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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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5301
fitch 發表於 2013-9-30 00:15
第三十章 身處險境

  董俷三錘打碎千斤閘,在最後面壓陣。

  跑出去了十幾里,遠遠的已經看不見金城郡的城牆影子了,他才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那三錘,可說是耗盡了他的全部力氣。

  不但是他,就連胯下的斑點獸也快要支撐不住了。董俷很清楚目前的狀況,他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就算還能拎起大錘,這斑點獸也無法馱著他繼續前進。

  只好強壓著那一口鮮血,撤離金城郡。

  等這口血噴出來,身上已經沒有半點的力氣。而斑點獸似乎也到了極限,再也無法負擔起背上兩個人的重量,前腿一軟,唏溜溜暴叫一聲就一頭栽倒在雪地中。

  董俷只覺身體一震,從斑點獸的背上一下子就摔了出去。

  不能讓姐姐受傷……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猛然一個翻身,讓自己在下面倒下來。

  「阿醜!」

  「主人……您這是怎麼了?」

  董鐵和北宮伯看到了董俷的模樣,不禁嚇了一跳。

  連忙勒住馬,董鐵更牽住了斑點獸的韁繩,由北宮伯把董俷從馬上給抱了下來。

  解開董俷的腰間束帶,把董玉抱在懷中。

  北宮伯推了推董俷,卻沒有半點反應。低頭看,只見董俷一臉蠟黃,沒有半點血色。

  「阿醜,醒來,醒來啊!」

  急促的呼喊聲,並沒有把董俷喚醒,反倒是董玉悠悠的睜開了眼睛。

  「北宮,這是哪里?我們都死了嗎……阿醜怎麼了?」

  「大妹,你醒了,終於醒了!」北宮伯此一刻是悲喜交加,心頭有千般的滋味,卻說不出來。董玉醒了,可是董俷卻昏過去了。這絕不是個好消息,至少在眼下的情況。

  董玉身中劇毒,手無半點力氣。

  她很清楚,絕不能著急。越是著急,氣血流動的就越快,那麼死的也就越快。

  在這種情況下,她還不能死。

  董玉保持著平靜,輕聲道:「北宮,阿醜是一個人來的嗎?」

  「不,他還帶了一些人。「」

  北宮伯抬頭看去,卻不禁苦笑。董俷帶來了二十個人,在殺入太守府的時候就死傷了好幾個。現在,隨著他們從金城郡殺出來,還活著的家將,只剩下了一人。

  「你,過來!」

  那家將連忙來到北宮伯的身邊,董玉開口問道:「其他人呢?阿醜讓其他人去哪裡了?」

  「公子來之前曾有安排,讓董頭領和綠姑娘帶著其他人去了營寨的西南方。據說那裏原來有一個集鎮,不過已經廢棄了。至於董頭領他們有沒有去,就不清楚了。」

  董玉劇烈的咳嗽,抓住了北宮伯的手,輕聲道:「北宮,先帶著大家去那個集鎮。你應該知道那個地方的,我們好像曾去那個集鎮做過交易。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

  北宮伯點點頭,抱起董玉,放在了他的馬上。

  然後把董俷抱上了董鐵的馬,他和董玉共乘一騎,讓董鐵和那家將共乘一騎。斑點獸就不再騎了,讓它在後面跟著。看它的樣子,估計也沒辦法供人來騎乘了。

  這鵝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夜。

  待天亮時,整個世界一片白皚皚的蒼茫。天地一色,如披上了銀裝素裹。太陽從天邊升起,倒也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遠遠的,那集鎮的輪廓已經看的清楚。

  董鐵跳下馬,讓家將去報信。

  他一手牽著馱著董俷的馬,一手牽著斑點獸,隨眾人緩緩前進。

  不一刻的功夫,就看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為首的正是董召和綠漪兩人。

  「公子何在?公子在哪裡?」

  董綠隔著老遠就叫喊了起來。聲音很悅耳,對於這些早已經精疲力竭的人,如仙樂般。

  終於,算是脫險了。

  雖然只是暫時的,可總好過先前的那種提心吊膽。

  ******

  董俷這一昏迷,就是整整一個白天。

  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了,簡陋的石頭屋雖然沒什麼擺設,但卻很乾淨。

  屋子裏點著篝火,火苗子噗噗跳。

  上面架著一個雙耳陶壺,裏面燒著水,水汽從壺嘴中噴出,給這屋子增添了一絲暖意。除了董俷之外,沒有一個人。外面靜悄悄的,偶爾會傳來戰馬的響鼻聲。

  想撐起身子,只覺身體疼的好像撕裂一般。

  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無力感,讓董俷又躺了下來。閉上眼睛,腦袋裏嗡嗡直響,董俷知道,他這是耗力的太巨,油盡燈枯的緣故。徐徐的呼吸,依照著當年在村子裏的老人傳授的五禽戲吐納之法進行調整。大約半炷香的時間,算是好了一點。

  身上有了一點力氣,董俷就掙扎著爬起來。

  他想弄清楚這是什麼地方,姐姐他們是否已經安全了呢?

  雙腳落地,又是一陣頭暈目眩。董俷再次閉上眼睛,等適應了一下之後才睜開眼,向石屋外走去。一開門,一股冷風撲面而來。董俷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連忙緊了緊身上的袍子。這一次可真是玩兒的大了,以前這種氣溫,哪會放在他眼裏?

  一匹脖子上長著金黃色獅鬃,面相醜陋的馬在門口,看到董俷,立刻嘶叫一聲跑過來,把碩大的腦袋往董俷懷裏面擠。

  「阿醜?」

  看見這獅鬃獸,董俷一顆懸著的心算是放了下來。

  獅鬃獸是跟著董召、綠漪等人,想必姐夫是在他昏迷之後,帶著他和董召等人匯合。

  不知道姐姐的情況怎麼樣了!

  董俷抱著獅鬃獸阿醜的腦袋,心裏面卻想著姐姐。他正要找人詢問情況,突然間從門前的一棵大樹上刷的跳下來一個人,在董俷身前跪下,驚喜道:「主人,您醒了!」

  「小鐵?你從哪裡蹦出來的?」

  董鐵笑嘻嘻的用手一指門前那兩棵枝椏已經糾纏在一起,好像一個拱門似的古樹。

  「我一直都在上面。大家都很累了,我又擔心主人受到打攪,就躲在上面。別人看不到我,但是這四周的情況我卻能看的很清楚,就連集鎮外都能夠觀察到呢。」

  董俷這才注意到,董鐵的手中有一把短弓,背上還有一個箭囊和裝著折刀的刀囊相互交叉。沒想到這小子還有這麼一手本領,以前倒還是小覷了他。

  不過心裏面很感激。氣溫這麼低,在樹上待著一定很冷。

  「小鐵,下次記得多穿一點!」

  董俷說著,把他身上的襖脫下來,披在了董鐵身上。他的塊頭比董鐵大了許多,兼之身體魁梧。這件獸皮襖套在董鐵身上就好像是一件大衣,而且鬆鬆垮垮。

  「主人……」

  哪知董鐵再次跪下,「主人對小鐵的恩情,小鐵哪怕肝腦塗地也無法報答。」

  這在董俷看來不過是非常普通的事情,卻沒有想到董鐵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不過想想也就釋然,這是在東漢末年,門閥豪強的等級森嚴。董鐵雖說是董俷的家將,可說穿了還是他的一個奴隸。作為主人,能用這樣的態度對待一個奴隸,當真是能讓對方死心塌地。

  董俷把董鐵攙扶起來,並沒有在這件事情追究。

  「大家都還好吧。」

  「挺好的……不過衝出來的只有十幾個人。其中還有一些是那個太守的手下。他們和董召匯合後,就要了一些食物獨自離開了。主人,小鐵能看得出來,那些人雖然和我們並肩作戰,可還是看我們不起。不過他們這樣做,和送死沒兩樣。」

  名士清流的家風嗎?

  董俷冷冷一笑。說穿了,這些人真的是不知死活。既然不知道愛惜生命的人,管他作甚。走就走了吧……正如董鐵所說的那樣,這樣的天氣,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們這樣做和送死並沒有什麼區別。且不說這惡劣的環境,韓遂恐怕也不會放過。

  「我大姐呢?她在哪兒?快帶我去!」

  「小人給您帶路!」

  董鐵在前面帶路,董俷走在後面。在他的身旁,還跟著獅鬃獸,兩人一馬拐出了小巷,就來到了大街上。

  街上很冷清,只有一些家兵在巡邏。

  看得出,他們一個個垂頭喪氣,沒有半點精氣神。不過看到董俷的一刹那,這些家兵先是一愣,好像被打了雞血似的立刻有了精神。

  「小主公醒了!」

  一個家兵叫喊,緊跟著一隊家兵都興奮的嘶喊起來。

  在不知不覺中,董俷已經成了這些人心目中的精神支柱。在大家看來,有董俷在,一切都沒有問題。能以一百多人打敗一千多訓練有素的金城官騎,然後又能從重兵屯集的金城郡中殺進殺出。跟著這種主公,想想都覺得很有面子。

  很快的,從房屋中,茅棚裏竄出來了許多家兵,當他們看到董俷的時候,也歡呼起來。

  而董俷還有點糊塗,搞不清這些人在興奮什麼。

  「主人,您是不知道。您昏迷了這段時間,大家都好像沒了主心骨。您現在醒了,我們都相信,就算是危險再多,您也能帶著我們殺出去。等咱們回了臨洮,請老主人發兵征討。把那些該死的傢伙都抓起來,一個一個的砍了他們的頭。」

  董俷恍然大悟,朝眾人笑了笑。

  家兵們雖然很興奮,但是卻沒有過多的阻攔董俷。

  他們只是在街道兩邊歡呼。不一會兒的功夫,董召也聽到了消息匆匆的趕過來。

  「讓大家都散了吧,好好休息,注意警戒!」

  「喏!」

  董召現在是對董俷的命令毫不猶豫的執行。也難怪他會這樣,畢竟董俷做出了太多讓他想像不到的成績。世人崇拜強者,對於身為羌人的董召而言,更是如此。

  把眾人驅散後,董召跑了回來,挺著胸脯。

  「董召,我們還有多少人?我是說,正常的人,能繼續戰鬥的人。」

  董召流露出黯然表情,輕聲說:「主公,金城人在酒裏下的藥很麻煩,幸虧裴元紹說了辦法。可即便是如此,到現在也只有一半的人恢復過來。有二十幾個人死了,其他的人看情況……也不是太好。媽的,那些傢伙也只會用這種卑鄙手段。」

  董俷心裏一驚!

  只有一半人恢復了嗎?那就是說,加上之前的人,現在能作戰的恐怕只有三四百人。

  憑著三四百人,能殺出去嗎?

  「裴元紹,有消息了沒有?」

  「主公,有幾個和裴元紹一起的家將回來了。他們說當時伯侯拼死力戰,只是韓遂的人太多了……伯侯身受重傷,幸虧是大家拼死護著他才逃出了金城。那幾個傢伙後來是看情況不好,只得退出城門。不過伯侯至今沒有看到蹤影,生死不明。」

  董俷輕輕的揉著太陽穴,心裏面非常的苦澀。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有名有姓的傢伙,卻這樣就不見了。和裴元紹相處了一段時間,董俷知道這傢伙的性子。此人極為重信諾,曾保證了城門不失。就算他能活下來,也不會原諒他自己。畢竟城門丟了,只怕這傢伙會想不開,跑去自殺。

  希望他能想開一點吧。

  「不是敵人卑鄙,而是我們太幼稚,太粗心大意了。」

  董俷突然想,如果當時自己的身邊能有一個評書中郭嘉、賈詡一樣的人物,恐怕韓遂就不會這麼容易得逞。謀主,謀主……去何處尋謀主?按照評書裏面的說法,郭嘉現在還不會太大,賈詡嘛……記不清楚了。天曉得這些牛人現在何處?

  不過,想必那些牛人們的年紀現在也都不會太大吧。

  董俷就算知道這些人的名字,也不會跑去把這些人找來。他深知自己是什麼料子,也很清楚那些士子的心事。在那些人的眼中,他不過是個四肢發達的武夫罷了。

  而且,把那些牛人找來真的有用處嗎?

  自己是什麼料子,自己清楚。董俷並不認為他能夠把那些牛人們培養的好像演義中那麼厲害。記得村子裏唯一的大學生老官說過一句話:牛人們之所以牛氣沖天,是他們有著與眾不同的經歷。培養人才,可不是像養豬一樣的圈起來就行。

  也許,沒有原本就屬於他們的那番經歷,他們也不可能成為牛人。

  我這是在胡思亂想什麼!

  董俷用力的甩了甩頭,長出了一口氣。

  這時候,董召和董鐵帶著他來到了一座房子前停了下來。

  從屋中走出一人,正是綠漪。小丫頭看到董俷,驚喜異常。手裏的瓦盆掉在地上,嘩啦一聲就碎了。她撲過去,抱住了董俷放聲大哭,「公子,大小姐,大小姐她……」

  董俷腦袋嗡的一聲,只覺天旋地轉。

  他一把抓住了綠漪的胳膊,細長的眼睛瞪得溜圓,「綠漪,姐姐她,姐姐她怎麼了?」

  「大小姐,大小姐可能不行了!」

  「你胡說……」

  董俷聞聽這話,勃然大怒。他一把推開了綠漪,三步併作兩步撞開了房門,衝了進去。

  屋子裏點著火,但是卻顯得很冷清。

  董俷看清楚屋中的情況,頓時臉色大變。他衝過去,撲通一聲跪下來,悲呼道:「姐姐,阿醜來了!」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1:20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30 00:42
第三十一章 再見,姐姐

   董玉倒在榻上,臉色蠟黃,沒有半點血色。

   她雙眸微閉,似乎是在沉思,又好像是在休息。只不過,她的呼吸一點都不穩定,忽而急促,忽而平緩。偶然間的劇烈咳嗽,從嘴角溢出一抹還帶著黑色的血絲。

   這不是董俷第一次看到董玉是這副模樣。

   可是和第一次相比,這一次對他帶來的衝擊顯然更大。

   北宮伯呆呆的坐在董玉的身邊,兩眼無神。當他看到董俷的一刹那,那雙如同死魚一般沒有神采的眼睛突然綻放出燦爛的光亮。他一把撲過去,抓住了董俷的胳膊。

   「阿醜,快救救你姐姐……我知道你一向很有辦法,你一定有辦法救你姐姐,對不對?」

   董俷抓著董玉冰涼的手,卻說不出話。

   他能有什麼辦法,他又不是神仙。上輩子跟人學過幾招簡單的療傷術,可那都是治療外傷。且不說他不知道董玉究竟中的是什麼毒,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隨軍並沒有攜帶解毒的藥劑,那些材料他去什麼地方尋找?

