不下來,實在是讓我非常失望。等這件事結束了,我定要好好的收拾這小子,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再偷懶。綠漪,隨我巡視牧場。」

  幾個家將立刻牽來戰馬,董玉上馬之後,忍不住又向董俷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阿醜,看你的了!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7:25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27 00:37
第十三章 殺戮(一)

  董俷勒住了馬韁,提刀向跑在前面的馬奴看去。

  不得不佩服這傢伙,已經跑了兩炷香的時間了,這傢伙居然還能跑在他的前面。

  沙礫中,有幾堆馬糞。

  獵犬在周圍打轉,不時的輕吠兩聲。而馬奴則趴在地上,片刻後跑到了董俷的馬前說:「少爺,他們好像改變方向了。」

  「改變方向?朝哪個方向去了?」

  「這些人很精明,顯然有經驗老道的人在故布疑陣。少爺,我擔心,我們可能上當了。」

  「上當?」

  一陣風掠過,董俷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蟬。他目光灼灼的看著馬奴,那張平日裏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害怕的臉,此刻更佈滿了陰翳,更讓人平添了幾分畏懼。

  馬奴哆嗦了一下,「這一路追下來,對方一共進行了三次變向。」

  董俷沉吟不語,將九耳八環砍山刀橫放在馬鞍橋上,眼中閃過一抹森寒的光亮。

  「接著說!」

  「第一次轉向是在河邊,從他們留下來的印記中,人數大概有三十多個。然後在小禿山又一次變向,雖然他們竭力的隱藏,但是小人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兒。剛才我又留意查看了一下,終於發現了問題。只有馬,沒有人!」

  董俷激靈打了一個寒蟬,「你說什麼?」

  馬奴咽了口唾沫,「或者說,他們的人數減少了。馬的數量沒有減少,可至少有三分之二的馬是空的。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在第一次轉向的時候,有些人棄馬而行。」

  董俷的手指,輕輕敲擊在刀杆上,發出突突的沉悶聲響。

  「那個誰……就是你,過來!」

  他手指著董鄂,沉聲問道:「你確定那些人說過要去燒戈羌嗎?」

  「卑下聽的是千真萬確。」

  「他們有多少人?」

  「大約四十多個人,其中還有一部分的人沒有馬,是步行前進,沒有他說的三十匹馬那麼多。」

  董俷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好,上當了!」

  「少爺,怎麼回事?」

  「既然你說沒有那麼多馬,而他卻說有三十多匹馬,如果你們都沒有說謊,那就說明,太平道賊們在途中遇到了同黨。而且,相信他們的數量不少,否則不會送出來這麼多的馬……十幾個人騎著馬,帶著我們繞圈子,那其他人呢?」

  「這……」

  董俷一拍額頭:學了那麼長時間的兵法,居然連這調虎離山之計都看不出來。

  「全軍聽令,回牧場,回牧場……」

  董俷反應過來,只怕那些人在匯合之後,把注意力就放在了牧場的上面。現在,他把牧場的一大半力量抽空了,那牧場豈不是危險?大姐和綠漪,有危險!

  哪知,馬奴一把抓住了董俷的韁繩。

  「你找死!」董俷大怒,舉刀就要殺了馬奴。

  馬奴大聲說:「少爺,請聽我一言。那些人或許是去襲擊牧場了,但不能保證,四小姐一定在他們的手裏啊。萬一四小姐在這十幾個人的手中,該怎麼辦才好?」

  砍刀驟然在空中僵住。

  董俷細長的眼睛瞇起來,看著馬奴說:「你叫什麼?」

  「小人叫小鐵。」

  「如果我讓人跟著你,能不能追上那些傢伙。」

  「只要他們是在這附近,小人定能找到他們。」

  董俷說:「十幾個敵人,你需要多少幫手?」

  小鐵胸脯一挺,「少爺,您也太小看小人了。小人身子雖然單薄,年紀雖然不大,可說起殺人,小人可不比誰差。給小人十個,不,最多八個,小人提他們的頭來見您。」

  「董鄂!」

  「卑下在!」

  「帶二十個人,聽從小鐵的吩咐。如果找到對方,一個不留。如果四姐在他們手中,給我安全的帶回來。若是你做的好,少爺保證,給你一個大好的前程。」

  董鄂聞聽,欣喜萬分。

  雖然知道董俷在家中沒有什麼權勢,可他深得老夫人疼愛,又和兩位小姐交好。就算他不說,兩位小姐和牛校尉面前說一句話,他董鄂可就算是飛黃騰達了。

  「卑下定不辱使命。」

  董俷又看了一眼馬奴,突然笑道:「小鐵,不管你能否救回小姐,我都給你一個好出身。從今後你就做我的親衛,我賜你董姓,董鐵……以後這就是你的名字。」

  馬奴頓時大喜過望,連忙跪在董俷馬前:「董鐵定然不負主公的厚望。」

  「我們走!」

  董俷帶著人,一陣風似的疾馳而去。而董鐵喝住了那些牧羊犬,口中發出奇怪的犬吠之後,牧羊犬立刻向四處撒開分奔而走。

  董鄂奇怪的問道:「小子,你這是幹什麼?」

  董鐵眼睛一瞇,那張還帶著浮腫的清秀面容上閃過兇狠之色,「我要確定他們的去向,同時也縮減他們迂回的範圍。他們活動的範圍越小,咱們就越是省力。」

  這小子,真的不簡單!

  董鄂原本是不服氣聽從董鐵指揮的,可聽他這麼一說,在看他眼中的戾色。馬上就醒悟道,這少年可不像他長得那麼秀氣。同是羌人,他自然也明白對方的心思。誰都想出人頭地,誰都想有個好前程。他這麼想,這小馬奴難道就不想嗎?

  ******

  一炷香的工夫,董俷等人來到了一個岔口。

  他勒住了戰馬,向岔口兩邊看去。岔口一條是通往牧場,另一條則是通往臨洮。

  「少爺,怎麼停下了?」

  董俷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的說:「能使出調虎離山的計策,顯然這些傢伙中有高人指點。把牧場大部分的人抽調走,大姐他們定然會抽調郡兵去牧場守衛。」

  他突然看著那家將問道:「如果是你,你會搶牧場,還是搶臨洮?」

  家將顯然被董俷的話問的一愣,猶豫了片刻說:「如果可以,最好是一鍋端。但是如果牧場守衛嚴密,倒是不如搶城寨。畢竟羌人不缺牛馬,而城寨裏有金銀財寶和女人,這才是他們所希望得到的……如果明知道城寨守衛鬆弛,二選一卑下選城寨。」

  董俷不禁笑了,笑得非常詭異。

  夜色中,他的笑容看上去令人害怕,那細長的雙眸,更吐出蛇兒一樣的陰冷。

  家將一哆嗦,「少爺,卑下如果說錯了話,還請您包涵。」

  「說錯話?不,你沒說錯。你……叫什麼?」

  「卑下名胡赤兒。」

  董俷一怔,下意識的看了那傢伙一眼。胡赤兒,好像有點耳熟的樣子,只是想不起來是什麼人物。應該是在評書當中出現過的人物,既然如此,也算是人才。

  「胡赤兒,說的好!」董俷撥轉馬頭,「那些傢伙,定然也是這樣的念頭。真是高明,高明……全軍,聽我命令,向臨洮出發。」

  胡赤兒愕然道:「少爺,不去牧場嗎?」

  「你也說過,牛羊對馬賊沒用!」

  董俷一催戰馬,打馬揚鞭而去。近二百騎先是一愣,緊隨董俷其後,向臨洮跑去。

  正如董俷所猜測的那樣,臨洮此時陷入了一片火海。

  近千名馬賊衝破了幾乎沒有防禦的臨洮城門,在街道上縱馬飛馳,或舉刀殺人,或投擲火把。一些馬賊更踹開了民居大門,獰笑著把屋中的女人撲倒在地。

  有企圖反抗的人,立刻被劈成兩半。

  而董府的大門緊緊的關閉。數百個馬賊輪番衝擊,朝府中投擲火把。府內的家兵在董夫人的指揮下,奮起反擊。雖然事發突然,可董夫人卻絲毫沒有慌亂。

  她身披盔甲,端坐在客廳中,面前的長案上擺放著一把寶劍。

  客廳門口,有家將牽著馬。一名奴婢給董夫人倒酒,從府外傳來喊殺聲,但董夫人似乎沒有聽見,一杯接著一杯,酒喝得越多,握著寶劍的手也就越發穩健。

  兩個健婦攙扶著老夫人走進了廳堂,後面跟著他的兄長成方。

  「娘,您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嘿嘿……沒想到我董家安分守己了兩年,就有人想騎在我們頭上拉屎了。媳婦,你可害怕?」

  董夫人大笑道:「娘,瞧您說的,區區幾個馬賊,還沒有這個資格讓我花鬘感到害怕。娘,您請安坐,有花鬘在,那些傢伙休想攻破我董府的大門。給老夫人倒酒。」

  自有奴婢為老夫人上酒,老夫人坐下來,端起酒樽一飲而盡。

  成方在大門口坐下,解下背上的兜囊,從裏面取出了兩杆黑漆漆,沉甸甸的短槍。

  他安坐門前,閉上了雙眸。

  外面的喊殺聲越來越響,董夫人臉上略帶著絲絲的醉意。

  「來人,提刀!」

  有奴婢抬來了一口大刀,董夫人大步流星走出客廳,翻身上馬後一把抓起大刀。

  「娘,請稍待,媳婦這就給您取下幾個蠢賊的腦袋當下酒菜。」

  老夫人微微一笑,將面前案上的酒樽端起,「媳婦儘管去,娘在這裏等著下酒菜!」

  說完,將樽中濁酒一飲而盡。

  董夫人長笑一聲,催馬離去。數十個家將緊跟在她的後面,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老夫人笑道:「大哥,看起來阿醜捅了什麼馬蜂窩。」

  成方點頭說:「想必是柴房中的那兩個傢伙。不過這些蠢賊倒也有些本事,居然能還能使出小小的計策。現在,阿醜他們也許已經醒悟過來,正朝城裏面趕呢。」

  「不知道,能否趕上!」

  老夫人喃喃自語,那雙滿是白翳的眸子,向客廳外看去。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0:01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27 01:02
第十四章 殺戮(二)

  董府朱紅色的大門在燃燒,門頭上鏤空刻寫著『董府』二字的橫匾被火焰包圍。

  董府在燃燒,前院的房屋、樹木,所有能燒著的事物都被火焰吞噬。

  許多家奴倒在血泊中,有的已經死去,活著的依然在發出呻吟,那未嘗不是痛苦的煎熬。靠近大門的那棵足有二百多年的蒼鬱古松,此刻就好像一個巨大的火把,矗立在董府的院落中,把這漆黑的夜,照映的是通通透透,格外分明。

