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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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5334
fitch 發表於 2013-10-2 22:21
第七十章 諸葛一家

  董俷的目的很簡單。

  連續對太平道的襲擊,肯定激起了太平道的怒火。根據黃劭和唐周的分析可以得出結論,青、徐、兗三州的太平道一定會設法對他們圍追堵截,而且人數眾多。

  而董俷這邊的情況也不是很好。連續的征戰,已經讓他們也快要到了極限。典韋和巨魔士還好一些,黃劭和唐周可真的是吃不消了。更重要的是,他們的人手幾乎快損失了一半,不能再打下去了。

  這種時候,最好是暫避風頭。

  一來可以蓄積力量,二來呢,他們突然停止攻擊,銷聲匿跡。真正著急的不是他們,而是那些追擊他們的黃巾力士,和遠在鉅鹿籌謀的張角三兄弟。畢竟,抓不得他們,會讓太平道的信徒對他們的大賢良師產生懷疑。這樣做,很好很強大。

  著急去吧!

  董俷也有些疲憊了。並不是一個生性好殺的人,連續的殺戮,對他而言也有些倦怠。

  正好借助這一家子隱姓埋名。至少在抵達徐州之前,董俷決定暫時不會再有行動。

  至於對方是怎麼考慮?董俷並不在意。

  可以看得出,他們也想借用自己的人來加強護衛。不管那位家主是什麼態度。這種事情對於雙方來說都有好處,所以董俷也不介意,一行人向徐州前進。

  兩天後,他們來到了下邳國。

  只要看過三國演義的人,都應該聽過這個地名。

  劉備解徐州之圍,曾駐紮下邳;關雲長千里走單騎,也正是因為下邳有劉備的家人,而他恰好鎮守下邳,最後不得不暫時投降曹操。

而最有名的,莫過於那位三國歷史上最聲名狼藉,同時也是最受人關注和喜愛的虎狼之將,三姓家奴呂布。其生命中最後的謝幕典禮,也正是在下邳。

  下邳在漢朝是東海郡的首府。當年劉邦奪天下後,改封韓信為楚王,其都城也在下邳。本朝明帝,建立了下邳國,並封他的兒子劉衍為下邳王,一直到現在。

  抵達下邳後,董俷出於對這座城市的仰慕,帶著典韋走了一大圈。

  晚飯後才回到了客棧,剛走進房間,卻發現那位家主帶著那個俊秀的小童子在裏面等候。

  唐周和黃劭,小心翼翼的作陪。

  看到董俷進來,兩人使了一個眼色。沒等董俷明白過來,那位家主卻站起了身。

  他拱手道:「俷公子,一路多有得罪,諸葛珪賠禮了!」

  「啊,客氣,客氣!」

  董俷有點懵,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這位倨傲的家主竟然來這裏賠禮。

  不過看唐周和黃劭的樣子,這位家主的來頭似乎不小啊。

  慢著,諸葛珪?他竟然姓諸葛!董俷不禁很震驚,不是因為眼前的文士,而是因為這個姓氏,聯繫著三國演義中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諸葛亮。諸葛珪,是什麼人?

  諸葛珪自顧自的說:「剛才珪與小兒在街上聽人說起了一件事,有一位壯士在青、徐、兗、豫四州之上連續襲擊太平道的道場。珪略一思忖,就想到了俷公子一行人。剛才與兩位先生交談,才知道俷公子竟然是伯喈先生的門生,失敬,失敬!」

  董俷先是一陣緊張,不過後來聽這位諸葛珪的口氣,似乎是很讚賞他的行為。

  同時也在感歎,名士就是名士……想必如果不是蔡邕的名頭,這諸葛珪也不會是這種態度。

  當下還禮說:「先生客氣。俷不才,蒙伯喈先生錯愛,雖說要收為門下,但還沒有行拜師之禮。說不上是伯喈先生的門生,還請先生不要誤會。」

  這種態度,讓諸葛珪非常滿意。

  「能得伯喈先生的讚賞,俷公子足以自豪!」

  雙方又客氣了兩句,分賓主落座。諸葛珪這才說:「俷公子,既然將要成為伯喈先生的學生,說起來也是一家人,珪也就不客氣了。俷公子剷除太平邪道,實乃大快人心的舉動。那太平道明裏傳教,暗中卻行不軌之事,珪早就看不過去。」

  董俷總算放下心,至少這諸葛珪已經表明了太多。

  但還是有點不放心,暗裏使了一個眼色,唐周起身說:「諸葛大人,學生還要去查看一下部曲的情況,就先告辭了。君明,請隨我一起去看看,我可安撫不了那些人。」

  君明是典韋的字,出自於蔡邕的手筆。

  典韋典君明,很上口。典韋對這個字非常的滿意,同時也很開心。畢竟,為他取字的人可是天下間最有名的大儒,蔡邕蔡伯喈。說出去的話,也足夠他感到自豪。

  唐周和典韋出去警戒,屋子裏只剩下董俷、諸葛珪、黃劭以及那童子四人。

  諸葛珪微微一笑,對唐周他們的目的了若指掌,但是卻毫無半點怒意。當然,如果董俷不是蔡邕的學生,就他這種防備的態度,足以讓諸葛珪立刻起身,拂袖而去。

  「珪此次之所以舉家遷移,也是因為那太平道的緣故。太平道這兩年野心彰顯,而朝廷對此視若不見,無異於養虎為患。珪常擔心,大亂將起,故而才決定搬遷。」

  董俷點點頭,「君貢先生的擔心,也正是俷之所憂。」

  君貢,是諸葛珪的字。

  諸葛珪正色道:「故而珪聽聞俷公子的壯舉後,有幾件事情想要請教。」

  「請教不敢,但問無妨。」

  「俷公子一路所為,看似沒有章法,但卻又暗藏玄機。珪想請教,俷公子所為何謀?」

  「這個……」

  董俷有點猶豫,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畢竟和這個諸葛珪相交並不算深,就算他姓諸葛又能如何?保不齊也是個野心家。諸葛氏在琅琊確實是一個望族,剛才黃劭也介紹過。據說這位諸葛君貢先生的祖上,曾擔任過董俷老子現在所擔任的職務,司隸校尉。可那又能說明什麼?

  沒想到,諸葛珪沒有開口,他身邊的童子卻說了話。

  「俷公子所謀,顯然是為了吸引太平邪道的注意力,其意當在洛陽,是不是?」

  董俷嚇了一跳,看著那童子。

  不會吧,連個小屁孩兒都能看出我的計畫?這小屁孩兒是誰?難不成是傳說中的孔明先生?

  董俷不知道諸葛亮出生於何年何月,本能的就把這童子和諸葛亮聯繫在了一起。

  諸葛珪從董俷的反應中也得到了答案。

  他笑了起來,「俷公子不必擔心計謀敗露,也無須害怕珪和太平妖人有所牽連。說實話,俷公子的目的在洛陽,還是小兒提醒了珪。否則,珪至今也猜測不出。」

  「敢問小公子何名?」

  「小兒諸葛瑾,年方十歲!」

  呼了一口氣,原來不是孔明先生。不過董俷突然一顫,駭然的看著那俊秀的童子。

  諸葛瑾,諸葛瑾……諸葛子瑜,不就是傳說中孔明先生的哥哥?

  目光轉向諸葛珪,這位難道是諸葛老爹嗎?

  對於董俷的這番失態,諸葛珪有點茫然不解。自家兒子才十歲,聲名不彰。俷公子為何會如此失態?看他的樣子,分明是對自己這個兒子非常,非常的仰慕啊!

  「俷公子聽過小兒的名字?」

  「啊……這個,這個是頭次聽到。」

  「為何如此吃驚?」

  董俷張口結舌,然後哈哈大笑以掩飾剛才的失態,說道:「瑾公子真是聰慧,我從未見過如此聰慧的人,故而有些失態了。呵呵,君貢先生,您可真的是好福氣!」

  諸葛珪忍不住洋洋自得的捋著鬍子,看得出來,他的確是很驕傲。

  「我弟弟聰明勝我十倍!」

  董俷一陣劇烈的咳嗽,看著諸葛瑾道:「你弟弟?」

  諸葛珪更得意,笑著說:「哦,他說的是我那次子亮。年方三歲,確是聰慧過人。」

  次子亮!

  董俷真的快要瘋了……他見過那小屁孩,喜歡跟在諸葛瑾的屁股後面,還拖著鼻涕。長得是粉雕玉琢,很漂亮。可是當時,董俷還真的沒有把那小鼻涕蟲和大名鼎鼎的諸葛先生聯繫在一起。諸葛亮,那個鼻涕蟲,就是傳說中的諸葛亮嗎?

  咦,我居然還掐了一下諸葛亮的臉蛋啊!

  那可是名人的臉……

  「俷公子,俷公子……」

  「啊,君貢先生,有何指教?」

  董俷總算是清醒過來,尷尬的笑了笑。就算是諸葛亮又如何?還不是個小屁孩兒!

