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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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5331
fitch 發表於 2013-10-2 00:24
第六十章 雙醜會

  董俷不是沒有覺察到身後有人過來,在揮劍的同時,猛然側身。

  人影從他的身邊衝過去,一把鋒利的匕首戳進了李永的胸口,順勢一轉,把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生生的給剜了出來。鮮血噴濺在他的身上,好像沒有任何感覺。

  幾乎是不分先後,斬馬劍砍下了李永的腦袋。

  董俷這才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樣,先是一愣,脫口叫道:「可是典韋?」

  「正是某家,賊子拿命來!」

  說著話,典韋揮匕首刺向了董俷。兩個人的距離太近了,董俷哪想到典韋連說句話的機會都不給。嚇了一跳,手腕向下一頓,斬馬劍的獅頭繯首正好磕在匕首上。

  鐺的一聲,磕飛了匕首。

  可董俷還是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眼看典韋赤手空拳又要撲過來,忙大吼一聲:「我是劉望大哥的朋友,不要誤會。」

  典韋猛然刹住了攻勢,看了看董俷,「兀那醜鬼,你說的是真話?」

  我操!

  已經多少年沒有說過這種髒話,可這一刻董俷還是忍不住把上輩子的口頭禪帶了出來。這貨也太悍了一點吧,我是醜,你也比我漂亮不到哪兒去,居然叫我醜鬼?

  不過這時候,李府的家人已經反應過來。

  「殺人了,主人被兩個醜鬼殺了,攔住他們,不要讓他們跑了!」

  另一邊,李府門前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又怎會無人知曉?不一會兒的功夫,從長街拐角處跑來了幾十個人,手執繯首刀,一邊跑一邊叫喊:「兇手何在?兇手何在?」

  典韋扭頭,看了一眼衝上來的家丁,「外面你的,裏面我的!」

  沒等董俷答應,他已經衝進了李府。迎面一個家丁上前,刀還沒有舉起來,就聽到典韋一聲爆喝,「去死!」

  那喝聲如雷,配合典韋滿身滿臉的血污模樣,嚇得家丁一個哆嗦。

  典韋也趁勢衝過去,一把掐住了家丁的脖子。百十來斤的人被他單臂舉起,朝著後來衝上來的家丁就砸了過去。原來這傢伙不是在宛城才用人當兵器,合著現在就已經有這種習慣。典韋的力氣當真驚人,能用匕首生生逼退董俷,其武力可見一斑。

  典韋衝入人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揮舞手中的人體就是一頓亂砸。

  家丁們何曾見過如此兇悍的傢伙,躲閃不及的就被砸中,倒在地上哀嚎不止。別看家丁的人數不少,在這一刹那間,居然是齊刷刷的後退,沒有一個人敢衝上前。

  典韋這邊大展神威,董俷在府外也開了殺戒。

  迎著那些官兵就衝了過去,斬馬劍在他的手中迸射出數十道電光,也分不清哪道是真的,哪道是假的。劍光吞吐,鮮血噴濺。殘肢斷臂飛落四周,那董俷如同下山的猛虎,一人一劍,竟然殺得數十個官軍抱頭鼠竄,更別說上前抓捕董俷。

  「一群廢物,給爺爺閃開!」

  一個步弓手衝上前,看上去是這些人的頭目。手中使得一把大鐵矛,迎著董俷就衝了上來。從西北殺出來之後,董俷很少有過如此痛快的殺戮。那大鐵矛刺來,看似很快,但在他眼中卻顯得極為遲緩。雙手握住了斬馬劍,一招迎風擺柳。

  劍光分為兩道,一道砍翻了一名官軍,另一道劍光兇狠的劈在了矛脊上。

  步弓手如受雷擊一般,雙手發麻,大鐵矛險些就飛了出去。這也就是董俷手裏的武器是斬馬劍,若是換上他的大錘,只怕這一下就足以能要了這步弓手的性命。

  「好本事,再接我一招,連環錘!」

  董俷後退一步,呼的拔身躍起,雙手握住斬馬劍,大吼一聲:「殺!」

  鐺!

  劍光如電,步弓手根本無法躲閃,舉矛封擋。董俷是從空中劈斬,力道足有萬鈞。這連環錘本來是長恨錘的招數,用在了斬馬劍上,卻又顯出一種別樣的威力。

  一口氣在體內流轉,董俷身體仍在空中。

  「殺,殺,殺……」

  連喝十六聲,雙足方落地。鐺鐺鐺……刀矛相擊十六下,震的那步弓手險些跪在地上。大鐵矛根本就抓不住了,雙手虎口迸裂,那鮮血把鐵矛染成了鮮紅的顏色。

  董俷站穩,揮劍再擊。

  「震山錘!」

  一劍再次劈落,帶著呼嘯的風聲。步弓手嚇得魂飛魄散,打起精神舉矛再次封擋。

  只聽啪的一聲,那百煉斬馬劍粉碎,鐵矛也成了兩段。

  一道血痕,從步弓手的頭頂出現,一直朝下蔓延,身上的盔甲都顯出了一道裂痕。

  這一劍,生生的把這步弓手劈成兩片。

  不過斬馬劍受不了董俷的力氣,終於破碎。一旁的官軍看到董俷沒有兵器,立刻叫喊著撲過來。哪知道董俷卻在這時嘬口吹響了口哨,聽在李府門前的象龍一聲唏溜溜的暴嘶,風馳電掣般就衝了過來。幾個來不及躲閃的官兵,一下子就被象龍給撞的骨斷筋折,倒在地上慘叫不停。象龍衝到董俷的身邊,董俷二話不說,翻身上馬。

  擂鼓甕金錘在手,董俷頓生豪氣。

  戰馬長嘶,金錘舞動,幾十個官軍被砸的血肉模糊,倒在了長街之上。

  這時候,李府燃起了熊熊烈焰,典韋渾身是血衝了出來。也不知道他身上的鮮血,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了。擰下了李永的腦袋,掛在腰間。不過當他看到長街的情形,也不由得嚇了一跳。原以為自己殺的已經夠狠了,可沒想到這一位……

  看了董俷一眼,典韋大步流星走到裝著雞酒的車架上,拿出了兩柄大戟和一個背帶。

  背帶上掛著十二柄手戟,他走到董俷面前一拱手,「好兄弟,代劉大哥謝謝你!」

  董俷在馬上端坐,穩如泰山。

  「劉大哥也是董某的大哥,何來這謝字?典兄,可識得馬術?」

  典韋大笑道:「當然識得。典某的馬術,還是劉大哥傳授,再烈的馬也能降服。」

  「既然如此,典兄上馬,你我殺出睢陽!」

  董俷帶來了兩匹馬,如今正好一人一匹。

  另外那匹馬雖然比不上象龍,可也是難得一見的西涼馬。典韋一見,眼睛頓時一亮。

  「既然如此,典某就不客氣了!」

  說著話,翻身就上了馬。雙腳無意間碰觸隱藏在馬鞍下的雙鐙,典韋不由得一愣。

  「典兄,你我殺出去再說!」

  典韋點頭,雙腳套在雙鐙之中,只覺坐在馬上安穩的很,更能使出力量。

  這二人在火光之中,侃侃而談,對於遠處趕來的官軍,視若不見。打馬揚鞭,朝著城門就衝了過去。身後,數百名官軍緊緊跟隨,突然有人高呼:「關上城門,關上城門!」

  城門口的官軍還沒有弄清怎麼回事,聽到有人高喊,那都伯立刻大聲叫喊道:「關門,關門!」

  十幾個官兵同時推動城門,徐徐的關閉。

  董俷遠遠的看見,一催坐下象龍,在馬上爆喝一聲道:「巨魔士何在?攔住他們!」

  從城門口兩邊殺出十人,為首的正是成蠡。

  卷刀揮舞,正忙著關閉城門的官軍,被殺得是抱頭鼠竄。

  也就在這時候,董俷和典韋趕到了。兩人二話不說,一個舞動雙戟,一個揚起大錘。

  城門口才能有多少官軍?

  加起來也不超過一百個!這些人本就不夠成蠡等人殺的,如今在加上董俷和典韋兩頭老虎,更是潰不成軍。一輪衝擊,就足足死了四五十個。董俷站在城門口,單手推動城門,口中一聲大吼……十幾個人才能推動的城門,被他生生推開。

  一行十二人,衝出了睢陽城。

  此時,李府的火勢已經蔓延了大半個睢陽,百姓們紛紛喊著救火,而睢陽城頭,響起了嗚咽的號角聲。數百官軍從城裏衝出來,沿著董俷等人的方向就追擊下去。

  跑了大約二三里,董俷突然勒住了馬。

  典韋奇怪的問道:「兄弟,為什麼不走了?」

  「那些尾巴實在討厭,典兄可敢和某家再殺一場?」

  典韋愣怔的看著董俷,放聲大笑起來,「好兄弟,果然有膽色,不愧是劉大哥的朋友。你有此豪氣,某家焉能落後。也罷,今日就和兄弟一起,殺他一個痛快。」

  這兩個人對於追擊的數百官兵視若草芥。

  換做任何人,都會覺得他們瘋了。但成蠡等人不這麼看。相反,他們倒是覺得,若不是這樣,自家主公焉能被數十萬羌人稱作巨魔兒?至於典韋,雖不是很瞭解,但能被主公看重的人,想必不會差。十個人勒住馬,在兩人身後一字排開。

  遠處,煙塵滾滾,官軍越來越近。

  而董俷和典韋卻是談笑風生,對那官兵視若不見。

  還有二十步,撲面而來的兵器寒意已經襲來,成蠡等人緊張的握住手中兵器,心裏怦怦直跳。只是,董俷沒有下令,他們絕不會輕舉妄動。

  十五步……

  董俷和典韋幾乎是同時動作,雙手執手戟投槍,兩人相視一眼之後,同時大喝。

  投槍、手戟,帶著萬鈞之力飛出,為首的十幾名官軍被摜下了戰馬。

  官軍的隊形一陣散亂,而董俷已經摘下了雙錘,厲聲喝道:「巨魔士們,鑿穿!」

  十二騎,如同十二頭猛虎,衝進了亂軍之中。

  董俷手起錘落,砰砰砰連下三人。典韋也不甘示弱,大戟翻飛,剁、刺、勾、片、探……甚至比董俷還要兇猛,一輪衝殺下來,死在典韋手下的官軍不下二三十。

  「痛快,痛快!」

  典韋哇哇大叫,而董俷則放聲大笑。

  在戰場上,這兩個人如同兩個瘋子,俱是相貌醜陋的嚇人,可殺起人來卻一個比一個兇狠。

  成蠡十人受這二人鼓舞,十成力氣更發揮出了十二成。

  曠野中,到處是殘缺不全的屍體。

  鑿穿,是成家上下用百年時光,把當年伏波將軍馬援的騎戰之法進行了改編。更靈活,更具殺傷力,當然對騎士的要求,也更高。董俷接手之後,將這種戰法命名為鑿穿。

  四五百名官軍被一輪鑿穿下來,就死掉了近二百人。

  平時荒於訓練,又何時見過如此猛將,何曾見過巨魔士這種兇狠的殺法,俱愣住了!

  對方之後十二個人,可在倖存的官兵眼中,卻好像十二尊魔神。

  一個士兵突然一聲大叫,手中的兵器扔在地上,扭頭就跑。這一個人帶起了頭,好像傳染病一樣立刻蔓延開來。數百名官軍同時呼喊,扔掉了兵器朝四處潰散。

  遠處城頭上,那睢陽縣尉只覺口乾舌燥,兩眼發直。

  老天,這些人是什麼人?從何處來?如此兇悍之徒,試問天下誰又能是他們的對手?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 00:27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2 00:50
第六十一章 惺惺相惜

  夜幕降臨,已經進入秋日的睢陽城滿目瘡痍,一片冷雨秋風的蕭瑟。

  大火已經撲滅了,但因受到火勢的波及,整整一條街的房舍都被燒成了一片廢墟。

  死傷的人數還沒有統計出來,但據縣衙的人初步估計,當在一千人之上。

  無家可歸的百姓流落在街頭上,更有不少因失去了親人而悲傷哭泣的人在廢墟邊流淚。

  一行人出現在廢墟邊,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黑色道袍,頭上紮著一個髻的男子。

  年紀大約在五十靠上,頭髮已經呈現出花白色,但精神卻非常的矍鑠,面色紅潤。

  龍行虎步,頗顯出威嚴。頷下長髯在風中飄揚。臉上流露悲傷,目光掃過廢墟的時候,更透出了隱隱的殺氣。在他的身後,睢陽縣縣尉帶著一干人恭敬的肅立。

  「九兒,死了?」

  男子的眼睛很大,聲音略有些顫抖。

  那語氣聽上去好像非常的淡漠,可是卻讓縣尉等人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大目尊使,非是我等無能,實在是……」

  男子打斷了縣尉的話,一如之前的語氣,似乎自言自語:「可憐的九兒,連具完整的屍身都沒有留下來……叔叔學了這麼多年的仙術,卻救不得你,救不得你!」

  聲音陡然變得尖利起來,那男子猛然扭身吼叫:「九兒死了,你們為什麼不死!」

  縣尉等人撲通跪在男子的身前,一個個一言不發。

  還是一個和那男子打扮頗為相似,年紀略輕,大約在三十多歲模樣的人開了口:「師兄,別這樣。相信大人們也都盡了力,你也聽說了,那些人實在是太兇悍了。」

  「兇悍,兇悍……我不管他兇悍與否,我要為九兒報仇!」

  「師兄,此仇不共戴天,自然要報。我張丈八願為師兄馬前卒,追殺那些兇手。」

  「不,我親自去!」

  「師兄!」張丈八的聲音猛然變得嚴厲起來,「九兒賢侄之死,我等都很難過。他多年來為我等籌集資金,可以說為恩師立下了汗馬功勞……可你現在是豫州之地的總負責人,更兼任接應馬大哥的使命,絕不可擅離職守,更不能意氣用事。」