  臨洮城也在燃燒……

  數不清的太平教徒高舉火把,手持棍棒鏟筢,在街頭耀武揚威。

  這其中不泛有臨洮城的地痞流氓,一個個用黃巾包頭,叫囂著衝進一座座宅院。

  一個身材魁梧的壯年男子,在董府外立馬橫刀。

  眼睛半瞇縫著,不時的抬頭看天色,臉上的憂慮越來越重,拳頭握的非常緊。

  「渠帥,怎地這區區一個董府,比縣衙還要難打?兄弟們已經死傷了一百多個,還無法撞開他們的大門。再拖下去,臨洮的郡兵說不定就要回來了,我們撤吧?」

  壯年男子搖搖頭,又看了看天色。

  「燒戈首領,你且放心。我打聽過,那牛輔徒有勇力,卻是個沒見識的主兒。董家小妞兒被抓,抽空了牧場的力量。之前我又放出風聲,要佯攻董家的牧場。郡兵此刻估計正在牧場空候,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們早就走了。燒戈首領,董家是臨洮第一大戶,再加上董卓老兒是河東太守,自然守衛森嚴。不過,他家中的財寶和女人……若能得了董家的家產,首領再裝備個幾萬人當不成問題。到時候,西涼誰是首領你的對手?恐怕就連朝廷的那些傢伙也要對您另眼看待。」

  燒戈首領,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年紀大約在四旬左右,穿著一件獸皮鎧甲,裸露左肩,胸口的黑毛格外明顯,頭上牛山濯濯,不見一根毛髮。一臉的虯鬢翻卷著,耳朵上掛著銅環。手中一把開山斧,上面沾滿了鮮血。

  聽壯年男子這麼一說,那雙不比牛眼小的眸子頓時閃爍著亮光。他猛然高舉大斧,嘶聲吼叫道:「孩兒們,給我衝……誰第一個衝進去,賞他十個漢家女子。」

  燒戈羌人立刻舉起刀槍,呼號不停。

  血與火,已經刺激的這些傢伙腦袋發熱,朝著董府再一次發起了兇猛的衝擊。

  燃燒的大門突然洞開。

  緊跟著從大門後衝出一隊人馬,為首的女將頂盔貫甲,罩袍束帶,胯下一匹五花驄,手持繡絨大刀。那女將一馬當先,口中大喝一聲:「不要命的蠢賊,白毫羌花鬘在此,爾等還不下馬投降,更待何時?」

  羌人們沒有想到董家會突然發起攻擊,不由微微一愣。

  也就是這一愣的功夫,五花驄已經衝了過來。巨大的衝擊力將兩名羌人撞飛出去,繡絨大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寒光,只聽一連串的慘叫聲響起,四五個燒戈羌人被劈下馬來。緊跟著,女將身後的馬隊也衝殺出來,人數雖然不多,卻讓羌人手忙腳亂。

  燒戈首領眼睛一亮:「這婆娘夠味道,我喜歡!孩兒們,莫要傷了那婆娘,抓活的!」

  壯年男子嘴角微微一翹,鄙夷的看了一眼燒戈首領。

  燒戈首領沒有留意壯年男子的表情,目光緊盯著那員女將。猛催胯下坐騎,他揮舞大斧就衝了過去,一邊衝一邊叫喊:「兀那婆娘,留下來當本首領的婆娘吧!」

  鐺!

  開山斧劈在繡絨大刀的刀杆之上,斧上所含巨力,震的女將雙手直顫。胯下的五花驄唏溜溜一聲暴叫,四蹄一軟,把她從馬上甩下來。女將就勢在地上一滾,大刀橫掃,斬斷了三雙大腿。一個鯉魚打挺,她剛站起來,燒戈首領已經衝到她的面前。

  大斧力劈華山,兜頭就勢一擊。

  女將已經嘗試過這傢伙的力量,不敢硬接,刀頭一轉,貼著大斧輕輕一挑。斧頭雖然是挑開了,可那力量卻沒有卸下來。腳下步履漂浮,險些栽倒在地上。櫻桃小口一張,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燒戈首領大喜,探手向女將抓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從城門口傳來一陣淒厲的狂喊聲。有人怒吼一聲:「兀那蠻子,休傷我娘,看槍!」 

  聲音如同狂獅咆哮,又好像是平地起了一聲沉雷。

  一點寒光隔著十丈距離射來,破空帶著刺耳的銳嘯,眨眼間就到了燒戈首領的面前。

  燒戈首領嚇了一跳,本能的舉起大斧向外一磕。

  鐺!一聲清脆的聲響。大斧被那寒光蕩開。是一杆普通的長槍,可在如此距離下,對方竟然憑一擲之力,還有如此威能。燒戈首領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獅鼻闊口,身高近八尺的醜陋少年縱馬飛來。

  有羌人試圖阻擋,被他一刀劈成了兩半。

  那架勢,就如同劈波斬浪一樣,馬匹所過之處頓時掀起滿天的血雨,殘肢斷臂四處橫飛,連帶著幾個武力不俗的燒戈將領,都無法令那少年停頓一步,眨眼間就衝到了燒戈首領的面前。

  「蠢賊,拿命來!」

  砍山刀高舉,這叫做舉火燒天式。帶著勁風,呼的就劈落過來。

  這少年雖然沒穿盔甲,卻有著一股令人畏懼的威嚴。人借馬勢,刀借人力,只聽噗!咔嚓!兩聲輕響。燒戈首領還沒弄清楚狀況,就被連人帶馬劈成了兩半。

  溫熱的鮮血,噴在了少年的臉上。在火光下,令少年更如厲鬼一般的兇惡。

  大刀輕輕一拖,兩個羌人就被砍翻在地。他縱身下馬,把女將抱在馬背上,扭頭怒吼一聲:「董府家人何在?」

  兩名家將立刻上前,「少爺……」

  「送夫人回府。告訴老夫人,就說不用擔心,阿醜回來了!」

  這少年,正是董俷。

  一路狂奔,當他衝入臨洮的一刹那,還真的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了一大跳。

  為什麼呢?滿街都是頭包黃巾的亂民,讓他還以為是黃巾之亂在今夜爆發了呢。

  再一想,這不可能啊!

  評書上說過,黃巾之亂的爆發,引起的動盪可不小。而眼前這狀況,顯然不夠看。醒悟過來後,董俷又勃然大怒。太平道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臨洮,打到了他的家裏。這些太平道賊,肆意屠殺著往日的鄰里親朋。都說黃巾之亂是對封建社會的一種反抗,可這哪裡是什麼反抗,分明是在屠殺、搶掠、強姦無辜的百姓。

  董俷是真的生氣了!

  帶著人一路砍殺過來,發現一個羌人探手要去抓董夫人。

  大姐的那一席話在耳邊響起,不管董卓如何,不管董夫人怎樣,董府是他的家。

  一刀劈死了燒戈首領,讓董府家將士氣暴漲。

  更有許多家奴看出了端倪,拿著掃把燒火棍從府中衝出來,和羌人鬥在了一起。

  羌人雖然是騎兵,若是在曠野中廝殺,董府的這些人根本就不夠看。可這是在城裏,哪怕街道再寬敞,也架不住這麼多人廝殺。

  馬匹失去了優勢,而董府的那些家奴,有的是損主意。你不是騎在馬上嗎?老子就打你的馬腿。反正騎馬的都是敵人,燒火棍一掄一個準兒。

  董俷帶來的那些騎兵在外圍剿殺,裏面的家奴發瘋的朝外面衝。

  一千多個馬賊,數千名太平教徒,一時間竟鬧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敵人,甚至以為是郡兵回城。那士氣,頓時一落千丈,哪兒還有拼殺的勇氣,四下裏逃散去。

  董俷雖沒有了馬,可依然無人可敵。

  砍山刀的刀口都捲了刃,他一怒之下把大刀扔在一旁,飛奔兩步把兩個羌人從馬上拽下來,抓住他們的脖子,掄起來就砸。兩個羌人,加起來也有二百來斤,但董俷絲毫沒有感到吃力。掄了兩圈之後,兩個羌人早就沒了命,屍體更是殘缺不全,傷口血肉模糊。

  這哪是人,分明是一個妖怪!

  有知道一點董俷底細的太平教徒立刻取下了頭上的黃巾,叫囂著砍殺身邊的同伴。

  壯年男子一看這情況,心知大事不妙。都計算得好好的,誰知道從何處蹦來了這麼一個妖魔似的少年來。

  撥轉馬頭就要逃走。有認出他的家將連忙大聲對董俷叫喊:「少爺,那是賊首。」

  賊首?那就不能放過。

  董俷掄圓了胳膊,大吼一聲,手裏的一具屍體就飛了出去。

  壯年男子聽到身後有風聲響起,反手一刀砍出。把屍體砍成了兩段。也就是那麼巧,屍體噴濺的鮮血迷了他的眼睛,沒等他擦乾淨,另一具屍體就砸了過來,把他一下子撞下馬來。壯年男子翻身站起,就感覺一座小山從天而降。抬頭看去,可把他嚇壞了。那是董府門前的一座石獅子,居然被人給扔了過來。

  想要躲閃已經來不及,就聽噗、砰兩聲響,壯年男子被石獅子砸的是骨斷筋折,血肉模糊。

  董俷扔出了石獅子,喘著氣,一把從家將的手中搶過一根燒火棍。

  「賊首已死,爾等還不投降!」

  他站在大門的門階上,渾身是血。火光照映在他的臉上,令董俷猶如兇神惡煞。

  親眼看見了董俷大發神威的賊兵們,一個個嚇破了膽。

  「我等願降,我等願降!」

  武器劈劈啪啪的扔在了地上,董俷長出了一口氣,猙獰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火光下,那笑容令人心寒。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0:17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28 00:29
第十五章 關二哥怎麼辦

  牛輔帶著郡兵回到了臨洮,戰事已經接近了尾聲。

  他和董玉縱馬衝進城內,但見不少房舍倒塌,百姓們走出了家門奔相救火。地上,血跡斑斑,有些地方還殘留著沒有來得及沖刷的血肉。城內偶爾還傳來兵器碰撞和喊殺的聲音,但經歷過無數次戰鬥的牛輔明白,戰事其實已經結束了。

  「全城戒嚴,挨個搜索。凡有企圖抵抗者,就地格殺。」

  牛輔立刻下達了命令,然後和董玉帶著一隊親兵急匆匆地來到了董府的門口。

  大門上的火已經熄滅了,近千個馬賊和太平教徒蹲在大街上,由手持棍棒的家奴和全副武裝的董府私兵看守,一個個戰戰兢兢,眼中透著迷茫和無盡的恐懼。

  牛輔和董玉相視一眼,飛身下馬。

  「府中可有傷亡?」董玉拉住一個家奴問道。

  「稟大小姐,府中死傷大約在三百人左右,正在由郎中診視治療。不過夫人們都沒事。老夫人和夫人,此刻正在大廳中飲酒,說你們回來了,就去見她們。」

  「是……阿醜回來了?」

  家奴聞聽,打了一個哆嗦,臉上浮現出一種敬佩和恐懼相互交融的表情。

  他咽了口唾沫,居然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董玉笑了,「妹夫,別再問了。保不住阿醜又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讓這些人……我們進去就知道了。說起來慚愧,我們的反應居然還沒有阿醜來的迅速。」