   北宮伯的聲音漸漸的弱了,苦澀的一笑,心知這是在為難董俷。作為妻弟,董俷做的已經足夠多了。至少他把自己和妻子平安的從金城郡中給帶了出來,不是嗎?

   可自己呢,作為董玉的丈夫,又做了什麼?

   北宮伯覺得自己很傻,總是嚮往著中原人的文化,總是渴望有一天能被名士承認。如果他能多一點心思,安心的打理自己的部落,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閉上眼睛,北宮伯長歎了一口氣。

   也就是在這時,董玉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阿醜……」

   「姐姐!」

   「大妹……」

   董俷和北宮伯異口同聲的叫喊著,董玉看看他們,蠟黃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北宮,我想和阿醜說說話。」

   北宮伯一怔,旋即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走出門去。

   出門的時候,他還把在門口伺候的綠漪叫了出去,順手把房門關上,然後在門口坐下。

   董俷有種不詳的感覺,可是看姐姐的氣色,卻是明顯好了許多。

   「姐姐……」

   「北宮是個好人,真的是個好人。只可惜他生在了西涼,而且還是一個羌人。」

   董玉想抬手撫摸董俷的臉頰,可是卻很吃力。董俷看出了姐姐的意思,連忙伏下身子,把姐姐的手貼在了他的臉上。

   「這一次,我們栽了……呵呵,我董玉活了二十幾年,還是第一次吃這麼大的虧,居然連報復的機會都沒有了。」

   「姐姐,你別胡說,你會好的!」

   董俷連忙打斷了董玉的話頭,緊張的說道:「阿醜但有一口氣在,一定帶著姐姐殺回臨洮。到時候咱們讓爹糾集河東的朝廷大軍,把那韓遂抓住,一刀刀的剮了。」

   董玉笑了,同時咳嗽不停。

   好半天,她緩過氣說:「阿醜,這可是你說的……要把那韓遂一刀刀的剮了。」

   「我保證,我保證!」

   董玉臉上的笑容隱去,看著董俷,眼中流露出一種慈祥之色。

   不知為何,董俷覺得這一刻姐姐真的很像一個人。那個他剛出生時,躺在他身邊的人。

   姐姐很像娘!

   都是那麼漂亮,笑起來那麼好看。

   上輩子沒了娘,這輩子生下來也沒了娘。原以為姐姐是老天派來彌補他心中遺憾,哪知道……

   長這麼大,董俷沒有哭過。

   可是在這一刻,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阿醜,不哭!」

   董玉抹去了董俷臉上的眼淚,「咱董家男兒,流血不流淚。大丈夫有淚不輕彈,我們家阿醜,在姐姐心裏可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千萬不能流眼淚,否則姐姐會失望。」

   董俷抿著嘴,用力的點頭,可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出來。

   「阿醜,告訴姐姐,你究竟有什麼秘密?」

   「秘密?」

   董俷看著姐姐的面龐,明白了她的意思。抹乾了眼淚,抱著姐姐在懷中,「姐姐,其實……在我的身體裏的這個靈魂,並不是阿醜的。我於未來,於……」

   董俷抱著姐姐的身子,把他知道的一切娓娓道來。

   那積壓在心中十三年的秘密,一下子傾吐了個乾淨。他把他知道的都告訴了姐姐。而姐姐在剛開始的時候很震驚,慢慢的,又平靜下來,靜靜的聽著董俷說話。

   「阿醜,你說將來女人也能當家作主嗎?」

   「能,一定能……姐姐如果生在阿醜的那個時代,一定是一個了不起的鐵娘子,女強人。」

   「真想生活在那個時代啊,那會是什麼滋味?」

   董玉輕聲的呢喃,「姐姐一輩子要強,常恨自己不是男兒。嫁給了北宮之後,他雖然很好,但性子卻太懦弱。阿醜,答應姐姐,如果姐姐不在了,照顧你姐夫。」

   「我會的,我一定會的!」

   「姐姐這輩子最大的幸事,是生在董家,有一個勇武的父親。如今,姐姐開心死了,因為又有了一個更加勇武的弟弟。只是,姐姐看不到阿醜馳騁沙場,建功立業的樣子……答應姐姐,一定要照顧好父親,照顧好咱們家,照顧好你自己。」

   董俷淚如泉湧,用力的點頭,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好恨,我好恨……恨不能見我們家阿醜功成名就,恨不能見我們家阿醜成家立業。」

   董玉抬起手,放在了董俷的臉上。

   她笑著,同樣流著淚,手慢慢的無力垂下。

   淚痕順著她的臉頰,滑落。董玉,這個年紀二十二歲的女人,在她最心愛的弟弟懷中,永遠的睡著了!

   董俷握著董玉的手,使勁兒的貼在自己的臉上。

   「姐姐……」

   他用力的搖晃著董玉,希望姐姐能再次睜開眼睛。他哭喊道:「不要嚇阿醜,不要嚇阿醜……你答應過阿醜,要送給阿醜一頭雪獒,你答應過阿醜,要看著阿醜和綠漪拜天地。姐姐,你不能說話不算數,你不能不講信譽,你快點醒醒啊!」

   哭喊聲,傳到了門外。

   北宮伯的心一顫,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身體更在寒風中不住的哆嗦。

   突然,他仰天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

   「大妹~~~」

   淚水,從他的眼角流出,順著臉頰無聲的滴落在地上。

   ******

   夜色深沉,董俷和北宮伯靜靜的站立在草垛堆前。

   董玉躺在上面,換上了一件乾淨的衣服。綠漪精心為她梳理了頭髮,在風中飄飛。

   集鎮中,所有能來的人,都來了。

   除了那些還要巡邏,還要放哨的人之外,能走動的都來了。

   董玉不僅在董家有威望,在破羌中同樣很有威望。她有中原女子的賢淑,同樣也有羌人特有的豪放。在破羌的十年中,她可以上馬彎弓射鵰,也能圍在篝火旁和羌人們痛飲。在羌人眼中,這個女人並不是一個中原的花瓶,而是一個能領導他們的首領。

   綠漪、董鐵、董召,還有獅鬃獸阿醜在董俷和北宮伯身後站立。

   獅鬃獸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雙閃爍著五彩迷幻的眸,流露出淡淡的悲傷。

   而綠漪,此時已經哭得好像一個淚人。

   北宮伯神情凝重,吟唱著羌人特有的安魂曲。那蒼涼的歌聲在夜色中迴蕩,雪無聲的飄落。

   一曲安魂歌唱完,他從董召的手裏接過了火把。

   「阿醜,我們無法帶著你姐姐的屍體回去,只好用最古老的方法……我相信,她一定很想回家。她曾經和我說過很多次,臨洮的美景,她喜歡在牧場的山丘看落日。」

   董俷的手顫抖著,接過火把。

   「去,你是她最親的弟弟,由你點燃。」

   董俷此時已經無淚,艱難的邁步走過去,顫巍巍將火把放在了草垛堆上。

   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天際。

   雪花在火焰中飛舞,融化,化作點點的水珠,滴落在董俷的臉上。

   那,一定是姐姐的眼淚……

   「等天亮了,你就帶著你姐姐走吧。」

   「你呢?」

   北宮伯目光冰寒,輕輕的搖頭說:「我不走,我要留下來。曾經,我做夢都想要離開這裏。可是現在我終於知道,這裏是我的根,有我的親人,還有我的仇人。」

   「你……」

   「阿醜,我太瞭解韓遂了。他一定還有後手,即便是我能活著到了臨洮,一樣是難逃一死。我北宮伯雖然懦弱,可我骨子裏流著的羌人的血。我不會逃走,我會留下來和韓遂周旋。我要讓那些背叛我的人都知道,我北宮伯不會和他們善罷甘休。」

   「血債血償,血債血償!」

   跟隨北宮伯的羌人同時高聲呼喊,揮舞著手中的兵器。

   北宮伯看著董俷笑道:「看到了嗎?如果我就這麼走了,我又怎麼能對得起他們。」

   「可是,我答應過姐姐……」

   「阿醜,聽姐夫的話。你姐姐對你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只希望你不要忘記她,更別忘記這段仇恨。西北是我北宮伯的地盤,我還是西部都尉……韓遂想殺我,沒那麼容易。」

   董俷沒有再開口,只是靜靜的看著這個姐夫。

   有時候,他真的看不起這個姐夫,但現在,他突然明白了,姐姐為什麼會嫁給他。

   在骨子裏,他有男人的血性,有男人的尊嚴。

   「我估摸著,韓遂一定會封鎖你回去的路。沿洮水回去,你會面臨無數次的撕殺。我聽說,狼羌曾在小陰山出現過,說不定……回中原,告訴父親,告訴朝廷,就說韓遂要謀反,一定要小心他。你往西南走,繞過積石山,只要到了白馬羌的領地就算是安全了。我和白馬羌的首領騰子駒是結義金蘭,他會送你到臨洮。」

   北宮伯說完,轉過了身。

   他凝視著熊熊的火焰,輕聲說:「阿醜,聽姐夫的話,去收拾一下。距離天亮還有一些時間,你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對了,你的那匹斑點獸已經不能再騎了。」

   「啊?」

   「過一會兒我會讓人把它給你帶過去,有時候,我們必須要對自己狠下心。」

   董俷明白北宮伯的意思,這是要讓他殺了斑點獸。

   想那斑點獸跟隨董俷已經有半年的光陰,更從臨洮一路輾轉,可以說出了很大的力。

   它不能走了,那就必須要死。

   因為在斑點獸的身上,有董俷至今以來最大的秘密。

   那雙馬鐙和馬掌的秘密,絕不能被人知道。斑點獸不但要死,而且要死無全屍。

   董俷輕聲道:「我明白了。」

   「好了,去收拾吧……我想在和你姐姐說說話,你看,她多漂亮!」

   那吞噬了董玉的火焰,在夜色中舞動,如同跳舞的精靈。恍惚間,那火焰變成了姐姐的樣子,似乎正在對他微笑。劈劈啪啪的聲響,那應該是姐姐的歌聲吧。

   董俷忍不住再次流下了眼淚。一咬牙,他轉身離去。

   隨行的還有董召、董鐵、綠漪、獅鬃獸,和五十個一起從臨洮出發的董府家兵。

   二更時分,斑點獸被牽到了董俷的面前。

   的確不能再跑了,就連走路的時候,也是一瘸一拐。

   綠漪不忍心看,轉身就走進了房間,關上房門。她不忍心看,因為在這個時代,馬也許是她們最好的夥伴。親手殺死和自己並肩作戰過的坐騎,她真的不忍心。

   董鐵的身子在顫抖。本來董俷不願意讓他看見,要知道,他可是愛馬如命。

   可是,他還是留下來了……

   斑點獸輕聲的嘶吟,用腦袋不停的頂著董俷的胳膊。

   它甚至不知道即將面臨的命運,好像是在向董俷撒嬌一樣。

   董俷用胳膊摟住了斑點獸的脖子,用臉頰輕輕婆娑它柔軟光滑的鬃毛。他真是不忍心下手啊!

   「主公,還是讓我來吧!」董召實在不忍心看下去。

   「不!」董俷猛然扭過頭,凝視董召兩人。他的眼睛通紅,閃爍著淚光,「我的馬,只有我才能動,誰也不能動……阿醜,看清楚了,如果你後悔,現在還來得及!」

   說著話,董俷胳膊一用力,舉起另一隻拳頭,狠狠的砸在了斑點獸的頭上。

   溫熱的血,噴在董俷的臉上,卻見他帶著很奇怪的笑容,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這就是三國,這就是我曾經夢寐以求的三國嗎?

   董俷突然揚起頭,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他笑著,流著淚,那醜陋的臉,給董召和董鐵,留下了一輩子無法忘記的印象。

   獅鬃獸,也悄然無聲的前蹄跪倒,匍匐地上,像是在向董俷宣誓效忠。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7:42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30 01:07
第三十二章 名駒象龍

  又是一夜的大雪,把個天地都變成了個白茫茫。

  雪雖然停了,可是天色卻依舊陰沉,太陽或許早已升起,但卻被翻滾的烏雲遮擋。

  北宮伯命人牽來了一匹黑馬,來到董俷的面前。

  他懷裏捧著一個罎子,用獸皮裹了一層又一層,嚴嚴實實。身後還跟著五十名精壯的羌騎,在遠處停下,表情莊嚴肅穆,鴉雀無聲。

  「阿醜,這是你姐姐的屍骸,煩你帶回臨洮老家。」

  董俷靠坐在門檻上,卻沒有起身。他抬起頭,目光中閃爍著冷漠,輕聲道:「姐夫,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其實我們可以一起走,阿醜不才,願拼死護您殺出去。」

  語氣很硬,但北宮伯卻聽出了裏面的真摯。

  一笑,在董俷身邊坐下,「阿醜莫要再勸我,我意已決。我是個羌人,就算去了臨洮又能如何?難不成靠董家一輩子養活嗎?在這裏,我至少覺得自己還活著。如果我跟你去了臨洮,就算是活著,只怕和死人也沒區別……大妹不喜歡。」

  這最後一句,讓董俷啞口無言。

  「既然姐夫已經做出決定,阿醜也不多說了。」

  北宮伯伸手摟著董俷的肩膀,兩人年紀相差了快二十歲,可是個頭卻不相上下。

  「你沒了坐騎,獅鬃獸如今又年幼。從這裏要繞過積石山,數千里的歸家路,總是要有個好的腳力代步。這匹馬名象龍,是當年我和你姐姐從一個西域人手中搶過來,如今正是好年紀……雖比不得你的獅鬃獸,卻不比送給父親的赤兔馬差。」

  北宮伯摟著董俷,來到了那黑馬前停下腳步。

  這象龍高九尺,臀部有一撮扭在一起,好像太陽形狀的金毛,看上去極為顯眼。

  象龍馬早在宣帝時就曾出現過,並且留有文字記載。

  董俷知道,馬臀上太陽形狀的金毛,代表著這匹象龍是公馬,若那是月亮形狀的白色毛髮,則代表著是母馬。想當初第一眼看見這馬的時候,董俷就非常喜歡。

  不過,他也知道,這匹馬是北宮伯至愛寶馬。

  「姐夫,你這是什麼意思?象龍給了我,你又怎麼辦?」

  「哈,這裏是西涼,難道還缺好馬不成?大不了將來再搶一匹就是……阿醜你若是覺得虧欠我,他日還我十匹象龍。呵呵,一匹畜生而已,男兒家莫要忸怩。」

  董俷想了想,當下一拱手。

  「那阿醜就不客氣了!」

  「這才是我的兄弟……來人,把東西拿過來。」

  有羌騎捧著闊刃刀和一張巨型大弓走過來,放在了董俷的面前。

  「你的兵器失落在金城,不過幸好還有這闊刃刀在我這裏,否則你回去定要被母親責怪。這張弓是早年我從一南方商人手裏買來,你姐姐為它命名為象龍寶雕弓,一方面是有為象龍立威的意思,另一方面則有非龍象之力不能開弓的意思。放在我身邊也有多年,只是姐夫只能開弓三次,留在身邊可惜,就送給你了。」