  「可是……」

  「師兄,若你信得過我,就把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師弟不才,願取那兇手的人頭來見師兄。」

  男子閉上了眼睛,猶豫片刻之後,點頭道:「那就有勞師弟了!」

  張丈八轉身,示意縣尉等人站起來。而後和顏悅色的問道:「大人,那兇手是什麼來歷?」

  縣尉想了想,「卑下只知其中一人喚另一人做典韋。卑下曾打聽過,那典韋是已吾人,在當地素以勇力而著稱,據說可以跨澗逐虎,使一對大戟,有萬夫不擋之勇。」

  「另一人呢?」

  「這個……卑下還沒有打聽出來。不過卑下猜想,定然和早些時已吾人劉望有關。」

  張丈八點點頭,「可打聽到典韋的住處?」

  「丈八尊使,卑下已經打聽過了,就在已吾鎮西三十里的村子裏,除了典韋之外,還有他的哥哥典偱,亦有勇力。他膝下有一子,妻子是當地獵戶的女兒……典偱雖有武力,不過早些年因狩獵而受傷,至今不能下地。他還有兩個侄子,年紀不大。」

  「很好,很好!」

  張丈八面露笑容,扭頭對那男子說:「師兄,您看……大人們都很用心。只要抓住了典韋一家,那典韋還不乖乖的就範?到時候,抓住典韋,另一個人也就清楚了。」

  大目尊使沉吟了一下,「那此事就拜託師弟了!」

  「定不辱命!」

  張丈八插手行禮,而後拉著縣尉的胳膊道:「大人,我欲用五百人前往已吾抓那典韋一家,可手邊卻……不知大人能否幫忙?」

  「自當幫忙,自當幫忙!」縣尉此刻的模樣,好像是張丈八的孫子似的,連連說:「我睢陽縣共有郡兵八百七十人,除日間戰死者,還剩下六百多人,願交予丈八尊使。」

  張丈八滿意的笑了,「既然如此,那有勞了!」

  ******

  董俷和典韋在睢陽城外殺退了追兵,這才啟程前往已吾。

  按照事先所安排的那樣,他們直接找到了睢水邊上的樹林。此時,天也黑了下來。

  董俷命成蠡做鳥叫聲,這也是他和董鐵的接頭暗號。

  不一會兒,從林中也傳來了一長兩短的鳥鳴,緊跟著就見典滿和牛剛衝了出來。

  看到典韋,典滿興奮的大聲叫喊:「爹爹!」

  典韋也連忙下馬,一把抱住了典滿,笑呵呵的問道:「滿兒,想爹不想?」

  「想!」

  牛剛則來到董俷面前行禮,「董叔叔,一切可好?」

  董俷一笑,點點頭說:「都好,都好……你們怎麼樣?對了,董鐵怎麼沒有出來?」

  「鐵叔帶著兩個人,和佑子哥,弗子哥回家了!」

  董俷不由得愕然問道:「回家?回什麼家?」

  「自然是典叔叔的家……我們出了已吾之後,鐵叔叔對我們說,您和典叔叔在睢陽殺人,說不定會驚動官府。萬一典叔叔的身份洩露,那他的家人一定會受牽連……所以鐵叔叔就帶著兩個叔叔,還有佑子哥、弗子哥回典叔叔的家,說是要把典叔叔的家人接出來。雖說不一定會有事,可防備萬一,還是應該提前打算。」

  別看牛剛的年紀小,可說起話來,卻很有條理。

  至少,比唧唧喳喳的向典韋解釋的典滿要有條理的多,到後來,典韋乾脆傾聽牛剛說話。

  神色複雜,典韋向董俷拱手,「好兄弟,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啊。連一個手下都能有如此縝密的心思。幸好你的手下早做了打算,否則連累家人,典韋是萬死莫辭。」

  董俷一把抓住了典韋的胳膊,「兄長,這話可說的見外了!」

  「一起殺敵,典韋還不知道兄弟你……究竟是什麼人啊?看你這架勢,應當不俗。」

  誰說典韋傻?

  一個傻子,會在這種情況下問出這樣的話?

  回想典韋這個人的經歷,流落江湖,寧可在山中當獵人,也不輕易向人臣服。一直到後來和曹操相遇,這才有了歸宿。董俷可以肯定,典韋肯定是經過了一番觀察,才決定跟隨曹操。而事實上,他的選擇是正確的。如果不是老曹後來因好色而惹怒了張繡,這才讓典韋力戰而亡。若是活著,他的成就未必會比許褚差。

  如此有眼光的人,誰能說他傻?

  也許,只是有點憨。可越是憨厚的人,心眼也就越靈光。

  董俷可不敢小覷典韋,拉著他的手說:「兄長,莫急著問我是誰。咱們先進了林子,拜見嫂嫂他們……打了一天,想必兄長也餓了,我們一邊吃一邊說,好嗎?」

  「甚好,甚好!」

  典韋兩人一個拉著典滿,一個拉著牛剛,攜手走進了樹林。

  劉望一家人看到他們,立刻走上來。劉望的妻子和妹妹屈膝跪下,「感謝兩位仗義,為劉望伸冤,報仇雪恨。」

  典韋從腰間取下了李永的首級,「嫂嫂,劉大哥待我如兄弟,若我視若不見,還是人嗎?不過,殺李永並非典韋一人所為,若不是這位董兄弟,我恐怕也出不得城。」

  「多謝董叔叔!」

  董俷連忙還禮說:「嫂嫂,您這是幹什麼?我與劉大哥一見如故,這本就是份內之事……大丫二丫,趕快扶你們的母親起來。牛剛,你也別愣住,快扶你母親。」

  三個孩子七手八腳,把兩個女人扶起來。

  看著李永的首級,劉望的妻子眼中噴火,厲喝一聲道:「奸賊,你也有今天!」

  從車上抓起一把短劍,狠狠的砍在李永的首級上。劉望的妹妹也不示弱,從車上拿起另一把短劍,兩個女人好像發瘋一樣,一邊砍一邊罵,卻看的董俷心裏發寒。

  千萬別得罪女人,特別是這種瘋狂起來的女人,簡直比我還要兇殘。

  李永的腦袋,被砍成了肉醬,血肉模糊的散在地上。二女失聲痛哭,三個孩子則輕聲的勸慰。董俷看的心酸,扭過頭走到了一邊。而典韋則拉著典滿,跟在董俷的身後。

  成蠡送來了乾糧,還拿了兩袋子西涼烈酒。

  典韋一聞到酒味兒,那眼睛刷的就亮了,連灌兩口之後,大呼道:「好酒,好酒!」

  董俷沒有喝酒,只是咬下了一塊乾糧,慢慢的咀嚼。

  「典大哥,我叫董俷,馬上就十四了……家父是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董卓。在西涼也有薄產。此次你我兄弟殺的痛快,但卻不能不考慮後果。這陳留……我想我們可能是待不下去了。若典大哥願意,可以把家人送往涼州隴西,臨洮我的家裏。在那邊,我估計朝廷也不會留意,等風波平靜了,你可以再帶家人回來。」

  「這個……」

  「若典大哥你想從軍,臨洮縣尉是我姐夫,我可以設法給您安排一個好的職位;若您不想在西涼,也很容易。去我父親麾下,憑典大哥的本事,當個都尉綽綽有餘。我父親也是一個喜歡勇武的人,他一定會很高興典大哥去,你看怎麼樣?」

  董俷絕口不提讓典韋向他效忠的事情。

  顧雍的提醒很正確。他現在一沒有身家,二沒有官職,三也沒有名望。憑什麼讓典韋向他效忠?相反,提起他老子的話,倒是很有誘惑力,畢竟董卓如今還沒有什麼惡名。

  典韋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沉思半晌後說:「兄弟,此事我一個人拿不定主意,等我哥哥來了,我想要和他商量一下。畢竟涼州路途遙遠,舉家遷移,並非小事。」

  董俷點點頭,「那是自然!」

  「不過兄弟,你真的只有十四嗎?我怎麼看著你比我還要大……」

  董俷有一種想要抓狂的衝動。這貨也太無恥了,我醜是醜,可卻沒有看著面老啊。

  「是嗎?劉大哥生前曾說,見過比我更醜的人。我原本還不太相信,但現在,卻信了!」

  「胡說,你可比我醜多了!」

  「未必吧,我雖醜,可卻還算正常。哪像你,眼睛好像老虎一樣,看著就讓人害怕。」

  典韋呼的站起來,怒道:「你還正常?你看看你的個頭……我十四的時候,可沒有你這麼誇張。但就這一點而言,你比我醜。這天下第一醜的名頭,應該歸你才是。」

  「典兄客氣了,小弟的個頭雖然誇張一點,不過也就是個頭而已。」

  周圍的人忍不住都笑了,連典滿都有點受不了的跑到了劉望一家人的旁邊。

  這兩位也真的是有閒情逸致,前腳剛殺了那麼多人,這後腳就爭論起來。而且還是比誰更醜。不過仔細看看這兩個人,倒還真的是難說誰更醜一些,不分伯仲。

  劉望的妻子忍不住笑道:「董叔叔,典叔叔,要我看,這天下第一醜,你們兩個應該平分才是。」

  「是嗎?」

  扭頭看著不再哭泣的劉家老小,董俷和典韋突然相視一笑。

  死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與其整天的哭哭啼啼,還不如更快樂的去迎接明天。

  也許,這正是他們爭論的意義所在。

  看著身邊的親人、朋友能夠很開心,董俷和典韋,也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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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案:
 關於典氏一家,典韋,及其三子,典滿,典存,典見,是確有記載的。而其兄長一家,典韋之侄,典佑,典弗似乎也有所依據。
 但典韋之兄並無考據為誰人。一說為典杰,但這似乎是其他小說中的人物。而庚新的三國書中,本書《惡漢》及《曹賊》都以「典偱」為典韋之兄,皆以行動不便的形象登場。至於是否符合真實歷史,待讀者自行考證。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8:23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2 02:50
第六十二章 圉城論太平

  天剛亮,董鐵帶著典家大小共十四口人來了。

  除了典韋的直系親人之外,還有幾個外系的親屬。比如典韋妻子的家人等等。十四個人,整整坐了三輛大車。

  董鐵三人看到董俷之後,連忙上前叩拜。

  「主人,我們離開的時候,發現從睢陽方向有隊伍行進,想必是已經知道了典壯士。」

  董鐵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典韋,畢竟他們之間的聯繫除了典韋和董俷並肩作戰過,就只有劉望一家人。甚至在此之前,典韋根本沒有聽說過這世上有董俷這個人。

  對勇士最好的稱呼,莫過於稱之為壯士。能為友報仇,不惜身陷險境的人,可稱壯哉。壯士,壯士……也就是壯哉之士。

  至少董鐵是這麼理解。

  董俷心道:反應好快!這可不是官府中人的反應。對了,撤離睢陽的時候,有人高喊李九爺死了,李九爺是誰?

  「嫂嫂,你可知道,誰是李九爺?我是說在睢陽縣,誰能當得起李九爺?」

  劉氏一愣,手指地上已經成了肉醬的李永首級道:「叔叔,那李九爺就是這李永。」

  來頭似乎確實不小啊!

  「嫂嫂,可知道李九爺家中有什麼人嗎?我是說,他可有什麼了不得的親戚?」

  「這倒是沒聽說過。只聽說他當過富春長,還是靠家中的錢物買來。後來也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富春長當不下去了,就舉家來到了睢陽。哦,他好像有個叔叔!」劉氏扭頭看著劉望的妹妹說:「妹妹,我記得你哥哥曾說過,李賊有個叔叔?」

  「嗯,是說過,好像是叫什麼李大目。這名字聽上去很有特點,所以我記得清楚。」

  李大目,很陌生的名字啊!

  至少可以肯定,評書裏沒有出現過這個人,天曉得在正史當中,有沒有記載呢?

  董俷在思忖,另一邊典韋也把情況和家人說明。

  剛開始的時候,一家大小都在埋怨典韋行事太衝動,連累了一家大小。可聽到後來,特別是得知了董俷的身世之後,所有人都改了口,連稱典韋這事做的很好。

  開玩笑,典家上溯八代沒出過大人物,可能最大的官兒,也就是他們所在村莊的村長。河東太守、司隸校尉的公子,聽這名字,就知道這官兒啊,肯定小不了。

  典韋對此沒有反應,可不代表典家其他的人沒反應。

  七嘴八舌的打聽一陣,最後還是典韋的哥哥典偱開口說:「二弟,我想見見俷公子。」

  典偱行動不便,典韋就抱著他來到了董俷的面前。

  「兄弟,這是我哥哥!」

  董俷神色一肅,非常恭敬的拱手道:「見過兄長!」

  只這一個動作,就感動了典偱。董俷是什麼人?享有兩千石俸祿的河東太守之公子,司隸校尉那是什麼官職?典偱可是見過世面,也知道那是將軍之下最大的軍職。

  這種人物豈是他們這等草民所能見過?