  牛輔苦笑兩聲,臉上滿是慚愧之色。

  對於自己這個小舅子,他已經是沒什麼話好說了。這次如果不是阿醜及時回來,只怕董家老老少少幾百口人就這麼交代了。天曉得,那時候該怎麼面對董卓的憤怒。

  長出一口氣,牛輔決定要好好感謝董俷一番。

  兩人來到大廳中,就看見老夫人和董夫人正開懷大笑,不停的舉樽勸酒。

  成方不在大廳裏面,除了兩位夫人之外,就是幾個奴婢在旁邊侍奉。那幾個俏奴婢的臉色還有些煞白,倒酒的時候,手哆哆嗦嗦的灑了不少。若在以前,肯定會被董夫人責駡。可是此刻,董夫人卻視若不見,和老夫人在一起談笑風生。

  「娘,奶奶,孩兒沒用……」

  董玉和牛輔連忙跪在大廳中央,低著頭不敢正視兩位夫人。

  「阿玉啊,過來,過來,陪奶奶喝酒。大方,你也別跪著,大喜的事情,跪在那裏作甚?」

  董玉很機靈,連忙站起來走到了老夫人的身邊。

  她從奴婢的手裏接過酒壺,給老夫人倒了滿滿一樽,這才輕聲問道:「奶奶,喜從何來?」

  「我老董家出了一個岑朋、馬武一樣的英雄,難道不值得我們高興嗎?」

  岑朋、馬武,那都是漢光武帝手下的悍將。董玉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奶奶,依孫女看……嘻嘻,恐怕岑朋、馬武尚有所不及,也許是咱們家會出來一個董伏波呢。」

  老夫人聞聽更加的開心。

  她祖上本就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家將,如今自家出了一個可以比擬伏波將軍的人物,正說到了她的心坎上。說穿了,她將伏波遺寶送給董俷,未嘗沒有這種心思。

  「阿醜呢?」

  牛輔環視大廳,卻沒有看見董俷的影子。他不由得好奇的詢問:「怎麼沒見到他?」

  「阿醜正在後面審問那兩個太平道賊呢。」

  「哦?」

  「今天這檔子事情,恐怕就和你日間抓的那兩個傢伙有關。開始我也不明白阿醜為什麼要你抓那兩個人,可現在看來,這太平道……嘿嘿,只怕是所謀不小啊。」

  「奶奶,我去看看阿醜……大方,你在這裏陪奶奶和娘說話。」

  董玉起身向廳外走去,自有家將在前面帶路,很快的就帶著董玉來到了柴房外。

  柴房有一個小院子,堆滿了柴火。

  小院門口,有四名家將站崗,見董玉過來,立刻插手行禮。

  「少爺呢?」

  「在裏面過癮呢!」

  董玉一皺眉,揮手示意家將讓開,走進了院子裏。只見董俷光著腳丫子,正歪坐在一張席子上面。身邊擺放著一張小桌子,桌子上還有放著一碗清水。

  身後站立幾名家將,神色嚴肅。

  席子前不遠處,一個身穿儒生裝的男人正跪在那裏嘔吐,而他身後,尚有一個木樁子,上面綁著一個青年。

  「阿醜,什麼時候開始玩這種遊戲了?」

  董玉走到小桌旁,跪坐下來,皺著眉頭責怪董俷。

  董俷先是一陣愕然,奇怪的問道:「大姐,你在說什麼?我玩兒什麼遊戲了?」

  「詢問筆錄這種事情,讓下人們去做就行了。你還親自動手,怎麼如此的暴虐?」

  「暴虐?我沒有動手啊!」

  董玉看了看那吐得一點氣力都沒有的儒生,皺著眉說:「還說沒動手?這人證就在這裏,你還狡辯?」

  董俷說:「我真的沒動手!甚至沒有讓人打他……不信,你問他們。他身上的傷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是姐夫抓他的時候打的。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問。」

  董玉糊塗了,「那他怎麼吐成這樣子?」

  董俷笑呵呵的說:「好好問他,他居然死鴨子嘴硬,還敢口出污言穢語。我一怒之下,就把襪子……哦,是裹腳布塞他嘴裏。嘿嘿,我是天生汗腳,味道不俗。他聞了我的裹腳布之後,就老實了,連個屁都不敢放,這不,正向我懺悔呢?」

  「你……」

  董玉先是愕然,旋即大笑起來,「阿醜,虧綠漪還說你是個老實人呢。」

  「我可從來沒承認自己老實。對了,綠漪呢?怎麼沒看見她?」

  「我們兵分兩路,綠漪和一部分郡兵在牧場守著呢。天曉得城裏是什麼樣子,可沒想到……對了,你四姐可曾找到?」

  董俷微微一笑,「四姐被他們用金蟬脫殼之計帶走,不過放心,他們跑不了。」

  這時,那被綁在木樁子上的青年怒駡道:「你這醜鬼,竟然用如此卑鄙手段來侮辱我們,不是真英雄。靠著人多抓住你裴爺爺算什麼本事,有種就放了你家裴爺爺,和你大戰三百合。若是輸了,裴元紹心服口服,絕無半點怨言。」

  董俷的笑容在臉上凝固了,愕然看著那青年。

  這名字好熟悉,真的好熟悉啊……評書裏面肯定提到過這個名字,是哪一回來著?

  「你說,你叫什麼?」

  「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裴名元紹,字伯侯!」

  董俷猛地一拍腦袋,想起來了:評書中關二爺過五關斬六將後收了周倉,那周倉有個同夥,就是叫裴元紹,不過後來很淒涼的被趙雲刺死,只露過一次面。

  「你可認識一個叫周倉的人?」

  「周倉?那是我同鄉,我們都是潼關人氏……你認識周倉,莫非是周倉向你告密?」

  亂了,好像有點亂了!

  董俷輕輕的拍擊額頭,腦子裏有點糊塗。

  裴元紹居然在臨洮出現了,而且還被他給抓住了。那以後他還會和周倉一起落草為寇嗎?如果沒有這檔子事情,趙雲會刺死誰,又如何與劉備在古城相會呢?

  董玉輕輕拍了董俷一下,「阿醜,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只是有點,有點累。沒事,沒事……裴元紹,那他是什麼人?」

  「我自己說,只要你別讓我再靠近那塊東西!」

  儒生吐得臉都白了聽到董俷問話,他連忙抬頭嘶聲叫喊道:「小生姓唐,名周,大賢良師門下弟子。此次奉命前來臨洮傳道,順便設法籌集一些錢物以供總壇使用。」

  董俷輕輕的敲擊額頭,這又是一個很熟悉的名字。

  唐周,唐周……不對,黃巾起義的時候,不就是有個叫唐周的傢伙告密,使得起義提前嗎?

  就是這傢伙?

  董俷一皺眉,心道:我把他也抓住了,那誰還會告密?難不成,歷史發生變故了嗎?

  董玉卻聽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丹鳳眼一瞇,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冷冷的問道:「你們籌措錢物,又所為者何?」

  「錢物,錢物……」

  「來人啊,把少爺的那塊裹腳布拿過來!」

  「我說!」

  唐周嘶聲吼叫道,頗有些淒苦的感覺在裏面。董玉驚奇的看了董俷一眼,難道阿醜的裹腳布,居然還有如此可怕的威力?你聽這傢伙,連聲音都在顫抖啊。

  裴元紹怒吼道:「唐周,枉你還是大賢良師的弟子,難道想要背叛不成?」

  唐周扭過頭,看著裴元紹苦笑道:「伯侯,非是我要背叛,只是……哪怕他打我,嚴刑拷問都可以,可是我真的受不了那個味道。你不知道,塞進口中,鹹鹹腥腥的,帶著一股子酸味……不行了,我不能說這件事,再說又忍不住要吐了。」

  何止是他要吐,幾個站在董俷身後的家將,喉頭都忍不住蠕動了兩下。

  而董玉甚至可以感到那裹腳布已經塞進了她的嘴裏,強忍了一下,扭頭就吐了起來。

  就連裴元紹,臉色也變得是煞白。

  董俷撓了撓頭,看了看眾人的表情,忍不住問道:「有那麼可怕嗎?拿來我聞下。」

  一名家將用木棍挑著一塊布過來,還沒有走近,就聽董玉厲聲喝道:「再過來,我殺了你。」

  董俷皺了皺眉頭,「我有天天洗腳啊……唔,忘記了,前天晚上忘記了,到現在還沒有洗腳。不過才兩天而已,沒那麼嚴重吧。」

  家將們聞聽,終於忍不住扶著柴火堆吐了起來。

  董玉抹去嘴角的污穢,苦笑道:「阿醜,我求你,姐姐求你了,別在開口了,好嗎?」

  「不開口就不開口!」

  董俷說著,手指放在腳丫子裏搓了兩下,那股子味道……

  「你接著說!」

  好不容易把注意力轉移,董玉指著唐周道:「你們太平道為什麼要籌集財物?」

  「自然是為了組建護教兵。」

  「你們有多少護教兵馬?」

  「大約兩萬人,其中有八千騎兵。我此次前來臨洮,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買馬。」

  董玉聞聽,倒吸一口涼氣。

  一個小小的太平道,居然有兩萬人馬,其中還有八千騎兵?

  她老子董卓身為河東太守,麾下也不過只有萬餘人。這太平道,究竟想幹什麼?

  董俷心裏明白:只怕這太平道已經開始籌謀造反,那黃巾之亂,為期不遠了。

  想到這裏,董俷突然站立起來。

  他緩步走到唐周身邊,看了看他,又來到裴元紹的身邊,上下打量。

  「你不服?」

  「裴某自然不服!」

  「那你知道我今年有多大嗎?」

  裴元紹一愣,看了看董俷,遲疑了一下說:「裴某觀你,當有雙十。」

  「嘿嘿,我十二歲!」

  「啊?」

  裴元紹瞪大了眼睛,而唐周連下巴都掉了。這傢伙看上去五大三粗,甚至嘴上都有鬍鬚了,居然才十二歲?是他長得太成熟,還是我們兩個都有眼無珠呢?

  董俷冷笑道:「俷僅有十二歲,卻敢說,你裴元紹雖年長於我,卻不是我馬前十合之將。你信否?」

  裴元紹怒了,「裴某不信!」

  「好,既然是這樣,明日你我在牧場一戰。若我不能在十合之內勝你,就放你離去。但如果我在十合之內勝過你。你又該如何?」

  裴元紹心裏有點含糊,這傢伙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真的只有十二歲?