  諸葛珪也笑了,「看起來,我這兩個孩兒,讓俷公子很吃驚!」

  董俷正色道:「君貢先生,非是俷說恭維之言。俷觀兩位公子,他日必將名揚天下,名留青史啊。」

  名揚天下還好說,名留青史……

  諸葛珪拱手道:「若小兒將來真有此成就,皆拜公子今日之言。子瑜,你可聽到了嗎?以後要更加刻苦讀書,方不負俷公子今日的看重。還有你弟弟,要好好教導。」

  「孩兒明白!」

  諸葛瑾很恭敬的答應,不過又好奇的看了一眼董俷。

  這位俷公子,好像真的很看重我。只是,他為什麼會看重我呢?嘻嘻,俷公子好像是個好人。但說心裏話,他長得真的很難看,特別是笑的時候,比不笑還難看。

  如果董俷知道這小屁孩兒此刻心裏的想法,定然是哭笑不得。

  諸葛珪說:「俷公子,客套話珪就不多說了。公子之意,珪已明白。珪一家將會在廣陵轉道,走丹陽而入荊州。我與好友龐山民相約,他會在江夏接我一家老小。若俷公子也要去荊州,我們不妨結伴而行。只是珪不知道,俷公子可願意。」

  這一席話,讓董俷萬分的感動。

  人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同時也明白,和他一起走,可能會有很多的兇險。

  但諸葛珪還是願意和他結伴而行。

  其原因……董俷不願意再去揣摩。而且揣摩文士的心思,比和一百個人打架還累。

  他站起來躬身一禮:「君貢先生高義,俷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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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案:
 典韋,在歷史上有名無字。有一說字『子滿』,此為「操聞韋死,...,親自臨哭,遣歸葬襄邑,拜子滿為郎中」之謬誤(典韋之子,典滿)。
 庚新在本章杜撰典韋的字為君明,切不可當真或引用。

 龐山民,荊州名士龐德公之子,後娶諸葛亮二姐為妻。但《三國演義》內文為龐德公,字山民。此應謬誤。
 庚新在本章說,龐山民為諸葛亮之父-諸葛珪的好友,應該是指龐德公。否則撇開年紀不說,將女兒嫁給好友還以好友待之,這是不符合古代倫理觀念的。當然,不排除龐山民和諸葛珪是忘年之交,而此時的龐山民尚未娶諸葛亮二姐這種可能。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8:48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2 22:22
第七十一章 一語點醒夢中人

  徐州的天氣很好,至少在過了下邳之後,天氣看上去很好,積雪也很稀少。

  好天氣,總會給人帶來好心情。董俷更是如此,因為他還遇到了上輩子最崇拜的人。

  雖然,那傢伙還是一個拖著兩行鼻涕的小鼻涕蟲,可董俷知道,這小鼻涕蟲的未來,將會是何等驚人,當然也會何等的淒涼。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沾襟。不曉得這小鼻涕蟲會不會還像歷史中的一樣?董俷騎在馬上,饒有興趣的向前看。

  前面有一輛車,有一雙烏溜溜,黑漆漆的眼睛正在盯著他。

  董俷不禁朝著那從車裏探出小腦瓜子的鼻涕蟲一笑,小鼻涕蟲一撇嘴,哇的哭了。

  ******

  再往前就是徐州了,車隊突然停了下來。

  不一會兒,諸葛珪派人過來,董俷跳下了馬,隨著那家人走到了車隊的正中央。

  「君貢先生,為什麼不走了?」

  諸葛珪壓低了聲音說:「俷公子,剛才我派人去前面打探,發現徐州四門外有很多頭戴黃巾的人。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在尋找你們,我們恐怕無法進徐州了。」

  太平道,竟然已經發展到如斯地步了嗎?

  董俷一皺眉,陷入了沉思。

  黃巾抹額,這本是未來黃巾起義時太平教徒的特徵。沒想到現在就出現了,或者說在歷史上,他們本來就是這麼出現的。不管怎樣。似乎事情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君貢先生,既然如此,我們就在這裏分手吧。」

  「俷公子,你這是什麼話?你可以為家國不惜身死,珪雖不才,亦不能束手旁觀。」諸葛珪聞聽勃然作色,怒道:「難道在俷公子眼中,珪是一個怕死的人嗎?」

  董俷連忙說:「君貢先生誤會了。俷不是這個意思。但君貢先生你要明白,俷等皆是習慣了血腥的人,而且孤身無所牽掛。但君貢先生卻不一樣,您這一大家子人……特別是大公子和小公子將來都是有前途的人,萬一出事了,豈不可惜?」

  諸葛珪臉色稍緩,心裏也不禁為難。

  他倒真的不是怕死,可家裏的人怎麼辦?特別是那兩個兒子,可不能出意外啊。

  諸葛珪有點猶豫,董俷卻微微一笑。

  「君貢先生不用再猶豫了。俷等皆亡命之徒。若留下來,連累的君貢先生一家,俷日後定會寢食難安。多謝先生這些日子來的收留,不過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告辭!」

  說著話,董俷已經撥轉了馬頭,打了一個招呼,典韋等人緊隨其後。

  看著一行人在官道上失去了蹤跡。諸葛珪長歎一聲,對身邊的小兒子說:「俷公子乃真英雄也……瑾兒,亮兒,你等當牢記,做人當如俷公子一般,才是真英雄。」

  「父親,那俷公子他們會有危險嗎?」

  諸葛珪臉色一暗,輕輕搖頭道:「這個,望老天保佑吧……走,我們進徐州城。」

  傍晚。董俷決定再次出動,襲擊了位於徐州城外的一個道場。

  倒是沒有遇到太大的抵抗。殺了三十多個太平道信徒後,一行人立刻揚長而去。

  不過董俷心裏有點不安,入夜後在一個避風的破宗祠裏休息。

  點燃了篝火,大家圍坐在火邊。典韋帶著兩名巨魔士在宗祠外面放哨警戒。

  唐周忍不住開口問道:「主公,您這一路上帶著那個傢伙,究竟要如何處理啊。要是磨他的性子,卑下看也應該差不多了。」

  董俷抬頭,看著位於宗祠角落的周倉。

  其實他很猶豫,該怎麼處理這個人。這一路上,他不是沒有想過如何處理這個傢伙。但周倉的骨頭很硬,並不願意向他們投降,逼迫急了就破口大駡,甚至以死相脅。後來董俷提起了裴元紹的名字,周倉才稍緩和了一些,但始終沒有吐口。

  董俷也沒精神和他磨嘴皮子,可又不忍心殺他。

  不管怎麼說,這周倉也是個名人。殺了很可惜,但不殺的話,也實在是一個麻煩。

  站起來走到周倉跟前,這個黑臉漢子看上去很疲憊。

  一路上顛簸,再加上看了無數的血腥,周倉已經麻木了,同時也無力再去反抗。

  心裏很清楚一點,太平道恐怕是沒希望了!

  試想,已經引起官府的注意,同時被董俷這麼一路殺下來,信徒們對於大賢良師的信任度大大的降低。他們能成事,能召集信徒,本來就是靠大賢良師的神鬼之說。如果不能殺死董俷,大賢良師的威望將會減低;可就算殺了,又能如何?

  抬起頭看著董俷,周倉說:「俷公子,你不用再勸我了,我絕不會降你。」

  董俷很奇怪。當初裴元紹很痛快就投降了,怎麼這個周倉,會這麼硬骨頭?

  「周倉,你且說說,為什麼不願降我?」

  「俷公子,你好計較……你的目的我終於明白了,是要掩護那份名單去洛陽,對不對?不過,你雖然成功了,可是大賢良師定不會放過你。我跟你一樣是死路一條……伯侯歸順你,是他的運氣。可我不一樣,我受大賢良師的活命之恩,如果跟了你,豈不是忘恩負義?你不死,我就要跟著你一起對付大賢良師,我做不到。」

  董俷站起來,扭頭看了看唐周和黃劭,見兩人都搖了搖頭。

  唐周做了一個殺的手勢,董俷長歎一聲,「我若殺你,日後如何對伯侯交代?可我若放了你,萬一你又跑回去作惡,我豈不是有負朝廷的厚望和老師重托?周倉啊周倉,你可讓我真的很為難。你是個好漢子。殺了你……實在是有一點可惜。」

  就在這時候,宗祠外傳來一個洪亮聲音:「俷公子。若你為難,不如把他交給我。」

  董俷扭頭看,就見諸葛珪在典韋陪同下走了進來。

  「主公,我剛才在外面碰到了君貢先生一家人,他說有非常緊急的事情特來告訴你。」

  董俷連忙拱手,「君貢先生……」

  「俷公子。咱們客套話先不要說。我之前在徐州城內聽人說你襲擊了道場,心裏特別痛快。不過,我遇到了一個多年好友,他姓陳,是本地的一個望族。太平道勢大,為了保全家族,他有個族弟也加入了太平道,故而得到了一個重要消息。」

  「什麼消息?」

  「他族弟告訴他,張角親傳弟子張丈八糾集青、兗、豫三州兵馬,人數大約有兩千。正朝徐州趕來,估計明天上午就會到達。而徐州亦有張角親傳弟子陶平漢帶一千人在傍晚出了城。據說是要去會合張丈八,估計是要匯合一處對付你們。」

  兩千,加一千……

  董俷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三千黃巾力士,再加上遍佈各地的太平道耳目,聽上去確是非常的可怕。董俷也沒有想到,會吸引來太平道如此龐大的兵力。三千黃巾力士。再加上之前在昌邑幹掉的八百黃巾力士,這可是太平道五分之一的精銳。

  看起來,張角是要動真格的了!