  如今大人物的公子給他行禮,讓典偱頓感受寵若驚,對董俷的好感噌噌的增長。

  有道是,一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典韋長得很嚇人,可典偱卻是相貌堂堂。他詢問了兩句之後,對典韋說:「兄弟,難得董公子平易近人,對我等草民更是情深意重。他說的不錯,你惹出這事情,豫州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倒不如和董公子一同去涼州,哪怕做個鎮守邊關的小卒,也能隨了你建立功業的心願……嗯,我看就依董公子所言,我們去涼州。」

  「哥哥既然說了,小弟焉敢不從!」

  當下,有人過來套上車馬,由成蠡帶人在前面開路,董鐵帶十人居中保護一干老弱婦孺。董俷和典韋,則帶著十名巨魔士,在後面壓陣,緩緩的從樹林中駛出。

  此時,天已晌午。

  ******

  第一個目的地是圉城。

  董俷知道,蔡邕一定還在圉城等待。如今惹了禍事,恐怕是不能再留在蔡邕門下學習,可總是要說上一聲。另外董俷還有一個想法:若是把蔡邕拐去河東,會如何?

  這想法很大膽,但不可否認的是,也很困難。

  不過還是那句話,凡事總要去嘗試一下。如果成功了,董家的聲望可就不是提升一兩個層次那麼簡單。蔡邕何人?那是當世大儒!若能成功,董家怎麼也能從六郡良家子的地位提升為准世族。地位提升了,想必老爹將來也不會再亂來了。

  想法很傻很天真,可董俷願意嘗試一番。

  從圉城到已吾,董俷用了一天一夜。從已吾回圉城,卻足足耗費了五天的功夫。

  沒辦法,人增加了,而且都是老弱婦孺。事兒多,且很繁瑣,只能慢慢的前進。

  特別是典韋的妻子還懷了身孕,行路更是要小心。

  董俷乾脆讓典韋的妻子待在劉家老小的車輛上。至少,兩個母親照顧,總有經驗。

  勻出了五匹馬,牛剛和典家三兄弟都興高采烈的騎在馬上。

  典韋這才悄悄的詢問:「兄弟,你在馬鞍下面放的那玩意兒叫什麼?似乎很管用啊!」

  「是嗎?」

  「當然嘍……我覺得,有了這玩意兒,在馬上作戰可方便多了,至少能讓我增三成力。」

  「哥哥,這是我私底下琢磨出來的小玩意兒。哥哥覺得好就行,但還請別聲張。」

  「那自然,那自然……」

  典韋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轉,「兄弟,甚時候,咱倆比一比?」

  「比?比什麼?」

  「當然是比武……我看兄弟你的武藝不差,那雙錘可真有份量。嘿嘿,心癢,想過過招。你也想必能看得出來,自從我兄長受傷以來,就一直沒人和我交手。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了對手,我怎能放過?再說了,你現在才十四歲,就有如此勇武,等你長大了……我才不和你比試。」

  這小子傻嗎?

  董俷不由得認真的看了典韋一眼,這小子,別是扮豬吃老虎吧。

  「等到了涼州,我一定和哥哥比個痛快。我那裏有個很大的校武場,還有幾個手下,也都不算太差。哥哥若想和人比試,找到我,嘿嘿,那可算是找對了人!」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典韋樂得合不攏嘴,對於武人而言,能找到旗鼓相當的對手,也是一輩子的幸事。

  已經進入了十一月,豫州下起了雪,很大。

  看到這滿天飄揚的雪花,董俷的心情一下子變得低沉起來。一路上再也沒有說話。

  偶爾停車休息的時候,他總是牽著象龍,一個人站在雪地上發呆。

  典韋等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於是就向董鐵打聽,「鐵兄弟,董公子這是怎麼了?」

  董鐵也是神色悲戚,輕聲道:「去年的這個時候,主人的姐姐和姐夫被人害死了。象龍原本是主人姐夫的坐騎,後來送給了主人。遇到這種天氣,主人是想念姐姐了吧。」

  「啊?董公子那麼厲害,姐姐怎會被人害死?他沒有報仇嗎?」

  「主人想報仇,可是卻報不得!」

  董鐵把去年此時在金城的遭遇說了一遍,雖沒有說韓遂的名字,卻點出了那人名士的頭銜。典韋不是很清楚,可典偱卻很清楚。被董俷姐弟的深厚感情所感動,他突然拉住了典韋說:「我一直因為自己不能行走而自哀自怨,可現在看來,我又何其幸運?至少,你我一家人都在一起。好似董公子這樣,實在是,實在是……」

  典偱連說了好幾個實在是,卻說不出後面的話。

  典韋一拍腿,大聲道:「我典韋在此發誓,他日定隨董兄弟踏平金城,報仇雪恨。」

  董鐵微微一笑,「那主人一定會非常開心。」

  隱隱之間,典家老小和董俷的距離,又被拉近了些。

  大雪封路,行路很艱難。

  到達圉城的時候,一行人都是人困馬乏。

  董俷讓董鐵帶著典家老小和劉氏一家在圉城的客棧中休息。他和典韋,來到了蔡邕府上。

  乍見典韋,可真的是把蔡邕嚇了一跳。

  幸好有董俷那個醜勁兒墊底,而蔡邕的學養更是高深,故而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但心裏卻在想: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古人誠不欺我!

  落座之後,有家僕送來了溫酒。典韋嗜酒如命,自然很暢快的喝了起來。董俷卻神色嚴肅的把前往已吾前前後後的經過講述了一遍,然後看著蔡邕在那裏沉思。

  黃劭在一旁傾聽,開口道:「主公,太平道和官府勾結,早已經不是一件秘密的事情。這些年來,張角宣稱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其內,分八大弟子三十六渠帥,你說的那個李大目,就是張角手下的八大弟子之一。」

  看起來,這黃劭是真心臣服。

  董俷有個好處,他不信任你的時候,怎麼做都是破綻。可如果他相信了你,就會立刻道歉,並委以信任。

  當下起身,朝黃劭深施一禮:「黃先生,俷此前不信任你,非是你出身貧寒,而是因為你委身太平道。如今國家正值危急存亡之秋,內有黨爭、宦閹、外戚之亂,外有匈奴、鮮卑、羌人等異族窺視。似張角這等妖人,以邪教蠱惑百姓,滿足其一己私欲,其心當誅,其心當誅!我等鄙夫寒士,應為國效力。哪怕是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也不枉來人世一遭。自亂家門,可謂雪上加霜,置我家國、百姓於何地?」

  這話說的很直白,若按照名士的角度,一個字:俗!兩個字:很俗!

  但蔡邕卻瞪大了眼睛,典韋停住了飲酒。黃劭更是匍匐到董俷身前,放聲大哭說:「劭自幼家貧,故而心生不滿。張角興邪說,劭非但不阻止,反而與其狼狽為奸,實該萬死!今聆聽先生教誨,更有主公仗義斥責。劭非草木,安能不辨忠奸。願效死命於主公麾下,他日若有違背誓言,天可誅之,地可滅之,人人可殺之。」

  蔡邕非常快活的捋著鬍鬚,連連點頭:「賢侄,只今日一言,邕如醍醐灌頂,當真是爽快,浮一大白……哈哈哈!不錯,想我等士大夫,世代受朝廷恩典,如今國難當前,卻還在內鬥不休。倒不如你這小子能看的清楚,邕是慚愧,慚愧!」

  董俷扶起了黃劭,「好了,過去的事情,就當作是放了個屁,沒有了。從今以後,你黃劭是我董俷的黃劭,而不是太平道的黃劭。黃先生,俷還想請教一些事情。」

  「劭知無不言。」

  「那太平道往日,是如何斂財?」

  黃劭眼珠子一轉,立刻明白了董俷的意思。他沉吟片刻後說:「主公,據劭所知,太平道往日斂財,大都是販賣私鹽,走私武器,還有是從信徒手中獲得。雖偶爾會在邊塞襲擊一些城鎮,倒也不是很過分。只是這一次,他們的手段過於暴烈。」

  蔡邕的手一顫,一根鬍子給揪了下來。

  但他並不覺得疼痛:「黃劭,你的意思是說……」

  「若劭猜測沒有錯誤的話,只怕太平道起事,已經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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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言:
  關於宦官和黃巾勾結的事情,歷史上是確實存在。十常侍和張角勾結,準備在三月五日打開宮門,由馬元義帶人殺進去,是有記載的。唐周告密後,被殺的人很多,我記不清楚數目,應該在四位數左右。其中除了太平教徒之外,還有很多官員。

  這說明,太平道當時對朝廷的滲透,非常厲害。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8:24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2 03:14
第六十三章 再遇唐周

  廳內一陣沉默,誰也沒有說話。

  董俷雖然早已經猜到了答案,可那也只是他的猜想。如今黃劭和蔡邕的看法和他相同,這不禁讓他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壓力。黃巾之亂要開始了,真的要開始了!

  「兄弟,你幹嘛苦著臉?那太平道能怎樣?趁他們沒起事,咱們幹掉他們的頭目。」

  董俷聞聽苦笑,「哥哥,若我能知道張角三兄弟在何處,我肯定願意幹掉他們。可有一個問題,我們就算知道了張角在哪兒,又如何能接近他?他的守衛肯定森嚴,莫說殺他,我們兩個就算是想要靠近都很難。如今之計,當設法一網打盡。」

  黃劭搖頭說:「主公,非是劭替張角說話。那張角也是心機深沉之輩,這些年來不但是結好朝廷中的大員,更安排了很多心腹在各地鎮縣擔當官員。怕只怕,我們前腳動作,他們後腳就會知道。想要一網打盡,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董俷何嘗不知道,這很困難。

  可骨子裏有一股倔強勁兒,讓他不願意輕易的服輸。

  只是一幫泥腿子……這句話不是輕視,而是從評書中的說法來看,黃巾除了少數人之外,大都是一群烏合之眾。至於張角三兄弟,也只是有野心,而無才能的人。若他真有本事,黃巾起事之後,又怎麼會出現各地黃巾賊如同蝗蟲過境一樣?不但是毫無章法,毫無軍紀,燒殺搶掠起來,甚至比那些強盜還要兇狠。

  連這些人都無法鬥得過,將來還怎麼和那些牛人鬥?

  目光掃過了正在閉目沉思的蔡邕,董俷靈機一動,心裏面突然有了一番計較。

  「伯喈先生!」

  「嗯?」

  「如果您向皇上當面進言,外有大將軍的幫助,能有幾分把握?」

  蔡邕沉吟了一下說:「五成,當有五成把握……阿醜,你的意思是要我回洛陽?」

  「不,您不能立刻回洛陽,那樣馬上就會引起宦閹的警覺。依我看,您應該先去河東,再設法讓我父親入京。到時候,您隨著我父親一起回洛陽,秘密拜見大將軍後,再由大將軍設法帶您去見皇上。同時外聯清流名士,應該能一舉拿下。」

  黃劭的眼睛一亮,「主公此計甚妙!」

  而蔡邕卻不言語,上上下下的打量董俷,似乎是想要看穿他的心思。

  「阿醜,你真是好打算啊!」

  董俷知道,他存的那點小心思,肯定是瞞不過蔡邕的,當下撓著頭,憨憨的笑了。

  黃劭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但隨即……

  這真的是五大三粗的主公能想出來的計策嗎?一箭雙雕,這可是真正的一箭雙雕。

  在向皇上諫言的同時,由董卓帶蔡邕入京,勢必會提高董家上下的地位。

  連帶著,一些弱小的士大夫會認可董家,只要董家能照這趨勢走,將來定能成為這大漢王朝中舉足輕重的家族。最關鍵的是,想出這主意的人,不但勇武異常,年紀也僅僅十四歲。他的路還長,跟著他,前途定然是無限的光明……沒錯,很光明啊!

  黃劭終於明白,蔡邕為什麼會看重董俷。

  這個主公醜是醜,醜的讓人看了一眼就不想看。可這不恰恰是一種避人目光的方法?

  蔡邕站起來說:「也罷,我在圉城說實話也沒什麼留戀。原想回家能清靜一些,可沒成想比之當初在洛陽還要麻煩。去河東很好,順便去看看我那丫頭……不過,你讓我去董家,總要給我一個說法。阿醜,我且問你一句話,你可願拜我為師?」

  一種巨大的幸福感,好像澎湃的海潮,一波接著一波的襲來。

  董俷前世,沒有能獲得進學的機會。重生在這個時代後,得到的教育機會更少。

  成方是教他兵法,可也僅止於此。

  如今,當世聞名的大儒願意收他做學生?天,這可是在這個時代裏最幸福的事情。

  起身跪在蔡邕面前,董俷恭敬的說:「先生大才,俷能做個先生的小書僮,就已經是三生之幸。安敢得先生如此厚愛,俷願拜在先生門下,不負先生的厚望。」

  「好好好……」蔡邕扶起了董俷:「只是你這樣的書僮,我卻是不敢收的!」

  言下之意是在打趣:你太醜了,帶出去丟人。還是乖乖的在家裏當我的學生吧。

  一旁的黃劭,更露出了羡慕之色。

  典韋鼓掌大笑道:「兄弟,恭喜你,恭喜你,來,我敬你一杯!」

  ******

  蔡府的東西不算多,可是很麻煩。

  主要是蔡邕的那些書簡,多的讓人看著就害怕。

  足足用了半天一夜的時間,才算是整理完畢。整整二十口大箱子,裝了六輛大車。

  蔡府的下人,不願意走的就遣散了,不過願意跟隨的,還有八九十人。

  天亮之後,一行車馬匯合了董鐵等人。足足十幾輛車,浩浩蕩蕩的就駛出了圉城。

  待圉城官員反應過來時,蔡邕已經走遠了。

  董俷依舊是和典韋在後面壓陣,看著長長的車隊,不由得心中暗自叫苦。

  我的個老天,這麼慢騰騰的走,要什麼時候才能到河東?不過,他也不能去催促,因為他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像蔡邕這種人,若非萬不得已,定然不會棄了書籍。

  蔡邕還沒有收他做學生,說要到了河東,正式告之董卓後才會行拜師之禮。

  古人對收學生,拜老師是很看重的。要知道天地君親師,這老師可是列在了五常之中。特別是像蔡邕這種聞名天下的名士,要收一個學生,更是會非常的隆重。

  反正,有得罪受!