  「姐夫……」

  北宮伯二話不說,把那象龍寶雕弓插入了象龍背上的弓囊,然後又把一筒專門為象龍打造的長箭掛在旁邊。北宮伯深情的撫摸象龍片刻,突然一笑,「這馬倒也和如今的阿醜相當,將來等獅鬃獸長大了,望阿醜你莫要拋棄它,好好待它。」

  董俷用力點頭,然後交給董鐵和綠漪把象龍帶走。

  北宮伯一指身後的五十名羌騎,「你手邊只有五十名家將,人數還是有些單薄。可惜姐夫如今也是落魄之人,沒辦法給你更多人手。這五十人,都跟隨姐夫多年,算得上心腹之人。把他們交給你,湊足百人之數,也是姐夫的最後一點心意。」

  董俷也不客氣,拱手道:「多謝姐夫!」

  「好了,天已經亮了,啟程吧……」

  「那姐夫……」

  「我?你就別管了。在這西北大地上,我可是比你熟悉的多。你先走,我隨後離開。」

  「姐夫,保重!」

  北宮伯笑了笑,上前一把摟住了董俷,「阿醜,保重!」

  說完,他扭頭就走,再也沒有回頭看上董俷一眼。

  象龍似乎意識到主人將要和它分別,不捨的一聲長嘶。北宮伯身體一頓,繼續大步前行。

  董俷咬著嘴唇,心裏暗自為姐夫祈禱,直到北宮伯的身影在街道拐角處消失。

  「上馬!」

  董俷一甩頭,大喝一聲。自有董鐵牽著象龍,他飛身上馬。象龍開始似乎有點不適應,好一陣子的折騰。不過它很快就停止下來,想必也是心裏面一時不適應。

  都說良馬有靈性,象龍既然被稱之為寶馬神駒,自然也不會少了靈性。

  也許,北宮伯昨夜就已經向它道過別。雖然不適應換了主人,但它並沒有劇烈反抗。

  ******

  目送董俷一行人離去,北宮伯站在集鎮的瞭望台久久不語。

  有親衛輕聲道:「主公,我們去哪兒?」

  「去哪兒?」北宮伯神態輕鬆,搖搖頭說:「韓遂和二弟既然聯手,這西北之地,我們能去何處?我們哪兒也不去,就待在這裏。我們多待一刻,阿醜就安全一分……我已生無可戀,爾等若是不想隨我送命,就快快離開,相信韓遂就快來了。」

  親衛們一陣沉默,都看著北宮伯。

  而北宮伯背對著他們,一言不發,似乎正在欣賞這天地一色的動人景色。

  「我等自跟隨主公以來,主公和主母待我等如同家人……我等願與主公同生共死。」

  北宮伯並沒有回頭,輕輕的擦拭著箭筒中的每一支利箭,神色格外的安詳寧靜。

  「你們可要想好!」

  「我等願隨主公同生共死。」

  「你們都是我北宮伯的好兄弟……哈哈哈,傳令下去,讓大家準備作戰,天亮了!」

  「喏!」

  十名親衛,十個漢子同時插手應命,轉身跳下了瞭望台。

  羌騎們一陣騷動,但很快就平靜下來。和那親衛是一個想法,他們要拼死一戰。

  天邊,有雪舞瀰天,馬蹄聲由遠而近,轟隆隆好像打雷一樣。

  集鎮圍牆上,能戰的羌騎都彎弓以待,而那些失去了戰鬥力的羌騎,則靠在圍牆垛口,手邊放著兵器。

  大約有三千人,清一色的羌騎。

  隨後還跟著數千金城步兵,刀槍如林,寒光閃閃。

  「我乃新任破羌之王北宮伯玉!爾等都是我破羌子民,放下兵器,饒爾等活命。」

  北宮伯在瞭望臺上一笑,這麼快就迫不及待的要抹去我的印記嗎?

  破羌有個習俗,羌王同名雙字。若只有一個兒子,繼任羌王的時候也繼承了老王的名字。

  但老王若有兩個兒子,則各執一字。比如北宮伯的父親就叫北宮伯玉,他和他的弟弟,各佔了其中的一個字。現在,北宮玉當上了破羌之王,他也知道他是搶了兄長的王位,所以乾脆繼承了老爹的名字,意思是破羌從未有過北宮伯這個人。

  北宮伯拔身而起,彎弓搭箭。

  「二弟,想做羌王,且先問問我同意否!」

  利箭破空發出厲嘯聲,朝著北宮伯射了出去。兩人相距大約有八百步的距離,這一箭飛出,快若閃電。北宮伯的聲音剛落下,那寒光就已經到了北宮玉的面前。

  北宮玉前夜被董俷打傷,肩膀上的傷口還沒有痊癒。

  眼見那寒光到了,他連忙舉刀磕擋。如果是在沒有受傷的情況下,這一箭雖說力道很猛,卻奈何不得他。但北宮玉肩膀上的傷勢不輕,箭擋出去了,可傷口卻迸裂了。那劇烈的痛楚讓他忍不住哼了一聲,剛抬頭,又一支長箭已經到了面前。

  鐺的一聲脆響,北宮玉險些被肩膀上的傷口疼得掉下馬。

  就聽北宮伯冷笑道:「如此本事,也想當羌王?二弟,我早說過,你比我還天真。」

  北宮玉惱羞成怒,大刀一指集鎮,「衝過去,殺了那個人!」

  他還是有些心虛,甚至不敢說出北宮伯的名字。隨他前來的除了金城郡兵之外,大都是他連夜調過來,忠於他的羌騎。一聲令下之後,羌騎和郡兵們嗷嗷直叫,揮舞著刀槍就向集鎮衝過去。

  北宮伯哈哈大笑,「二弟,這就紅眼了嗎?凡我破羌兒郎聽真,北宮伯在此,想要我腦袋的,就過來吧。二弟,哥哥在這裏等著你,讓我看看你有何本事當羌王。」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7:43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30 01:55
第三十三章 進退維谷

  集鎮的圍牆只是為了阻擋馬賊,其實修的並不算特別堅固。

  董召等人在到達之後,看圍牆著實不結實,於是就修整了一下,算是好了很多。

  可即便如此,小小的圍牆卻擋不住羌騎和金城郡兵的衝擊。

  一個時辰之後,整個集鎮陷入一片火海中。就連那集鎮中最高的建築瞭望台,也被火焰吞噬。不要誤會,這火並不是北宮玉的手下所為,而是北宮伯點燃起來。

  董召過來的時候,把營地中殘存的松油都帶了過來。

  北宮伯已存了必死之心,故而在大戰開始之前,就命人搜集柴草,把集鎮裏的茅棚房舍全都灑上了松油,瞭望台下更堆積了如山的木柴,一點火星就能燃起燎原之火。

  共三百壯士,盡數葬於火海之中。

  一個小小的集鎮,竟耗費了北宮玉近一個時辰的時間才攻陷,可是卻什麼都沒得到。

  北宮伯蒼涼的歌聲,從瞭望台裏傳出,伴隨著木柴燃燒的劈啪聲,傳入了眾人的耳朵裏。羌騎雖然都是北宮玉帶來的親隨,卻也在這個時候下了馬,神情莊重。

  和北宮玉一起前來的都尉侯選,有些糊塗。

  「大王,他們這都是怎麼了?那廝又在唱些什麼?」

  北宮玉神色淒然,「他在唱當年他和嫂子最愛唱的歌,是嫂子從樂府中選出來的曲子,換成了羌語……說的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故事,很多人都喜歡聽。」

  「不過是一首曲子,有甚好聽。」

  「我也不知道,可是他和那個女人喜歡唱,很多人喜歡聽。」北宮玉想起了很多,看著那熊熊的火焰,他突然想起了幼年時和兄長一起並馬馳騁的往事。從他第一次揮刀,第一次射箭,都存留著兄長的教導。後來有了嫂子,對他也非常的好……只是隨著他的年紀增大,野心也就越來越大,最終發展成今天的結果。

  哥哥,若你往日能有今天這般的決絕,我又怎敢心生妄念。

  北宮玉下了馬,朝那燃燒的瞭望台躬身三拜。此後,他就是北宮伯玉,破羌再也沒有北宮伯和北宮玉這兩個人,有的只是他,北宮伯玉……未來的西北羌王。

  「不好!」

  北宮伯玉上馬之後,突然一聲驚叫,「那董家的崽子從頭到尾沒有出現,莫非是……」

  侯選點點頭,「定是那巨魔兒逃走了。」

  「不能放過那小子!」北宮伯玉的臉上流露出恐懼之色,「放了那小子,不亞於放虎歸山。」

  侯選笑道:「放心,大人已經派人堵住了各條往臨洮方向的道路……那巨魔兒就算是生有三頭六臂,也休想逃出文約先生布下的天羅地網。你我只管放心就是。」

  「不,我不親眼看見他的屍體,總是難以心安。」

  北宮伯玉說完,立刻喚人派出斥候打探。侯選雖然沒有阻攔,眼中卻流露譏笑之色。

  就這種腦瓜子還想當羌王?嘿嘿,若非大人留你有用,哪容你在這裏猖狂。

  ******

  董俷一行人離開了集鎮之後,縱馬疾馳。

  象龍不愧是有天馬之稱,快如閃電,而且持久力非常的強,和獅鬃獸跑了個並肩。

  足足跑了一炷香的功夫,董俷這才勒住馬。

  獅鬃獸噴出了氣霧,不停的對象龍嘶鳴,好像很不服氣。

  董俷笑著拍了拍獅鬃獸的頭,「阿醜,莫要再鬧了,等你長大了,一定能贏過它。」

  胯下象龍似乎聽懂了董俷的話,打了一個響鼻,表示不滿。

  也是,等獅鬃獸長大了,象龍也差不多要過了巔峰期。此消彼漲之下,未免有些不公平的嫌疑。董俷彎下腰,抱著象龍的脖子在它耳邊說:「不過現在你才是我的好夥伴。」

  那象龍嘶鳴一聲,似乎很滿意董俷的態度。

  大約又過去了一個時辰,董俷看眾人都露出了疲憊之態。看看天色,已經是晌午,只是烏雲翻滾,看上去隨時都會變天的樣子。他手搭涼棚向前方觀望,卻只能看到一片蒼茫的雪白。

  「綠漪,把姐夫給你的地圖拿過來。」

  綠漪應了一聲,縱馬過去,從懷中取出一張牛皮。上面彎彎曲曲的畫了很多條線路,董俷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收起地圖說:「大家趕一趕,前面好像有個山坳……看著天色,可能還會有風暴。我們必須在風暴出現前抵達山坳,躲避風雪。」

  就這樣,眾人再次奔馳起來。

  在雪地當中,馬跑起來很困難。地面溜滑,時常會出現馬失前蹄的現象,造成了一些戰馬在中途不得不被迫放棄。幸好出發前,北宮伯為他們一人準備了兩匹馬。所以雖然損失了十幾匹馬,倒也沒有造成大礙。在正午之前,找到了那個山坳。

  風雪終於到來,整個世界都變得不清晰。

  董俷讓董召負責安頓大家休息,吃東西,自己卻在綠漪和董鐵的陪伴下登上了山丘。

  向四周望,這風暴中的平原更有一種冷酷肅殺的氣息。

  董俷面無表情,站在山丘上一動不動。身上的黑色大氅在風中更是獵獵的作響。

  「公子,我們下去吧。」

  「不,我想一個人在這裏待一會兒。綠漪,你和董鐵下去吃點東西,等風暴過去了,我們還要趕路呢。」

  「公子不休息,綠漪也不休息。」

  綠漪手裏拿著老夫人送給她的龍頭拐,看上去有點不倫不類。但她的語氣很堅決,董俷又勸說了幾次,見這丫頭的倔強勁兒上來了,也實在是無法勸說她離開。

  風雪越來越大,小丫頭在風中瑟瑟發抖。

  董俷無奈的歎了口氣,解下了大氅披在小丫頭身上,「我服了你了,我們回去吧。」

  就在兩人轉身的時候,董鐵突然停住身形,扭頭看去。

  「小鐵,怎麼了?」

  董鐵一邊側耳傾聽,一邊心不在焉的回答說:「主人,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聲音?」

  董俷搖搖頭說:「沒聽到什麼聲音啊!」

  「是馬嘶聲……從那個方向傳過來的馬嘶聲,而且數量好像有不少。」

  董俷凝神細聽,還真的聽到了一點不尋常的動靜。是馬嘶的聲音,若隱若現,非常的弱。再加上風聲呼嘯,把那本來就不清楚的馬嘶聲徹底給掩蓋了下去。如果不是董鐵的耳朵好,董俷還真的是不會在意。不過,這麼大風雪,會是誰趕路?

  「小鐵,帶幾個人過去看看!」

  「遵命!」

  董鐵立刻飛奔下山丘,在山坳裏叫了幾個人,朝著那馬嘶傳來的方向疾奔而去。

  他們並沒有騎馬,步行而去。在雪地上留下了腳印,卻很快被風暴掩蓋。

  董俷和綠漪匆匆下了山丘,召集人馬候命。大約過去了半炷香的時間,董鐵帶著人回來了。隨行還抓了一個俘虜,看打扮似乎是羌人,卻又和董俷見過的羌人不同。

  董召臉色一變,在董俷耳邊說:「主公,看打扮,好像是燒當羌。」

  羌人在西北人數眾多,自東漢以來佔據了西涼大部分地區,部落林立,數不勝數。

  羌人也並非都是游牧,也有一些人是農耕漁獵,受中原文化薰陶,和漢人的關係非常密切。臨洮附近的羌人,有六成就屬於農耕羌,又稱食草羌。還有一部分是居住於山嶺中,也叫山地羌。總之,生活形態各異,董俷根本就記不完整。

  這燒當羌,又是什麼來頭?

  「主公,燒當羌位於鄂陵湖和積石山之間,是一個半游牧羌。由於燒當羌的領地地形複雜,有很多丘陵山地,故而至少有很多人從事農耕和漁獵,實力非常大。」

  「有多大?」

  一名破羌人介面道:「比我們的人多,不過要打起來的話,半斤八兩。」

  「你們打過嗎?」

  破羌人說:「燒當羌和我們只有一水之隔,為了草地沒少打仗。不過有時候他們贏,有時候是我們勝。自從大王執掌破羌後,我們倒是沒輸過他們,有一次甚至打到了鄂陵湖……如果不是他們的人多,而且地形又複雜,說不定就滅了他們。」

  董俷聞聽,向那燒當人看去。

  鄂陵湖、積石山?可這裏嚴格的算起來,應該是破羌的領地,燒當人怎麼過來了?