  周倉笑了起來,「俷公子,你聽到了吧,我沒有說錯。你們的確很厲害,你和那個醜鬼也確實非常悍勇。可你畢竟只有十幾個人,要對付三千黃巾力士,那是休想。」

  典韋勃然大怒,上前給了周倉一記耳光。

  「醜鬼。閉嘴!」

  「哈哈哈,你們是不是害怕了?」周倉吐了一口血痰,毫不感覺疼痛。

  董俷制止住了典韋,但也沒有心情和周倉鬥嘴,轉身低喝道:「黃劭,地圖拿來。」

  黃劭立刻從行囊中翻出了徐州地圖,董俷就著火光仔細看。

  從地圖上來看,退路已經被堵截了……由徐州走只有三個方向,一是順淮水往西,到汝南。不過汝南的太平道據說非常興盛,更有太平道南方大帥張曼成坐鎮。董俷對這個人沒特別深的印象。但黃劭和唐周都說,張曼成是太平道中的主事人之一,和在翼州坐鎮的張牛角,合稱二張,兵法韜略頗為精通,是難得的帥才。

  所以,汝南不能去。

  只剩下九江和廣陵。九江河道縱橫,廣陵有險峻群山。

  二者選其一的話,董俷寧願選擇廣陵。但是他手指在廣陵周圍的群山時,又遲疑了。

  「主公,咱們這樣一味的跑,可不是一個辦法啊。」

  「我當然知道。現在事情已經鬧大了,張角不殺我們,肯定不會甘休……我是在想,既然已經這樣了,能不能讓張角再丟一次臉,把這三千黃巾力士也給吃掉。」

  「啊?」

  黃劭和唐周好像看瘋子一樣的瞪著董俷,就連正在旁邊勸說周倉的諸葛珪也傻了。

  「俷公子,這不可能!」

  董俷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從宗祠外又走進來了四人。一個中年人,懷抱諸葛亮,後面還跟著諸葛瑾,和一個年齡看上去和董俷差不多的少年,一身文士裝,頗有風度……

  那中年人身高七尺,面如粉玉一般,透著一股子精神。

  諸葛珪一看見此人,連忙走上前。

  「俷公子,我來介紹。這是我剛才說的好友,姓陳名珪,字漢瑜,是徐州名士。這是他的公子,陳登陳元龍,少而聰慧,是本地少有的神童。」

  「漢瑜,這就是俷公子。」

  陳珪哼了一聲,算是打了照顧。

  而那少年,卻是一臉的桀驁之色,撇了董俷一眼,卻沒有說話。

  諸葛珪感覺有點尷尬,連忙說:「漢瑜,俷公子乃是伯喈先生訂下的弟子。」

  陳珪和陳登似乎很驚奇,臉色也有了些好轉。不過陳珪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後,冷笑一聲道:「伯喈先生當世大儒,珪素來是敬佩的。只是他這眼力……嘿嘿。嘿嘿。」

  言下之意還是瞧董俷不起,不過比之剛才卻好了很多。

  董俷倒是沒生氣。一來已經習慣了士大夫派頭,另一方面卻是被那少年的名字所震驚。

  陳登,陳元龍?

  我天,這也是個三國時期牛人啊!

  董俷連忙行禮,心裏面卻暗自道:此次中原之行可真是運氣不錯,見到的牛人……嘖嘖。一個接著一個,可真算是開了眼界。

  陳珪放下了諸葛亮,對董俷說:「俷公子壯舉,某已經聽君貢說了,深感佩服。只是,太平道如今已經成勢,俷公子可是惹上了殺身之禍。我剛才進來的時候好像聽俷公子說要滅掉那三千兵馬?不知俷公子有人馬多少,計畫是否周詳?」

  董俷有些羞愧,搖搖頭說:「俷尚無計畫,只是有這個打算。人馬嘛……除了俷之外,連帶著他們二位,一共有十六個人,馬匹共四十三匹。除此之外就沒有了。」

  「哈,簡直是大言不慚,這些人就想滅掉三千太平賊?」

  諸葛珪突然說:「漢瑜,俷公子算錯了。不止是十六個人,算上我諸葛珪一家老小。應該是五十七個人。」

  「君貢先生……」

  「俷公子,我們分手之後,珪一直在想。此事關乎大漢社稷的安危,總不成讓你一個還未成年的少年獨力支撐。我等自稱名士,身受皇恩,此危急存亡之秋,自當捨命以報效朝廷。我一家老小共四十一人,都聽從你的指揮,任由你調遣。」

  董俷無比感激,躬身一禮道:「君貢先生,俷感激不盡。」

  「君貢。莫以為只有你諸葛家的人知道報效朝廷,你說這話,讓我陳氏一族如何自處……哼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俷公子,我陳家可提供三百丹陽卒給你。另外奉送盔甲武器三百套,至於你能否消滅太平賊,陳某將在徐州拭目以待。」

  說完,他轉身帶著陳登就走。

  陳登臨出門的時候,饒有深意的看了董俷一眼,突然說:「俷公子,若你能成功,則功在社稷。與你,與你董家,與朝廷,乃至黎民百姓,都將是功德無量啊。」

  董俷還有點不太明白這陳元龍的意思,父子二人已經出了宗祠。董俷不敢怠慢,忙帶著黃劭唐周走出了宗祠。可這一出來,卻不由得呆住了。只見距離宗祠五十步的地方,有三百悍卒靜立原地。見陳珪父子出來,一員青年將領上前行禮。

  「這是我家將于靡,今日也一併交給俷公子。于靡,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我陳家的人。俷公子是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董大人的公子,你要好好輔佐,求一前程。」

  「于靡定不負家主栽培!」

  「好了,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君貢,既然你要淌這渾水,我也不攔你。俷公子,前途險惡,還望你多多小心。照顧好君貢一家,陳某在這裏拜託你了。」

  陳珪拱手,然後帶著陳登走了。

  諸葛瑾輕聲道:「俷公子不要責怪漢瑜。他家大業大,凡事更是小心,不得不如此。此次能送出三百丹陽悍卒,已經是出乎我想像。這可是他陳家一半的家底兒。」

  董俷一笑,「君貢先生不要誤會,我怎能責怪漢瑜先生?于靡將軍是吧,請讓大家原地待命,你隨我進來。」

  于靡立刻吩咐下去,那些悍卒圍住了宗祠,形成了一個三十步寬的空地。

  諸葛珪的家人在宗祠外升起了篝火,婦孺圍坐篝火旁竊竊私語。而巨魔士則守在宗祠外面,董俷一群人,圍著篝火,看著地圖,苦思冥想對策,久久的不說話。

  三千人,怎麼才能消滅這三千人呢?

  正當大家都感到苦惱的時候,諸葛亮抓著一把枯草,一顛一顛走了過來。

  「火,火……」

  小鼻涕蟲看篝火快要熄滅了,想要上前添火。

  董俷看著他手中的枯草,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君貢先生,各位……我有主意了!」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8:38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2 23:29
第七十二章 火燒盤龍谷(一)

  諸葛亮一生中最著名的是什麼!

  是他尚未入世,就已經三分天下的《隆中對》?亦或者是孤身過江東的舌辯群儒?還是他七星壇上借東風,又或者是七擒孟獲、六出祁山的故事,還有面對司馬懿仍焚香弄琴的空城計?不,這些對於普通人而言,似乎有一點太過高深了。

  至少對董俷來說,諸葛亮最著名的莫過於他放過的火。

  才出茅廬,就火燒博望坡。然後又有火燒新野,火燒赤壁,三把火燒得曹操百萬大軍灰飛煙滅。不管正史中如何記載,但是在董俷的心目中,諸葛亮是玩火的高手。

  諸葛瑾忙跑過來,抱著諸葛亮離開了篝火。

  董俷撿起了地上的枯枝,投入篝火中,那火焰立刻再次熊熊。

  「三千兵馬,也經不住一把火啊!」

  諸葛珪等人抬起了頭,看看董俷,又看看正在諸葛瑾懷中呀呀叫嚷的諸葛亮,豁然開朗。

  「俷公子的意思是……」

  唐周介面道:「北方大雪,可廣陵自入冬以來,尚未有過雨水。滿山枯枝,正可作引火之物……主公,您的意思是把太平賊引入廣陵群山,而後把他們燒死在裏面?」

  這唐周果然是一個心思活泛的人,搶先說出了董俷的主意。

  董俷點點頭,「只是我等對廣陵附近的地形並不是非常熟悉,如何放火,尚未有定論。」

  哪知那于靡卻在這時候走進來。聽到董俷的話之後,開口道:「俷公子。小人就是廣陵人,對那裏地形倒也算了解。我記得有一個地方,倒很適合公子的計策。」

  「哦?」

  正是剛瞌睡就有人送枕頭,董俷喜出望外。

  連忙起身拉著于靡,讓黃劭奉上了地圖,「還請于壯士指點。那您所說地方,究竟在什麼位置?」

  于靡頗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湊過去,在地圖上看了幾眼後,點頭說:「這繪地圖之人頗有水準,幾乎徐州所有的山川河流都有標注……嗯,我說的那個地方也被標注了。」

  他手指一個地點,「就是這裏,盤龍谷!」

  「盤龍谷?」

  「這是環形山谷,谷中多雜草枯藤。而且由於這裏的地形很奇特。可以遮擋風雨,所以一年四季都很乾燥。廣陵本地人都知道,靠近盤龍谷,絕不可以引火。因為一點點的火星,都會讓整個山谷燃燒起來,故而也有人把這裏叫做火燒谷。」

  董俷連連點頭,「就是這裏,就是這個地方。」

  于靡接著說:「這個地方很隱蔽。就算是本地人,知道這個山谷的也不算太多。」

  諸葛珪一拍大腿,「既然如此,我們就選擇此地。」

  黃劭一皺眉,「地方選好了,方法也確定了,甚至連人手也得到了補充。可有一個問題啊……怎麼把太平賊三千黃巾力士引過去呢?他們不去,計策就不成。」

  董俷等人聞聽,都又沉默了!