  這時候董玉開口道:「阿醜確實只有十二歲,只要是臨洮人都知道。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去問。」

  「裴某若輸了,是殺是打,隨你處置。」

  董俷笑了,「我不打你,也不殺你。如果我贏了你,你就要向我效忠,臣服於我。」

  「一言為定。」

  「駟馬難追!」

  董俷說完,抬頭看了看天。

  已經快亮了,不知不覺的居然折騰了一個晚上。天亮了還要和那獅鬃獸角力,不休息一下是不行了。想到這裏,董俷走到董玉的面前:「大姐,剩下的就交給你來審問。該如何處理,你自己決定。我累了一天了,想要去休息一下……記得派人出城去迎一下董鐵和董鄂他們。這邊的戰事都結束了,估計他們也該回來了。」

  「董鐵?」

  「就是那個小馬奴,我跟你學的,賜他了董姓。」

  說完,董俷晃晃悠悠的向外面走去。走了兩步之後,他突然又停了下來。

  「我之前殺了一個傢伙,聽那些馬賊說,燒戈稱呼其為渠帥,應該也是個人物吧。他叫什麼?能告訴我嗎?」

  裴元紹臉色一變,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董俷。

  唐周脫口而出道:「你說什麼?你殺了程遠志,程渠帥?他可是大賢良師的猛將。」

  「猛將嗎?我比他更猛!」

  董俷哈哈大笑,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院子。

  走了幾步,他的身子猛然僵住了。扭頭詢問跟上來的胡赤兒:「那傢伙叫什麼?」

  「程遠志。」

  三國演義當中,劉關張結義之後,赴幽州平叛。

  當時有黃巾賊將程遠志和鄧茂統兵五萬,兵發涿郡。張飛刺死了鄧茂,關羽秒殺了程遠志……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劉關張處女戰,也是關羽登場後的成名之戰。

  可現在,程遠志居然被他殺了!

  那,那關二哥將來怎麼辦?他又要去殺誰,才能名揚天下?

  一時間,董俷站在原地,呆住了……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0:47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28 00:45
第十六章 所為何來

  董府大廳中,老夫人端坐正中央,董夫人坐在她的下首位置上。

  董卓不在臨洮,雖然說董府是以董夫人做主,但是在老夫人面前,她依然保持著謙卑。這不僅僅是輩分的問題,更重要的是老夫人培育出來了董俷這樣的人。

  董府不缺財物,缺的是人,特別是有能力的男人。

  故而牛輔和李儒做了上門女婿,一方面是帶來人丁的興旺,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聚集人才。不得不說,牛輔和李儒表現的還算不錯。牛輔穩重,行事較為謹慎,李儒聰慧,更兼詭計多端,如今已經是董卓身邊不可或缺的智囊謀主人物。

  可董家的人相對要弱一些。

  董旻怕吃苦,喜歡穿著華麗的衣服,喝江南的米酒,行事招搖,家中妻妾成群。其實董府的人都知道,董旻雖不能說是廢物,但絕不足以成事。若非董卓對兄弟溺愛,董旻甚至做不到一個都伯。用老夫人的話,董旻可以帶五十個人張牙舞爪,吃喝玩樂。但是如果讓他帶五十個人和對等人數的敵人搏殺,必敗無疑。

  第三代的董璜,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不足一提。

  可如今,老夫人培養出了一個百人敵,甚至萬人敵的董俷,更重要的是,他才十二歲。

  要知道,當年整個董家的人都想要殺死董俷,只有老夫人堅持領養。

  現在董俷開始成人了,老夫人當年的堅持也就變成了睿智,地位隨之更牢固。

  牛輔跪坐董夫人的下首,身邊是他的妻子董照。

  老夫人旁邊,董玉正襟端坐,表情格外的嚴肅。這差不多是董家在臨洮的全部人手。董媛還沒有救回來,而董俷呢,一整天的辛苦,此時估計正在呼呼大睡。

  「真的不去救四妹嗎?」

  董照有點不高興的問道:「阿醜派出的那些人可靠嗎?我還是認為該派人去接應。」

  董玉說:「那些人在和我們繞圈子,也不可能知道他們的首領都被擊殺。太平道和燒戈羌人的重點是在臨洮,所以那十幾個人不會造成什麼麻煩。再說,阿醜既然不擔心,相信一定有他的理由。二妹,別忘記了在這家,四妹和阿醜最親。」

  雖然不喜歡董俷,但董照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老夫人開口說:「大妹,還是說說太平道賊的事情吧,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奶奶,太平道賊要反。」

  大廳中的人一下子緊張起來,氣氛也隨之變得壓抑。

  董夫人說:「太平道的事情我聽說過一些,從那個張角立教至今也有一年多了。不過,我沒有聽說他有什麼造反的行為,倒是樂善好施的很,在百姓中頗有名望。」

  董玉苦笑道:「我在此之前,沒聽說過太平道。不過我相信一件事,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張角為何無緣無故的樂善好施?為何要施恩惠於百姓中。且不說他的樂善好施是從何而來,但只看太平道如今的情況,程遠志一聲召喚,小小的臨洮居然有數千人立馬相應……如果張角站出來召喚一聲,那又會出現什麼結果?」

  牛輔一皺眉,「大姐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我派人抓捕太平道賊的時候,不少教眾奮起反抗,甚至不惜和官軍作對。若非是這個原因,程遠志也跑不出臨洮。」

  「所以,你說張角要反?」

  董玉搖搖頭,突然笑了起來。她想起審問唐周的時候,每每問到關鍵處時,唐周略有猶豫,那裹腳布一出……

  沒想到阿醜居然還有如此惡趣味。

  「大妹,你笑什麼?」董夫人問道。

  董玉搖了搖頭,「沒事,我只是想起阿醜做的事情。」

  說著,她把董俷在柴房外惡搞唐周的事情說了一遍,又引得眾人忍不住放聲大笑。

  笑容一收,董玉說:「據唐周交代,張角派出不少像他這樣的人,從事相同的事情。這幾年并州,幽州時有馬賊出現,更有甚者是和鮮卑人勾連,洗掠城鎮。不少大戶人家因此遭了難,那些財物或是和鮮卑人交換馬匹,或是流入了張角手中。唐周還說,張角已經開始用財物結交洛陽權貴,更和宮內的宦官走的很近。」

  老夫人眉頭微微一皺,呼的站起來。

  「這件事已經不是我們可以插手。牛輔,立刻派可靠之人押送唐周前往河東。」

  「奶奶!」

  董玉連忙說:「妹夫抓了兩個人,其中一個人,阿醜頗有興趣,似乎是想要收服。」

  「哦?那就留給他。若是收服了就劃歸為阿醜的家將,若是不服,就斬草除根。」

  老夫人說話做事頗有一種大將風範,轉眼間就做出了決斷。

  董夫人也知道,事情差不多就這樣子了。

  「大妹,二妹……傳告家中,嚴禁交談阿醜的事情。所作所為,不許被人知曉?」

  牛輔奇道:「娘,為什麼?」

  「阿醜還小,若是太早為人所知,對他,對董家都沒有好處。你父親的官越做越大,政敵將來也會越來越多。董家人丁並不興旺,必須要留有足夠的後手才妥當。」董夫人說著也站起來,「阿醜是我家中的奇兵,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被人知曉。」

  「那父親……」董照問道。

  「也不要告訴你父親,他整日忙於政務,不要讓他再操勞了。告訴他,家中一切安好,馬賊是牛輔糾集郡兵圍剿……二妹,若我知道阿醜的事情是從你口中傳出,就算有你父親求情,也休怪當娘的不講情面。到時候……哼,你自己考慮。」

  董夫人扶著老夫人走了。

  董玉正要起身,就聽見董照嘀嘀咕咕的說:「不過是個毛孩子,有必要這麼看重?」

  她停下腳步,凝視董照說:「二妹,母親不是開玩笑。阿醜是否值得看重,妹夫心裏當有所覺。總之,你牢記母親的話沒錯,否則出了事情,姐姐也保不住你。」

  ******

  當董家老小在大廳裏商討的時候,董俷正在呼呼大睡。

  整整一天一夜沒有睡覺,他累壞了。倒在榻上就打起了呼嚕,還做了一個美夢。

  他夢見他長大了,騎著已經馴服的獅鬃獸阿醜,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奔馳。

  阿醜跑起來,黃色的鬃毛隨風飄,非常的威武,有一種莫名的雄駿陽剛之美。

  奶奶和綠漪在他的身後,叫著他的名字,笑著。

  一切都很美滿,令人陶醉……突然,一匹赤兔馬出現。別問董俷是怎麼知道那是赤兔馬,反正就是知道。馬上一員大將,頭頂束髮金冠,身披百花戰袍,軀著唐猊鎧甲,腰繫獅蠻寶帶,手持一杆方天畫戟,從天邊出現,向奶奶她們跑去。

  別問那是誰,董俷就是知道,那是呂布。

  「董家餘孽,拿命來!」

  大將眨眼間就出現在了奶奶的身後,方天畫戟掄起,向奶奶的脖子斬去。

  「不要啊……奶奶,小心!」

  蒼白皓首飛起,奶奶的頭在空中飛,卻在對董俷說:「阿醜,你為什麼不救我!」

  「不要!」

  董俷忽地坐起來,額頭冷汗淋漓。

  他喘著氣,貼身的內衣竟然已經濕透了。他從榻上下來,走到桌旁,端起一碗清水咕嘟咕嘟的喝了個精光。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董俷這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唐周出現了,裴元紹出現了……

  當一個又一個鮮活的三國人物開始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時,董俷清楚的感受到,距離危險的時間也越來越近。可是他現在依舊什麼都沒有,甚至沒有自己的私兵。

  看著掛在牆上的銅鏡,鏡中的董俷,看上去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

  第一次,董俷感到了時間的不足;第一次,他開始憎恨自己的年紀,實在太小了。

  屋外傳來一陣喧嘩,把董俷驚醒。

  心裏一陣煩躁,他大步流星的朝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罵道:「吵什麼?誰死了?」

  「少爺,是四小姐回來了!」

  「四姐回來了?在哪裡?快帶我去見她……」

  聽到好消息,董俷的心情感到一陣舒緩。這算是一個好消息,一個非常不錯的消息。

  「正在大廳,夫人們都在呢。」

  「快帶我過去。」

  董俷顧不得衣衫不整,讓家奴帶著他來到大廳。

  董媛靠在董夫人的懷中,氣色看上去有點不太好,不過身上看不出有什麼不妥。

  「死阿醜,你怎麼現在才來!」

  董媛看見董俷,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二話不說衝過去,揪住了董俷的耳朵。

  「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四姐?枉我平時對你那麼好,竟然關鍵時候不去救我。你、你……你個沒心肝的阿醜,你說,你應該怎麼賠我才好?說!不然要你好看!」

  「疼,疼……」

  董媛的個頭比董俷矮一點,要踮著腳尖才能揪住董俷的耳朵。

  說實話,不是很疼。不過董俷還是要裝出疼的樣子,以滿足董四小姐的虛榮心。若是在這種時候惹她不高興,可就不會像現在這麼舒坦。果然,董媛樂了,也鬆開了手。

  這種家人間的溫馨,是董俷上輩子沒有享受過的。

  心裏很溫暖,非常溫暖。小心的向董媛道歉,他這才扭頭向跪在大廳中央的董鐵和董鄂看去。這兩個人的身上,都是血,已經凝固了,呈現出暗紅的色彩來。

  董鐵的衣裝有些破爛,手上還有幾道血痕。不過不像是被人打的,倒好像是讓人抓出來的。至於罪魁禍首嘛……董俷看了董媛一眼,心裏隨即也就明白了過來。

  此刻,董鐵和董鄂五體投地,頭也不敢抬。

  董夫人滿意的看著兩人,然後對董俷說:「阿醜,聽說這兩個人都是你的手下?」

  「當然了,阿醜的手下很厲害的。」

  董媛似乎不認識董鄂,或者說她對董鄂的印象不深。也難怪,董媛手下的家將數量眾多,叫得上名號的也有十幾個。董鄂原本只是一個普通家將,董媛怎能知道?