  圉城地處中原,交通發達。想要到河東,有很多條路可以選擇。董俷等人若是走潁川的話,定然會有很多應酬。所以一行人決定,順著睢水出豫州,從東郡繞道,走河內而入河東。這樣可以省很多事情,按照董俷推算,二十天後可到達河東。

  一路閒話不說,風餐露宿。

  天氣很冷,風雪很大,卻無法阻住車隊的行進。

  不過,不得不說,速度還是很慢。一天下來三四十里,最多五十里,走的董俷心急如焚。

  過了睢水之後,眼見著就要到東郡了。

  突然董鐵派人前來報告,說是在正前方,似乎有人被追殺,正朝著車隊方向過來。

  董俷二話不說,催馬向前衝去。

  「巨魔士,接陣!」

  成方等二十人立刻衝向了前方。另外三十人圍住車隊。而蔡府的家人,把車輛組成了一個環形的防禦陣,從車上取出弓箭,嚴陣以待,目光灼灼的凝視正前方。

  遠處,雪塵滾滾,看起來人數應當不少。

  董俷一馬當先衝到了最前面,典韋卻悄然無聲,沉默的在他身後勒住了戰馬。

  一騎當先,飛馳而來。

  在他後面大約有二百多人。那人雖然騎著馬,可路上有積雪,令他的速度放慢了很多。遠遠的看到了董俷等人,他不由得魂飛魄散。胯下的馬突然一聲哀鳴,馬失前蹄,把那人甩了出去。也就在落馬的同時,那人卻看清楚了董俷的樣子。

  「少主公,少主公救我!」

  這奇怪的稱呼,著實讓董俷愣住了。

  少主公?難道是我爹的手下?再仔細辨認,董俷啊的一聲驚叫。原來這個人他真的認識。誰呢?就是那個當初在臨洮被他抓住,後來送往河東的太平教徒-唐周。

  這貨居然沒有死?可他為什麼叫我少主公?

  不過,沒有給董俷留下太多的考慮時間,他一磕馬肚子,舉起大錘,厲聲道:「巨魔士聽命,全部出擊,出擊……一個敵人都不許放過,其他人列陣,隨時狙殺!」

  所謂的狙殺,是董俷創造的另一個名詞。

  其意思也就是用弓箭射殺企圖逃走的人。這裏,我們不得不佩服董俷的自信。還沒有開打,就已經算定了對方必然失敗。也許是狂妄,但更多的是他內心的自信。

  一切行動,幾乎是出自本能。

  董俷甚至沒有再去想唐周為什麼會叫他少主公。一馬當先的衝了過去,典韋和成蠡隨後跟進。

  越過了唐周,正迎上兩個黃巾抹額的漢子。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你爺爺叫巨魔兒!」

  董俷也懶得理會,馬不停蹄的就衝了過去。大錘一招野馬分鬃,同時向兩人砸去。

  那兩個漢子吃了一驚,心道:這傢伙怎麼不按照規矩來?

  不過想是想,可手上卻不敢停。抬手舉兵器向外封擋。哪知道象龍突然間一個加速,大錘唔的一聲,就砸在了兩人的頭上。一手錘八十四斤,一手錘九十六斤。

  這兩把大錘砸上去,那還能活的了。

  噗、噗兩聲,腦袋成了肉餅。鮮血濺在董俷的臉上,那種溫熱的感覺,令董俷一下子興奮起來。口中連連爆喝,大錘呼嘯著,以泰山壓頂之勢就衝殺上去。對方大都是一些步卒,跑的正歡,甚至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兩個頭領就被殺了。

  正疑惑中,董俷衝殺進來。

  錘掛風聲,一蓬蓬血光,一聲聲慘叫在空中迴蕩。而跟在他身後的典韋,更是兇狠的舞動雙戟。月牙帶起片片寒光,只要是碰到了,就會是血肉橫飛。只有十個人跟著衝殺,其餘的四十人在董俷等人衝殺進去之後,突然分成了兩隊,迂回包圍。

  那唐周張大了嘴巴,久久說不出話。

  想當初在臨洮他並沒有看到董俷的手段,直到此時,他才領教了,什麼叫做殺人。

  我的個天,就算大賢良師召喚十萬天兵,恐怕也不夠這怪物殺。

  突然覺得當初的選擇很正確,身上又有了力氣,爬起來,這貨撒丫子朝車隊跑去。

  而另一邊,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已經進入了尾聲。

  賊兵們被殺得四處逃散。有一些人鼓足了勇氣過來圍攻,哪知還沒有挨過去,就被象龍撞了出去。那象龍衝擊起來的力道,可絲毫不比董俷的大錘差。賊兵跌在地上,隨即就被馬蹄踩的血肉模糊。董俷記不清楚殺了多少人,待身邊的賊兵已經看不見了,這才收起了大錘。

  遍地的死屍,沒有一具是完整的。

  鮮血把潔白的地面染成了紅色,合著積雪,變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殷紅泥濘。

  董俷催馬向車隊走去,唐周急匆匆上前:「少主公,周奉主公之令,回河東復命!」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8:25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2 03:40
第六十四章 雖千萬人吾往矣

  大雪在傍晚時飄落,越下越大。

  整個大地被白皚皚的雪覆蓋起來,看不到屍體,看不到血跡,所有的一切都被掩蓋。

  由於唐周的出現,車隊臨時決定不再前進,就地休整。

  自有那蔡府的家人上下忙碌,搭起牛皮帳篷,燃起一盆火炭,吆喝著幹這幹那。除了蔡邕、典偱和有了身子的典氏沒有勞作之外,連大丫二丫也跑過去幫忙。

  週邊,有成蠡、董鐵帶著巨魔士巡邏。

  而董俷則信馬由韁,在雪地上緩行。在他的身旁,有典韋默默跟隨。

  從某種程度上說,典韋已經決定跟隨董俷。不過他還要一個機會,一個正式來確認董俷為主公的機會。雖沒有口稱董俷主公,但對於董俷而言,這其實足夠了。

  看著遠處的一片蒼茫,在日間那裏還倒著無數屍體。

  可現在,屍體已經看不見了。從董俷站立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白皚皚的天地一色。

  天黑的早,遠處營地安頓好的時候,大雪也停了下來。

  董俷突然笑了,那笑容卻是很蒼白。

  典韋忍不住問道:「董兄弟,你笑什麼?」

  「我想起了一句話,倒是和眼前的景色頗有貼切。」

  典韋問道:「什麼話?董兄弟說出來讓俺也聽聽,長長見識。」

  「呵呵,早年我認識一個很有學問的人,他鑽研歷史,手裏有一些幾乎失傳的書。以前,我常和他說話,因為可以長見識。一晃好多年,很多話我都不記得了,如果不是見到這幅景色,連這句話都可能會忘記……呵呵,有興趣聽一聽嗎?」

  典韋連連點頭,「連董兄弟都佩服的人,說出來的話,一定是不一般。」

  沉吟片刻,董俷緩緩說:
  「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
   有恩的,死裏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
   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
   冤冤相報實非輕,分離聚合皆前定。
   欲知命短問前生,老來富貴真僥倖。
   看破的,遁入空門;癡迷的,枉送性命。
   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董俷說的那個人,是他上輩子在山村裏認識的大學生,寒窗苦讀,卻最後淪落山村教書人。時常會發一些感慨,感歎時局的變化莫測。這《紅樓夢》中的名句,更是逢醉必歌之。村裏人都說他是個狂人,唯一交好的朋友,也就是董俷幾人。

  所以,對於這一段話,董俷倒是印象很深刻。

  想想那些太平教眾,黃巾賊兵,求的是什麼?為的是什麼?到末了還不是給張角做嫁衣。成事了,他們還是普通老百姓;失敗了,只怕也要隨著張角被砍下頭。

  至於張角三兄弟,更是追名逐利,最後落得個兩手空空。

  此情,配合此景,倒是讓董俷心生寂寥,全沒有了白天那殺人如麻的兇殘模樣。

  典韋愣怔的在他身後聆聽。

  說實話,他不是聽的太明白,但隱隱覺得,裏面有大文章。

  看董俷背影,如同一個披著光環的慈悲家。提錘是巨魔,下馬卻慈悲。這董兄弟究竟是個什麼人?這種複雜的情感,對於典韋而言,顯然是很難理解到其中奧妙。

  突然,身後有人鼓掌道:「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說的好,說的好啊!」

  董俷扭頭看去,就見蔡邕在唐周和黃劭的陪伴下緩緩走來。

  連忙下馬,董俷上前恭敬的問道:「老師,這天寒地凍,您怎麼出來了?」

  「若不出來,又如何能聽到阿醜這警世之語呢?說的好,說的好……只是太悲傷了,似乎是看破了世情的隱士。阿醜,說這話的人,可是一個僧人?在何方出家呢?」

  董俷張了張嘴巴,心道了一句:我怎麼知道?

  可也明白,若沒個說法,只怕蔡邕會很不高興。當下猶豫了片刻說:「那人姓官,我只知道他叫官君策。小的時候,他曾在臨洮落腳,我很喜歡聽他講一些故事。好像是個僧人,但後來他雲遊去了,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的面。」

  「這山野中藏龍臥虎,當真是了不得。」

  蔡邕笑了笑,旋即正色道:「不過他說的也太悲觀,只望阿醜你莫要學他那樣消沉。」

  「阿醜謹記老師的教誨!」

  「好了,到帳篷裏,剛才唐周和我說了一些事情,也許你會有興趣。」

  董俷已經明白了,唐周是他那姐夫李儒安排在太平道的一顆棋子。至於具體的事情,董俷不想問,也懶得去過問。再說,有蔡邕在,也輪不到董俷開口去做主。

  一行人回到了帳篷,董鐵帶著五名巨魔士在外面守護。

  蔡邕從袖子裏取出了一封信,看著董俷說:「董河東憂國憂民,更有先見之明,一心為我漢家王朝謀劃,相比起來,我們這些人實在是慚愧。這裏是唐壯士奉河東大人之命從太平教裏偷出來的一份名單。這名單上的名字,真是觸目驚心。」

  董俷接過來,在上面掃了一眼。

  沒有太熟悉的人名,不過想必蔡邕是知道這些人的來歷。

  「唐壯士打聽到了一個消息,說是明年三月初五,太平道的人就會起事。如今他們正抓緊收斂錢財,以裝備他們的黃巾力士。哦,黃巾力士,據說是張角的親衛軍。人數大約在兩萬左右,其裝備之精良,可比許多地方的郡兵還要好一些。」

  「有這種事?」

  董俷故作詫異的看了一眼唐周,突然笑道:「唐周,你可是辛苦了!」

  那笑容,在唐周眼裏怎麼看怎麼覺得有古怪。想起他日間殺戮的手段,唐周心裏猛一哆嗦。

  不可否認,在見到蔡邕之後,唐周的確是生了一些其他的念頭。

  改換門庭!當初他能從太平教跳槽到董卓的麾下,為何不能從董卓手裏跳到蔡邕手下?董卓固然是一方大員,看上去位高權重。可比起蔡邕這種名士,還差的遠。

  有道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這道理唐周是很明白。所以,他把名單送給了蔡邕,以權當作見面禮。可是面對董俷的時候,他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壓力。董俷的確是在笑,可卻又笑得是那麼詭異。

  好像他的那點心思,都被董俷看穿了一樣。

  一股寒意從背後襲來。唐周知道,如果他不馬上表明態度,眼前這殺人魔王,絕對會置他於死地。蔡邕雖有名望,可現在畢竟也是依靠著董俷來保護,能說什麼?

  這一會兒的功夫,唐周的心思就轉了好幾轉。

  上前一步道:「少主公,以周之見,蔡先生最好是往河東,和主公說明白後,也算是有個強力的外援。否則,伯喈先生孤身入京,只怕是對付不了京中的宵小。」

  「你真的這麼想?」

  「此乃周肺腑之言。」

  董俷呵呵的笑起來。這傢伙生的是一副水晶般的玲瓏心,這見風使舵的本領不差。不過也不能否認,這樣的人在亂世中也許更有前途。因為,他們能分辨是非。

  唐周這次再看董俷的笑容,就感到沒那麼可怕了!