  「董召,問清楚他,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裏出現。」

  說著,他取出了牛皮地圖,查找片刻之後,突然氣得一跺腳,「這裏沒有積石山。」

  「公子,那看看這一張!」

  綠漪連忙又從懷中取出了一張地圖,比剛才那張地圖顯然要大了好幾倍,是用完整的牛皮製成。而且地圖上的圖形,是用一種很特殊的手法鞣制而成,不會掉色。

  董俷奇怪的問道:「這是哪兒來的?」

  「少爺,您忘記了?這是大老爺帶過來的東西,是當年馬將軍繪製的西北地域圖。」

  馬將軍?董俷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綠漪在他耳邊吹氣如蘭,「就是伏波將軍。」

  「啊……」

  董俷恍然大悟。當初他離開臨洮的時候,老夫人說過成方已經回家去了,東西都交給了綠漪。那麼幾大箱子的竹簡,肯定是沒法子帶著。可當年馬援留下來的西北地域圖卻被這小丫頭隨身攜帶。也不知道她是出於什麼考慮,不過很有用。

  「綠漪,幹的好!」

  董俷大聲稱讚,把地圖完全攤開,手指在上面仔細的尋找。

  綠漪得董俷的誇獎,自然是喜不自禁。小臉紅撲撲的,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興奮的。

  「這裏!」

  董俷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點,「我們現在是在這個位置,準確的說,是位於破羌領地中。燒當羌從積石山過來,只有一條路,而且必須經過破羌的領地……奇怪。」

  的確,很奇怪的事情!

  燒當羌和破羌之間的恩怨很深,打了那麼多年的仗,肯定是無法化解。

  這時候,董召也問出了口供,神色慌亂的來到了董俷的跟前,低聲說:「主公,問清楚了。」

  「慢慢說,是什麼情況?」

  董召平息了一下情緒,回答道:「那傢伙果然是燒當人,而且還是個什長。他說他們一共有五百人,在前面的河床斜坡駐紮,主要是負責往大洋河方向送糧草。」

  「送糧草?」

  董俷低頭看著地圖,「大洋河在什麼位置?」

  董召立刻在地圖上尋找,片刻後在一個黑點上畫了一個圈,「就在這裏……咦?這可是我們通往白馬羌的必經之路。那傢伙還說,要在兩天之內把糧草送到。」

  「有多少糧草?」

  董召說:「據那傢伙交代,至少可以供一萬人馬吃三天。」

  一萬人馬?

  董俷倒吸一口涼氣,抬頭駭然的看著董召。一旁綠漪和董鐵,包括兩個破羌的百人將都流露出驚懼表情。一萬人啊,一萬人駐紮在大洋河谷,我們怎麼過去?

  「過了大洋河是什麼地方?」

  「那就是河湟地區,白馬羌的領地。」破羌人回答:「從河谷過去,白馬羌在那裏有三個寨子,是他們的眼哨,也是他們的第一道防禦。前兩年我曾隨大王去過一次白馬羌,那裏的人並不算多,三個寨子加起來,包括婦孺也只有三四千人左右。」

  董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燒當人要打白馬羌!

  想想也正常,白馬羌的大王和北宮伯是結義金蘭,若知道北宮伯被害死,豈有不管的道理?董俷的手指順著地圖的黑線走過去,進入白馬羌,然後繼續走過去。

  出了白馬羌,就是武都、廣漢屬國、還有漢陽郡。

  董俷一皺眉頭,心道一聲不好:這些人不僅僅是要圖謀西涼。消滅白馬羌族,而後再掌控河湟地區,佔領武都等地,等同於打開漢中的一扇門戶。燒當人要造反?

  燒當、破羌、狼羌……

  董俷有點糊塗了,這是典型的西北大亂啊!

  評書裏不是說過嘛,西北造反好像是和黃巾之亂同一年。難不成,黃巾之亂要在今年爆發?

  所有的線索,匯聚到了一個人的身上。韓遂。

  這麼大手筆的佈局,只怕也只有那位西涼名士韓遂能夠做到。

  「公子,我們該怎麼辦?」

  綠漪有些失了分寸。小丫頭雖然學了不少東西,可面對這樣的情況,還是很緊張。

  她說:「燒當羌既然能暢通無阻的從這裏過去,顯然是和破羌有聯繫。我們要去白馬羌,他們不正好擋住了我們的路?而且,就算我們過去,還是要面臨危險啊。」

  幾雙眼睛都盯在了董俷的身上,在這一刻,董俷成了他們的主心骨。

  沉吟片刻後,董俷咬牙道:「我們不去白馬羌。」

  「不去白馬羌?那我們去哪兒?往臨洮的洮水一線,肯定被那些人給封鎖住了啊。」

  「我們也不回臨洮。」

  董俷的手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握緊拳頭狠狠的擂在上面,「我們去這裏。」

  「積石山?」

  董召等人異口同聲的驚呼起來,「主公,這可是燒當人的地盤啊。」

  「就因為這裏燒當人的地盤,我們才要去。韓遂定然不會想到我們會走這麼一條路……剛才你也說了,燒當和破羌之間恩怨很深,能暫時聯手,裏面肯定有韓遂的作用。我們乾脆就挑起燒當和破羌之間的仇恨,讓他們再打起來。兩邊一交手,白馬羌的壓力也就隨之減少……我們只要繞過積石山,就是白馬羌所在。」

  「這……」

  破羌百人將有些猶豫。

  雖然北宮伯玉背叛,可他們始終還是破羌人。

  這打起來的話,還不是破羌人在流血?委實有些為難。

  董俷冷笑一聲,「若你們有更好的辦法,那就說出來吧。如果沒有的話,想活下來就照我說的去做。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不過,在這之前,我還要給韓遂一點小小的教訓。」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1:22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30 02:39
第三十四章 巨魔兒

  眼睜睜的看著大姐在眼前死去,親手打死了跟隨自己衝鋒陷陣,朝夕相處的戰馬。

  這兩件事情加在一起,對於董俷而言造成的衝擊之大,難以想像。

  就像董玉曾經對他說的那樣,董俷始終都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消極的去等待,然後再想辦法解決。他只想讓奶奶活下來,保護好自己的家人不受傷害。不管是因為對那些傳說中的牛人懷有恐懼,還是其他的緣故,他並沒有進入這個時代。

  即便是董玉和他討論過這個話題後,董俷也僅僅是主動了一點。

  準確的說,他一直都在逃避。

  三國,是從評書三國演義中得到了第一印象。他憧憬,甚至崇拜生活在這個時代的每一個人。但是他卻忘記了,他現在也是這個時代中的一員,真真正正的一員。

  在這個爾虞我詐的時代裏,人命不值錢。

  你不去計算別人,別人也會來算計你。就算是不算計你,也很有可能因為這樣那樣的緣故,把你算計在裏面。董俷終於明白了:這就是一個狩獵場。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既是獵人,也是獵物。任何不切實際的天真幻想,都會丟了性命。

  ******

  風暴持續了大半天的時間,在傍晚時分,漸漸的弱了。

  斜陽夕照,為白茫茫的大地平添了一抹顏色,也讓這荒蕪的世界,增添了許多生趣。

  大洋河是黃河的支流,上游是大洋等羌的地盤,中游則歸於白馬羌所有。下游的地形平緩,算是金城的治下,同時也是破羌牧馬的天堂。過了春季,這裏的水草極為豐美,只不過由於現在還是隆冬,不僅看不到綠色,連河床也被冰封起來。

  柯吾伸了一個懶腰,走出了軍帳。

  遠處,一輛輛車馬早已經列隊待命,車上堆積著糧草,準備送往河谷的燒當大營。

  還不到三十歲的柯吾,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

  原本想借此機會向父親展示一下他的勇武,可沒想到父親卻讓他跑來押送糧草。

  柯吾是燒當羌王的兒子,是獨子。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羌王更不放心讓他去衝鋒陷陣。要知道,刀槍無眼,如果柯吾傷了的話,本就子嗣不旺的燒當羌王就只能把王位傳給他的兄弟。羌王也上了歲數,六十歲的年紀在中原算起來的話,已經是花甲之年,很難再去生一個兒子。

  但柯吾卻非常不開心,羌人重武,若是不能表現出足夠的勇武,又如何能鎮住羌部?

  可惜,這道理和燒當羌王說不清楚。

  把糧草押送到河谷大營後,一定要留下來。估計對白馬羌的攻勢也就是在這幾天內展開,說不定還能建立功勳,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勇武呢。柯吾想到這裏,暗自的下定決心。

  「小王爺,車馬已經整備完畢,隨時可以出發。」

  有親衛向柯吾稟報,他看了看天色,大聲說:「風暴已經拖延了我們近一天的時間,傳我命令,務必要在今晚子時前把糧草送到河谷,否則以延誤軍機罪處斬。」

  親衛插手應命,下去傳達柯吾的命令。

  柯吾正準備上馬,也就在這時候,從河谷方向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是誰在馳騁?柯吾心道:莫非是河谷方面等不及了,所以派人過來催我趕路嗎?

  正想著,那馬蹄聲越來越近,也看的越來越清楚。

  大約有百餘人的樣子,穿戴也好像不太一樣。有的看上去好像是某個豪強家族出來的家兵,有的卻是羌人的打扮。不過這在西北倒也正常,只要是豪強,誰家沒有蓄養羌奴?自東漢開始,羌漢混居已經成了習慣,這種現象也就見怪不怪。

  「去問問他們,是什麼人?」

  親衛應了一聲,催馬就衝了過去,用羌語大聲叫喊道:「前方住馬,來者何人?」

  有人回應道:「我等是破羌人,奉命來催促糧草。」

  破羌人?

  柯吾先是鬆了一口氣,但旋即又警惕起來。燒當和破羌之間恩怨重重,雖說現在暫時停戰,可還是不能不防。他瞇起眼睛仔細看,越看越覺得不太對勁兒。為什麼呢?那些人有的的確是破羌打扮,可那些家兵,卻絕對不是破羌能夠擁有。

  而且距離越來越近,那些人卻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

  不對,是敵人!

  柯吾在電光火石間閃過了一個念頭,立刻緊張的大聲喊叫:「是敵人,他們是敵人!」

  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已經快接近了車隊。

  馬隊突然向兩邊一分,一起高頭大馬從馬隊中間衝了出來,馬上一員大將,相貌兇惡,如同兇神惡煞一般。手中一把奇形的闊刃大刀,風一般的就衝進了車隊。

  那大刀揮舞,血光崩現。

  一路上,幾乎沒有任何人能擋住他的勢頭,向柯吾迅速逼來。

  而緊跟在他身後的騎隊,更好像虎入羊群一樣。刀光閃爍,運送糧草的燒當人哀嚎連連。而且那些人衝進車隊之後,二話不說就四處放火。車上堆放的都是糧草,被火星子濺上,立刻就蔓延開來。上百輛牛車,一瞬間就燒成了一片火海。

  套車的牛驚了,不停的嘶叫。

  柯吾提矛想要阻攔住對方,哪知那為首的人馬速太快,還沒等柯吾反應過來,就已經到了他的面前。

  「你家爺爺叫北宮玉,記住了!」

  馬上的大將雙手握住奇形大刀的刀柄,順勢就是一刀。連著馬頭,柯吾的上半身就在空中飛了起來。腸子灑落了一地,他倒在地上的時候,還在奇怪:北宮玉,變模樣了嗎?

  「小王爺死了……」

  也不知道是誰叫喊了一聲,原本就沒有準備好的燒當人立刻亂成了一鍋粥。

  火勢沖天,人喊馬嘶。對方來的突然,讓毫無思想準備的燒當人猝不及防。而柯吾的死,更是雪上加霜,令燒當人的士氣一下子就散了,哪裡還能阻擋住對方。

  「撤!」

  隨著那員大將一聲厲喝,麾下人馬立刻衝殺了出去。

  有醒悟過來的燒當羌將大聲的叫喊:「攔住他們,抓住他們,否則我們都活不了。」

  的確,他們是活不了。

  糧草少了還是小事,這小王爺死了,卻是天大的事情。

  不說別的,那老羌王定不會放過他們。如果不抓住對方的話,他們會死的很淒慘。

  有百餘騎隨著羌將追了下去,身後的糧車在火海中化為了灰燼。

  ******

  董俷在確定了計畫之後,趁著暴風雪,帶著人悄然繞過了柯吾的糧草營地,跑到了他們的前面。

  按照他的想法,乾脆是在風雪中解決戰鬥。

  可是這暴風雪實在太大了,大的讓他們連眼睛都睜不開,更別說和人進行戰鬥。

  合計了一下之後,董俷只得放棄了這個念頭。

  雖然等暴風雪過去了之後再攻擊會有很多危險,但不可否認只要速度快,夠突然,那麼依舊能殺的對方措手不及。順利脫出了戰場後,董俷帶著人向積石山方向逃逸。可積雪很深,放慢了他們的速度。身後那羌將又帶著人緊緊跟隨,跑了半炷香的時間,董俷有點不耐煩了。

  「綠漪,你和董鐵帶人繼續撤退,董召留十個人,隨我迎戰。「

  在這個時候,綠漪和董鐵即便是有一百個不願意,也知道軍令如山。兩人喏了一聲,帶著人繼續跑。而董俷橫刀立馬在雪地,董召帶著十名家將在身後列隊。

  羌將越追越近,遠遠的就看見董俷等人孤零零的立於雪地中。

  「追,快點給我追上去,抓住他們!「

  羌將心花怒放,道:這回可以不用死了,抓住他們,說不定還能得到羌王賞識。

  董俷冷冷一笑,瞇起了眼睛。

  「敵人距離還有多遠?」

  他看得出,身後的家將還是有些緊張,當下大聲的詢問。

  董召回答:「一百五十步!」

  「……現在呢?」

  「一百步!」

  「六十步的時候再報!」

  「主公,敵人距此六十步!」

  話音未落,董俷猛地雙目圓睜,探手從身後抽出一杆投槍擲出。跑在最前面的羌將只看到一道烏光出現,緊跟著胸口被一股巨力帶飛了起來,就掉落在雪地上。

  身後的戰馬來不及停住,踩著他的身體就過去了。

  董俷雙手連發投槍,十一支投槍帶著厲嘯聲飛出,槍無虛發,一槍一條人命。

  待投槍發完,他一聲怒吼。胯下象龍長嘶,風一般的就衝了過去。闊刃刀帶出片片雪花,鮮血如霧噴灑,殘肢斷臂四處飛濺。有運氣不好的,給砍下了半個腦袋。腦漿混著鮮血流淌出來,連聲叫喊都沒有發出。刹那間,就有二十多人倒在了雪地中。