  手指董鐵,董媛絲毫沒有剛歷經劫難的女子常有的哭哭啼啼。

  這個神經大條到了無與倫比地步的女人,手舞足蹈,興高采烈的說:「這個傢伙可真厲害,一個人放倒了六個馬賊。娘,我跟你說,他還有一門特殊的本領,能命令牧場的牧羊犬。他一聲令下,十幾頭牧羊犬護在我的邊上,還咬死了一個傢伙。」

  「阿醜,果然是長大了。」

  董夫人這句話說的是意味深長,聽得董俷一頭冷汗。

  還是董玉出面解圍,「娘,你誤會了……這個人原本是牧場的馬奴。四妹還因為這傢伙,和阿醜吵了起來。四妹,沒想到吧,你要殺的人,卻救了你的性命。」

  「真的?」

  董媛瞪大了眼睛,盯著董鐵看了半晌,而後笑道:「阿醜,你果然有眼光。好了,看在他救了我的份上,姐姐不和你一般見識……對了,他叫做什麼名字來著?」

  「董鐵!」

  「董鐵,你抬起頭!」

  董鐵趴在地上,小聲道:「四小姐,董鐵不敢抬頭。」

  「我讓你抬頭,你就抬頭!」

  董鐵這才抬起頭來,那張清秀的臉上,竟有一半沾染著血污。

  董照在一旁一皺眉頭,對董鐵的樣子非常不滿。她性子和董媛不同,有著很明顯的中原女子的脾氣。很溫淑,但是對門戶之別,也更加的看重。

  董夫人一笑:「這孩子生的倒是秀氣。」

  「他殺起人可一點都不秀氣……娘,我可是親眼看見,他把人家的腦袋砍成兩半。」

  董夫人大笑著搖頭,「四妹,哪有女孩子像你這樣,說起殺人的事情來手舞足蹈,不像女孩子。有時間學學你二姐,端莊一點,真不知道文正怎麼受得了你這脾氣。」

  董玉也笑道:「還有呢,這個董鄂,原本是四妹的家將。娘,說起來他還是您白毫羌的族人呢。這次他立了功,我已經做主讓他改姓董,名鄂,字白摩。您看如何?」

  董玉不著痕跡的解釋了董鄂兩人的來歷,倒是讓董夫人很吃驚。

  「阿醜,這次要不是你,我們董家可要吃大虧了。雖然你年紀不大,可是也能自立門戶了……這樣吧,從今天開始,許你蓄養私兵。每個月從府內提三萬錢,如何?」

  不論是任何家族,都有各自的規矩。

  即便董家算不上世族,但對於府內的一應事物都是有統一的安排。

  比如這蓄養私兵,沒有家主的同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三萬錢,大約能蓄養一百個私兵。當然,如果你有本事不給私兵錢,能蓄養的更多,家族不予理睬。

  三萬錢不算多,但是對於董俷而言,卻是個好事。

  董俷連忙向董夫人道謝,哪知道董媛突然蹦過來,拉著董俷的胳膊輕聲說:「阿醜,和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什麼事?」

  「把他給我……我送你五十個私兵!」

  眼中的秋波流轉,水汪汪的眼睛透著一抹愛慕之色,朝跪在廳中的董鐵看過去。

  董俷一哆嗦,心道一聲不好:莫非四姐喜歡上了董鐵,居然要紅杏出牆?

  說實話,董鐵長得不錯,又勇武,有眼色,還能訓狗,是深宅貴婦們的理想夥伴。

  可關鍵在於,董媛的丈夫是李儒。

  李儒啊,那可是在三國演義中很牛逼的人物,一肚子壞水不說,還很得董卓信任。如果被李儒知道自己老婆看上了小舅子手下的人,他要不找董俷拼命才怪呢?

  可不答應?

  五十個私兵,似乎很誘人哦!

  「阿醜,你不是還要去忙事情嗎?」

  董玉替董俷解了圍,笑道:「綠漪可是在牧場望眼欲穿,你今天還要和獅鬃獸鬥法,還要和那個裴元紹比武。嘿嘿,這事情可不少……私兵的事情,還是回頭再說。」

  「啊!」

  董俷一拍腦袋,「我怎麼把這事情忘記了。娘,阿醜先告退了;四姐,董鐵的事情等我回來再說。忙,實在是忙死了,怎麼有這麼多事情?唉,真想睡覺啊。」

  說著,他使了個眼色,董鐵很機靈的站起來,跟著董俷走了。

  而董鄂看看董媛,又看看離去的董俷,苦著臉說:「夫人,那卑下應該跟隨誰呢?」

  董媛看見董鄂的苦瓜臉就來氣,「我要睡覺去了,你喜歡跟誰就跟誰!」

  那點心思,董夫人如何看不出來?

  只是出身羌人的她,對於這種事情並不在意。兒女的事情,還是讓兒女們解決吧。

  「隨我來……」董玉向大廳外走去,她對董鄂說:「從今天開始,你跟隨少爺。你家少爺可是萬夫不擋之勇,再世的楚霸王,將來成就肯定不凡。我推薦你過去,你可不要丟了我的臉面。好好用心,保護好少爺,嘿嘿,一定有你的好處。」

  「喏!」

  董鄂忙不迭的應了一聲,跟在董玉的身後屁顛屁顛的走了。

  兩人在大門口遇到了董俷和董鐵,董玉說:「阿醜,正好我也要去牧場,咱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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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案:
 關於洛陽的地名。
 戰國時,始有雒陽之名。其位居雒水之北,「水北為陽」,故名雒陽。秦朝時,五行學說盛行,秦始皇按「五德終始」進行推理,認為周得火德,秦取代周,應為水德,因此改雒陽為洛陽。東漢光武帝劉秀定都洛陽,因漢尚火德,複名『雒陽』。三國時曹魏以魏為土行,「水得土而乃流,土得水而柔」,改為『洛陽』

 本次編校稿,為求用字統一及校稿方便,將不另行把洛陽區分為東漢末的『雒陽』或曹魏時的『洛陽』,基本上統一使用『洛陽』的用字。而其他地名或人名則以當時古名為準。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7:21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28 01:03
第十七章 求官

  董俷還沒有睡醒,但腦子很清醒。

  和董玉並馬徐徐而行,心裏面卻在想著昨夜發生的事情。

  可恨,初中沒有好好學習,以至於記不清楚黃巾之亂究竟是在哪一年爆發。其實,就算董俷記住了又能如何?課本上所學的都是西元多少多少年,而在這個時代,大都以年號計算。靈帝時期的年號變換非常頻繁,甚至連老百姓都弄不清楚。

  如今是光和三年,距離黃巾之亂的爆發,還有多長時間?

  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掃過了身邊的大姐董玉,董俷靈光一閃,故作天真狀問道:「大姐,你對太平道怎麼看?還有那個張角,你覺得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心性如何?」

  董鐵和董鄂非常機靈的放慢了速度,以便留出足夠的空間讓姐弟二人交談。

  時已仲春,經過一夜廝殺之後,臨洮城格外的安靜,街道上的商販更絕了蹤跡,許多店鋪的門板也緊緊的關閉。

  董玉似乎也有心事,聽到董俷的問題,微微一笑道:「阿醜,你在考校姐姐?」

  「阿醜不敢!」

  「那張角也是個野心極大的人,不過自古逐鹿中原,未曾聽聞有他所用的這般手段。老子有云,以符水散施,收攏民心……讓我想起來那句話: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若我評價此人,當為梟雄。若不及早除去,只怕漢家江山定毀於其手。」

  董俷心裏對這個相識不過二十天的大姐更加的驚奇。

  不得不說,大姐說的沒錯。漢室江山表面上是毀於董卓、曹操等人之手,可實際上,自黃巾之亂發生,大漢江山的根基已經變得極其脆弱。董卓等人,不過順勢而起罷了。所以,要說漢室之滅的罪魁禍首,其一是朝廷,其二當就是張角。

  突然生出一絲疑問,難道沒有人看出這其中的隱患?

  側臉朝董玉看了一眼,董俷遲疑了一下問道:「大姐,你說如果殺了張角會如何?」

  在董俷的心裏,還是想要避開那段災難。

  如他的想法,沒有張角,就不會有黃巾之亂。沒有黃巾之亂,大漢的根基就不會動搖;大漢的根基不動搖,那麼董卓就不會入京,董卓不入京,一家人不就安全了嗎?

  這是一種非常天真的想法,可即便是有著前世記憶的董俷,依然懷著這種夢想。

  董玉笑了:「阿醜,有時候覺得你很成熟,像個大人;可有時候,你還真是個孩子……就算殺了張角,保不齊將來會出現王角、李角。朝綱不振,總會有應運而出的人物。到時候,天下一樣會亂……不過這些話,只限於你我姐弟二人交談。」

  董俷歎了口氣,心知董玉說的沒錯。

  這時候,一行人又來到了岔路口上。一邊是往金城方向,一邊是通往牧場。

  董玉突然勒住了馬,朝著金城方向看去。那眼中流露出迷離之色,久久不說話。

  「大姐!」

  「阿醜,你說要是天下沒有羌漢之分,大家也不用為了食物,為了水草而爭鬥,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有多好。」

  不明白大姐為何發出這樣的感歎,不過董俷明白,姐姐的心裏也有說不出的苦。

  仔細想想,嫁出去十年未曾回過家,突然出現在臨洮,未免有些奇怪。

  董俷總覺得,姐姐此次回家並不是為了單純的看望父母,而是另有重要的事情。

  「大姐,你這次回家……」

  董玉擺擺手,打斷了董俷的問話,「小時候,父親很疼我。那時候他沒有當官,是這方圓數百里之內出了名的豪俠。我總是騎在他的馬上,跟著他到處走。遇到不平的事情,就管一管。有時候甚至會被人追殺,父親抱著我一跑就是一整天。」

  可以看得出來,董玉幼年時,很得董卓的喜愛。

  只是董俷不明白,大姐為什麼突然說起這些事情呢?