  暗自出了一口氣,只覺得背後都被冷汗濕透。媽的,以後絕不能在這妖物面前耍心眼兒。

  這兩人的心思變化,蔡邕沒有看出來,可是卻沒有瞞過黃劭的眼睛。

  他淡淡一笑,心道:主公不差,不但有勇,更有謀略。跟著他,前途一定很光明。

  不能就這樣讓唐周搶了風頭,黃劭突然問道:「唐兄,劭也曾在太平道下討過生活,故而有一事請教。太平道中近來可有什麼動靜?我是說,一些很異常的動靜?」

  唐周沉吟了一下,「黃兄客氣了……你不提,我還沒想起來。這幾天道中的確有點不對勁兒,在各路口派了很多人馬查探,似乎是在找什麼人。反正,從東郡往河內,從管城到河南尹的道路都安排有耳目……少主公,他們不會是找你吧。」

  董俷心裏一沉,抬頭看向了蔡邕。

  如果道路都被封鎖了,那可就真的有些麻煩。

  蔡邕卻看著桌案上的名單,流露出了擔憂神色。他輕聲道:「阿醜,這名單上的人,雖大都是一些小官員,可人數太多,更兼在朝中多擔任重要部門的官吏。只要我們一出現在洛陽,恐怕就會立刻被發現。想要上達天聽,似乎困難很多。」

  唐周也點頭,「沒錯,這也是周遲遲未與老主公報告的原因。」

  董俷大手捂著嘴巴,沉吟了許久後說:「老師,我們現在有幾個問題要解決。第一個問題是,東郡到河內的路被封鎖,要硬闖的話,我擔心會出危險。第二個麻煩,如果我們硬闖,那太平道的注意力定然會集中在老師身上。即便老師到了河東,恐怕也很難實施我們的計畫,反而會讓他們把注意力集中起來,對付我爹。」

  蔡邕點點頭,「不錯!」

  「這第三個麻煩,李大目要為他的侄子報仇,肯定會對我們如影隨形的跟隨……老師,這三個麻煩如果不解決的話,恐怕我們很難抵達河東,更無法上達天聽。」

  「阿醜,你可有什麼辦法?」

  董俷沉思半晌後,起身道:「為今之計,就是轉移太平道的視線。同時我們要分批行進,絕不可以像現在這樣大隊跟隨。先生的安危最重要,我可以派董鐵和成蠡帶十人護送,孤身前往河東。典大哥的家人和劉大哥的家人第二批出發,我會派二十名巨魔士護送。如果再加上蔡府中的人,一百人當能夠保典大哥一家無憂。」

  典韋在旁邊聽董俷這麼安排,不由得點點頭,「這樣也好。」

  蔡邕忍不住問道:「那又如何吸引太平道的注意力?」

  「俷親自帶領一批巨魔士,一人雙騎,襲擊太平道的道場,把他們的目光吸引過來。」

  「啊!」

  聽到董俷這句話,帳篷裏的人都嚇了一跳。

  蔡邕連連擺手,「阿醜,這不行,這絕對不行。太危險了,這樣一來,你可就危險了!」

  「為了吸引太平道注意力,為了老師能順利除奸,些許危險又算得了什麼?只要能把太平道一網打盡,還我大漢江山一個朗朗乾坤,俷願拋頭顱,灑熱血而不悔!」

  所有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董俷的身上。

  那張看上去奇醜無比的臉,此刻在蔡邕眼中,卻是無比的可愛。

  大漢有此忠臣良將,怎麼會亡?怎麼會亡?

  典韋拔身而起,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拜倒在董俷面前:「主公在上,典韋願隨主公一起,還我大漢朗朗乾坤。」

  黃劭也跪倒在地,「劭雖不才,無縛雞之力,但願跟隨主公,以效綿薄之力。」

  就連一向很自私的唐周,也不僅被董俷這番話所感動。不過他還保持冷靜,沒有說話。

  蔡邕走上前,握住董俷的手,「阿醜,你可要想清楚了,此行……兇險萬分啊!」

  董俷低下頭,沉吟半晌。

  猛地抬起頭大聲道:「為大漢江山,雖千萬人,俷亦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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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案:
 《紅樓夢》十二曲之《飛鳥各投林》
 本曲為紅樓夢十二曲的總結,概括性的寫出以賈府大觀園為代表的貴族家庭發生的急劇變化,從中表現出封建社會和封建階級逐漸崩解的歷史趨勢。本曲為十二釵曲的結尾,意在呈現賈府「樹倒猢猻散」的凋零景象。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8:35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2 15:01
第六十五章 巨魔襲來(一)

  《孟子-公孫丑》中曾說過: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說實話,董俷一直不明白孟老夫子口中的這個『道』究竟是什麼意思。但不可否認,這句話說出來,的確是很有氣勢。不管這句話是否能對應此情此景,是否得當,蔡邕的眼睛濕潤了,唐周的神情更顯肅穆,而典韋和黃劭,久久說不出話。

  「阿醜,邕今日才知道,何為壯士!」

  蔡邕感動了,感動的是一塌糊塗。看看人家,才十四歲,就知『道之所在,義不容辭』。反觀朝廷的那些人,當真是尸位素餐,連蔡邕自己都開始討厭自己了。

  「老師,你們儘快整理行裝,最好連夜出發……典兄,還請你告知你兄長和嫂嫂一家,天亮時出發。大家都去準備,接下來的這段路,也許會非常的難走吧。」

  董俷說完,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帳篷,只留下一帳篷盯著他的背影,流露無限敬重的表情。

  哈,裝過頭了!

  董俷在帳篷外,長出了一口氣。

  看起來這一次要拼命了。也許會比西北那一次更加的兇險,不過也會更有意思吧。

  前世在山中,每天守著山林,寂寥孤單。

  除了聽評書之外,最大的消遣也就是聽山村的老人們將一些稀奇古怪,卻熱血沸騰的冒險故事。常覺得生活太單調,可沒想到重生之後,這生活還真的是豐富多彩,刺激的很呢!董俷抬頭仰望星空,此時烏雲已經散去,皎月高懸,繁星璀璨。

  明天會是個好天氣,一個殺人放火的好天氣。

  走進了帳篷中,把大錘放在身邊,用一塊柔軟的抹布仔細的擦拭。投槍、還有臨時配備的斬馬劍,一一的整理之後,董俷閉上眼睛,靜靜的坐在帳篷裏養精蓄銳。

  三更時分,董鐵一身戎裝,走進了帳篷。

  「主人,蔡先生準備好了!」

  董俷呼的起身,把背囊扣在身上,一手提著斬馬劍,神色安祥的說:「知道了!」

  兩人走出帳篷,就見營地中很忙碌。

  所有人都在收拾東西,蔡邕和唐周在成蠡的陪伴下,看著董俷走過來。

  「老師,一路保重!」

  「阿醜,你也要多多保重啊……」

  蔡邕有很多話想說,但遲疑了片刻後,還是閉上了嘴巴。董俷笑了笑,看看成蠡,又看了看董鐵。猛然上前一步,用力的摟抱了一下成蠡,然後又摟抱了董鐵。

  「你二人都是我的好兄弟,小鐵,等回家了,我讓奶奶為你取字。」

  董鐵的眼睛一下子濕潤了。取字,等同於正式認可了他董家一份子的身份。其馬奴的身份也將隨之被取消,而成為真真正正的平民。對於董鐵而言,怎能不激動。

  董俷的臉色突然嚴肅,「你們此行關係重大,務必要保證蔡先生的安全。若是老師掉了一個汗毛,我定取你二人的項上狗頭。我說話算數,你們聽明白了沒有?」

  說到最後,那言語中帶著令人恐懼的殺氣。

  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典韋,也忍不住在他後面打了一個哆嗦。

  典韋確實勇猛,可畢竟是生活在鄉村中。怎比得董俷這種曾經在千軍萬馬裏面廝殺而凝聚出來的殺氣。那聲音雖帶著些許稚嫩,可是卻隱隱有一種泛著血腥氣的金鐵味道。

  我這主公,當真是殺性驚人!

  典韋在董俷身後暗自思量,而董鐵和成蠡二人插手行禮,齊聲應道:「我等定不負主公重托。」

  「老師,請啟程吧!」

  有人牽來了一匹馬,當然是去掉了雙鐙,改用單邊鐙的西涼馬。

  即便以後蔡邕會成為董俷的老師,董俷依然決定,有一些事情最好還是隱瞞著好。

  別看蔡邕是文士,可孔老夫子傳下的六藝當中,可就有御。所謂的『御』,在春秋是趕車,而換到如今,也差不多可以理解為馬術。既然是大儒,自然也就精通六藝。

  蔡邕已經換上了戎裝,翻身上馬。

  「阿醜,保重!」

  在成蠡和董鐵的陪伴下,蔡邕縱馬離開了營地。緊跟著十名巨魔士,也衝出營地。

  十三騎消失在夜色當中,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董俷站在營門口,足足有半炷香的功夫,這才長歎一聲,轉身回營地。哪知一走進營地,董俷卻愣住了。他看見了一個人,一個即熟悉,又陌生,應該離開的人。

  「唐周,你……」

  董俷這才想起來,剛才為什麼會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原來是這樣!蔡邕一行應該是十四個人,卻只走了十三個。當時還沒有明白過來,現在清楚了,是唐周。說實話,董俷不喜歡唐周。雖然和黃劭都是文士,可唐周顯得更奸猾,更……說不上來,有點無法讓人相信。所以,董俷有意無意的就在忽視此人。

  唐周說:「我想留下來,為主公出謀劃策。」

  「你說什麼?」

  「周天生膽小,不但怕死,而且好名、好利。然主公明知兇險,卻毫不畏懼……好吧,周實話實說。黃劭長於陽謀,而不擅陰謀,周恰善於此。此行,唯有陰謀陽謀並用,方能確保平安。而周亦不願意,放棄如此大好機會,一個能獲得主公信任的機會。」

  小人很可憎,但是有時候又很可愛。

  董俷、典韋和黃劭都忍不住笑了。這個小人啊,什麼時候都不忘記投機!

  「唐周,你可知道,此行很兇險,會死人的。」

  唐周也笑道:「周當然明白,可周亦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富貴險中求。人命賤如狗,若能趁此機會搏一場富貴,哪怕是砍了唐周的腦袋,也要去搏上一搏。」

  董俷笑著搖頭,「既然如此,去收拾一下……對了,把你身上的文士裝換了。」

  「喏!」

  唐周樂顛顛的跑去換衣服,典韋忍不住問道:「主公,這唐周跟著,會不會礙事?」

  「若是礙事的話,就殺了吧。」

  黃劭一旁一個哆嗦。自家的主公,並非善男信女。這句話可不是玩笑,不僅僅是對唐周,只怕對自己也是這樣。不過挺好,這樣的主公,跟隨起來才有點意思。

  ******

  天亮時分,典偱的車馬緩緩駛出營地。

  典佑兄弟三人死活想要留下來幫助董俷。可董俷卻知道,這種千里奔襲,絕不是他們之中還沒有十歲的孩子能夠承受。他當初能在西北縱橫,說穿了是運氣。借用各部間的矛盾,在夾縫中求生存。而董俷本人,則屬於那種天賦和普通人不一樣的特例。身體本來就壯,加之從小練武,而家中的食物也很豐富,更有那五禽戲打熬近十載。所以,論起底子,典佑三兄弟可是遠遠比不上董俷雄厚。

  好說歹說,才讓三個孩子也隨大隊離去。

  此時,營地裏只剩下了二十人,而且都是當年隨董俷轉戰西北的巨魔士。

  論戰法,他們沒有成家的二十人精湛。可論弓馬嫺熟,他們可就高成家人一籌。

  最重要的是,這些人有過數日不眠不休,連續征戰的經驗。

  而這一點,對於接下來的一連串動作是格外的重要。

  日頭已經升的老高,陽光非常的明媚。董俷把大錘掛在一匹馬上,自己則騎著象龍,把斬馬劍斜插,刀鞘對準了馬肚子,只要董俷在馬背上起身,就能順勢拔劍。

  「兄弟們,一年前,你們隨我轉戰西北,數十萬羌人圍追堵截,卻被我們殺的狼狽不堪……如今,我等即將再次面臨那種局面,而這一次,也許會更兇險,因為敵人,會很狡猾……我們此次迂回的距離很長,危險也很多。說不定,你們會死……如果你們現在有誰覺得害怕,可以離開。我絕不阻攔,因為這次很危險。」

  黃劭和唐週一怔,哪有動員隊伍時說這種話?這不是洩氣嗎?

  哪知道,這些巨魔士卻笑了起來。更有人高歌《秦風-無衣》: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脩我戈矛……

  西北大地孕育出的豪邁,曾造就出一支雄霸天下,橫掃六國的無敵鐵騎。

  已經有很久無人唱和,時隔四百年後,這首詩歌再次回應中原大地,流露出無與倫比的鏗鏘。

  黃劭和唐周自然知道這首詩歌,卻從未聽過有人能唱的如此熱血沸騰。

  兩個人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的寶劍,指關節都變得發白,身子更不住的顫抖。

  他們不是害怕,而是感到激動。

  能與如此虎狼之士並肩戰鬥,什麼狗屁富貴,什麼狗屁前途,算得了什麼。

  兩個文士,竟生出一嘗鮮血滋味的衝動,猛然隨著巨魔士們放聲歌唱,不停揮舞寶劍。

  董俷很驕傲,這就是我的巨魔士。

  他敢說出那番話,就是因為他知道,他的巨魔士們,永遠不會拋棄他。因為只要他在,他這個巨魔兒和他們同在,巨魔士就會無所畏懼……他就是巨魔士的魂!

  不再說什麼廢話,其實也沒什麼好說。

  鼓勁兒?不需要,從戰場上走出來的巨魔士從不需要鼓勁兒,他們早已經做好了廝殺的準備。

  董俷抬起手,向遠方一指,「出發!」

  象龍一馬當先,衝出了營門。那馱著大錘的西涼戰馬和典韋胯下的坐騎並肩而行。在後面,是唐周和黃劭,二十名巨魔士高歌《無衣》,風一般的衝出了營地。

  簡陋的營地,火光沖天。

  來吧,該死的太平道!來吧,該死的黃巾賊!來吧,該死的張角!