  是啊,張丈八、陶平漢既然是太平賊的一方首要。肯定也不是愚蠢的人。怎麼帶他們過去呢?

  諸葛珪沉吟了片刻後,猛然說:「我有一計。可讓太平賊來送死。」

  董俷連忙說:「願聞其詳!」

  諸葛珪壓低聲音,這般如此,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董俷等人聽得是連連點頭。

  但到了最後,董俷又發現了一個問題:「君貢先生此計甚妙,可這計策最關鍵之處,在於一個人。若張丈八和陶平漢不能信任此人的話,一切計策最終是空談。」

  一時間,眾人又沉默了。

  眼角的餘光突然掃過了縮在了宗祠角落裏的周倉,董俷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唐周、黃劭還有諸葛珪都笑了,連連說:「就是他,就是他!」

  周倉被這幾個人的笑容嚇壞了,縮在角落裏大聲叫喊:「你們想要幹什麼?別打我主意。我不去,我絕對不會去……就算你這醜鬼殺了我,我也絕不會去!」

  董俷不理周倉,笑道:「各位,此計的成敗,可就在他身上了。」

  ******

  太陽暖洋洋,碧空萬里無雲。

  雖然說風很生冷,吹在臉上好像刀子似的,可對於習慣了西北苦寒氣候的董卓來說,這點小風還不算什麼。他光著膀子,在院子裏揮舞一對石鎖,不時發出一兩聲喊喝,汗水順著身子滑落,腦袋上更蒸騰出一蓬蓬的熱氣,風一吹,立刻消散。

  年紀大了,真的是不如以前了!

  早些年他可以在馬上挽三石的強弓,並且左右開弓絲毫不會覺得辛苦。可現在,才這麼活動了幾下,就有點喘了。歲月不饒人,當年縱橫西北的董仲穎如今已經老了!

  可董卓絕不服老!

  小兒子越發出息了,一天天的茁壯成長。

  他還要再努力,做一棵為兒子遮風避雨的參天大樹。所以,他現在還不能有所懈怠。

  最讓董卓開心的是,兒子和當世大儒蔡邕結識,這對於已經處於瓶頸的董家而言,是一個大好的機會。能得到那些士大夫的承認,是董卓的畢生願望。如今看起來,這個願望似乎已經不再遙遠。想起他那醜兒子,董卓就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自豪。

  呼哧呼哧的放下了石鎖,董夫人拎著一件錦袍走上來,披在了董卓身上。

  「夫人,阿醜最近有信嗎?」

  董夫人噗嗤笑了,「仲穎,你最近倒是很關心阿醜啊。呵呵,你也不想想,阿醜如今是在中原遊歷,哪有那麼多空閒的時間?放心吧,他若有空。一定會來寫信……哦,你那四丫頭昨天過來說,大妹送你那匹赤兔馬,她想拿走騎一騎。」

  「胡鬧!」

  董卓黑臉一沉,「這丫頭天天瘋瘋癲癲,都已經嫁人了,還想著舞刀弄槍,哪像個女孩子?你也是。有空讓她多讀讀書,學學女紅,別整天的惦記著我赤兔馬。」

  正說著,李儒從外面走進來。

  「岳父大人!」

  「文正啊,媛兒已經成親有年頭了,也該要個孩子了,省得那丫不正經。」

  李儒那張很秀氣的臉,騰一下子紅了。

  好在董卓也沒有就這個問題再說下去,披著錦袍大步流星的朝客廳走去。李儒跟在他的後面,似乎是有話要說。而董夫人則很自覺的找來家奴,打掃起演武場。

  「文正,有什麼事情,說吧。」

  李儒猶豫了一下,「岳父,這件事和阿醜有關係。」

  董卓本來是鬆鬆垮垮坐在榻上,聞聽李儒這話,立刻坐直了身子,「阿醜怎麼了?」

  「您還記得上次阿醜派來送信的人嗎?」

  「當然記得。哦,那個人好像是叫,叫什麼來著?」

  「馬嵩!」

  「哦,就是馬嵩!」董卓一拍前額,疑惑的看著李儒說:「文正,這和阿醜有什麼關係?」

  「那馬嵩最近和文開的交往非常頻繁,小婿時常見他二人在一起喝酒。我倒不是擔心阿醜有什麼用心,而是這馬嵩來董家的時間不長,我害怕他……文開是您的親隨大將,如果馬嵩是別人派來的,是不是……小婿覺得,還是給他點事做。」

  這番話說出來,李儒在心裏暗自道:阿醜兄弟,別怪姐夫啊。你這動作太明顯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在拉攏華雄。岳父現在不懷疑。可時間長了,總會生出不好的心思……這個馬嵩,實在不會辦事。拉攏人,哪能用這麼明顯的手段?

  董卓哦了一聲,倒是不甚在意。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馬嵩和華雄是老鄉,所以走的近一些,倒也算是正常事情,和阿醜無關。你娘也問過綠兒,這個馬嵩在金城歸順你阿醜兄弟之後,轉戰千里,其忠誠亦無需擔心。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讓他這麼閒著,也不是個事兒。」

  李儒眼珠一轉,笑道:「我也聽媛兒說過,這馬嵩早年曾是個商販。要不……」

  「可派他打理軍需。嗯,我正準備派人去五原採購一批戰馬,不如就讓他去做吧。」

  「父親真是慧眼識人,讓馬嵩去購馬,正是最好人選。」

  這個結果,也正是李儒想要的結果。

  先退後進,為這馬嵩求一職務,同時消除董卓的懷疑,還能交好阿醜,一舉三得。

  董卓靠著墊子,沉吟了片刻後,「唐周可有消息?」

  「已經派人送過信了。想必他應該已經行動,若是有消息,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

  「嗯,此事不可馬虎,一定要加緊進行。」

  董卓又想了想,「還有,進京所需的一切物品都準備妥當了嗎?」

  「已經準備妥當。」

  「嗯,大將軍和張讓的禮物一定要豐厚。在這件事情上,你說的不錯,我最好還是不要牽扯進去。這件事情你要加緊進行,一旦唐周回來,我們就立刻進京。」

  「小婿明白。」

  這爺倆兒說完了正事,又開始閒扯起來。

  兩人的話題不知不覺又繞到了董俷的身上。說實話,對於董俷的童年,董卓和李儒都不是很清楚。不過李儒還好一些,從董媛那裏聽過不少,所以說的話也就多一些。有一些事情,董卓聽夫人說過。可再聽一遍,依然覺得有趣,笑個不停。

  「大人!」

  兩人說的正興高采烈,突然有親衛走進來稟報。

  董卓很不高興,陰沉著臉問:「有什麼事?」

  「大人,門外來了一群人,說是俷公子的手下,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向大人稟報。」

  「阿醜有信了?」

  董卓的眼睛一亮,呼的起身道:「快讓他們進來。我不是說過,若是我那獅兒派人前來,要立刻帶進來。廢物,真是廢物。」

  「文正,阿醜突然派人,莫不是出事了?」親衛離去之後,董卓有點惶恐的詢問。

  這人啊,真很奇怪。父子兩個沒和好的時候,怎麼看那醜兒子怎麼不順眼。可如今和好,那父子血脈相連的親情讓董卓變成了一個合格的父親。

  李儒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遮掩道:「應該沒事吧。」

  「嗯,嗯,阿醜勇猛絕倫,我才不信誰能難為他。」

  翁婿二人正說著,從客廳外面走進來了一群人。為首的兩個,董卓認識。一個是董鐵,好像是阿醜的親信;另一個叫成蠡,好像是老娘給阿醜配備的親隨。不過,在兩人中間,還有一個風塵僕僕,看上去年歲可不小的男人,董卓就不認識了。

  「老主人!」

  「老主公!」

  董鐵、成蠡和巨魔士們齊刷刷的跪下來行禮。

  唯有那老者依舊傲然站立。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董卓,董卓也在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說實話,這兩人此刻的風範都不怎麼好看。

  一個是披著錦袍,袒露胸膛,胸口的黑毛清晰可見;另一個卻是風塵僕僕,鬍子、頭髮上顯得非常的淩亂,有一種很落魄的感覺。可那氣度,讓董卓肅然起敬。

  李儒也留意到了老人,心裏盤算著:此人是誰?