  「我嫁給了北宮伯,才知道這世上的事情其實有多麼的複雜。你姐夫是個好人,但是太老實……他弟弟整天盯著他的位子,可是他自己卻不知道。羌人這幾年鬧得很凶,隱隱有不穩之勢。甚至連你姐夫的首領位置,也被別人窺視。」

  「那,殺了他們!」

  「阿醜,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打打殺殺就能說的清楚。我這次陪你姐夫回來,說穿了是想要為他謀個出身。他是個羌人,不為中原漢人所接受。加上性子溫和,麾下的羌人也都蠢蠢欲動。我想通過父親,為你姐夫求個官職。不求什麼俸祿,至少對那些羌人算是一種威懾,順便也可以絕了某些人的念頭,求個安穩。」

  姐姐說的並不是很清楚,但董俷能感受到,姐姐的心其實很累。

  他問道:「那父親能答應嗎?」

  「應該可以吧……你姐夫現在已經到了河東,相信也把情況說明了。以父親的手段,為你姐夫求個一官半職倒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娘告訴我,父親這兩年的功名心太強,一心想要得到世族的承認。如果幫了你姐夫……」

  董玉苦澀的笑了,帶著許多無奈。

  「他,會同意的。」

  董俷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姐姐,只好輕聲的說了一句。

  這句話,很沒有底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能給姐姐帶來多少安慰。

  但董玉卻笑了,秀麗的臉上洋溢出一種燦爛的光輝,「阿醜,別為姐姐操心。就算你姐夫求不得官,可還有姐姐幫他。再說了,就算姐姐不管用,不是還有阿醜?」

  董俷用力的點點頭,「我一定會幫姐姐!」

  「我就知道!」

  董玉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

  這世上什麼人最能讓人信任,毫無疑問是自己的家人。這也是奶奶一直教育董俷的原則:家族就是咱們的根,沒有了家族,我們只能成為這世上一顆無根的飄萍。

  來到牧場後,董俷就跑去了昨日和獅鬃獸角鬥的地方。

  天已經大亮了,明媚的陽光照在牧場上,青青的草,柔柔的風,讓董俷心情大好。

  獅鬃獸已經等候在那裏。

  陽光中,它脖子上的鬃毛閃動著黃金一樣的光輝,看上去格外神氣。

  獅鬃獸沒有像昨日出現時那樣惹出麻煩,造成太大的動靜。遠處,有一群群牛馬,而獅鬃獸就好像草原上孤獨的王,靜靜的站在那裏。五彩的雙眸閃爍迷幻光芒。

  看到董俷,獅鬃獸很興奮,不停的刨著地上的土。

  董俷也樂了,這傢伙看起來很來勁兒嘛。董玉帶著一群家將站的很遠,看到這種情形,她也樂了。

  「小鐵,這獅鬃獸和阿醜倒也算是合拍。」

  董鐵站在董玉的馬前,點點頭,恭敬的回答:「卑下和這匹獅鬃獸認識了一年,從沒有見它有過這種樣子。這牧場上的馬對它都很畏懼,甚至連生它的母馬也視它若蛇蠍一般。它從不和人親近,若非卑下隨人學過一些和馬相處的技巧,只怕也近不得它半步。看樣子,它對主人來了興趣,說不定主人能夠降服它呢。」

  「若是能降服最好!」董玉看著董俷雄壯的背影,輕聲道:「其實,仔細想想的話,你家主人和獅鬃獸有太多相似之處。真希望有一天能看到阿醜騎上這匹神獸。」

  「小姐放心,主人可以的。」

  董玉笑了笑,把目光鎖在了董俷和獅鬃獸的身上。

  不過,讓人很失望。

  今天的董俷和昨天相比顯然有些不太一樣。只幾個來回,董俷就彎著腰氣喘吁吁。

  獅鬃獸非常不滿,打了一個響鼻,似乎是在詢問:今天怎麼這麼沒有用?

  董俷雙手扶著膝蓋,躬身身子。他明白獅鬃獸是什麼意思,苦笑道:「阿醜大哥,不是我沒用,是從昨天和你鬥了一場到現在,我連個安生覺都沒有睡過。你老人家是養精蓄銳,我可是奔波勞苦。和你打完了,半夜還和一群人鬥了一場呢。」

  那獅鬃獸真不愧被董玉稱作神獸。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聽懂了,董俷說完以後,它呼嚕呼嚕兩聲,扭頭晃悠悠的居然走了。

  「阿醜,你今天這是怎麼了?」

  「累,很累!」

  「那要不休息一天,再和那個裴元紹比試?」

  哪知道董俷聞聽這句話,頓時來了精神,「沒必要!我鬥不過阿醜,還鬥不過一個黃巾賊?」

  「什麼黃巾賊?」

  董俷立刻意識到說漏了嘴,連忙掩飾道:「我是說裴元紹!嘿嘿,被阿醜欺負了一頓,這肚子裏憋著一股邪火。如果不灑出去,我中午連飯恐怕都要吃不下去。」

  董玉疑惑的看著董俷。

  是我聽錯了?還是阿醜在故意掩飾著什麼?

  總覺得這個醜弟弟身上有什麼秘密,而這個秘密,甚至關係到我董家未來的興衰。

  這時候,董俷已經走開了。

  「那裴元紹可曾帶來?」

  「正關在牧場的氈包中,按照少爺的吩咐,誰也沒有靠近,是綠漪親自帶人看押。」

  「把他帶上來!」

  董俷說完,向遠處的家將招手。

  知道今天董俷要來和人交手,董玉在出門的時候,讓董鄂帶著幾個人抬來了那對仿製的擂鼓甕金錘。

  錘放在董俷的身前,董俷的精神也隨之振奮。

  有人牽來了一匹黑色的大宛良駒,董俷抄錘在手,二話不說就翻身上馬,坐穩身形。

  不一會兒,裴元紹就被押了過來。

  綠漪穿著一身軟甲,披一件鸚哥綠的戰袍,馬上掛著弓,手中一杆鳳頭蘸金槍。

  「少爺……」

  綠漪看到董俷,好像看見了親人一樣,催馬就衝了過來。

  董俷咧開嘴一笑,比不笑的時候看著更難看。但在綠漪的眼中,少爺無疑是最帥的人。

  「綠漪,替我壓陣!」

  「喏!」

  綠漪一帶馬,來到了董俷的身後。

  遠處,獅鬃獸晃悠悠的居然跑了回來,立於高崗之上,向董俷這邊看了過來。

  總不成在這畜生的面前丟臉吧,更何況身後有姐姐和綠漪兩個大美女呢。

  想到這裏,董俷一催馬,錘點向裴元紹道:「裴伯侯,我再問你一次,若是十招內輸給了我,你可願意降我?」

  裴元紹原本是有點擔心,不過看到董俷手中那對大錘後,卻笑了起來。

  「娃娃,莫以為用木頭做這麼大的錘就能唬住裴某。裴某雖不才,但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十招……哼哼,若你能在五十招內敗我,裴某甘願為你做牛做馬,絕無怨言。」

  「好,你說的哦!」董俷笑了,周圍的人也都樂了。

  還真有人以為這個醜少爺的錘是木頭做的?當然,大多數家將剛開始,也這麼想。

  裴元紹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了,周圍的人笑得很詭異,讓他心裏沒底兒。

  「裴元紹,這牧場中的馬隨你選,兵器隨你挑。我在這裏等著,看你有什麼本領。」

  有道是輸人不輸陣,裴元紹二話不說,選了一匹馬,抄起一杆鑌鐵大槍。

  大槍在手中一抖,分出三個槍花。看得出來,這傢伙在槍上還是下過一些功夫。

  「小娃娃,裴某讓你三招!」

  董俷哈哈哈大笑,「我要你讓?接招吧!」

  話音未落,胯下大宛良駒已經衝了過去。董俷身穿皂青色的絮衣,風似的就到了裴元紹的面前。

兩馬照面,董俷抬手一錘點出,這在錘法中有說法,叫鳳點頭。另一錘藏於肋下,這叫抹丘錘。

  只聽嗚,鐺……悠悠的金鐵碰撞聲在空中回蕩,裴元紹橫槍擺了個鐵門閂向外一擋,只覺一股巨力襲來,人從馬背上騰空而起,蓬的一聲就摔出去了兩三丈遠。

  這傢伙是怪物嗎?

  鐵槍扔的老遠,不過已經成了弓形,彎的不成樣子。

  裴元紹爬起來,雙手仍在發顫。他驚恐的抬起頭向董俷看去,終於明白了那些人在笑什麼。

  這傢伙手裏的錘,居然是真的!看個頭,不下一百斤。


這小子真的只有十二歲?簡直就是個妖怪。

  董俷很失望,在馬上搖了搖頭。錘招才使了一半,後面的抹丘錘法根本沒有用。

  董玉等觀戰者在遠處放聲大笑,綠漪更誇張的指著裴元紹,「這傢伙腦袋進水了,居然敢硬接少爺的錘。」

  『進水』一詞,為董俷所發明的言語,如今董府上下大多數人都知道含義。

  「這回不算,我剛才是輕敵了!」

  董俷微微一笑,在馬上做出了一個攤手的經典的動作。兩肘往肋下收縮,肩膀一聳,雙手拿著錘往兩邊一分,「那就再來啊!」

  「換杆槍來!」

  裴元紹換了一杆大槍,再次跨上戰馬。

  這次他也不說什麼讓董俷三招了,一催胯下戰馬,衝到了董俷面前分心就刺。

  這傢伙是有點惱羞成怒了,被個小娃娃一招給打下馬,實在太丟人了。若他知道,剛才董俷根本沒有把招數使全,估計就要氣得吐血。這一回,他打起精神,大槍上下翻飛,若同出水的蛟龍。

  董俷馬打盤旋,看著那大槍刺來,冷哼一聲掄錘就打。

  這叫一力降十會,任你槍法再精妙,我就是要和你硬碰硬。

  五個回合過去,只聽鐺的一聲響,裴元紹虎口被震裂,雙手鮮血淋漓栽倒在馬下。

  遠處,本來匍匐著的獅鬃獸站起來,晃悠悠的沿著原路走了。

  也許在獅鬃獸的眼中,這場比武簡直是無趣到了極點。還是養精蓄銳,等待明天它和董俷的比試。

  董俷端坐馬上,錘指裴元紹:「裴元紹,若是不服,上馬再戰!」

  裴元紹坐在地上,滿臉通紅。

  好半天,他發出一聲長歎,翻身跪倒在董俷的面前,大聲說道:「主公在上!裴元紹……服了!」

fitch 發表於 2013-9-28 01:20
第十八章 放長線

  董卓如今頗有一點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意思。

  昨日收到洛陽的消息,皇上似乎又要給他升官了。苦心經營多年,終於要有了結果,這怎麼能不讓他感到開心?