  我就在這裏,想要殺我,就放馬過來。我在前途等候,等候你們前來送掉性命!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8:26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2 15:27
第六十六章 巨魔襲來(二)

  昌邑,是濟水邊上的一個小縣,位於兗州和青州的交界處,人口大約有一萬出頭。

  休要小看這個小小縣城,卻有著非常重要的戰略位置。

  向東南,就是青州大郡,山陽;向西北,則是兗州的重地,東郡。自東北方通往山陽、東郡的路,在昌邑匯聚。若不從這裏走,就要繞黃河而西行,繞泰山而東進。

  準確的說,昌邑是一個要塞。

  不過從光武帝以來,昌邑的戰略作用越來越小,漸漸的被廢棄不用。而此地處於濟水和睢水交匯的三角洲上,土地肥美,非常適合耕種,人口也隨之漸漸的增加。

  不過,宦閹當政,朝中黨爭不停。加之連年的災難,徭役越來越多,賦稅越來越重,人口也跟著流失,漸漸的減少。

  這裏是太平道的一個重要道場。

  根據唐周提供的消息,此地至少駐紮有八百精銳的黃巾力士,是為了配合青州起事所用。整個昌邑,太平教徒的數量有六千人,而且秉承了青州彪悍的民風,很難對付。駐守昌邑的人,是張角八大弟子之一的雷公。據說善使一把四十斤的大鐵矛,有萬夫不擋之勇。此人,在八大弟子當中,號稱勇武第一,殺性第一。

  董俷聽完了這個人的資料,卻笑了。

  沒等他開口,典韋搶先吼叫起來,「唐周,你莫要長他人威風,滅自家的銳氣……主公,典韋不才,無需兵馬,一人一騎足矣,願取那雷公的項上人頭來見主公。」

  「典大哥,別著急!」

  董俷笑道:「想必唐周和你的想法一樣。要想引起太平道的注意力,當首選昌邑。」

  沉思片刻,他又道:「區區雷公,定不是典大哥的對手。我所擔心的,是那八百黃巾力士。」

  黃劭冷冷一笑,「主公,那雷公是有勇無謀之輩,不足掛齒。八百黃巾力士,劭有一計,可使之片刻間灰飛煙滅。只是,要想計成,卻要難為一下典大哥和主公了。」

  「哦,願聞其詳。」

  黃劭從懷裏取出一張牛皮地圖。那是劉望送給董俷的地圖,沒想到就使用上了。

  「只需這麼如此,如此這般……」

  唐周啊的一聲驚叫,「我知道這個地方。若是能成功,那八百黃巾力士,休想活命!」

  ******

  次日,典韋和董俷兩人,帶著十騎直奔昌邑太平道場。

  這一天正是太平道場的散施符水的日子,許多虔誠的太平教徒紛紛請來,聚集在道場中。

  遠遠的,有教徒看到十餘騎疾馳而來。

  當先一匹馬的速度奇快無比,馬上的騎士伏在馬背上,也看不清楚他是什麼長相。

  「來人……」

  那守衛的太平教徒剛喊出了兩個字,對方的馬已經衝到了他的面前。

  一抹寒光掠過,而後才發出鏘的利劍出鞘聲。馬上的騎士猛然長身,寒光就是隨著那一長身而出。鋒利的斬馬劍斬下了那守衛的腦袋。守衛臨死前仍在疑惑:這人怎麼能在馬上站立起來?

  象龍衝入了道場中,董俷的雙手中各持一柄二十斤重的斬馬劍,劍做錘使,衝進去就是一陣兇猛的劈砍。刀鋒撕開了太平教徒的身體,鮮血不斷噴濺。空中不停的出現被砍斷的手臂,一顆顆人頭亂飛,那無頭的屍體倒在地上,脖腔中湧出一股股熱血。

  董俷當先,典韋和十名巨魔士組成了一個錐形的陣法

  這是鑿穿戰法最為基礎的變化之一,對於沒有經過特殊訓練的巨魔士和典韋而言,正合適。這十二個人衝殺過去,在人群中好像劈波斬浪一般,所過之處,遍地的死傷,慘叫聲在道場上空迴蕩。

  由於是匆忙中遭到了襲擊,更兼誰也沒有想到有人會襲擊道場,黃巾力士和雷公都不在。而前來這裏的大都是手無寸鐵的普通信徒,雖有幾十個守衛,可哪經得住董俷等人拼殺。有聰明的人,一看情況不對就立刻去通風報信。

  數千信徒,被這十幾個人追著打,四處逃竄。

  董俷探手抓過一個松油火把,厲聲喝道:「典韋,給我把那祭壇毀了!」

  道場的祭壇是用堅硬的木頭搭起來的架子。典韋答應了一聲,縱馬衝過去,雙手那重有八十斤的大戟掛著嗚嗚的風聲,兇狠的斬在了支撐祭壇的柱子上面。一下,兩下,三下……要一人合抱的柱子,被典韋幾下子就給砍斷。圍著祭壇轉了一圈,一共十二根柱子都被砍斷。中間那根柱子實在是支撐不住沉重的祭壇,轟隆一聲巨響,偌大的祭壇倒地,變成了一片廢墟。

  董俷把手中的火把扔進祭壇廢墟上,其餘十名巨魔士,也紛紛投擲手中的火把。

  不一會兒的功夫,祭壇被熊熊烈焰吞噬。

  董俷嘬口呼嘯,十二騎殺出了一條血路,朝著遠方疾速逃逸。

  道場,被大火包圍,連帶著二百多具死屍倒在血泊中,很快也被烈焰吞噬。空中彌散著一股人肉被燒焦的臭味,久久也不散去。信徒們先是害怕,然後是慌張。

  待董俷等人遠離之後,上千名信徒的慌亂過去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憤怒。

  竟然有人敢在道場鬧事?若是大賢良師知道,一定會很生氣。他一定會遣天兵天將追殺那些妖怪。沒錯,的確是妖怪……你看那兩個帶頭的,長得和妖怪差不多!

  正在昌邑城中和人喝酒的雷公,得到了消息。

  這雷公,人如其名,天生的火暴性子。聞聽道場被毀,頓時勃然大怒。一腳踹翻了酒案,站起來哇呀呀怪叫。一把抓住了那報信人的衣服領子,咆哮道:「是什麼人敢來鬧事?」

  「兩個醜鬼,還帶著十個人!」

  咦,這聽上去怎麼這麼耳熟?對了,前些日子大師兄曾派人送信,讓他幫忙尋找一些人。帶頭的不就是兩個醜鬼嗎?其中一個,好像是,好像是叫做典韋……對,就是典韋!人數也沒錯,十二個人……似乎小師弟張丈八也在找這些人。

  對於師兄李大目,雷公是很尊重的。

  可以說除了他的父母,和三位老師之外,雷公最尊重的人就是李大目。

  二話不說,從親隨手中搶過大鐵矛,衝出酒樓。他翻身上馬,厲聲喝道:「立刻召集黃巾力士,隨我前去殺妖!」

  沒錯,大賢良師自稱仙人弟子,那他們這些信徒要殺的,自然是妖怪!

  那黃巾力士,果然是訓練有素。很快的就在昌邑城外聚集起來……如今的昌邑,基本上已經是太平道在當家。這些黃巾力士平時掛著官兵的頭銜,卻效忠於太平道。至於昌邑縣的大小官員,也大都被太平道所吸收,成為張角手下的信徒。

  雷公在昌邑,可說得上是一片天。

  誰能管住他?八百黃巾力士召集起來之後,雷公帶著人就直奔道場。

  可還是來晚了!

  道場已經被大火吞噬,四周到處是群情激奮的信徒。雷公的眼睛都紅了!恩師把道場交給他,沒想到卻被人一把火燒了。如果不抓住那些人,如何向老師交代?如何向信徒交代。

  董俷這一舉動,等於把雷公逼向了絕路。

  問清楚了董俷等人撤離的方向,雷公帶著人就追了下去。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之後,在正前方看到有一行人正緩緩而行。裏面有兩個看上去非常醜陋的傢伙,一邊走還一邊說說笑笑。人數,特徵,和雷公的目標完全吻合。

  「主公,好像追過來了!」

  董俷回頭看了一眼,故作驚慌的喊道:「不好了,那些太平妖人追過來了,快跑!」

  說著話,就催馬跑了起來。

  其他的人也都一個個很慌張,隨著董俷就跑。

  這一來,更堅定了雷公的信念:只是一群跳樑小丑,也不知道,大師兄怎麼放跑了他們?

  「給我追!」

  雷公厲喝一聲,催馬急行。

  八百黃巾力士,騎兵也只有二百左右。其他的人,就只好撒腿狂奔,方能勉強跟上隊伍。

  不過,兩條腿怎麼也比不上四條腿!

  漸漸的,步兵和騎兵的距離越來越大,當雷公帶著騎兵在正前方的一個河灣處轉過去後,步兵是徹底和主將失去了聯繫。

  河灣過去後,有一片樹林。已經是隆冬,樹葉早就掉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在風中搖晃。出了樹林後,大約三里地,地形突然變得複雜起來,一條寬近十丈的橫溝攔在前方

  這裏名叫斷頭溝,相傳在西漢武帝時期,曾經是處置死刑犯的地方,不少人在這裏掉下了腦袋。

  說這裏是溝,倒也沒有錯。

  只是連接溝上的橋已經不見了,要想過去,只能從被積雪覆蓋起來的十丈斷頭溝中走過去。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8:27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2 16:04
第六十七章 斬雷公

  雷公帶著二百名騎兵嚎叫著衝過了斷頭溝上的橋。

  不遠處,董俷等人的身影若隱若現,看上去似乎非常的驚慌。在過了一道山梁之後,一下子不見了蹤跡。雷公想都不想,不斷的催促身後的黃巾力士加快速度。

  翻過山梁後,似乎就沒有了去路。

  正前方有一座稀疏的樹林,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人影晃動,還有很模糊的喧鬧聲。

  聽上去好像是在爭吵,想必那些人,也發現進入了死路。

  雷公大喜,大鐵矛在空中揮舞,「賊人已經跑不了了,追!快隨我追上去,殺了賊人,賞十金。」

  十金在當時可不是個小數目,黃巾力士們立刻興奮起來,隨著雷公衝向疏林。

  一百步……六十步……

  疏林之中的聲響突然消失了,連帶著先前晃動的人影,也不見了。

  「衝啊,衝進去!」

  雷公並沒有覺察到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依舊帶著人往前衝。五十步、三十步……

  眼看著就要進疏林了,突然間一聲霹靂般的爆喝從林中傳出來。

  一抹烏光呼嘯著就飛向了雷公。那雷公眼疾手快,舉矛向前一挑。就聽鐺的清脆聲響在空中迴蕩,烏光中所蘊含的強絕力道,震的雷公手發麻。不過,一支二尺投槍跌在了雪地上。

  「雷公,拿命來!」

  幾乎是在投槍出現的一刹那,一騎當先從林中衝了出來。

  那在馬上的怒吼,好像一個霹靂在雷公耳邊炸響。這邊雙手還在發麻,雷公被那吼聲震得嚇了一跳。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巨大的溜圓鐵球,朝著雷公就砸了過來。

  鐵球上有數不清的菱形鏡面,在日光照耀下折射奪目的亮光。

  雷公腦袋還有點懵,手還有點麻,眼見大錘飛過來,他本能的再次舉矛向外一挑。

  這一次,可就沒那麼好運氣了!

  鐵矛的確是挑在了大錘上,卻好像是在挑一座山。大錘依舊兇猛的襲來,就聽啪的一聲,雷公胸口的甲胄被砸的碎片飛揚,整個胸口生生被砸的凹進了體內。

  一口鮮血噴出,雷公向後倒下。

  這時候,那戰馬也衝了過來。二馬錯鐙的一刹那,一道寒光掠過,把雷公的腦袋就砍了下來。無頭死屍掉在地上,鮮血從脖腔中噴出一股血泉,瞬間染紅了地面。

  那二百名黃巾力士還糊塗呢!

  素以勇武而著稱,在私下裏被黃巾力士們稱作屠夫的雷公,居然一個回合就被斬於馬下?

  而且,對方只有一個人,而己方卻有二百多人,難道這傢伙不怕死嗎?

  黃巾力士們這才看清楚了對方的模樣。跳下馬當有九尺身高,生的是虎背熊腰,面呈古銅色,一雙細長的眼睛總是半瞇縫著,獅鼻闊口,髮色略有些枯黃,好像獅子的鬃毛一樣,看上去格外扎眼。一手是重八十多斤的大錘,一手持斬馬劍。

  如同妖怪一樣的就衝了過來,斬馬劍好似閃電,甕金錘恰如奔雷。

  錘劍交加,十幾個衝在最前面的黃巾力士在眨眼間就被劍劈錘打,掉下了馬去。

  鮮血噴濺在那怪物身上的烏黑鎧甲上,呈現出妖異的暗紅色。

  那胯下馬就好像出海的蛟龍,又跳又咬,連踢帶撞。黃巾力士們的坐騎也就是普通的戰馬,似乎對這匹馬非常的畏懼,不停的退縮。有幾匹馬想要上去較勁,結果被那匹戰馬仰蹄踏在腿上,咔嚓一聲,戰馬淒厲的嘶鳴跪在地上,馬上的黃巾力士也栽倒在地。

  沒等他們站起來,周圍的馬就把他們撞翻。

  馬蹄盤旋,幾個黃巾力士在痛苦的嚎叫聲中,被踩的血肉模糊。

  不過,這些黃巾力士果然是經過有素的訓練。在經歷了初時的混亂後,立刻冷靜下來展開了反擊。只是,那對手太兇猛了,根本無人能在他馬前走上一個回合。

  大錘好像閻王爺勾魂的帖子,只要是沾上了就死,碰上了就亡。

  剩下半死不活的,也被亂馬踩死。半炷香的功夫,二百個騎兵就倒下了四分之一。

  不過黃巾力士並沒有退縮,仍然瘋狂的向對方進攻。

  你再厲害,也就是一個人。我們這邊有一百多人,難不成打不死你,還累不死你?