  雪白的大地上,被鮮血殷紅。

  這時候,董召也帶著人衝上來了,二話不說就是一頓狠殺。

  追上來的燒當羌兵才有多少?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死傷了一大半。剩下的人一聲呐喊,扭頭就跑。董俷又追了一里多地,這才勒住了戰馬,朝著燒當逃兵大聲的嘲諷:「回家告訴你們羌王,等著爺爺把你們這些燒當賤種殺光,鄂陵湖是我們的。」

  「燒當賤種,燒當賤種!」

  董召明白了董俷的意思,立刻帶著人大聲的嘲笑。

  董俷看燒當人已經遠走後,抬手示意停止叫喊。他笑道:「這下子,就算是韓遂在,那北宮玉也要費上半天的功夫。走,讓他們解釋去,我們再去找一個目標。」

  一行人縱馬遠去,只留下了一地的死屍。

  平原遠處,起風了……

  當晚,在河谷準備對白馬羌發動襲擊的韓遂,聽到了糧草被燒,柯吾被殺的消息。

  他連忙帶著人匆匆感到了河床時,糧草都已經成了灰燼。

  看著一地的狼籍,韓遂不禁咬牙切齒。而不遠處,一個燒當將領正抱著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柯吾死屍放聲大哭。他厲聲吼道:「文約先生,你不是說過這裏不會有敵人嗎?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是誰殺了小王爺,誰殺了小王爺!」

  「鄂將軍莫著急,這只是個意外。」

  「意外,一個意外就讓小王爺戰死,這讓我回去如何向老王爺交代?」

  「鄂將軍,此事我自會向老羌王解釋,和你無關。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敵人是誰。」

  韓遂說著,立刻命人找來倖存的羌兵。

  「可知道是誰襲擊了車隊?」

  「是破羌,是破羌的那些雜種……」

  羌兵顯然也是被嚇壞了,歇斯底里的大聲吼叫。

  「破羌?」

  燒當將領聞聽勃然大怒,「果然是那些不講信用的傢伙。我就說過,信不得破羌人。」

  「不可能,這不可能!」

  這時候,一個漢人打扮的男子催馬上前,看著眼前的一幕,笑道:「文約先生,看起來您遇到了麻煩啊。我從益州趕來,原想看文約先生大展身手……沒想到,沒想到啊……呵呵,呵呵呵。」

  韓遂臉色陰沉,但似乎不敢和對方翻臉,強笑一聲道:「黃先生見笑了,這只是小麻煩,一個誤會罷了……你,再把當時的情況說一遍,你怎麼知道那是破羌人?」

  燒當羌兵立刻回答:「是他們說的,也是破羌人的打扮。而且,殺死小王爺的人,自稱是北宮玉……」

  「慢著,北宮玉現在改名做北宮伯玉。你慢一點,告訴我那人長什麼樣子?」

  羌兵一五一十的陳述一遍後,韓遂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

  「是那巨魔兒,莫非是那巨魔兒還沒有死?」

  「文約先生,哪個巨魔兒?」

  韓遂陰沉著臉,「黃先生莫問,此事遂自有主張。鄂將軍,你且帶人回去,我自會帶人把兇手抓到。百密一疏,百密一疏……沒想到那巨魔兒,居然還不死!」

  鄂將軍卻不管什麼巨魔兒不巨魔兒,怒道:「先生說的容易,死的是我燒當少主,你卻要我撒手不管?你要多久才能抓住那小子,莫非十年二十年,我也要等嗎?」

  「將軍莫急,三天,三天之內,遂定然送上那兇手的首級。」

  韓遂說完,咬牙切齒的喝道:「程銀、梁興,帶上兩千金城兵,隨我捉拿巨魔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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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注:關於柯吾此人,在歷史曾有記載:羌首領。叛魏,為魏護羌校尉徐邈所伐。此君並未在三國演義中出現過,並且也沒有任何對於他的具體評論。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1:22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30 03:01
第三十五章 破羌之難

  董俷等人追上了大隊人馬,清點了一下人數後,發現剛才一戰,共有三人戰死,沒有人受傷。

  損失了六匹馬,不過還能補充的上。

  這樣的戰績,在董召等人看來簡直是完美無比,可是在董俷的眼中,還是有些失敗。面對這樣的一群烏合之眾,一方有備而來,另一方倉促迎戰,還是損失了人手。

在董俷的計畫中,此後類似這樣的戰鬥還會有很多。從現在開始,一直到脫離險境,能平安到達河湟地區的人,究竟能有多少個?董俷有點猶豫起來。

  長出一口氣之後,董俷隨著大隊人馬前進。他臉上的陰翳,讓原本興高采烈的董召等人也不敢再說笑了,跟在董俷的身後徐徐而行。

  按照董俷的計畫,他們接下來的目標是積石山。

  可是走了一半之後,他突然勒住了馬,若有所思的看著夜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公子,您笑什麼?」綠漪催馬上前詢問。這許多人當中,也只有她能和董俷搭話,其他人略顯膽氣不足。

  董俷心不在焉的回答:「綠漪,你說如果韓遂看到那麼多屍體,會是什麼反應?」

  「氣急敗壞吧。」

  「不,不僅僅是氣急敗壞。董召,剛才我好像聽見那些羌人在喊,他們的小王死了?」

  「啊,您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好像真的是這麼喊的。」

  「小王是誰?」

  董召並不熟悉燒當羌,故而把目光移到了兩個破羌百人將的身上。那兩個百人將先是一愣,旋即醒悟過來,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少主,莫非您殺了他們的小王?」

  由於北宮伯把他們送給了董俷,可是又沒有給他們正式的身份。

  破羌人在商量之後,決定認董俷為主公。畢竟他們的家已經沒了,把董俷當主公也是唯一的選擇。否則他們就只有去當馬賊,去過那種朝不保夕的艱苦生活。

  只是董俷還沒有答應,所有破羌人稱呼他為少主。

  董俷搖搖頭,「我說不清楚。反正我殺了那人的時候,的確是有人這麼叫嚷過。」

  「少主,那小王是燒當的一種稱呼。燒當人稱他們的王為老王,未來的繼承者為小王。既然他們這麼喊,那一定是燒當小王。少主,你殺了燒當王的繼承人。」

  「啊?」

  董俷也吃驚不小。這運氣來了,還真的是城牆都擋不住。

  不過念頭剛過,又生出一念。他看著綠漪笑道:「韓遂只怕不止是氣急敗壞,恐怕他要狗急跳牆了……慢著,我殺了燒當小王,那燒當人豈能善罷甘休?韓遂既然是聯絡人,他說不定會為了證明他的立場,親自帶兵追殺我們……綠漪,會不會?」

  綠漪跟著董俷聽了幾年的兵書,心裏也有些算計。

  聽了董俷的話以後,她想了想,點頭道:「如果真是燒當小王,韓遂倒是很有可能。」

  董俷抬手,厲聲喝道:「全軍住馬!」

  「主公,您這是……」

  「如果是韓遂追來,他一定能算出我的去向。到時候燒當人和他們聯手,我們前有狼,後有虎,只怕難以逃出他的算計。不行,我們不能就這麼往積石山走。」

  「不去積石山,那我們去哪兒?」

  董俷閉著眼睛沉吟片刻,大聲說:「去西海,我們去西海!」

  「去西海?」

  「不僅要去西海,而且還要繞圈子。我們的圈子繞的越大,韓遂就越弄不清我們的行蹤……董召,傳我命令,所有人立刻轉向,我們就往西北走,立刻出發。」

  董召雖然還不明白董俷的用意,可命令既然發出,他也沒有遲疑。

  「喏!」在馬上應命,董召立刻傳令下去。

  綠漪奇怪的問道:「公子,我們只是繞圈子嗎?」

  「不僅僅是繞圈子,我們要搶,要殺……只有把韓遂徹底激怒,我才好渾水摸魚。」

  說完,他看了一眼精神抖擻的眾人。

  暴風雪雖然阻擋了他們的路,可是也給了他們充足的休息時間。故而雖然跑了一晚上,卻沒有人流露疲憊之色。董俷心道:這樣很好,只是不曉得你們能否支撐下去。

  ******

  眾人一夜疾馳,天亮之後,在往西海的路上發現了一個破羌的營地。

  董召拍出了探馬,很快就得到了營地的詳細資料。這是個遊牧群,人數大約在三百人左右,有男有女,並且有三百多匹馬,和近八百頭牛,聽上去似乎很富裕。

  董俷看著破羌百人將,「知道這個營地嗎?」

  「知道,他們應該是北宮玉的人。北宮玉的一個小妾,好像就是那營地首領的女兒。」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別客氣了!」

  董俷抬頭看看天色,已經接近了是晌午。羌人一般有兩頓飯,晌午一頓,晚上一頓。算算時間,此刻正是吃飯的時辰。他不再猶豫,對董召和兩名破羌百人將道:「傳我命令,衝進那營地,凡抵抗者格殺勿論。我想大家的肚子,也都餓了!」

  董召三人在馬上領命而去。

  他們一人帶著三十騎,呼號著向遠處的營地衝去。董俷和綠漪、董鐵在後,帶著七個人緩緩而行。

  遠處,傳來了廝殺聲。

  座下的象龍和跟在身旁的獅鬃獸都顯得有些躁動。很顯然,它們感受到了戰場的氣息。

  「董鐵、綠漪,你們帶著他們七人看好咱們的馬。我估計,這些馬恐怕是不夠!」

  沒明白董俷的意思,董俷已經催動象龍,風一般的衝了出去。

  那營地裏有火光,還傳來了一陣陣的慘叫聲,兵器碰撞的聲音和人喊馬嘶混在一起,顯得格外熱鬧。董俷發現,當他聽到這種聲音的時候,渾身的熱血都在沸騰。

  他已經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可以毫無顧忌的殺戮,不亦快哉。

  闊刃刀擎在手中,他仰天一聲長嘯,縱馬衝入了營地。迎面兩個破羌人衝上來掄刀就砍。董俷哈哈大笑,闊刃刀一個撥草尋蛇,鐺鐺兩聲,就蕩開了對方的兵器。

  象龍似乎心有靈犀,猛然提速。

  董俷順勢唰唰兩刀,掛著呼呼風聲,把兩個破羌人砍翻在馬下。

  一路殺進去,闊刃刀如同死神的鐮刀。所過之處人仰馬翻,血肉橫飛。正如董俷所猜想,這些破羌人在做飯,根本沒有防備。事實上,又有誰會在自家的地盤防備呢?

  「降者不殺,降者不殺!」

  隨著董召等人的呼號聲響起,營地中的抵抗越發的無力。

  終於,一個蒼老的聲音高喝道:「我等投降,不要再殺了,不要再殺了……大家都是破羌人,為何自相殘殺?」

  董俷一刀將馬前的羌人腦袋砍下,任由鮮血濺在身上。

  他那一身盔甲,已經被血染成了暗紅色。闊刃刀舉起,他高喝道:「董家兒郎,停手!」

  對方已經放下了兵器,營地裏東倒西歪的到處是屍體。

  董俷命人把俘虜聚集在一塊,足足有近二百人,其中還有幾十個看上去不足十歲的小孩子。

  「你們是什麼人?難道不知道這是破羌王的領地?還有你們,為什麼要帶人屠殺自己的族人?」

  「烏馬,你可認得我是誰?」

  破羌百人將催馬上前,怒視那開口說話的老年人。

  「你是……棄人,你不是和……已經被大王殺死了?怎麼會在這裏?」

  「承老狗你那女婿的福,某家還活著。今日來,就是要殺一儆百,告訴那些背叛大王和王妃的人,叛賊不得好死,爾等就是榜樣。」

  那名叫棄人的百人將厲聲喝道,整個營地中,一時間鴉雀無聲。

  董俷命另一名百人將去收攏戰馬,同時闖入牛皮帳篷裏搜刮方便攜帶的食物和衣物。

  「你叫棄人,是嗎?」

  「少主,正是。」

  「說的不錯,叛賊不得好死,你說的很好。去和你的夥伴收攏一下戰馬,我們有用。」

  棄人看了看董俷,從他那雙半瞇的眸中,看出了董俷的意圖。

  他有心開口,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只是插手行禮,然後帶著人匆匆的離去。

  「這位英雄,我不知道您是誰。但我們已經投降了,還請您放過這些婦孺吧。」

  烏馬向董俷哀聲懇求,而董俷卻看著那些俘虜,臉上還帶著一種很詭異的笑容。

  「英雄!」

  「老頭,放心吧,我不殺沒有反抗能力的人,不過我會殺你。」

  「只要您能放過他們,烏馬來世願做牛做馬……」

  話音未落,闊刃刀帶著一抹寒芒從他眼前掠過。烏馬的頭被砍下來,身子卻直挺挺的站著,一腔熱血噴濺而出。董俷舉起闊刃刀,好像是從肺裏擠出一個字:「殺!」

  董召聞聽,立刻大喊一聲,帶著人衝了過去。

  本來聽到董俷說不殺的俘虜們,那曉得會出現這樣的狀況。站在第一排的青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蜂擁而上的董召等人砍倒在血泊當中。董俷催馬來到了烏馬的腦袋邊上,探身用闊刃刀挑起他的腦袋,「老頭,記住一句話,斬草要除根……嘿嘿,別瞪我,我沒有食言。我只殺了你,其他人可不是我殺的……你死吧。」

  揮刀一甩,烏馬的首級飛出去,摔在了營地的門框上。

  「董召,一個不留……那些小崽子,更是一個也不能放過,否則將來會成大患。」

  「喏!」

  董俷催馬出了營地,此時棄人帶著其他人,趕著幾十匹上好的戰馬,靜靜等候。

  「少主,我們接下來……」

  「繼續往西北,我們帶著他們繼續繞圈子。殺一個營地他們不跟來,我不信殺他一千個人,一萬個人,他們還不跟過來……告訴大家,抓緊時間休息。不管再累,我們都要熬過去……只要熬過這一關,就有好日子過。否則,大家死路一條。」

  「還要這麼殺嗎?」

  「就這麼殺,殺到他們害怕,殺到他們失去了思考能力,我們才有機會脫身。」

  董俷咬牙切齒的回答。目光向金城方向看去,細長的眼睛,變成了兩條縫兒。

  韓遂,北宮玉,這只是開始!這只是我替姐姐收回來的第一筆債。還會有第二筆,第三筆……你一日不死,我董俷就一日不會罷手,直到取走你二人項上狗頭。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1:23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30 18:21
第三十六章 一氣韓九曲