  而董卓卻站起身,拱手向那老人道:「這位先生,在下董卓,敢問先生何名?為何而來?」

  幾乎是在同時,李儒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名字。

  不會是他吧!

  慌忙站起來,肅手恭敬的站立。心裏同時在想:我的個天,若是他,可不得了!

  董卓還奇怪李儒為何是這種反應,正準備低聲詢問。

  而老人卻開了口。只見他微微拱手:「董河東,久聞大名,今日一見,真乃幸事。老夫蔡邕,受阿醜徒兒重托,前來求救於董河東。倉促相見,還請原諒則個。」

  「哪裡,哪裡,先生……伯喈先生?」

  董卓的眼睛頓時瞪得溜圓,而身後的李儒,更是一臉的激動,快走兩步道:「學生李儒,拜見伯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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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案:
 則個,語氣助詞。表示委婉或商量、解釋的語氣。原諒則個,類似今日口語的「原諒一下」。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8:40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3 00:10
第七十三章 火燒盤龍谷(二)

  起風了,而且越來越大。

  廣陵很少在冬天出現這麼大的風,搖曳山中的枯藤雜草沙沙作響,一派荒涼景象。

  董俷很惱火,非常的惱火。

  他不時的打量身邊的諸葛珪,實在想不明白,他怎麼能三言兩語的就勸降了周倉?

  當然,周倉不是降他董俷,而是降了諸葛家族,甚至還很過分的改了姓,叫做諸葛倉。諸葛這個姓很好聽嗎?怎麼聽都像是豬哥。

  對於這其中的玄機,諸葛珪顯得高深莫測。一問三不知,問急了就故作神秘的說:「此乃珪家族之秘法。」

  秘法個屁,還不是耍嘴皮子!

  董俷對此痛恨不已,同時也算是明白了,演義當中那小鼻涕蟲為何能在長大後氣得周大公子吐血三升……不對,是三次,生生把周大公子給氣死。那張嘴啊,就是從他老子那裏繼承過來。能把死人說活,想必勸降個周黑子,是沒有問題。

  眼睜睜的看著到手的高手就跑到了別人的手中,董俷不禁心疼的要死。

  可有什麼辦法?誰讓他嘴皮子沒有君貢先生的嘴皮子利索,更無法讓死人重生。

  坐在石頭上,董俷依舊是氣鼓鼓不說話。

  而諸葛珪神色輕鬆,帶著平靜的笑意。別以為他很輕鬆,其實他比誰都緊張。只看他的手在一直顫,就知道他心裏面甚至比唐周、黃劭還要緊張一些。畢竟,那兩個人是從戰場上走出來的,而諸葛珪這輩子,估計還沒有見過活生生的殺人場面。

  不無惡毒的想。如果這時候幹掉諸葛珪一家,會怎麼樣?

  「主公……」

  「啊!」

  「他們來了。」

  董俷等人站在盤龍谷懸崖頂上,堆著無數的枯藤。從下面看,根本看不到人。四周有百名丹陽兵,一個個手握兵器,很緊張的蹲在枯藤後面,隨時準備放火。

  盤龍谷地形確實很險要,據說在春秋戰國時,曾經被作為藏兵之所。

  裏面能容納數千人,到處都是犬牙交錯,形狀古怪的岩石。山谷三面峭壁,只有一個出口。谷中被清理出了一塊空地,堆放著兩三個石頭砌成的爐灶。周圍還紮了十幾個草人,從山谷外看去,裏面好像真的是有人躲藏。是的,非常之逼真。

  從遠處,一行人馬行來。

  看打扮就知道,這些人是太平道的黃巾力士。人數粗略計算,當有兩千人之上。

  董俷一皺眉,輕聲道:「人數好像不對勁啊!」

  「差不多!」諸葛珪說:「漢瑜送來消息,說陶平漢留了五百名黃巾力士在徐州,而他親自帶隊和張丈八匯合。你看,最前面那個傢伙,應該就是賊人陶平漢吧。」

  敵人的行進速度很快,為首一人胯下馬,掌中刀,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黃劭說:「那就是陶平漢!」

  「張丈八在哪兒?」

  「沒看見……我估計他是留在營裏看守諸葛倉吧。君貢先生,那諸葛倉真的可靠嗎?萬一他耍花招,我們可就要全部死在此處。」唐周還是有些擔心問道。

  的確,此次行動的風險很大,其中的變數也很多。

  當初派周倉回去報信,本來就是冒著風險。如果不是因為周倉是唯一合適的人選,如果不是因為諸葛珪拍著胸脯保證,董俷還真不敢輕易的行此險招。

  「俷公子,你說那典韋,真能救出諸葛倉嗎?他現在可是我諸葛家的人啊!」

  董俷掃了一眼遠處的黃巾力士,「如果漢瑜先生的情報沒錯誤,張丈八留守在營裏的人,不會超過二百人。以一百丹陽兵,加上典韋和我的巨魔士,足矣。」

  「俷公子,你那典韋典君明,可當真是猛將啊!」

  諸葛珪很羡慕的嘀咕,「不如你把他送給我吧,要什麼條件,你就只管開口好了。」

  董俷狠狠的瞪了諸葛珪一眼,「君貢先生,君明乃世之虎將,古之惡來,豈能做貨物般買賣?再說了,他乃俷之兄長,俷視之若手足一般。若他願意跟你,俷絕不阻攔……這交換一說,莫要再提。再說了,你拐走我一個周倉,還不滿足嗎?」

  諸葛珪有些悻悻,「珪失言了!」

  此時,陶平漢已經逼近了谷口,看谷中人影晃動,心中頓時大喜。

  這夥人鬧了三四十天了,令恩師的顏面掃地。如今總算是抓住了,絕不可以放過。那周倉倒也立了大功,可以稟報恩師,給他一個頭目來當當。

  陶平漢一舉手中刀,厲喝一聲:「給我衝進去,死活不論。殺寇一人,賞百金。」

  已經聽說了,那些人非常的悍勇。早在出發之前,張丈八就提醒過陶平漢,絕不可以鬥將,見到敵人就應一擁而上。

  兩千多名黃巾力士立刻呼嘯著衝向了山谷,陶平漢跟在隊伍當中,眼見著衝入了山谷之後,心裏突然有些不祥預兆。湧入谷中,有黃巾力士手起刀落,砍下了一個賊人的腦袋。沒有血,沒有聲息,陶平漢發現,這谷中人竟然都是草人。

  不好,上當了!

  陶平漢的念頭剛起,突然間就聽見一聲轟隆隆的巨響從身後傳來。

  山口兩邊懸崖之上,落下了無數巨石。還在山口的黃巾力士躲閃不及,近百人被壓在了巨石下面,成了一堆爛肉。那巨石把谷口封死,緊跟著懸崖上一陣銅鑼響。

  無數火把從天而降,掉在了谷中,遍地枯草噗的一下就著了。

  火把沒有再落下,懸崖上的人又丟起了枯藤樹枝。火勢格外兇猛,瞬息間連峭壁上一層層疊摞的枯藤也燃燒起來。

  近兩千名黃巾力士被圍困在火海當中,不停的呼號,淒厲的慘叫。

  陶平漢大聲疾呼,卻已經無法再穩定住軍心。眼看著火勢越來越大,陶平漢也知道,這一次,他算是完了。不僅是他,恐怕連山外的張丈八也要危險了。

  「衝出去,衝出去!」

  陶平漢大聲的吼叫,跳下馬,向谷口奔跑。

  聚集在谷外的黃巾力士在火勢起來的一刹那,也慌了神。而這時候,一聲銅鑼響,緊跟著從兩邊殺出兩支人馬。數量都不算多,也就是在五十人左右。為首一員大將,胯下馬,手中槍,是槍槍要命。

  完全沒了主張的黃巾力士慌忙逃竄。那員大將則帶著人在後面追趕,一直向山外追去。

  這些人走了,從兩邊山崖峭壁上又下來了一群人,紛紛在谷口列陣。

  有一些從巨石上翻過來的黃巾力士剛逃出了火海,迎面就是一陣飛蝗箭雨。

  陶平漢爬上巨石頂部的時候,雙手鮮血淋漓,一支利箭襲來,正中陶平漢的面門。可憐堂堂八大尊使之一的陶平漢,連敵人影子都沒看見,就喪命於盤龍谷。

  董俷瞇縫著一雙眼睛,火光照在他的臉上,給那張醜臉平添了幾分冷戾殺氣。

  很不錯!