  依著普通人的想法,這沒有什麼錯誤。

  可惜他們面對的,卻是一個生下來就很獨特的傢伙。董俷見這些黃巾力士不散,而氣力也確實在不斷的消耗。心中的殺性頓時暴起,猛然大喝一聲。距離他比較近的黃巾力士,可以清楚的聽到這妖怪身上發出一陣很奇怪的劈劈啪啪聲響。

  手腕靈活的一翻,大錘上的機關就鬆開了。

  華棱棱一陣響,兩丈長的鏈子就露了出來。單臂用力,丹田中憋著一口氣,突然間大吼一聲。九十多斤的大錘呼的一下就輪轉了起來。兩丈長的鐵鏈上遍佈倒鉤利刃,那錘頭掃過,更無法抵擋。大錘越掄越快,帶起了地上的積雪滿天飛揚。

  鮮血,積雪、還有那被砸崩的血肉混在一起,飄飛在空中。

  與此同時,從黃巾力士的身後傳來了一聲厲喝:「賊人休走,你家典爺爺在此!」

  十幾支手戟飛出,帶走了七八個黃巾力士的性命。

  一個好像猛虎般的漢子跨坐西涼高頭大馬,身後跟著十幾個巨魔士從後面就掩殺過來。

  本就被董俷殺的心驚肉跳,典韋帶著這一夥生力軍出現,讓黃巾力士頓時慌了神。

  也弄不清對方究竟有多少人馬,黃巾力士們四下逃竄。

  而董俷猛然鬆手,已經掄圓了的大錘呼嘯著就飛了出去。四五個落後的黃巾力士被鐵鏈纏繞,鏈子上的倒鉤利刃割裂了身上的甲胄,一連串的慘叫聲響起,被錘的慣性帶下了馬,滾在一起已經是遍體鱗傷,眼看著進的氣越來越少,出的氣也越來越弱。

  大錘離手,董俷雙手握住斬馬劍,從後掩殺。

  這就形成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情形,人數多的在潰敗,人數少的在追殺。

  有十幾個人眼見著就要逃出了戰場,卻又被投槍追上,連人帶馬的給釘在地上。

  這一場廝殺,殺得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董俷傲然坐在馬上,橫刀在馬鞍橋,看著典韋帶著巨魔士們進行最後的戰場清理。

  一個黃巾力士吸引了董俷的注意!

  那傢伙面似鍋底,黑的讓人心裏發怵。手中一把合扇板門刀,和三名巨魔士戰在一起,竟然是不分高下。

  董俷眼睛一瞇,心道:這倒是一個好手,是什麼人?對這滿臉長著鋼針似鐵鬚的漢子很有興趣。

  董俷突然大喝一聲:「巨魔士,繼續追殺,這漢子交給我了!」

  刀馬合一,聲音響起,象龍已經衝向那黑臉漢子。巨魔士很有默契的散開,也不管那傢伙會怎樣,扭頭繼續追殺在逃竄的黃巾力士。象龍馬快,巨魔士剛散開,沒等那漢子緩過氣來,就已經衝過來了。斬馬劍詭異的從肋下轉到了左手。

  二馬照面,董俷一聲厲喝:「劈山式!」

  斬馬劍當頭落下,快如閃電。黑臉漢子雖有些驚慌,反應卻極為敏捷,抬手舉刀封擋。

  鐺!

  人借馬勢,馬借人威。

  這本來普普通通,毫無花巧的一記猛擊,震得黑臉漢子喉嚨發甜,雙手的虎口破裂。

  「連擊!」

  劈山式只是開始,真正的絕殺卻在後面。

  馬首交錯,象龍突然一擺頭,撞在了對方戰馬的頭上。那馬匹一聲長嘶,險些把黑臉漢子掀翻馬下。剛穩住了坐騎,劈山式的三連擊就到了。刷刷刷,三刀劈斬,震得黑臉漢子再也抓不穩兵器。一口氣跟不上,鮮血奪口噴出。二馬錯鐙的一刹那,董俷輕舒猿臂,一把抓住了那漢子腰間的腰帶,喝了一聲:「給我下來!」

  黑臉漢子被拽下了馬,而那匹戰馬在主人離開之後,跑了兩三步,撲通就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原來,在剛才的一刹那交鋒中,董俷的巨力已經震得戰馬無法承受。

  勒住了馬,斬馬劍刷的搭在了黑臉漢子的肩頭。

  森冷的寒意,讓黑臉漢子總算清醒了過來。抬起頭瞪著董俷,淒聲喝道:「醜鬼,你不得好死!」

  為什麼醜的人,總要罵別人是醜鬼?

  是出於心理自卑嗎?董俷有時候也想不明白。至少他從來沒有罵人醜鬼,最多是妒忌一下那些很帥氣的小白臉罷了。罵人,是不好滴,罵人,是沒有素質的象徵。

  劍脊狠狠的抽在了黑臉漢子的臉上,那漢子口中噴出一口血,還帶著幾顆牙齒。

  董俷冷冷一笑,「漢子,你叫什麼?能擋住我一馬三刀而不死的人,可不算多。」

  「你殺了我吧,我絕不會投降!」

  董俷仰天大笑起來,「漢子,你太自作多情了。我何時要你投降了?只是看你還算勇武,比那狗屎雷公要厲害的多。所以準備在殺了你之後,給你立一塊墓碑。」

  「啊?」

  黑臉漢子這一下可真的是無語了,臉燒的成了醬紫色。

  原來人家根本就不想他投降!早知如此,裝什麼英雄啊!還不如一開始就溜走呢。

  不過,就算是死了,也不能丟了尊嚴,一個武者的尊嚴。

  黑臉漢子抹去嘴邊的血跡,毫無懼色道:「某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周,單名一個倉。你周倉周大爺就是我!」

  反正是一死,索性就死的漂亮一些。

  黑臉漢子化為說完,就見董俷突然哈下身子,在他的脖子上狠狠的就是一掌。

  劇痛襲來,腦袋越來越迷糊。周倉在昏過去之前還在想:老子真冤,就這麼死了?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6-18 23:30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2 18:33
第六十八章 斷頭溝

  就在董俷擊殺雷公的時候,黃巾力士的步軍已經抵達了斷頭溝前。

  十丈寬的橫溝上,覆蓋著白雪。如果能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積雪中有一些很奇怪的凝結物。不過並不明顯,對於急於追上雷公的黃巾力士而言,基本上是無視的。

  在一名頭目的帶領下,黃巾力士開始試探著滑下橫溝。

  似乎沒有什麼兇險之處,那頭目在確認之後,立刻大聲叫喊起來:「全軍出發,全軍出發!」

  五六百黃巾力士紛紛的從溝沿兒滑了下去,一步步的朝著對面走去。

  一開始的時候,似乎確實沒什麼異常的情況。偶爾有幾名黃巾力士的腳陷入積雪下一時間拔不出來,黃巾頭目也沒放在心上。可越是往裏面走,陷入積雪中的人也就越多,越頻繁。特別是到了橫溝中間的時候,頭目發現竟然有一半人失去了行動能力。

  「你們在幹什麼?快點起來……否則雷公大人發怒,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說著,他走上去想要把一個士兵抓起來,哪知道腳下好像突然塌陷了一樣,雙腳陷入了一團踩不到底的鬆軟。那頭目啊的一聲驚叫,努力想要拔腳出來。可越是用力,身子就越是往下面沉,一眨眼的功夫,半個身子就沒入了溝中的積雪。

  一個很古老的傳說,在頭目的腦海中閃過。

  相傳斷頭溝是經常砍人頭的地方,甚至在遙遠的戰國時代,這裏是齊、魯、魏、燕作戰的地方。每次戰役結束之後,總會有大批的戰俘被砍下腦袋。後來劉邦造反,其麾下大將韓信曾在一次戰役後把數千俘虜全部殺死,人頭填滿了橫溝。

  武帝時期,這裏又變成了行刑的地方,很多死囚就是在這裏掉了腦袋。

  斷頭溝,怨氣很重,想要趟過橫溝的人,都會被溝裏的冤鬼抓住,拖入地府當中。

  後來當地人請了高人做法,又修了橋樑。而官府也停止在這個地方處決犯人,情況才好轉了一些。

  黃巾力士自恃為大賢良師的門下,受仙人保護。當初來到昌邑的時候雖聽人提起過這種事情,但也就是當作笑話,聽過了就算。

  可現在……

  那頭目感到了一陣恐懼,大聲喊叫起來:「是鬼門開,快撤,快點撤退!」

  說著,他還拼命的往外面掙扎,可越掙扎,沉的越快。尚未陷入橫溝的黃巾力士也慌亂了。如果是正面敵人的廝殺,他們未必會害怕對方。但是這種鬼神之事,能奪人心魄。他們既然信奉太平道,自然對鬼神也是敬而遠之。如果那頭目不喊,他們也不會太慌亂。可這一喊叫起來,許多人慌亂中,也陷入了橫溝積雪之中。

  橫溝對岸不遠的山梁上,出現了七八騎。

  為首的是兩個文士,神情肅然,表情更顯得非常平靜。

  在他們身後,是五個巨魔士。手持弓箭,靜靜的等待著文士的命令。

  「自古鬼神不可欺,爾等可知,你們觸犯了連鬼神都會恐懼的巨魔兒……如今,巨魔兒發怒,爾等都將死無葬身之地。黃兄,我看差不多是時候開始了,你說呢?」

  黃劭點點頭,抬起了手。

  五名巨魔士彎弓搭箭,箭頭上裹了布,上面沾滿了松油。

  唐周點燃箭頭,一支支火箭呼嘯著朝橫溝裏射過去。那橫溝之中,倒了許多松油,大都是先前唐周出重金請昌邑和東郡等地的百姓在城裏購買回來,足足有五十壇。

  把松油倒進了橫溝裏,很快就變成了結晶。

  只需要一點火,那些結晶體就會迅速燃燒,並且蔓延整個橫溝。

  看著那些陷入橫溝中,不斷被火焰吞噬的黃巾力士,兩個文士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可惜手頭的物資不多,不然的話,連昌邑也燒了!」

  黃劭閉上眼睛,耳聽黃巾力士們的哀嚎。人體燒焦的惡臭氣息在空中彌漫,但他卻似乎毫無覺察。臉頰輕輕抽搐:這一把火,將是黃劭和太平道一刀兩斷的見證。

  遠處,廝殺聲已經漸漸的平息下來。

  黃劭睜開眼睛,「唐先生,主公那邊好像也快要結束了。我們準備走吧……這一下,只怕想不驚動張角都難了。親傳弟子死了,道場被燒了,真想看看,張角知道以後,會是什麼表情?」

  唐周笑道:「還能有什麼表情,唯有暴跳如雷爾!」

  「走,和主公匯合!」

  黃劭撥轉馬頭,唐周隨後跟上。五名巨魔士呆呆的看著橫溝裏的火焰,突然打了一個哆嗦。

  怪不得主公會提醒我們,要小心中原文人。

  這些傢伙要是狠起來,可是比我們要厲害的多。六百個人,要殺需要一炷香的時間。可這兩人竟然抬手將之灰飛煙滅。他日有此臂助,金城之仇定然可以報償!

  巨魔士調轉馬,向黃劭二人追去。

  已經過了正午時分,太陽漸漸被烏雲所遮掩,看起來又要有風雪來臨。

  當黃劭等人和董俷匯合的時候,戰鬥已經全部結束。二百黃巾力士,只逃走了大約三四十個。其餘的人都變成了死屍,正有十幾個巨魔士在戰場上疊摞著屍體。

  唐周看見了一個黑臉漢子,被五花大綁的扔在一旁,昏迷不醒。

  「主公,這個人是誰?」

  「哦,是元紹的朋友,我猜想元紹見到他,一定會很開心。先帶著他吧,實在是麻煩的時候,再殺了他。哦,讓人把這顆人頭放到屍體的最上面。這叫雷公墳!」

  一百多具屍體,疊落成一人高的樣子。

  最上面擺著雷公的首級,看上去很怪異,同時也讓人感到心悸。

  董俷命人把周倉扔在一匹馬上,而後有典韋過來報告。

  此戰雖然幾乎全殲了對方的騎兵,可己方也有三人陣亡,兩人重傷。

  這才是剛開始啊!

  董俷看著那三具曾經和他一起轉戰西北的巨魔士屍體,心裏面陡然有一種淒然。

  跳下馬,在三具屍體上割下了三縷頭髮,用布分別包好。

  「唐周,找人把他們好好的安葬,做好記號。等將來我們有能力了,再移回臨洮。」

  「另外兩個呢?」

  「能騎馬就騎馬,不能騎馬,我們也要帶走。他們是我的兄弟,絕不能丟棄他們!」

  正在忙碌的巨魔士們聽到董俷的這一席話,不禁萬分的感動。典韋更是手足無措,連聲道:「主公,你這樣的主公,我典韋跟定了,跟定了……」

  「你我兄弟,想必他日我有危險,你也不會放棄!」

  「自然,這是自然!」

  董俷把三具屍體的頭髮放進懷裏,翻身上馬。不過在他心中,卻升起了一種異樣。

  我變了嗎?

  不丟棄?只怕那兩個人,未必能熬過今夜!