  天亮時,韓遂和聞訊趕來的北宮伯玉匯合了。

  聞聽事情的經過之後,北宮伯玉連連頓足,氣急敗壞的說:「我就說過那小崽子會壞了我們的大事,他會壞了我們的大事啊……我要抓住他,把他生吞活剝了。」

  「伯玉別著急,如今往臨洮的路已經被我們封死,去河湟地區的路,也有燒當人在,那巨魔兒跑不出我們的手掌心。我們先冷靜下來,想想他接下來會怎麼做?」

  北宮伯玉撓著頭,「文約,你也知道我不善籌謀,還是你來做主吧。」

  韓遂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沒想到從來都是我韓文約算計人,今天卻被一個小崽子算計。這巨魔兒果然厲害,居然能想出這種辦法來打亂我的計畫。不過沒關係,這樣的對手才有點意思……想他一個十幾歲的娃娃,又能有什麼本事?」

  「沒錯,沒錯!」

  北宮伯玉連連點頭,「文約還是趕快拿主意吧。」

  一旁的黃先生,只是帶著古怪的笑容看著韓遂。想他韓遂也是西涼名士,卻被一個小娃娃搞得如此狼狽。幸虧我先來查看,否則將軍若是聽了他的話,豈不是……算了,先不著急,看他韓遂能拿出什麼辦法。若成功了,倒也能合作一下。

  韓遂想了想,「那巨魔兒想必是已經看出了我們的目的,所以他一定不會再走河谷。洮水一線又被我們封鎖,想必他不會去送死。我知道了,他要走積石山。」

  「積石山?」

  「那巨魔兒定然是想繞過積石山,從鄂陵湖方向進入河湟地區。燒當目前主力都在河谷,故而在鄂陵湖和積石山之間不會有什麼防備。沒錯,他們想去積石山。」

  「那我們還等什麼?追上去啊!」

  「別急,只要我們知道了他們的目的,就能追上他們。程銀,立刻派人通知燒當老王,就說殺死他兒子的兇手想要從他的眼皮子下溜走,讓他留意點,我隨後就到。」

  「喏!」

  程銀立刻下去安排,而韓遂則安慰北宮伯玉道:「伯玉,現在咱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去向,想那巨魔兒也跑不了。你我在後面追擊,燒當老王自會在前方配合。」

  北宮伯玉這才放下了心,為剛才的失態而有些羞愧。

  就這樣,韓遂帶著人一路追了下去,在正午時分卻突然得到了消息,說是有一夥人冒充燒當羌闖進了破羌的一個營地,將數百羌人殺的一乾二淨,然後遁走。

  北宮伯玉聞聽,立刻和韓遂趕往那個營地。

  只見營地已經變成了廢墟,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體,甚至連小孩子都沒有留下。

  火已經熄了,只是那血水和雪水混合在一起,讓人看著觸目驚心。

  「那巨魔兒欺人太甚!」

  北宮伯玉氣得哇呀呀大叫,揮舞著手臂說:「這傢伙簡直就是雞犬不留啊。」

  韓遂皺著眉頭,突然對身邊的人說:「立刻派出斥候,看看那些人是朝哪個方向走的?」

  自有斥候飛騎而出,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回來稟報,說董俷等人是朝著西海方向逃走。

  北宮伯玉一怔,「西海,那不是我破羌老營嗎?

  話說出口,他立刻用疑惑的目光向韓遂看去:「文約,你不是說,那巨魔兒去了積石山?」

  韓遂也有點懵了!

  進河湟無望,回臨洮無路,按道理說,董俷等人一定是往積石山方向走,怎麼會去西海?那是破羌老營,尚有數千人馬守護。董俷他們這樣,豈不是自投羅網?

  韓遂這樣想,也沒有錯。

  畢竟在他們的眼中,董俷是個只有十三歲大的孩子,即便是機靈,卻難有複雜心思。可他們並不知道,董俷的身體確實只有十三歲,可他的思想,已經成熟了。

  上輩子三十年的生活履歷,雖然沒有做出轟轟烈烈的事情,思想已經成熟。

  再加上在這一世的十幾年生活,董俷的智力可能比韓遂還要成熟,想的也很多。

  韓遂想了想,立刻帶著人往西海追。

  但沒等到天黑,又接到了消息說,在往金城的方向,發現了董俷等人的蹤跡。

  這一下,韓遂是徹底糊塗了。如果他知道對手是一個智力和他一樣成熟的人,也許能猜到董俷下一步的行動。可面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他還真的是沒考慮太多。

  天黑後,又有探馬來報,董俷襲擊了一個部落的營地。

  韓遂帶著人急急忙忙的趕到那裏,又是一片狼籍留給了他。還是雞犬不留,讓追擊下來的金城郡兵都感到心驚肉跳。巨魔兒,長史大人說的不錯,真是個巨魔兒。

  被董俷這麼帶著跑了一整天,韓遂也有點舉棋不定了。

  這幫傢伙究竟是想要幹什麼?難不成他們是想要報仇,攪亂西北的局勢不成?

  韓遂在不知不覺中,否定了他早先的想法。

  他沒有再追下去,而是留駐原地。原因很簡單,那巨魔兒不累,他的手下可是已經精疲力竭,再追下去,保不住會是什麼結果呢。當晚,韓遂經過深思熟慮,確認了董俷等人還是想走洮水一線,從小陰山返回臨洮。

  可這個想法剛確定下來,就有探馬來報,說董俷帶著人往西北方向走了。

  而且在一夜的功夫,連續襲擊了三個部落,造成了近千人的死傷,把十幾個羌部都觸怒了。

  西北?

  這又是一個和韓遂剛確定的想法完全不同的路數。

  北宮伯玉看著韓遂,突然跺腳大聲叫喊起來,「那巨魔兒,那巨魔兒究竟想要如何?」

  「伯玉,你先別著急,讓我想想……」

  韓遂陰著臉,沉聲道:「那巨魔兒一路下來,似乎對西北極為熟悉。就算有你破羌的人帶路,也不可能是如此結果啊?西北方向地形複雜,再過去可就要進了張掖郡……慢著,他去張掖郡幹什麼?那裏是張掖屬國,和他董家沒有半點關係啊。」

  北宮伯玉苦笑道:「我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可是我就覺得,他們難道不累嗎?從前夜到現在,整整是兩天兩夜。這些傢伙幾乎就沒休息,帶著我們繞圈子啊。」

  「繞圈子?」

  韓遂一拍手,「那巨魔兒就是帶著我們繞圈子……不過,他想去哪兒?」

  一個問題,讓韓遂和北宮伯玉都面面相覷。追,還是不追?兩人都拿不定主意了。

  董俷如果在這麼繼續下去的話,非把他們拖垮不可。

  就在韓遂猶豫不定的時候,又有探馬報告,董俷等人在晨間奇襲西海,殺了一百多個老營羌兵後揚長而去。北宮伯玉一聽這個可就急了,西海老營,那可是破羌的根兒啊。二話不說,帶著人就走。韓遂有心阻攔,卻不知道該用什麼藉口勸說。

  本能的覺察到,董俷應該不是要打西海。

  這傢伙,是妖怪嗎?

  怎麼會有如此詭詐的手段?韓遂終於醒悟過來,他犯了一個錯誤,一個很大的錯誤。

  他把對手想的太簡單了,他輕敵了!

  若是這巨魔兒回到臨洮,那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韓遂不敢去想,呆呆的沉思,甚至不知道那黃先生向他告辭。等他清醒了,黃先生也已經走遠了。把個韓遂悔的連連跺腳,心裏面更是把董俷的祖宗八代罵了一個遍。

  現在董俷行蹤飄忽,萬一他逃走了,自己可就是功虧一簣。

  韓遂思路向來是縝密,在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就開始考慮退路的問題。他帶著程銀匆匆回到了金城,書寫了一份奏章,派人快馬送往洛陽,同時加緊對董俷等人的搜索。

  這一夜,無事。

  就在韓遂和北宮伯玉都認為董俷已經是強弩之末的時候,突然又接到了一份奏報。

  這份奏報,卻是燒當老王派人送人前來斥責。

  說是破羌言而無信,擅自攻擊燒當領地,並殺死了三百多人,要北宮伯玉交出兇手。

  北宮伯玉徹底懵了,破羌何時攻打了燒當?

  倒是韓遂反應過來了,他一腳踹翻了長案,暴跳如雷道:「那巨魔兒果然是要去積石山,給我點起兵馬,追,一定要追上那傢伙。他是往積石山方向逃走了!」

  這邊韓遂等人點起兵馬,剛殺出了金城。沒走三十里路,就有破羌人來報:燒當老王起兵八千,攻入了破羌的領地,並且摧毀了三個營地,死傷接近兩千人。

  北宮伯玉怒了,「立刻召集兵馬,召集兵馬……燒當老王辱我太甚,我與他勢不兩立。」

  「伯玉,冷靜一點!」

  北宮伯玉怒道:「文約,我再冷靜的話,破羌就被那燒當老賊殺得雞犬不留了。你幫不幫我?若是幫我,就隨我一起回西海點兵,否則,你就呆在你的金城郡吧。」

  說完,北宮伯玉帶著人打馬揚鞭而去。

  韓遂坐在馬背上,發了好一陣子的呆,目光呆滯。

  還是程銀發現不太對勁兒,連忙上前推搡,「主公,主公……」

  韓遂一口氣順過來,在馬上大叫一聲,「巨魔兒,你欺我韓遂太甚!」

  一句話沒說完,嗓子一甜,一口血霧噴出,韓遂是當場栽倒在馬下,人事不省。
fitch 發表於 2013-9-30 19:00
第三十七章 再遇裴元紹

  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

  董俷帶著人馬轉戰西北,從大洋河殺到西海,從西海殺到金城,又從金城繞回積石山,可謂戰果豐厚。因姐姐的死,而積壓在心中的怒氣得到了些許的舒緩。

  在裝扮成破羌官騎襲擊燒當羌後,眾人又重回破羌領地,而後躲入了積石山。

  清點人數,董俷才發現這三天三夜的奇襲戰,令他損失了六十人。其中真正戰死的也不過二十多個,而中途掉隊的,佔據了一大半。

  這也難免,不眠不休的三天三夜,即便是董俷自己也差不多到了極限。

  他甚至認為哪怕再走一步,都有可能從奔跑的馬上掉下來。再看看其他人,更是狼狽不堪。好一點的,也就是綠漪和董鐵帶著的那七個人。他們每次奇襲戰時,他們都是負責看管戰馬和物資,直到最後一場對燒當的奇襲中才加入進去。

  「小鐵,在前面找個可以休息的地方,記住一定要隱秘。」

  董鐵應了一聲,跳下馬撒腿就跑。現在已經是在山區,馬速無法提起來。董鐵的那對飛毛腿在這樣的環境中,遠遠比戰馬更加管用。董俷等人則不緊不慢的往前行進,大約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就看見董鐵從山梁拐角處風一樣的跑過來。

  「主人,往前大約三里路,有一山坳。地形很隱秘,如果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

  董俷睏的眼皮子打架,聽到這句話,立刻來了精神。

  「董召,命令大家加快前行,前面有個山坳,我們就在那裏休整兩天,然後上路。」

  所有人都振奮起來,對於這些三天三夜只在馬背上打盹的人來說,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一個能躺下來睡覺的地方,醒來的時候能有一頓熱騰騰的飯菜,而不是硬的已經難以嚼動的乾糧。眾人立刻加快了速度,在董鐵的帶領下很快來到山坳中。

  山坳位於群山環抱,四周有如海般一望無際的松林。

  很安靜,也很隱秘。山坳裏有幾個山洞,還有一條沒有冰封的溪水潺潺流動。這裏有一個溫泉,蒸騰著水霧,把山坳隱藏著一片林海霧氣當中,的確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所有人都累得不得了,有的進了山坳後,就一頭從馬上栽下來,倒地打起了呼嚕。

  董俷只好先把這些人抬進山洞,一路上任憑顛簸,也晃不醒他們。

  「董召,你也去睡吧。」

  看大部分人都安排妥當了,董俷對董召說道。

  董召也睏的不行,只是他看董俷並不打算休息,忍不住問道:「主公,您不休息嗎?」

  「你們先去休息,雖然這裏很隱蔽,可畢竟還沒有脫離險境。我先不睡了,你去睡吧。」

  「這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董俷眼睛一瞪,「這是命令,立刻去休息。咱們還要走很長的路呢。」

  董召感動不已,跟上這樣的主公,死也值了。

  他也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撐下去了。與其在這裏和主公爭,還不如趕快休息好,等恢復過來一些元氣,頂替主公警戒。董俷看董召走了以後,邁著發木的雙腿向山坳外走去。這從馬上下來,大腿內側就是一陣鑽心的痛。也難怪,在馬上跑了三天,腿都磨爛了。幸好四下無人,董俷鬆了一下裙褲,裹著袍子找了一塊避風,但又很隱蔽的山縫裏坐下,獅鬃獸和象龍一左一右的在他身邊匍匐。

  已經聽說了,姐夫在集鎮戰死。

  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可還是很不舒服。

  最後一天瘋狂的襲擊破羌和燒當人的駐地,未嘗沒有這個原因在裏面。雖然和北宮伯並沒有說過太多的話,可是卻能感受到,姐夫是個好人。可惜,好人活不長。

  這三天,對於董俷而言是無比重要的三天。

  從馬援遺留下來的兵書戰策上學到的東西,第一次靈活的運用。

  想當初伏波將軍在西域縱橫十幾年,從沒有過一次敗績。羌人善於騎射,他就用更靈活的戰術不斷蠶食對方的力量,一直到己方的戰鬥力絕對超過了對方為止。

  馬援用兵很謹慎,這一點董俷能從他留下來的兵法中體會出來。

  可是等到真正運用起來的時候,他才發現這裏面的奧妙無窮。不知為何,他覺得這種戰法和上輩子在山村裏聽老村長講述的遊擊戰很相似,但是也有不同的地方。

  馬援在開篇就說過,孫子曰:兵者,詭道也。

  同時他吸取了道家的思想,對孫子兵法中水無常形,兵無常勢有更深刻的理解。

  可以說,馬援的兵法之中,無不流露出對這句話的讚賞。

  董俷同樣的讚賞。如今靜下來,他仔細的回憶在過去三天裏的行動,進行總結,並尋找行動中的破綻。可惜,他手裏沒有足夠的兵力,否則斬殺韓遂也不是不可能。

  這一次韓遂吃了虧,下一次他還會上當嗎?

  董俷現在可不敢再小覷韓遂。這一次他能打贏,可是下一次呢?這世上,沒有常勝不敗的將軍。韓遂此次主要是吃了小看他的虧,但可以肯定,下一次他會把自己擺在同樣的高度。這個西涼名士,果然不凡,險些讓自己也栽在這西北大地。

  一陣風吹過來,董俷不由自主的用力裹了一下身上的袍子。

  靠著兩匹馬的身上,從獅鬃獸和象龍身上傳來的熱氣,讓他忍不住眼皮直打架。

  太睏了,真的頂不住了!