  想必典韋那邊也應該得手了。

  撥轉馬頭,他對諸葛珪拱手笑道:「君貢先生,此次剿滅太平賊,君貢先生功不可沒。」

  「哪裡,哪裡。還是俷公子運籌帷幄啊。」

  兩人互相吹捧,從山谷中傳來的慘叫聲越發淒厲。火勢兇猛,連谷口的石頭都被燒的通紅,再也沒有人能爬出來了……焦臭的氣味從山谷中飄出來,令人不禁作嘔。

  火勢越來越大,漸漸有向谷外蔓延的趨勢。

  董俷一皺眉,輕聲道:「君貢先生,我們還是撤吧。」

  「珪也有此意!」

  「收兵!」

  董俷當下一聲令下,一百丹陽兵立刻收起了弓箭,隨著董俷等人緩緩向山外撤離。

  山風拂來,從盤龍谷中沖天而起的火焰隨風搖擺。

  火星子亂濺,點燃了周圍的枯草樹木,火勢不斷的蔓延開來。

  當董俷等人退出山口的時候,大半座山都被火焰所吞噬。蒸騰的濃煙,沖天的火柱……

  董俷長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該結束了吧!」

  ******

  「什麼,阿醜留在那裏吸引太平賊的注意力?」

  董卓雙目圓睜,眼珠子都好像要掉下來似的,看著蔡邕,硬是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就連能言善辯的李儒,也傻了!

  蔡邕不無敬佩的說:「河東大人有此佳兒,實在是幸甚。董氏一門忠烈,此次回洛陽,邕定然會稟報皇上。河東大人,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啟程,前往洛陽?」

  董卓沉默了許久,「明日一早啟程!」

  說罷,他長身站起,「來人啊,伯喈先生一路勞乏,應該好好休息,送先生休息。」

  說實在,董卓此舉有些無禮。

  但蔡邕很理解他此時的心情……

  為人父母,任誰換做董卓的情況,唯一的兒子為掩護他人而陷入危險中,至今生死不明。恐怕誰的心情都不會好,即便是蔡邕自己,每每想起也感到很愧疚。

  「河東大人,還請不要責怪董鐵他們。俷公子對他們極為信賴,若是回來後不見他們,一定會很難過。俷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會平安歸來。河東大人別太心焦了。」

  董卓強笑一聲,「有勞先生掛念!」

  蔡邕前腳剛離開,董卓一腳踹翻了桌子,低聲咆哮道:「我怎能不心焦?我怎能不心焦?阿醜是我的兒子,不是那老兒的兒子,勸我心安,我他媽的能心安嗎?」

  「岳父大人……」

  李儒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勸說,苦笑著站在旁邊。

  一個是他的岳父,更是他的衣食父母;一個是當世大儒,也是他最尊敬的人。

  幫哪個說話都不好,如今最妥當的辦法,就是裝啞巴。李儒其實心裏也在叫苦啊。現在可以裝啞巴,難不成回家了也要裝啞巴?那董媛……我的老天,我的命太苦了!

  這念頭還沒有落下,就聽門外有人叫喊。

  「父親,父親……你要救救阿醜,救救阿醜啊!」

  董媛在家人的攙扶下走進客廳,緊跟著董夫人也進來了。她們是聽說董鐵回來了,故而想要打聽一下董俷的消息。可哪知道,卻得到了這麼一個消息,急急忙忙的就跑來了。

  董卓正心煩意亂,聞聽之後勃然大怒:「救,我怎麼救?那傻小子充英雄,我現在連他在哪兒都不知道,我去哪裡救他?」

  說罷,他拍著額頭,呼吸格外急促。

  「文正,立刻派人打探,打探阿醜的消息。另外,命徐榮做好準備,一旦有阿醜的消息,立刻出兵接應……如果阿醜有個三長兩短,我誓殺張角!」

  董卓神情猙獰,厲聲吼叫。

  一時間,董府上下都開始動作起來,一片混亂。

  董卓苦笑一聲:阿醜,你可千萬別出事啊,你還要給你姐姐報仇……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奶奶非剝了我的皮不可。臭小子,充什麼英雄?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1:42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3 00:40
第七十四章 飛燕南行

  光和三年十二月,冀中大雪。

  已經歲末,褚燕點上松油燈,讓房間裏多了幾分暖意。

  雖然分發了火炭,可是褚燕並不願意使用。他深信一點,越是優渥的環境,就越要保持艱苦的生活。安逸的生活會讓人變得沒有進取心,而他卻是一個有著強烈進取心的人。或者說,是野心?褚燕說不清楚,但始終保留著樸素的生活習慣。

  說起來,他出生於一個家境還算不錯的家庭。

  父親是真定地方的鄉紳,頗有威望。可後來常山三年大旱,朝廷派來的官員非但是不聞不問,還不斷的搜刮百姓。父親因據理爭辯,被官府在衙門口活活打死。

  從那以後,褚燕家破人亡,流落於江湖中。

  好在他幼年時曾跟人學過兵書,並且使得一手好槍法。流浪江湖三年,倒也活的滋潤。昔年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官員,已經被他殺死。作為一個朝廷通緝的犯人,褚燕在三年前投靠了太平道的張牛角,並且憑著自己的本領,得到張牛角的青睞。

  父親死的那一年,也是下著這樣的大雪。

  褚燕一把抄起虎頭鏨金槍,大步流星走出了房間。

  站在院子裏,心情變得格外陰鬱。他揮舞長槍,帶起了一道道光毫。槍頭一顫,舞出了七八朵槍花。那大槍彷彿蛟龍出海,上下翻飛。褚燕就覺得那害死父親的官員就站在正前方,胸中怒氣噴湧,連聲大喝,槍掛風聲,帶著滿天飛雪舞動。

  「好,使地好!」

  正當褚燕舞槍正興起時。旁邊突然有人高聲叫好,並且鼓掌大笑。

  大槍撲棱一招大蟒翻身,褚燕退步收勢,扭頭向旁邊看去。只見一個中年男子負手而立,正朝著他微笑。

  「義父,您什麼時候回來了?」

  褚燕看到那人,非常的高興。這中年人就是太平道北方大帥,張牛角,出身寒門,卻練得一身好武藝。更兼兵法出眾,性情剛直,深得張角信任。是太平道中除張角三兄弟外,僅有的兩個可以自立一軍的人物之一,與汝南張曼成齊名。

  當初褚燕來投,張牛角一眼就看中了他,不但委以重任,而且還收為義子。

  而這褚燕也很爭氣,證明了張牛角的眼光。

  如今,褚燕是張牛角親軍統領,又被人稱作小渠帥,就連張角三兄弟都聽說過他的名字。

  褚燕很感激張牛角。沒有張牛角的知遇之恩,也就沒有他褚燕今天。

  故而見到張牛角時,心裏萬分高興。加之剛才使了一路槍法,心中的陰鬱也驅散不少。

  倒提大槍,走上前和張牛角見禮。

  張牛角扶住了褚燕笑道:「飛燕這一手鎖喉槍可是使得越來越漂亮了,為父真是開心。」

  「還不是義父教導有方!」

  張牛角哈哈大笑,擺手示意身後的親隨退下。拉著褚燕走進了房間,眉頭突然一皺,有些不快的說道:「那些人是怎麼辦事的?為什麼不在房間裏點上火盆呢?」

  褚燕連忙說:「義父,此乃燕的主意。燕記得,幼時曾聽父親讀書,其中有一段內容是這樣: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兒覺得這話說的不錯。成大事者,必當時刻保持警醒,貪圖享受,會失去了鬥志。」

  張牛角連連點頭,「我兒說的不錯。」

  「他們送了火炭,只是兒不願意使用罷了。不過義父既然來了,兒立刻命人送來。」

  不一會兒,有褚燕的親隨送來的火盆,房間裏再添幾分暖意。

  褚燕問道:「父親,大賢良師連夜找您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牛角神色一暗,歎了口氣說:「洛陽、昌邑、魯國等地的道場接連被人襲擊的事情,你可聽說過嗎?」

  褚燕點點頭,「聽人說過一些。」

  「那你可有什麼看法?」

  「看法?」

  「今日只是你我父子閒談,你有話就儘管說,不必有什麼顧慮。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褚燕想了想,「事情起因孩兒不是很清楚,只隱約聽人提起,好像是洛陽李大目強佔他人財物,還殺了人家一家。結果對方好友為復仇,而殺了李大目的侄子……孩兒以為,此事從一開始就是我們不對。且不說強佔財物,易激起民憤,還容易暴露我們的底細。最重要的,那李大目不應該為一己私仇而調集各州道場的力量。我擔心這樣一來,會徹底暴露我們的實力,引起朝廷方面注意。」

  「這倒是不用」張牛角想了想,「有封諝、徐奉居中調解,朝廷方面不會有太大的動靜。那些閹驢拿了我們那麼多的好處,若這點事都做不到,還有何用?」

  褚燕點點頭,「這只是其一。」

  「那其二呢?」

  「從魯國道場被襲的消息傳來,孩兒一直都在留意這件事情。總覺得這其中有玄機……那些人似乎是故意這樣做,好讓我們注意他們。只是為什麼要我們留意他們呢?孩兒覺得,這裏面並不是單純的復仇,而是故意吸引我們的注意力,掩飾些什麼。」

  張牛角再次讚賞的點點頭,「我兒果然聰慧,不枉為父在大賢良師面前一番推薦。」

  「推薦?推薦什麼?」褚燕疑惑不解的問。

  張牛角並不急於回答,而是在沉吟了片刻後,又問道:「這件事等會兒再說。為父且問你,還有沒有其三?」

  「其三嘛,我觀對方的行動,皆訓練有素,可以看出那些人並非是李大目所說的山野村夫,更不是什麼流寇……孩兒擔心,張丈八乃一魯莽之輩,恐怕不是對方對手。孩兒仔細讀過那些報告,發現對方不但悍勇,而且頗有智謀,只怕……」