  我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虛偽,處處想著要收買人心……罷了,虛偽就虛偽,總比做一個家破人亡的死鬼強。姐姐,阿醜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咱們的家。你別怪我,阿醜並沒有變,阿醜還是當日的那個阿醜,只是為了這世界在不斷變化。

  用力甩了甩頭,看周圍的人已經收拾妥當。

  董俷深吸一口氣,抬手指向前方:「出發,我們今夜就在山陽郡外過夜,出發!」

  ******

  日暮時分,橫溝的火已經熄滅了!

  融合的積雪和溝底的沼澤爛泥混在一起,隱約可以看到許多被燒焦的屍體浮在表面。

  張丈八帶領一千黃巾力士,看著眼前的慘狀,心中燃燒起熊熊的怒火。

  那天他連夜去已吾捉拿典韋的家人,卻遲了一步。在睢陽周圍轉了整整兩天,沒有發現對手的影子。回去後,李大目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可張丈八卻總覺得李大目在心裏不停的責備他。慚愧,羞恥,令張丈八再也無法忍受。他向李大目請命,然後從譙縣附近調集了一千黃巾力士,發誓要捉拿那個該死的典韋。

  同時,李大目也向青、兗兩州的教友請求幫助。

  三日之前,得知了敵人在東郡附近出現。張丈八星夜從豫州趕到了東郡,卻又得知敵人向昌邑逃竄。心裏很開心,他知道在昌邑有同門師兄弟雷公帶領的八百黃巾力士。

  於是又急急忙忙的追過來,沒想到昌邑道場,成了一片廢墟。

  從正在收拾道場的信徒口中得知,雷公已經抓住了對方的行跡,追蹤過去。

  張丈八這才馬不停蹄沿著雷公追擊的路線跟過來。在到達斷頭溝之前,他還是很樂觀。在他看來,對方雖然兇悍,可是有雷公和他的八百黃巾力士,休想逃出生天。

  哪知道……

  一邊命人搭起臨時的橋樑,一邊看著橫溝中焦黑的死屍。

  張丈八開始感到情況有點不太妙了。從現場看,對方可不僅僅是一群莽夫,而是有高人在旁邊出謀劃策。這些人,真的只是為劉望報仇的江湖遊俠,山野村夫嗎?

  如果不是,又會是什麼人?

  就在張丈八沉思的時候,簡陋的浮橋也搭好了。

  帶著人馬跨過斷頭溝,張丈八這一次不敢再拼命的追擊。一路上小心翼翼,在翻過一道山梁之後。他被驚呆了!無數具屍體跌落起來的京觀,呈一個金字塔形狀。一人多高,在最上面,赫然放著他那個師兄,雷公的首級。在夜色中,這京觀奪人心魄,令所有人都鴉雀無聲。

  「師兄!」

  張丈八悲呼一聲,跳下了馬。

  他很難過,也變得更加冷靜。一舉擊殺己方二百訓練有素的騎兵……要知道,這些騎兵可不是睢陽縣那些郡兵可以比擬。這是十幾個人能做到的事情嗎?決不可能!

  追,還是不追?

  張丈八很猶豫。也就在這時候,有人帶著一個倖存下來的黃巾力士跑到了張丈八面前。

  從那黃巾力士的口中,張丈八得到了答案。

  十幾個人,但絕對沒有二十個人。為首的是兩個醜鬼,其中一人手持雙錘,殺法兇悍,如同兇神惡煞。雷公就是死在那個人的手裏,沒錯,就是典韋一行人。

  只有十幾個人,居然,居然……

  這對於心高氣傲的張丈八而言,絕對是一種恥辱,一種深深的恥辱。

  同時,他也不用再擔心對方有援兵。

  所有情況都已經表明,對手就是那十幾個人,了不起再增加一倍,三十個人好了!

  就算那典韋和那個不知名的惡漢渾身是鐵,又能撚幾根釘?

  張丈八憤怒的咆哮起來:「追,給我追……不抓住那些人,難消我心頭之恨,追擊!」

  在隆隆的馬蹄聲中,雪花飄落了下來。




======
fitch(緋)編案:
 趟過橫溝。趟,ㄊㄤ,從淺水中走過。
 教育部國語辭典未收錄此讀音及字義,故先前誤更他字,現已改回來。造成不便,多請見諒。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8:29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2 19:02
第六十九章 轉戰青徐

  正如董俷所預料的那樣,天寒地凍,再加上一路的顛簸,天還沒有黑的時候,兩名重傷的巨魔士就死了。依照著董俷先前所做的一樣,把他們的髮髻割下一縷,就地埋葬,並做好了記號。一行人在飛揚的大雪中再次啟程,向山陽前進。

  一路上,董俷的表情很生硬,幾乎沒有說過話。

  所有人都認為他正在為死去的部下而難過,暗自在心裏慶幸,他們找到了一個好主公。

  可事實呢?

  董俷是在自責,深深的自責。

  擁有著上一世記憶的他,對生命的態度都是平等視之。沒有誰高貴,沒有誰卑賤。

  但是現在呢?

  董俷發現自己……就像姐姐說的那樣,開始融入了這個時代,開始去嘗試改變這個時代。但是要改變,就必須要拋棄原有的道德觀,這對董俷而言,非常痛苦。

  那些巨魔士,對他忠心耿耿。

  從西羌一路廝殺跟下來,甚至連一天的福都沒有享受,就永遠的長眠於他鄉異地。

  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麼?

  為了拯救這個王朝?為了黎民百姓?

  狗屎,都是狗屎!董俷自己心裏很清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拉攏蔡邕,為了能讓他和他的家族日益昌盛。至於其他人的死活,他沒有想過,也從未去想過。

  自私,非常的自私!

  當董俷發現他能毫無情感的殺死任何一個可能會危害到他和他的家族的敵人時,當他眼睜睜看著跟隨自己轉戰南北,出生入死的部下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董俷突然明白了:我已經變了,我已經變得和這個時代的人,沒有多少差別了。

  是好事?還是壞事?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是卻找不到答案。

  夜色中,山陽郡已經出現在正前方。董俷卻在這時候突然勒住了戰馬,在原處發呆。

  巨魔士們和典韋還好一些,但是唐周和黃劭都已經疲憊不堪。

  「主公,前面就是山陽,我們進城休息一下,天亮繼續趕路吧。」

  董俷卻問道:「黃劭,如果你是太平道的人,看到自己的道場被毀,兄弟被殺,會有什麼反應?唐周,你也回答……還有典韋,你也想想,換作是你,會怎麼做?」

  「這個……」

  這是一個讓黃劭和唐周感到很尷尬的問題,因為他們原本就出身於太平道。

  典韋倒是很爽快,「我會和敵人不死不休。」

  當董俷的目光轉移到黃劭和唐周的身上時,兩人相視苦笑一聲,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也許吧,我們會設法弄清楚對手的情況,同時做出周密的計畫,剷除對手!」

  注意!

  黃劭和典韋用了一個完全不同的詞,同時也代表著兩種不同的思維方式和性格。

  典韋是不死不休,並且是對敵人;而黃劭卻是周密計畫,要剷除對手!

  這就是文士和武夫之間的差距。董俷注意到了這一點,然後問道:「那我們的對手會是誰?他會是什麼性格?」

  唐周想了想後回答:「依照太平道的習慣,追擊我們的一定還是張丈八。畢竟現在各渠帥和其他尊使都無暇分身。大賢良師三兄弟也不可能會注意到這一點……張丈八這個人我知道一些,有一點小聰明,而且脾氣暴躁,對聲名很看重。」

  「恩,我們就把對手設定為張丈八,你們說他發現雷公死了,會怎麼辦?」

  「不顧一切的追擊……」

  黃劭和唐周立刻明白了董俷意思,兩人相視一眼後,由黃劭開口:「主公,你的意思是……那張丈八會帶著人連夜來山陽?甚至有可能會通知山陽的教友,設法伏擊我們?」

  董俷點點頭,「很有可能!」

  這三人繞著圈子說話,讓典韋有點不耐煩了。

  「主公,您就直說吧,咱們怎麼辦?」

  「回去,我們不去山陽!」

  不去山陽的含義大家都明白,可那一句『回去』是什麼意思?

  董俷耐心的說:「我記得在來的路上,有一處很隱秘的河灣。我們在河灣中休息,若天亮之前張丈八等人追上來,我們就放他們過去,然後回擊昌邑,轉道魯國,去琅琊。如果沒有追上來,我們就取道直插沛縣。反正,山陽我們絕不能去。」

  典韋三人有點不明白董俷的意思,這樣一來,路程可就繞遠了。

  不過,出於對董俷的信任,三人並沒有追問原因。而是立刻行動,調轉馬頭往回走。

  巨魔士們雖然不清楚為什麼前面就要到山陽了,卻突然回頭。

  但這些人都是隨著董俷轉戰西北的老人了,如果董俷再來一次千里大迂回,他們也不會覺得奇怪。於是,一行人沿著原路回去,在一炷香後,藏身於泗水河灣。

  雪越來越大,風也越來越猛。

  好在河灣處長有很多枯草,遠遠看去什麼都看不到。眾人忍著寒冷,大約在一更時分,就看見一隊足有千人之數的人馬從官道上過去。看打扮,有點像官軍。但若仔細看,就會發現這些人的裝備很精良,比許多郡兵強多了,而且頭紮黃巾。

  已經和黃巾力士打過交道,對這些人也不算陌生。

  那周倉早已經醒來,可惜嘴巴裏塞著一塊破布,一把森寒的斬馬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想打招呼?呵呵,只怕聲音還沒出來,腦袋就掉了。

  周倉很相信這一點,因為那斬馬劍的主人,就是那個醜的好像兇神惡煞一樣的男子。

  二更天,黃巾力士已經走遠了。

  董俷這才帶著人沿遠路返回,在黎明時分對昌邑進行了一次小規模的進攻。只是對周圍的村落騷擾,然後放了幾把火,在天大亮之前,揚長而去,直插魯國。

  等張丈八得到消息,帶著人趕回來的時候,董俷早已經人去無蹤。

  只氣得張丈八在馬上哇哇大叫,可連續的行軍,讓他和他的部下非常疲憊。正打算休整一下,然後再去追擊,卻得到了魯國道場被襲擊的消息,近百名信徒慘死。

  已經快瘋了!

  張丈八強提精神,帶人向魯國進發。

  可沒等抵達魯國,又有消息說,泰山郡遇襲。等趕到了泰山郡,卻得知董俷已經抵達琅琊。

  這一路折騰,把張丈八拖的要瘋了,同時心裏的那股火氣,也給撩撥起來了。

  太平道中也不是沒有能人,就有人提醒張丈八,說:「尊使,這些傢伙似乎是有意製造混亂,吸引我們的注意力。他們這麼連續的襲擊,會不會是有什麼陰謀?」

  「陰謀?狗屎的陰謀,十幾個人能有什麼陰謀!」

  張丈八暴跳如雷,用鞭子抽打身邊的謀士,「不過他的確是得逞了,他讓我真的生氣了。立刻向青、徐二州的師兄報告,請他們各抽調五百黃巾力士,隨我追擊。」

  ******

  連續三天的雪,斷斷續續的,把青、徐大地銀裝素裹。

  雪終於停了,在通往徐州的官道上,一行車馬正緩緩而行。

  董俷等人精神抖擻,在琅琊進行了一天的休整之後,順帶著敲掉了琅琊的太平道場,往徐州進發。三天三夜的連續轉戰,讓董俷有一種回到了西北的感覺。他很開心,典韋也很開心。雖然在這三天當中,他們又損失了三個巨魔士,可換取的成績卻是非常的巨大。殺敵上千,擊殺太平道各地祭酒、大小頭目近百人。

  也許這不算什麼,可對於太平道的震動,卻是非常巨大。

  所有的太平道信徒都知道,有這麼一夥人專門和太平道作對。只要是信徒,就有可能被殺。於是,許多信徒傳言,若大賢良師不大展神通消滅對方,他們將不再參加散施符水的儀式。一傳十,十傳百,這消息就像長了翅膀,飛向了鉅鹿。

  不曉得張角會有什麼反應,但想必會讓他們很難受。

  起事在即,是追殺董俷他們?還是坐視不理?不管是什麼選擇,對太平道的影響都是非常的大。而這正遂了董俷的心願。來吧,把你們的目光都轉移到我這裏吧!

  離開琅琊後,一行人馬不停蹄的向徐州方向前進。

  在過東海郡的時候,董俷在路上遇到了一家人。他們祖籍琅琊,準備搬遷到荊州。在遇到董俷的時候,這一家人還差點和董俷起了衝突。

  這也難怪,如今年景不好,四處流寇叢生。但就說這青徐二州,就有很多流寇的蹤跡。董俷等人又大都是一人三騎,武器精良。更兼身上還散發騰騰殺氣,怎能不防?

  任憑董俷如何解釋,對方都懷有深深的戒備。

  無奈何,董俷只好取出他老子放在他身邊的關防印信,才算是讓對方鬆了一口氣,放鬆了警惕。

  這一家人的家主,是一個年約三十的壯年男人。

  容貌甚偉,身高八尺。頜下有三縷黑鬚,帶著濃濃的書卷氣,談吐間更顯雍容。

  身邊跟著一名童子,年紀大概在十歲上下。

  主人雖然放鬆了警戒,但言談舉止中還是有一股倨傲之氣。看得出來,他並不是很看得起董俷等人。要知道,董俷的家世在普通人眼裏,可是高不可攀。這個人是誰?居然如此態度?董俷心裏暗自揣摩,可又因為不熟悉,故而也不好相問。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8:3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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