  董俷知道,他不能睡著。可眼皮子不爭氣,不自覺的就閉在一起。

  憑著最後一點的清醒,董俷狠狠的抓了一下腿上的傷口。劇烈的疼痛讓他呼的清醒了,睡意也隨之驅走。可這樣的情況是堅持不久的。董俷咬著牙站起來,在狹小的縫隙中,做起了五禽戲。虎戲振奮,猴戲靈巧,熊戲發力……

  一套五禽戲坐下來,董俷出了一頭的汗。

  虛了,身子這三天下來都有點虛了。不過精神好了很多,他不斷的重複著,直到從山坳中傳來動靜,緊跟著傳來了綠漪和董鐵的說話聲。

  董俷那根繃得已經要斷掉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

  他坐下來,靠著兩匹馬,眼睛一閉就睡著了。就算天塌下來,他也不想睜開眼。

  ******

  這一覺,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醒來的時候,正好是黎明。太陽升起,陽光折射水霧,產生出七彩的光亮。整個山坳被這七彩霧氣所包圍,就如同是一個充滿了神秘,帶著仙韻的魔幻世界。

  山縫外,董鐵為他站崗。

  董俷伸了一個懶腰,全身酸痛的要死。他走出來,叫醒了董鐵,帶著兩匹馬往山坳裏走。

  「我睡了多久?」

  「主人,您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啊。」

  「怪不得肚子這麼餓。」董俷揉著肚子,自嘲的笑道:「可知道山外面的情況如何?」

  「昨天馬嵩帶人溜出去打聽了一下,據說燒當和破羌已經打起來了。」

  「馬嵩?馬嵩是誰?」

  「你忘記了?就是隨北宮玉襲擊我們軍營,後來被您俘虜,帶咱們去集鎮的傢伙。」

  董俷一拍額頭,「哦,想起來了……這些日子忙著繞圈子,快把這傢伙給忘記了。怎麼,打了這麼多場的仗,那傢伙居然還沒有死?我記得,他好像不怎麼樣啊。」

  董鐵笑道:「主人,馬嵩一直和我們在看管物資和馬匹,就連最後一場戰鬥,也只是在快要結束的時候才加入。呵呵,他機靈的很呢,綠兒姐姐說他是個大滑頭。」

  這滑頭一詞,也是董俷無意中說出來的,如今已經被綠漪等人廣泛應用。

  董俷點點頭:「倒是個聰明人。小鐵,你要記住,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以後你跟他學著點,別總喜歡衝在前面……對了,燒當和破羌打起來,韓遂沒有制止?」

  「想阻止來著,可是他生病了……現在昨天正午,燒當和破羌第一次交鋒。聽說燒當人吃了一點虧。不過破羌的傷亡也不少,兩邊似乎有點急紅了眼的架勢。」

  「打吧,讓他們打!」

  董俷心裏卻在想:從韓遂的行動來看,他是要造反。可現在燒當和破羌打起來了,估計一時半會兒的解決不了。不行,我要立刻回家,說不定黃巾之亂已經開始了。

  不免有些得意,至少從目前的狀況看,西涼還生不出大亂來。

  從山坳中傳來了一陣香味,令董俷的肚子咕咕直叫。他也不再詢問,腳步加快,跑向了篝火處。

  綠漪熬了一鍋肉湯,正笑盈盈的等著董俷。

  就這樣,在山裏待了三天,所有人都恢復了精神。

  三天之中,董俷不斷的派人打探消息。燒當和破羌徹底撕破了臉,更從河谷撤回了人馬,準備加入雙方的戰鬥。不僅如此,整個西北因為董俷繞的這個大圈子,都亂成了一團。部落和部落之間不再相互信任,彼此猜忌,並有小規模衝突。

  「河谷的敵人撤了?」

  董俷倒是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第一個反應就是立刻從河谷進入白馬羌。

  可是他忍住了。

  在他看來,現在還不是一個最佳的時機。

  「主人,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裏?」

  「不著急,不著急!」

  董俷強忍住撤離的衝動,耐心的勸說道:「再等等,只怕韓遂現在已經醒悟,知道我們要繞過積石山走。你們看著吧,用不了多長時間他一定會出面阻止雙方的戰鬥。到時候他們會在燒當的領地中追殺我們,大洋河一線必然會放鬆警惕。」

  「您是說,我們還從河谷走?」

  「正是如此,虛虛實實……嘿嘿,韓遂不會不知道燒當人撤軍的消息。他一定會帶著人盯住河谷出口。我們現在出去,會中了他們的圈套。等過些日子,燒當和破羌的戰鬥全面打起來了,韓遂一定會出來的。現在,我們和他比的是耐性。」

  說完這番話,董俷發現周圍居然沒有人吭聲。

  他抬起頭疑惑的看著眾人,發現大家都在用詫異的目光看著他。

  「主公,您真的只有十三歲嗎?」

  「我……」

  董俷知道,他表現的太過分了。當下哈哈大笑兩聲,岔開話題道:「我們在這裏看戲,看戲。」

  「什麼叫做看戲?戲,又是什麼?」

  「這個,這個……戲,就好像跳舞一樣,好像女人跳舞一樣。女人跳舞大家都喜歡看的,是不是啊?看戲,和看女人跳舞是一個意思,一個意思,哈哈哈哈。」

  不小心,有說漏了嘴。

  忘記了在這個時代,還沒有戲曲這一說法。

  綠漪疑惑的看著董俷,這個少爺啊,總是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語。你去問他吧,他就會用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解釋。反正,從認識他開始,就覺得他有點古怪。

  正如董俷猜測的那樣,燒當和破羌之間的戰爭一直持續到過了新年。

  韓遂在河谷苦等了很久,終於失去了耐心。決定出面阻止雙方的爭鬥,在鄂陵湖領域搜索董俷等人的蹤跡。他估計,董俷等人應該已經處於燒當領地的中心位置,只要雙方停戰,憑燒當老王的一句話,董俷這些人插翅難逃,此時出擊正合適。

  ******

  就在韓遂出面收拾殘局的時候,董俷也得到了消息。

  他立刻命令眾人行動,從積石山中橫穿過去,自大洋河附近的出口溜了出來。

  一路上,倒是沒有遇到太多的阻攔。金城郡兵大都被韓遂帶走,用以震懾燒當和破羌雙方。

  沿著大洋河一路直上,董俷一行人暢通無阻,在正月十五的早晨,抵達河谷。

  河谷是一個地形很險要的峽谷,兩邊叢林密佈,即便是幾千人藏於山巒中也無人知曉。

  董俷騎在象龍背上,長出了一口氣。

  「只要穿過前面的峽谷,我們就安全了!」

  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光彩。是啊,終於安全了。

  回想過去的一段時間,好像是在做夢一樣,把大半個西涼鬧翻了天。這等將來老了,和兒孫說起來,也會有談資。但是董俷卻沒有露出笑容,他走在最後面,當他進入峽谷的一刹那,忍不住回頭向金城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細長的眸中寒光隱現。

  韓遂,這是咱們的第一次交鋒!

  你等著,用不了太久,我一定會回來。那時候,就讓我領教一下,你這位西涼名士的高明吧。

  想到這裏,他提刀在峽谷一邊的峭壁上留下了一行大字:他年我若回此地,定叫金城變血海。

  看上去詩不是詩,賦不是賦。可卻足以表明董俷的決心。他縱馬追上眾人,穿過長長的峽谷。

  眼見著就要出了河谷山口的時候,突然一聲銅鑼響,從兩邊山坡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人。一個個手執弓箭,在陽光下明晃晃,亮閃閃,殺氣逼人。

  董俷大吃一驚,難道韓遂在這裏有埋伏?

  正慌亂中,從山坡上衝下了一騎,遠遠的就甩蹬下馬,撲通跪在了地上。

  「前面馬上,可是主公?」

  董俷瞇起眼睛仔細看去,失聲叫道:「伯侯……你還活著?」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1:24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30 19:13
第三十八章 中原無戰事(一)

  從山坡上,衝下來了一匹白馬。

  馬上端坐一名女將,年紀大約在十七八的模樣,一身亮銀甲,手提亮銀槍,頭上插著一根白色的雉雞翎,雪白的披風迎風獵獵抖動。往臉上看,兩個字,漂亮。

  瓜子臉,柳眉彎彎。粉面桃腮,一雙杏眼,亮晶晶。

  她衝下山坡,驚奇的叫喊道:「夫君,你這是幹什麼?怎麼跪在那裏?」

  那俏生生的聲音嘎嘣脆,好聽極了。董俷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看看裴元紹,又看了看那女人。

  「綠漪,她剛才叫他……夫君?」

  「好像是這麼叫的。」

  董俷催馬上前,剛要開口說話。哪知那女將抬手槍指董俷,厲聲喝道:「兀那醜鬼,使了什麼妖法?為何我夫君看見會跪下?快快解去妖法,否則休怪我槍下無情。」

  那跪在地上的,赫然是當初在金城和董俷走失的裴元紹。

  只看他滿臉通紅,表情尷尬。董召等一干和他熟悉的人,都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讓裴元紹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然後一頭鑽進去。他連忙爬起來,伸手把那女將從馬上拽下來。

  「夫君,你拽我作甚?」

  「哈哈哈……」

  董召等人在馬上放聲大笑,惹得那女將更加惱怒,厲聲喝道:「不許笑,否則射死你們。」

  一群人立刻捂住了嘴巴,但仍然忍不住嗤嗤的笑。

  「滕麗兒,莫要胡說八道,馬上的是我家主公,不得無禮。」

  「他就是你念念不忘的主公?怎麼長得這麼醜,我大哥和他一比,簡直俊俏十倍。」

  董俷端坐馬上,開口不是,不開口也不是,那張黑臉都成了紫色。

  綠漪在馬上笑彎了腰,連跟在董俷身後的獅鬃獸,都不停的打著響鼻,似乎在嘲笑。

  裴元紹氣急敗壞道:「滕麗兒,你再胡說八道,我就不要你了!」

  「夫君莫要這麼說,你若不要了滕麗兒,滕麗兒該怎麼辦……兀那醜鬼,不對,是主公。伯侯一直念叨你,還說你不來,他就不答應娶我。你現在來了,趕快答應下來,我和伯侯也好早早成親。」

  羌女說話口無遮攔,卻帶著純樸自然的味道。

  董俷笑了起來,從象龍背上跳下來,大步流星走過去說:「伯侯,別來無恙?」

  「主公……」

  裴元紹話未說,淚先流,「元紹無用,竟失了城門,令主公深陷絕地,罪該萬死。」

  「屁話,什麼罪該萬死?人只能死一次,哪有什麼萬死?你這話我不愛聽。再說了,金城的事情也不能怪你。韓遂帶那麼多人,即便是我,恐怕也無法守住啊。」

  「可是主公,我……」

  「好了,好了,咱們不說這個。對了,你怎麼在這裏?這些又是什麼人?」

  沒等裴元紹開口,那滕麗兒搶先回答:「醜鬼……不對,是主公。是我救了伯侯,我們是白馬羌人,前些日子燒當人企圖攻擊我們,卻又莫名其妙的退走了。伯侯說要去找你,我擔心他一個人會有危險,於是就帶著人和他一起過來了。不久前,這裏還有金城郡兵,我們不敢妄動,於是就守著山口,沒想到你們卻來了。」

  話說的是有點亂七八糟,但董俷卻聽明白了。

  他插手躬身一禮,「多謝姑娘救伯侯一命,董俷感激至極。」

  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卻讓裴元紹和董俷身後的董召等人感動的不得了。攤上這樣的主公,死又有何懼哉?

  哪知那滕麗兒杏眼一瞪,「你這人倒也奇怪。我救我家夫君,你又謝個甚?」

  一句話,把董俷憋得的是臉紅脖子粗。

  幸好綠漪上前解圍,「滕麗兒姑娘,敢問白馬羌騰子駒,是你何人?」

  「你說的是白馬大王嗎?我和他沒關係……怎麼,你們難道還認識白馬大王不成?」

  董俷回答:「我們此來,正是要投奔於他。」

  「大王的脾氣不好,而且不太喜歡你們漢家人,你投奔他可以,卻不能帶走伯侯。」

  裴元紹紅著臉,想要解釋。

  這時候綠漪笑道:「麗兒姑娘莫要著急,不會短了你的夫君。不過,我們是不是找地方說話?你看,我們這一路奔波,都很疲憊了,希望能在你的地方借宿。」

  「那倒沒關係,我們的營地就在前邊。」

  滕麗兒說著,舉槍朝山坡上的人吆喝起來:「好了好了,是自己人,收起弓箭,除了警戒的人留下來,其他人隨我回營去了。」

  山坡上的羌人一哄而散,滕麗兒翻身上馬,提槍在前面帶路。

  董俷和裴元紹並馬徐徐而行,他忍不住問道:「伯侯,這女子和你是怎麼回事?」

  裴元紹紅著臉,「主公,當日我逃出金城,落荒而走,根本就分不清方向。後來我在馬上昏過去了,還是這女子救了我的性命,把我帶回了營地當中。這些日子來,多虧了她衣不解帶的救治,我才活下來。可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喜歡上了我,而且非要嫁給我……我實在不好推脫,只得說要得到主公您的同意。」

  董召忍不住插嘴道:「奶奶個熊的,我們在那邊拼死拼活,你卻有美人相伴,還一臉不樂意的樣子。好事都被你趕上了,小白臉就是好,奶奶個熊的,怎麼就沒人看上我呢?」

  這話說的深得俷之心,連連點頭。

  把個裴元紹鬧得臉紅脖子粗,瞪著眼睛吼道:「董召,你莫要胡說八道。主公事業未成,元紹又怎能顧忌這兒女私情?」

  董俷抬手,「你別扯上我。事業歸事業,兒女私情歸兒女私情,兩碼事,你別混為一談。我問你,你喜歡這女子嗎?若是喜歡了,我便替你做主,應了這婚事。對了,她家中還有什麼人?」

  裴元紹低著頭,羞答答的回答:「她是前面營地的首領,父母早亡。不過她倒是挺能幹,把營地打理的井井有條,頗有生氣……元紹,元紹說心裏話是喜歡的。」

  「那這女子倒不簡單!」

  董俷不由得高看了滕麗兒一籌,輕輕點頭。

  ******

  滕麗兒的營地,有一千人左右。

  其中大約有五六百人都是她的族人,其他的是劫掠而來的奴隸,大家相處倒也融洽。

  在牛皮帳篷裏分賓主落座,裴元紹本來是想在董俷邊上坐下,可是被滕麗兒吆喝了一聲之後,又被董俷給趕了過去。算起來,他現在是白馬羌的女婿,屬於主人。

  有營地的奴僕送來香噴噴、熱騰騰的烤全羊。

  董召等人甩開了腮幫子一陣海吃,一個個狼吞虎嚥的,活像餓死鬼投胎,讓董俷大感丟臉。

  不過他們這樣的行為,倒獲得了滕麗兒族人的好感。

  奉上了美酒,一群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董召本就是羌人,自然沒有那麼多的規矩。

  董俷吃了幾口之後問道:「滕首領,我們歇息過之後,就要啟程拜見白馬大王。在我們離開之前,我想先訂下你和伯侯的婚事。這樣一來,你也可以放心不是。」

  滕麗兒頓時笑顏逐開,「醜……主公,滕麗兒在這裏多謝您了。」

  醜鬼就醜鬼,主公就主公,幹嘛醜主公?