  褚燕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張牛角一聲長歎。

  「我兒觀察,果然是仔細。這些情況連我之前也沒有留意,還以為是一股流寇作亂。可沒想到……」

  「義父,究竟出了什麼事?」

  褚燕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看著張牛角問道。

  「大賢良師叫我前去,告訴了我兩件事情。第一,在上個月,東郡被人偷走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一份名單……有人偷走了一份名單,上面全都是洛陽效忠於我們的朝廷官員和世族。」

  褚燕聞聽,大驚失色,「此事當真?」

  「這第二件事,三天前張丈八、陶平漢率三千黃巾力士追擊對方,卻不慎在廣陵遇伏。那些人可真夠毒辣,一把火燒死了我三千精銳黃巾力士,張丈八、陶平漢二人戰死。如今消息雖然還沒有傳揚開,可徐州各地的信徒,已經是人心惶惶。」

  褚燕的臉唰的白了。

  「義父,這絕非小股流寇所為,定然是朝廷盯上了我們。當務之急,是要確認名單的去處。如果名單流入了洛陽,那我們在洛陽辛苦經營的勢力,都將會煙消雲散。」

  話說到一半,褚燕突然不說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麼,起身剛要說話,卻被張牛角攔住。

  「飛燕,名單這件事由大賢良師親自處理。名單的下落目前還不確定,只知道偷走名單的人,如今就跟著那些人四處逃竄。在火燒廣陵之後,那些人突然下落不明。我們起事在即,各地兵馬和糧草也都在籌備當中。可信徒們現在卻出現了動搖,如果不能馬上殺死那些人的話,大賢良師的聲望,也將會受到極大打擊。」

  褚燕很想說:那名單可能已經被送去了洛陽。

  可他還是忍住了,因為他也知道,太平道有今日的聲勢,張角的聲望起了重要作用。

  張牛角說:「為父已命人嚴守青、兗、豫三州通往洛陽的要道。名單一事你無需擔心,只要名單出現,封諝和徐奉二人自然會設法處置。只是那些賊人,需有人去對付。你張曼成叔父如今正全力處理南方軍務。汝南至南陽一帶的事情繁瑣,一時間恐怕他是騰不出手來。所以,為父就向大賢良師推薦了你,由你負責。」

  褚燕想了想,覺得名單一事似乎也應該不成問題。洛陽有封婿跟徐奉在,任何風吹草動都難以逃脫他們的耳目。

  只是心裏還有些擔憂,他總覺得這件事情,並不是他想像的這麼簡單。

  「飛燕?」

  褚燕猛然醒悟過來,起身拱手道:「父親,若要我處置此事也不難,只是孩兒想知道,徐、揚、荊各州都能配合嗎?若是如此,孩兒定可以找到那些人,將其殺之。」

  「大賢良師已經下令,南方各州道場你可以隨意調遣,除軍務不能干涉之外,各道場都需要配合你的行動,聽從你的指揮。這是大賢良師送給你的天公令,憑此令可調集各州人手。」

  褚燕接過了張牛角手中的金牌,看了一眼後,鄭重其事的放入了懷中。

  「義父放心,孩兒定會取那賊人的首級前來復命。」

  張牛角微微一笑,起身拍著褚燕的肩膀說:「我自然信你能做到,為父就在家裏聽你的好消息……另外,此事當從速進行,你最好連夜收拾,天一亮就帶人出發。」

褚燕想了想,躬身道:「喏!」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3 00:45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3 01:25
第七十五章 傷寒症

  董俷突然打了一個哆嗦,感覺有點不太舒服。

  向身後看,黃劭病殃殃的騎在馬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好像隨時都會從馬上栽下去。

  于靡領著丹陽兵,在後面隨行。

  好像沒有什麼不正常,也只有黃劭看上去很難過,似乎是生了病。

  距離火燒盤龍谷已經過去六天了,從理論上說,董俷他們的目的基本上已經達到。這一點從揚州各地的太平道場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信徒明顯比以前少了,遠沒有當初看到的那種奔相走告的情形。

  一方面此地距離鉅鹿很遠,張角等人的威望顯然沒有在冀、幽等北方各州來的高。而另一方面,董俷等人的殺戮,也卻是讓信徒們感到了恐懼。

  信奉鬼神雖說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可若是為了這個而丟了命,可實在是划不來。

  再加上,揚、荊各地沒有像北方那樣遭災,所以情況自然是有所不同。

  按道理說,情況好轉了,董俷應該是覺得高興。可事實上並非如此,他有點心慌。

  原因?

  說不清楚!只是覺得太平道、張角應該不會這麼容易就認輸。

  他們有足夠的本錢繼續對他進行追殺,可是從過了廣陵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靜。

  張角……董俷不是很瞭解這個人。

  不過從黃劭和唐周那裏得來的情況來看,他不是那麼容易放手的人。且不去說一把火快要把張角面皮都扒下來了。吃了這麼大的虧,如果是董俷自己,恐怕也不會咽下這口氣。

  所以,張角一定有後招。

  可他偏偏沒有動靜,實在是讓董俷不放心。

  而董俷目前的情況也有些不同。于靡和三百丹陽兵的加入的確是壯大了他的力量,可相應的,也把他從暗處轉移到了明處。這好像是一次交換,太平道卻轉到了暗處。

  平心而論,董俷不想要這三百丹陽兵。

  廣陵事件結束之後,他曾想過把丹陽兵還給陳珪,只留下于靡就行。

  這傢伙武力不算很強,也就是和裴元紹在伯仲間。好在他是地頭蛇,可以打探消息。董俷記不清楚這個于靡是否在三國演義中出現過,而且他也懶得再去想了。

  一路上見過的牛人太多了,多的董俷有點麻木。

  連他最敬佩的孔明先生都已經見過,而且還親手掐了好幾次孔明先生的臉蛋。

  滿足了。董俷已經很滿足了。

  不過諸葛珪卻勸阻了他,讓他不要把丹陽兵還給陳珪。

  「俷公子,漢瑜一片好意,而這也正是你和他徐州陳家交好的見證。若是把人還給他,勢必會讓漢瑜掉了面皮,甚至還會認為你是看不起他。還是把人帶著吧,多一個人,總是多一分力量。你身邊除了典韋之外,巨魔士只剩下八個人,也正是用人之際。雖然說目標大了一些,可總好過手邊無人可用,你說是不是?」

  想想,諸葛珪說的也有道理。

  董俷這才沒有把人還給陳珪,一行人繼續啟程,繞過歷陽城,在丹陽城外也是過城門而不入,星夜趕奔江夏。按照董俷的計畫,現在他已經完成了任務,正是回家的好時候。把諸葛珪一家送過江夏之後。他就可以直接取道南陽,從潁川去河東。

  想必蔡邕等人都應該已經抵達河東,說不定已經和父親一起趕赴洛陽了。

  可沒想到,在快要抵達廬江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事情。黃劭病了,病的很嚴重。

  其實從離開廣陵之後,黃劭就一直不太舒服。

  開始還以為是小病小災,董俷也沒有太過留意。可後來病情越發嚴重,連馬都騎不得了。諸葛珪略通岐黃之術,檢查了一下後說是發寒症,情況並不算嚴重。但在廬江找來郎中診治,這才確認了黃劭的病,居然是在當時很嚴重的傷寒。

  傷寒的病因有很多。受熱,受冷,瘟疫,乃至心神不寧……諸多原因都可能引發傷寒。

  郎中檢查完畢之後,輕輕搖頭道:「請恕在下醫術淺薄,看不出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傷寒。不過我倒是可以推薦一人,說不定能有辦法。」

  董俷急忙問道:「願聞其詳。」

  「去長沙。」郎中說:「長沙有一位名醫,而且此人出身孝廉,正擔任長沙太守一職。此人醫術高明,而且對治療傷寒頗有心得,說不定能找出治療貴部屬的辦法。」

  太守?名醫?

  擁有兩千石俸祿的太守,居然是一個名醫嗎?