  幾年來,處心積慮的想要和世族打好關係,但因為他出身粗鄙,朝中又沒有什麼靠山,始終無法成為其中的一員。反倒是國舅何進,對他屢次表示出了善意。

  如今的董卓,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廣武令了。他想要做更大的官,擁有更大的權勢,好讓那些世族們看看,他董卓不是好欺負的。

  世族的力量太可怕了,區區一個衛氏家族的門子,都可以對他使臉色。

  董卓每每想起這件事情,心裏面就憋了一股子邪火。衛氏自前朝大將軍衛青之後,就成了河東的大族。經過三百年的經營,在河東有著盤根錯節的複雜關係。

  不到河東不知道,區區太守根本不在人家的眼中。想他董卓一道政令下去,卻要經過一重重的阻撓,等落實到地方,已經變了味道。

  這裏面,就有河東衛氏的痕跡。

  想他衛家人的祖宗衛青,原本也不過是個縣吏的私生子,後來做了平陽公主家的騎奴,靠著姐姐衛子夫受武帝寵愛才得以施展才華。說穿了,還不如他董卓呢。

  可現在……

  董卓已經開始設想,將來有朝一日能手握殺人劍,定要好好的羞辱衛氏一族。

  機會是靠人創造,這幾年他結交皇親國戚,同時又暗中行賄十常侍的張讓等人,終於可以得嘗所願。

  但沒想到,臨洮的一封家書,卻讓他的好心情一下子都消失了。

  唐周被秘密押解至河東,一同來到的還有董夫人以及女婿牛輔的親筆信。而且押送的人,居然是他的女兒董照,董卓立刻意識到,臨洮一定發生了天大的事情。

  看完了信,又詢問了董照,董卓立刻找來了女婿李儒。

  把臨洮發生的事情詳細說明之後,董卓問:「文正,我欲將此事上報朝廷,如何?」

  李儒反反復復的把那信函看了又看,聽到董卓詢問,他沉吟片刻後說:「岳父,現在上報,恐怕不妥……母親也說了,那唐周交代過,張角和朝廷中的一些人暗中勾結,怕是勢力已成。而現在,張角聲望正盛,連一些世族都勾連其中。再加上太平道反相未曾顯露,若冒然上報朝廷,非但不會有功,只怕還要受牽連。」

  董卓很為難,「卓一心想要上報國家,下安百姓,不負皇上的厚恩。這件事關係重大,如果不及早上報朝廷,將來一旦事情敗露,只怕我們會受到更多的牽連。」

  「不然!」

  李儒一笑:「以文正觀之,那張角不過是個裝神弄鬼的傢伙,雖有野心,卻沒有足夠的才能,不足為慮。加之太平道教眾人數眾多,而張角聲勢正旺。冒然出擊,只會引起騷亂,到時候朝中世族出面,只會說是我等官逼民反,岳父只怕是難說清楚。」

  「那以文正之意……」

  「儒以為,既然張角要鬧,不妨任他鬧去。我們只需安排一細作在張角身邊,探聽太平道的虛實,查找朝中究竟有那些世族和張角勾連。待太平道將反未反時,我們先發制人,到時候張角賊眾上上下下都落入我等手中,由不得世族分辯。」

  「沒錯,到時候把衛家在牽扯進來……」

  「不,不能牽扯衛家。」

  董卓奇道:「為什麼?」

  「衛家三百年世族,在河東根深蒂固,朝中更有無數清流為之講話。張角的事情,可以剷除一些中小世族,但對於衛家這種大世族,只怕是力有未逮……我等所要做的,就是借張角的事情得勢。只要我們手中有更大的權勢,到時候再對付衛家……岳父,對付衛家人,必須要一擊致命,絕不能讓他們緩過氣,否則就是我們遭殃。」

  董卓想了想,輕輕點頭,「賢婿言之有理。母親讓我做主,只怕也有這樣的想法。」

  「老夫人不是送來了那個唐周嗎?其實已經為我們謀劃完畢,我們只需要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到時候岳父必將成為大漢功臣,區區河東衛家,還不是手到擒來?」

  董卓笑顏逐開,「賢婿此計果然是妙,就依賢婿之言,此事由你負責打理。」

  李儒遲疑了一下,說:「另外,此次多虧了大姐及時回家,否則家中恐怕危險。岳父,大姐夫千里迢迢前來求官,我看不如就幫他一把,也可以順了大姐的心願。」

  董卓站起來,在客廳中徘徊。

  「玉兒的意思我明白,此次她讓北宮伯送來赤兔馬,我也非常喜歡。可是文正,你也知道滿朝文武對我甚看不起,若我為北宮伯求官,只怕會招惹他們的嘲笑。」

  李儒冷冷一笑道:「岳父大人,就算你不為大姐夫求官,難道滿朝文武就不笑你了?」

  「這……」

  「您向大將軍示好,殊不知大將軍對您未必放心。您權柄越重,他就越發的對您防範。與其這樣,不如乾脆一點,告訴大將軍您和那些清流沒關係。同是豪強出身,大將軍又怎能不明白?再說,說不定您越是為家人求官,大將軍就越是高興。」

  說實話,董俷的長相隨董卓,只是比董卓看上去更醜一些。

  特別是那雙眼睛,細長的給人一種很陰森的感受。而這一特徵在董卓身上更明顯。

  他瞇起眼睛,眸光閃爍。

  「文正可否詳細說明?」

  「岳父,莫非忘記了那蕭何求田問舍嗎?」

  蕭何是西漢開國元勳,也是漢高祖劉邦最為倚重的人。其人精於內政,劉邦和項羽交鋒屢次戰敗,但兵源和糧草從未斷絕。有一次劉邦出征,將舉國政務託付給了蕭何。說劉邦不懷疑蕭何,那是屁話。家底都交給了對方,要是蕭何有一點不臣之心,劉邦就死無葬身之地。

  為了消除劉邦的疑心,蕭何就強買田地,做出求田問舍的小人姿態。

  當一張張狀紙送到劉邦的面前時,劉邦反而疑慮全消。李儒提起求田問舍,讓董卓恍然大悟。

  李儒接著說:「二姐夫信中說,臨洮官員被馬賊所殺。而老夫人派二姐前來,其實就是告訴岳父,臨洮決不可落入他人之手。既然大小官員被殺,索性任命二姐夫為臨洮縣尉。官不大,卻是實權。再加上咱家中的勢力,臨洮可謂固若金湯。」

  「此計甚好,甚好。」

  「岳父可為大姐夫求官,一來是安大姐的心,二來則能收買大姐夫。大姐夫雖然本事不大,可畢竟是金城破羌的首領。給他一個官位,他還不對您俯首貼耳?家中若能再給大姐夫支援,西涼羌人誰能是大姐夫的對手,到時候羌王非他莫屬。」

  董卓一皺眉,「北宮伯做羌王,與我有何干係?」

  李儒握緊拳頭說:「如今世族當道,想要飛黃騰達,就要有拳頭。大姐夫為羌王,則西涼數十萬鐵騎進入岳父轂中。誰要動岳父,難道就不考慮一下西涼鐵騎?」

  董卓兩眼放光,「文正果然是老成謀國,此計甚好,甚好!」

  拉著李儒又商討了一些細節,董卓這才放李儒離開。

  站在太守府的臺階上,李儒突然笑了。

  都說董卓聰明,其實最聰明的人,恐怕還是老夫人。

  兩千馬賊,加上數千太平道眾,憑牛輔就能平息?他李儒打死都不會相信。
對牛輔沒惡感,但李儒也知道,此人無大才,能做個中郎將就已經是他的極限。

  牛輔生性穩重,說白了就是膽小。此人能治理一地,但若要搏殺兩軍之間,只怕才能就不夠了。這裏面,定然有人相助。

  大姐董玉是其一,不過絕不會是唯一。

  尤其是阿醜……不論是老夫人、牛輔、董夫人還是董照,都沒有提起阿醜。這本身就是一件怪事。董卓不喜歡阿醜,故而可以視而不見。但李儒卻不能。想當初演武場董俷那一曲殺人歌,給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於到了現在,他也忘不掉。

  那麼一個兇猛的人,居然沒有人提及?

  李儒輕輕搖頭:老夫人,您好深的算計啊。給咱們老董家,留下了一頭猛獸做奇兵。

  只是這頭猛獸,老夫人您在的時候尚能被家族使用,若您不在,誰能駕馭?

  李儒不由自主的想起董璜,這傢伙自來到河東之後就又成了老樣子,整日裏吃喝玩樂,而且和衛家人走的挺近。希望這小子能守口如瓶,否則泄了底兒,連岳父都保不住。

  甩甩頭,算了吧!

  這些事還用不著我去頭疼,自有老夫人去操心吧。

  我還是想想怎麼辦好太平道的事情……放長線,釣大魚。嘿嘿,老夫人,您好算計!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1:12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28 01:40
第十九章 綠漪心思

  驕陽似火,掛在天上噴吐出萬道毒焰。坐在屋子裏都會汗流浹背,更不要說那些在外勞作的人們。但凡有點家產的人,都會想方設法的躲避這如火焰山似的溫度。

  董家在臨洮遭遇馬賊襲擊後,就開始向牧場搬遷。

  按照董媛的主意,他們在牧場的周圍堆砌了一堵兩三人高的圍牆。牆上有董府的私兵進行巡邏,牧場中每隔五百步就設有崗哨,更建起了十幾座高大的望樓。

  每座望樓下面,都有一個烽煙孔,裏面堆放有牛糞和乾草。

  一俟有馬賊的蹤跡,烽煙孔就會噴出狼煙,整個牧場在一炷香的時間就能集結完畢。

  董媛的主意,讓董府上下都為之讚歎。

  董夫人甚至說,我們家的四丫頭懂事了,開始為家裏打算了,真的長大了。

  每次說的董媛是面紅耳赤,心裏不免覺得愧疚。她很清楚,這些主意都是出自董俷和董玉的手筆。她不過是個轉達的人,沒想到居然會讓老娘高興成了這個樣子。

  也許,以前自己太胡鬧了些吧。

  從五月開始,董家出重金招收西涼有一技之長者為牧場護衛。十七日,有涼州羌人雅丹應募而來。此人身高七尺,卻長得是眉清目秀。胯下馬壯,使一口潑風刀,更精通一手暗器功夫,二尺投槍百發百中,在西涼素有追風槍的綽號,頗有名望。

  二十一日,又有雍州陰平人強端前來應募。此人是個氐人,善使大斧,勇武異常。

  二十三日,武山人黃道前來應募。

  ……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董家牧場就變得守衛森嚴,令羌地馬賊聞『董』而逃。

  六月中,朝廷的詔書抵達臨洮,命牛輔接掌臨洮縣尉,同時依舊擔任戌巳校尉一職。

  如此一來,臨洮軍政大權盡歸於董家,使得董家在當地的聲望日益強盛。

  ******

  這紛紛擾擾的事情,和董俷沒有一點關係。

  老夫人因為關心董俷,在董俷搬到牧場沒多久,就帶著下人們來到了牧場居住。

  年紀大了,對兒孫的依戀越發的強烈。

  加上老夫人對董俷寵愛到了極點,竟不願意一刻和董俷分開。董夫人本來也想搬離董府,可無奈何董府搬家可是一件大事情,絕非一兩日就能成行。乾脆派人在牧場大興土木,董夫人一邊在家中命人整理行裝,一邊和牛輔交代一些事情。

  董夫人一走,這董府的主人可就是牛輔了!