  董俷無奈的苦笑,人長得醜,難道就要被人歧視不成。不過他也看出這滕麗兒是有口無心,所以並未在意。倒是裴元紹在滕麗兒邊上坐著,紅著臉,扭扭捏捏。

  滕麗兒說:「不過您不用急著去見白馬大王。之前燒當人在這裏挑釁,大王已經得到了消息。前些日子還派人來告知,大王已經整頓了兵馬,正朝這邊趕來呢。」

  「哦?白馬大王要來嗎?」

  滕麗兒點點頭回答道:「就在這幾天,大王就該到了吧。」

  董俷和綠漪等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在這裏等待大王的到來。」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7:52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30 19:32
第三十九章 中原無戰事(二)

  當晚,很多人都喝醉了!

  董召董鐵等人在通過河谷之後,那提著的心總算是放回了肚子。多日來的提心吊膽,需要充分的緩解和釋放,而喝酒無疑是目前最好的一個選擇。至少,這裏很安全。

  滕麗兒也喝多了,和裴元紹終於有了結果,心裏自然沒有太多的壓力。

  不過,董俷卻沒有喝多。他很清醒,哪怕是在這營地中,也不敢有半點的鬆懈。

  「伯侯,我有些事情想要向你詢問,一會兒去我那裏坐一坐。」

  酒宴結束後,董俷突然拉住了正要攙扶滕麗兒回去休息的裴元紹。裴元紹點點頭,「元紹把麗兒送回去安歇後,立刻就去。」

  在綠漪的陪伴下,董俷解下了身上的衣甲,在長案後坐下。

  闊刃刀擺在長案上,還有姐夫留給他的象龍寶雕弓。試過幾次,拉開倒是沒問題,可董俷的射術著實太差,這麼好的弓,放在他手裏實在可惜。說起來也很可笑,董家的人射術都相當不錯。唯有董俷是個異類,怎麼練射術都無法得到提高。

  對於這一點,董俷被四姐恥笑過很多次。

  也許真的是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吧,練了這麼多年,卻比不上綠漪小丫頭的射術。

  可惜,這弓太強。否則送給綠漪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董俷看到這寶雕弓,就不自覺的想起了姐姐和姐夫。讓綠漪把裝著姐姐骨灰的罎子拿過來,放在長案上。連同寶雕弓一起,他拜了三拜,然後就坐在那裏發呆。

  裴元紹走進帳篷,看董俷目光呆滯的坐在那兒,不由得就是一愣。

  剛要說話,就見綠漪把手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這種手勢也是董俷第一個使出來的,裴元紹倒也理解其中的含義。於是找了個位置,靜靜坐下。

  「啊,伯侯來了!」

  「主公,元紹剛來……」

  董俷回過神,看到了裴元紹後,道了一聲歉,讓裴元紹有些受寵若驚。

  「綠兒,在外面守著。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伯侯說,有人來的話,就提醒我一下。」

  「知道了!」

  綠漪走出帳篷,把帳簾放下。

  「主公,您有什麼吩咐,元紹萬死不辭。」

  董俷擺擺手,「什麼死不死的,多不吉利。我真不希望再看到有人死了,以後別說這種話……我找你來,其實是想要問你一點事情。嗯,是關於太平道的事情。」

  裴元紹一愣,「元紹知無不言。」

  「我想請教,太平道去年……我是說在你歸順我之前,可有什麼不軌的舉動嗎?」

  「不軌的舉動?」

  「或者說,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消息。比如那位大賢良師想要……」

  董俷眼睜睜的看著裴元紹。他必須要弄明白,那該死的黃巾之亂是不是已經爆發了。

  韓遂在西涼的舉動,大有造反的趨勢。

  如果按照評書所說的那樣,西涼造反的這一年,也就是黃巾之亂的爆發。

  兩者間肯定有聯繫。董俷已經很肯定這一點……那害得姐姐喪命的藥,不就是得於太平道?董俷甚至懷疑,太平道是不是和韓遂有約定,所以在同一年造反?

  裴元紹明白董俷的意思,並且在過去的一段時間中,他知道這位主公對太平道非常仇視。至於仇視的原因,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只是主公為什麼問這個?

  想了想,裴元紹說:「主公,那太平道雖然勢大,但目前而言,還沒有什麼出軌的行為。不過在元紹歸順之前,曾聽唐周提起過一件事。說大賢良師手裏有兩份名單……其中一份上寫有各地渠帥之名。據唐周說,渠帥只是大賢良師為方便管理太平道而設立的職位,都是他心腹之人。而另一份名單,則是朝廷官員。」

  這消息雖然很珍貴,但卻不是董俷想知道的。

  「伯侯,你在這兒有沒有聽說過太平道的事情?」

  裴元紹臉色大變,「主公明鑒,元紹雖出身太平道,但追隨主公後,就沒有再和他們接觸過。」

  董俷擺擺手說:「我知道,我不是說你勾連太平道的人。我只是想知道,中原現在情況如何?我這些日子忙於躲避韓遂的人馬,對中原的情況並不是非常瞭解。」

  「沒聽說有什麼動靜啊!」

  裴元紹糊塗了,茫然不解的看著董俷。

  鬆了一口氣,同時董俷更茫然。沒有動靜,就說明黃巾之亂還沒有發生。評書裏可是說了,黃巾之亂,可謂是八州震盪。如果真的發生了,河湟地區也會有動靜。

  不過,評書已經害了他一次。

  就因為小覷了韓遂,令大姐他們喪命。

  董俷也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相信評書《三國演義》。苦惱的拍怕額頭,看著長案上的物品發呆。姐姐,如果換做是你的話,你又會做些什麼呢?請告訴我啊!

  「照顧好奶奶,照顧好爹娘,照顧好你自己……」

  姐姐的話在董俷耳邊迴響,讓他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也許,有些事情發生了改變,也許並沒有發生什麼改變,只是他這只小蝴蝶的出現,出現了一些小波折。

  既然大方向不會變,那自己就必須要行動起來。

  就算是對姐姐的承諾,照顧好爹娘……對,絕不能讓老爹重走三國演義裏的套路。

  「主公!」

  「啊,伯侯,你還沒走啊!」

  裴元紹苦笑看著董俷,心想:你是我主公,你不讓我走,我怎麼可能走?

  他看了看長案上的那些物品,壓低聲音道:「我聽董召說,大小姐她們是不是……」

  董俷一直瞇縫的眼睛突然睜開,有一抹殺機閃現。

  「伯侯,天已經晚了,去安歇吧。」

  裴元紹心裏一哆嗦,連忙站起身來拱手道:「元紹告退!」

  當他走到帳篷門口,正要伸手挑起簾子的時候,董俷突然開口了。

  「伯侯,他們都還在。在這裏……在這裏!」

  董俷指了指腦袋,又指了指心口。朝裴元紹一笑,雖然很難看。他說:「俷能活多久,他們就會在這裏多久,一直陪著我。」

  裴元紹離開了……

  董俷依然坐在原處,靠著一張長案發呆。很想喝酒,最好能一醉之後,什麼都忘記。

  綠漪走進了帳篷,靠著門口坐下來,癡癡的看著董俷。

  ******

  三天后,白馬大王騰子駒帶著大隊的白馬羌兵抵達。

  董俷在滕麗兒的引見之下,見到了這位白馬大王。他年紀也不大,三十出頭,相貌非常的硬朗,頷下長鬚,頗有儒雅氣質。

  騰子駒看著長案上的象龍寶雕弓,又凝視了半晌在大帳外的象龍寶馬。

  突然一聲厲嘯,抬腳踹翻了長案,痛哭道:「兄長,子駒無能,竟連兄長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董俷沒有上前勸阻,而是看著騰子駒發洩完畢後才開口道:「大王,還請節哀。」

  「董家兄弟,你說……咱們怎麼報仇!」

  騰子駒紅著眼睛,大聲吼叫道:「我願傾白馬羌所有力量,誓要殺了那韓遂,為兄長報仇。」

  一股熱血直沖頭頂,董俷差點忍不住說:「我們現在就去。」

  可是他知道,還不到時候。雖然目前西北混亂,燒當和破羌彼此敵視。可是在韓遂的調解下,定然會暫時停止爭鬥。若是白馬羌現在加入,說不定會令雙方提早休戰。到時候憑白馬羌一族之力,恐怕不是韓遂的對手。董俷不得不小心謹慎。

  「大王,仇一定要報,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不是時候,那什麼時候才可以報仇?董家兄弟,難道你不想馬上殺了那韓遂嗎?」

  「大王,我比誰都想殺韓遂,可……」

  董俷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息下來。他說:「大王現在一族能有多少兵馬?韓遂為西涼名士,得許多羌部所尊敬。我們現在過去,他可以馬上拉出幾萬人馬,甚至十幾萬人馬和我們作戰。我只擔心,仇報不成,大王也會受牽連。」

  「可是……」

  「俷有一計,可為大王言之。」

  董俷想了想,「大王目前不可妄動兵馬,那韓遂對河湟虎視眈眈,您出兵,恰好給了他藉口。不妨先守好河湟,同時拍出小隊散騎,化裝成燒當或者破羌人的樣子,挑起兩族的爭鬥。即便是韓遂名望高,恐怕也無法制止兩族之間的爭鬥。您只需讓兩族的仇恨加重……他日我回臨洮,當稟明父親,令朝廷兵馬從洮水攻入,到時候您可以率本部人馬,從側後方襲擊,兩下夾擊,則韓遂必亡。」

  騰子駒想了想,點頭道:「董家兄弟此計甚妙,騰子駒就依兄弟。」

  兩人又商量了好幾天,董俷見萬無一失後,才向騰子駒提出了告辭。

  騰子駒自然不願,又留了董俷十餘日,直到二月過,才依依不捨的送一行人離去。

  本來,裴元紹和滕麗兒在騰子駒和董俷的主持下已經結為夫婦。

  按照董俷的意思,讓裴元紹留在河湟。有道是寧拆一座廟,不拆一個家。董俷雖然在這個時代已經生活了多年,可有些方面,還是抱著上一輩子的思想來考慮。

  哪知裴元紹說什麼都不願意,大丈夫當建立功業,這也是他投靠董俷的初衷。

  原以為滕麗兒會出面留下裴元紹,可在聽了董俷的話之後,她居然支持裴元紹的行動。

  「主公,伯侯想要建功立業,滕麗兒雖是女子,卻也知道輕重。留在河湟,滕麗兒固然會很開心,但是伯侯一定會不高興。河湟雖大,可也很小……伯侯即便是人留在這裏,只怕心也不會在這裏。請主公帶他一起走,滕麗兒願意等他。」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董俷自然也不再強要留下裴元紹。

  又過了數日,一行人終於啟程。

  裴元紹和董召在前面探路,而董俷等人則在後面隨行。

  看著稀稀落落的幾十人,董俷這心裏面難受的很。想當初從臨洮出發,浩浩蕩蕩的也有幾百人,光馬車就接近百餘輛。那時候身邊還有姐姐、姐夫,可現在……

  董俷看了看董鐵和綠漪,拍拍身旁獅鬃獸的頭,長歎了一聲。

  眼看著過了前面的山,就離開了河湟。突然從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聽上去至少有一百匹戰馬在奔馳。

  董俷心裏一驚,勒馬回頭看去。

  天邊煙塵翻滾,一群人騎著馬朝這邊急速跑來。

  為首的,竟然是滕麗兒。

  她一邊跑,一邊大聲喊:「主公,等等我,等等我!」

  董俷愕然不解,扭頭對綠漪說:「去前面把裴元紹叫過來,我就說嘛,不讓他走……這小娘還非要充堅強,這才不過兩三天,你看就忍不住追上來了。」

  綠漪笑著催馬前去找裴元紹,董俷從馬上跳下來。

  那滕麗兒衝到了他面前,縱身跳下馬,上前幾步單膝跪地,「主公,我跟你們一起走。」

  「麗兒,你發什麼瘋?」

  沒等董俷開口,裴元紹騎馬跑過來,驚怒道:「我們不是都說好了,你在家等我嗎?」

  滕麗兒瞪大了眼睛,「大王說,中原女人最善狐媚。你要是去了,難保不被她們迷住。我想了一整天,決定跟你一起去臨洮。看著你,看你還敢找別的女人?」

  「我什麼時候找女人了……麗兒,你別胡鬧。」

  原來是個醋罎子!

  董俷不由得笑了起來,上前攙扶起滕麗兒,「滕首領,不是俷不願帶你走,你是一營首領,你走了,你的族人怎麼辦?這樣吧,我幫你看著伯侯,你總能放心吧。」

  滕麗兒連連搖頭,「不行……男人的心,比草原上的狼還要冷酷。如果不看緊了他,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變心。我要跟著他……主公,您放心,滕麗兒不會給您添麻煩,而且我的武藝不錯,伯侯都未必是我的對手,絕不會讓您為難的。」

  裴元紹的臉,騰的一下子紅了。

  感覺周圍人看他的目光都好像不太對勁兒了。

  當初輸給董俷,那實在沒話可說,誰讓主公是個怪胎,周圍的人也不會恥笑。可連女人都打不贏,這種事情如果傳揚出去,可真的是丟死人。但沒辦法,滕麗兒自幼在馬背上長大,幼年時也曾勤練武藝。兩人若是交手,非百回合分不出勝負。

  董俷說:「可你的族人……」

  「主公放心,我已經把族人交給大王代為照管……這些兒郎都是我族中的兄弟,弓馬頗為精通,願在主公帳下效力,還請主公收留我等。」

  這人收的……實在有點莫名其妙。

  董俷苦笑一聲,「既然如此,只要伯侯同意,那你們就跟著吧!」

  說完翻身上馬,和裴元紹錯馬而過的時候,他壓低聲音道:「伯侯,我實在是幫不了你……還是你自己處理吧。不過,我看你啊……以後可真的要小心些了,哈哈哈!」

  身後,裴元紹面紅耳赤,說不出話。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1: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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