  其實,牛輔也想去牧場。誰都知道,跟在阿醜的身邊,才最安全。燒戈馬賊雖然被剿滅,但保不住還會有別的馬賊窺探。只是他身為臨洮縣尉,想要離去有些困難。幸好牧場距離臨洮也不算遠,和駐紮在臨洮的郡兵更形成了犄角相望的態勢。

  至於當日被俘虜的那些馬賊和太平道眾,大都被打成奴隸,劃歸進了董家牧場。

  反正牛輔是縣尉,辦這些事情,簡直是輕而易舉。

  誰家願意要馬賊?誰又願意養著一幫子流氓地痞?放眼臨洮,除了董家再無旁人。

  而董俷的生活,也因為搬入了牧場而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清晨,和獅鬃獸角力;然後就是打熬力氣,練功習武。晌午,聽成方和董玉為他讀兵法,下午則跟著雅丹三人比試武藝,順便還從雅丹的手中學會了投槍術。

  一晃又過了一個月,天越來越熱了!

  這一日,董俷和獅鬃獸角力完後,躺在草地上大口的呼吸。也難怪,整整鬥了三個月,居然還是沒有鬥敗這獅鬃獸。董俷覺得他的力氣變大了,可獅鬃獸的力氣,同樣也在增加。不過,董俷還發現了一個問題,他舞錘的時間雖然增加了,可想要把那一百五十斤的大錘揮灑自如,還有些困難,更不要說那對正版的擂鼓甕金錘。

  如何能增強氣力,加強持久力?

  這已經變成了董俷目前迫切需要解決的大問題。

  和雅丹等人交手,剛開始對方不清楚董俷的底細,經常是三五個回合就敗下陣。可隨著和董俷越來越熟悉,雅丹等人都發現了董俷這個致命的弱點。於是,他們不再和董俷正面的交鋒,而是儘量迂回而戰,為的就是消耗董俷的氣力,然後取勝。

  甚至連裴元紹都發現了這個問題,雖然臣服於董俷,可這傢伙還是想要找回面子。

  一來二去之下,持久力的確是在增加,但失敗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多。

  董俷很苦惱,他知道如果不設法彌補他的缺點,只怕將來還是會落得淒慘的下場。

  怎麼辦呢?

  董俷光著膀子,坐在草地上,嘴巴裏叼著一個柴火棒沉思。他沒有留意到,有一雙眼睛正默默的看著他。

綠漪坐在距離董俷不遠處的小山崗上,雙手抱著膝蓋,靜靜的看著沉思的董俷。靈動的雙眸,此刻帶著一絲淒迷。

  「丫頭,在想什麼?」

  董玉走到了綠漪的身邊坐下,順著綠漪的目光看去,然後笑道:「小丫頭動春心嘍!」

  「大小姐,您可別胡說!」

  綠漪的臉騰地紅了,紅的好像傍晚的雲彩。她忸怩的拿著衣角,低著頭,用幾乎是蚊呐的聲音說:「少爺那麼了不起的人,才不會看上我這個醜丫頭呢。」

  「呵呵,還說不是動春心了?我們家綠漪若是醜丫頭,我看全天下也沒幾個漂亮的女人。再說了,喜歡阿醜沒什麼不對啊,他很出色,雖然醜了一點,卻知道疼人。」

  「可,我只是個小丫頭……」

  董玉正色道:「綠漪,也許是我在羌人當中呆的時間太長了,說話有點直接。喜歡就是喜歡,管什麼家世?阿醜也不是個看重家世的人,只是他這個人有點大大咧咧,和他四姐很像……但我敢說,他喜歡你,很喜歡你。那次馬賊來襲,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綠漪呢?如果不是關心你,他又何必那麼緊張?男人啊,長相什麼的並不重要,關鍵是他能保護你,讓你覺得安全。你覺得,阿醜好嗎?」

  「嗯……」

  「那就和他說去啊……怕什麼。」董玉笑著說:「有時候啊,我覺得阿醜這個傢伙身上有很多秘密。也許正是他的這種神秘,讓我對他很關心。如果我不是他姐姐的話,肯定也會喜歡這個傢伙。呵呵,不過怎麼看,都覺得還是醜了一點。」

  「少爺不醜,少爺做事情的時候,很吸引人!」

  「哦?他除了練武打架讀書之外,似乎沒做什麼事情啊。」

  綠漪看了看四下無人,在董玉的耳邊說:「大小姐,你還記得馬賊襲擊臨洮的那天,就是我們去牧場的路上,少爺找四小姐要了幾個工匠嗎?這些天晚上,他總是神神秘秘的和那些工匠說話,甚至還讓工匠們搬進了他住的那個院子裏呢。」

  董玉一怔,愕然的看了一眼遠處的董俷。

  「他在做什麼?」

  綠漪搖搖頭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很神秘。昨天晚上,他還和幾個工匠跑到了馬棚裏,瞪著馬蹄子指手畫腳的說了好半天。那些工匠們啊,看上去都很興奮。」

  董玉一蹙眉,心道:阿醜又想搞什麼?

  「對了,今天早上我幫少爺打掃房間的時候,還看到桌子上有一張牛皮,上面畫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圖案。我問少爺那是做什麼用的,他不但不告訴我,還說不要我告訴外人。」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大小姐,你不是外人。我能看得出來,少爺對您非常的尊敬。而且我擔心他是不是得了什麼病,最近經常晚上不睡覺,有時候還和工匠們在工棚裏叮叮噹噹的忙活不宿。您也知道,少爺練功讀書很辛苦,再不好好休息,身體會垮掉。」

  董玉瞭然,點頭說:「好吧,這件事我知道了,我會找機會勸他。」

  這時候,董俷站了起來,朝著匍匐在遠處的獅鬃獸一擺手:「阿醜,今天就到這裏吧,我們明天再戰。」

  獅鬃獸打了個響鼻,轉身離去。

  牧場上的人都已經得到過董俷的通知,所以也不會有人去阻攔獅鬃獸。這些日子下來,獅鬃獸也不再隨便發出異動。這讓牧場裏的畜生們安靜了不少,即便是看到了獅鬃獸,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發生騷亂。

  「大姐,在聊什麼呢?」

  董玉笑了笑回答:「沒什麼……阿醜,你現在去哪兒?」

  「去演武場,我要練功啊。」

  「那好吧,我們書房見……對了,可別太辛苦了,否則累壞了身子可就不妙了。」

  董俷一怔,看了看董玉,又看了看她身邊怯生生站立的綠漪,眼中流露出一絲暖意。這丫頭還是忍不住和大姐說了。不過,人不能不知好歹,畢竟她是好意。

  這些日子,董俷一直都在忙馬鐙和馬掌的事情。

  他只能提出一個概念,但得到了董玉派來的幾個工匠的贊同。這些日子,他和工匠們就是在研究這個事情。別看有了概念,可是要拿出實物,還需要一些時間。

  馬鐙、馬掌,這聽上去只是兩個小小的東西。

  但對於這個時代而言,卻是邁出了一大步。馬掌可以延長馬匹的壽命,而馬鐙則能讓武將更充分的發揮出應有的能力。董俷很有信心,有了這兩樣東西,再加上獅鬃獸,雅丹他們休想再從他手上討得便宜。想到這些,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

  董俷的演武場,是老夫人讓人單獨為他開出來的。

  裏面有依照董俷要求打造的石鎖,還有單槓,雙槓,木樁。除此之外,還有品種齊全的武器,任由董俷在這裏盡情的練功。

  不過,董俷今天沒有像往常一樣的練功,而是靠在一把石鎖上,從腰間的口袋裏取出了十幾張牛皮。

  牛皮上記著當年伏波將軍馬援縱橫天下的錘法,很精妙。

  董俷從七歲開始學錘,至今已經有五年了。上面的錘法早就熟記在心中,只是越練習,就越覺得好像不太對勁兒。按道理說,錘法是越練越熟,可他最近卻總覺得中間有些艱澀。三十六路錘法,每當變幻的時候,總會出現片刻的間歇。

  練習的時候,這無傷大雅。

  可如果是在對決兩軍的時候,這一點點的間歇,足以丟了性命。

  董俷是死過一次的人,所以對生命也就越發的珍惜。更何況他知道,自己不能死,如果他死了,奶奶她們可就要有危險了。必須要弄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靠著石鎖,董俷一遍又一遍的看著錘譜。

  沒有錯誤的地方啊,他練錘的時候,完全是按照錘譜上的方法進行練習,怎麼會出現問題呢?

  閉上眼睛,董俷的腦海中不斷重複錘譜上的錘法。

  片刻後他睜開眼睛,舉著錘譜再次研究。此時驕陽當空,有柔柔的風掠過演武場。

  董俷突然覺得,那錘譜中好像有一塊陰影。

  他連忙坐起來,低頭看去,陰影卻又不見了。再次把錘譜對準了太陽,陰影重新出現。董俷靈機一動:莫不成,這錘譜裏有夾層嗎?

  撓撓頭,董俷站起來,從兵器架上抽出了一把短劍。

  對準了太陽,他依照著陰影的部分在錘譜上輕輕的拉開了一個口子,從裏面掉下來一小塊牛皮。果然是別有乾坤啊。董俷心中大喜,連忙把其他的錘譜拿起來,一一對著太陽照了兩下,裏面都有東西。

  不一會兒的功夫,十三塊牛皮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董俷把這些碎牛皮拿在手中,把錘譜又放回腰間的口袋裏,興沖沖的跑進了書房。趴在桌子上,一塊塊的擺弄著,調整順序,調換方位。

  甚至連成方捧著一卷竹簡走進書房,董俷都沒有發現。成方見董俷在忙碌,先是一皺眉,想要出聲喚醒董俷,不過想了想,又閉上了嘴巴。他在一邊坐下,攤開竹簡,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房間裏非常的安靜,只有董俷的喃喃自語聲。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7:2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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