  董俷不禁愕然,扭頭向諸葛珪看去。諸葛珪想了想,猛然一拍手,「你說的可是張機?」

  「正是張長沙!」

  「嗯嗯嗯,若是他能出手的話,的確是沒問題。」

  董俷奇怪的問道:「君貢先生,這位張長沙很有名嗎?」

  「呵呵,確實小有名氣。張機此人我聽說過,字仲景,出身倒是好的,只是自幼好醫術,故而時常被人恥笑。他倒是不在意,一心鑽研醫術。後來家裏出面為他要來了一個孝廉,還當了長沙太守。其治下倒是非常安寧,加之醫術高明,在荊襄九郡名氣不小……只不過,從這裏到長沙有一段路程,黃先生能支持嗎?」

  黃劭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有氣無力的說:「主公,您不必管我。劭可以在此休養,等好轉了,自然去河東與主公匯合。別耽誤時間了,這裏說起來並不安全。」

  董俷一瞪眼。「黃劭這是什麼話?我曾說過,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名部屬。你跟了我,我自然就有責任保你性命……好好休息,天亮之後我就帶你去長沙找張機。」

  讓唐周留下來照顧黃劭,送走郎中之後,董俷在客房中沉思。

  典韋一聲不響的坐在一旁,取出一塊抹布,擦拭他那一對大戟。這些日子以來,那大戟飲了無數鮮血,月牙戟刃上隱隱泛著紅光,散發出一股淡淡血腥之氣。

  諸葛珪走進來,在董俷對面坐下。

  「俷公子,你真的要帶黃先生去長沙嗎?」

  董俷點點頭,正色道:「黃劭出身貧寒,雖有才華而不得志,甚至曾委身於賊。這種人在先生的眼中也許不算什麼,可是對俷而言,見到他就好像看見了自己。我雖出身六郡良家子,還不是一樣不被人看得起?呵呵,您別怪我說的直接。」

  諸葛珪倒是沒有生氣,只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董俷接著道:「俷有幸,能得伯喈先生青睞;劭不幸,但他能迷途知返。投靠在我門下。從圉城一路走下來,他對我忠心耿耿,更全心全意為我出謀劃策。我如果拋棄了他,豈不是寒了那些跟隨我的人嗎?典大哥,你說,你會不會寒心?」

  典韋抬起頭,那張醜臉上露出憨憨笑容,「會!」

  「你看,連典大哥這種老實人都……君貢先生,俷生無大志,只願保我董氏一家周全一世。雖說志小,可也不容易。我需要每一個跟隨我的人,和我一起努力才行。君貢先生,這種感覺您也許無法體會,但這是我真實想法。那天陳元龍說我會飛黃騰達,其實無所謂。大丈夫當建功立業,可如果連家人都保護不得,還談什麼建功立業,飛黃騰達?說句心裏話,一個人站在山巔,其實很孤獨。」

  諸葛珪詫異的向董俷看去,久久說不出話。

  這番話若是讓別人聽到,定然會恥笑董俷胸無大志。可諸葛珪和董俷也算是相處了一段時間,其殺伐果決,還是給諸葛珪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更重要的是,董俷那最後一句話,深深觸動了諸葛珪的心。那不像是董俷這般年紀說出的話,更像是一個飽經滄桑,經歷過無數事情的老人,才有可能說出的言語。

  諸葛珪輕聲道:「俷公子,您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董俷把一根投槍擦拭的雪亮,插入背囊中笑道:「一個很普通的醜鬼罷了。」

  「哈哈哈……沒錯,一個普通的醜鬼!」

  諸葛珪神色一正,「既然俷公子你已經做出了決定,那珪也就不再勸說你了。夜了,早點休息吧。」

  他起身要出房門,董俷卻突然開口,「君貢先生,我會讓于靡帶人護送你們回去。另外,唐周也會隨行……等你抵達目的地,可以讓他們直接前往河東等候。」

  諸葛珪轉身,一拱手道:「俷公子高義,珪不言謝。」

  諸葛珪出去了,董俷又把于靡和唐周叫來,交代了一番。

  讓典韋把行囊拿來,從裏面取出一枚關防印信,遞給了于靡。

  「于靡,你和唐周送諸葛先生抵達目的地之後,憑此關防印信,可以直接前往河東。我這裏有一封信,你轉交我父親。若我父親不在,交給李儒或者我母親都可以。我舉薦你為騎都尉,在河東軍中效力。你若是有什麼不滿意,可以告訴我。」

  從一個白丁,一下子變成了騎都尉……

  對於于靡而言,不亞於野雞變鳳凰那麼突然。一時間激動的說不出話,手拿著信,一個勁兒的顫抖。

  「唐周,你心思活泛,但是讀書卻不算太多。論學養,你比黃劭差,但論心眼,你比黃劭多。我無分你二人先後,這一路下來,我一直在觀察你們。我要大用你,但是你現在還不足以讓我大用……回河東後,我會安排你去我姐夫的手下學一段時間。呵呵,他的手段你領教過,等你學成了,我還有重任委託給你。」

  上一次見李儒,是一個俘虜。而這一次……唐周伏地涕淚道:「主公,周定會潛心修學,絕不會辜負主公厚望。」

  「好了,都去準備一下,明日我就不和你們道別了。」

  于靡和唐周退下,董俷突然笑了起來。

  典韋問道:「主公,您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在想,那小亮將來會如何?真希望他能早些成人,我有點迫不及待。」

  典韋不太明白,這事情有什麼好笑?

  一個小鼻涕蟲而已,真的值得主公這麼看重嗎?不過,主公覺得好笑,那一定是好笑的。

  典韋忍不住呵呵的也笑了起來。

  ******

  第二天,諸葛珪起了一個大早,卻沒有遇到董俷。

  詢問周倉,不,應該是叫諸葛倉,他神色不無黯然的說:「俷公子一早就帶人走了。」

  是的,不但是走了,那四十多匹戰馬也一起帶走了!

  于靡已經召集起了人馬,在客棧外肅立等候。唐周在于靡身後站立,好像一個影子,悄無聲息。

  諸葛珪輕聲道:「周倉,你可是後悔了?」

  諸葛倉抬起頭,正色道:「主人這是什麼話?周倉已死,如今活著的是諸葛倉。倉既歸順主人,又有什麼後悔?只是覺得,那俷公子人長得雖然醜,可心地卻是好的。」

  「是啊,這世上,斷不能以貌取人。俷公子給我上了一課啊!」

  感歎完畢之後,諸葛珪下令啟程。他一手抱著幼子諸葛亮,一手拉著長子諸葛瑾,登上了車輛。

  諸葛瑾問道:「父親,醜叔叔呢?」

  「俷公子去辦事了。」

  「那我們還能和他再見面嗎?」

  「當然能……不過你要好好的讀書,否則將來學無所成,又怎麼好意思去見俷公子?」

  「孩兒一定會用功讀書。」

  諸葛瑾用力的握著拳頭,大聲保證。一路上,他對董俷的認識從開始的畏懼,到後來覺得有趣。特別是聽那巨魔士談起當年董俷縱橫西北的往事,諸葛瑾又由有趣,轉變為了敬佩。這個醜醜的叔叔,年紀雖比他只大了一些,卻已經建立了顯赫的威名。

  大丈夫生當如斯,諸葛瑾暗下決心。

  車仗駛出廬江,朝著江夏進發。同一日,江夏渡口走來了一群人,一共有十幾個,為首的是一個相貌威武的青年。

  同行人問道:「小渠帥,我們去哪兒?」

  那青年沉吟片刻後,一揮手道:「如果是我,定然會在廣陵事情結束後,迅速撤離。若燕未曾猜錯,那些人一定會走廬江至江夏一線,自荊州前往南陽。南陽方面,我已經囑託張叔叔代為關注,我們去廬江,說不定還能和那些人相遇呢。」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8:42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4 18:43
第七十六章 五溪蠻人

  董俷可不知道,黃劭這一病卻免去了一場惡戰,甚至可能是一場殺身之禍。

  他正在趕路,帶著黃劭往長沙疾馳。四十多匹戰馬在官道上帶起了滾滾的塵煙,一路風馳電掣,哪裡還顧得上其他的事情。

  一人三騎,輪流騎換。

  可以用披星戴月來形容,馬不停蹄的朝長沙趕路。

  黃劭已經虛弱的無法獨自騎馬,董俷乾脆把他抱起來,合騎一匹馬。當然,這種事情不會去麻煩象龍。反正身邊的馬也多,加之馬鞍之下有雙鐙,自然很周詳。

  殊不知這麼一個舉動,卻讓倖存下來的巨魔士們無比感動。

  黃劭更是偷偷的抹了好幾次眼淚,暗自慶幸自己找到了一個好主公。更發誓,等病好了之後,定要為董俷鞠躬盡瘁,哪怕是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也許是有意,也許是無意,反正這麼一來,令董俷帶來的凝聚力更強。

  就連典韋這麼一個硬漢子都紅了眼睛,私下裏對別人說:「主公,真是一個大好人。」

  ******

  從廬江到長沙,數百里之遙的路程,只用了兩天就抵達了。

  長沙城巍峨聳立於湘水之畔。當董俷看到湘江的時候,竟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感受。

  沒錯,就是隔世。

  上一輩子,他就是吃著湘江水長大,站在江水邊上,遠遠的能眺望到綿延的武陵山。

  武陵山的霧雨啊,我們又見面了!

  董俷不免心生感慨,看著滔滔江水,忍不住淚流滿面。

  眾人不明白,董俷為何突然傷感。而他的解釋卻更讓大家感到奇怪,甚至莫名其妙。

  「這裏,曾令我魂牽夢縈。」

  為何魂牽夢縈?董俷並沒有去做解釋。在湘水畔停留了一會兒,他猛地撥轉馬頭,朝著長沙疾馳而去。典韋和其他人莫名其妙的愣了片刻,搖搖頭縱馬跟上去。

  上輩子,董俷沒有到過長沙。

  只是聽人提起過,那是一個非常大,非常繁華的城市。

  當然,眼前的長沙和上輩子的長沙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可在董俷想像中,也應該是一個很繁華,很熱鬧的城市。可進了長沙城董俷才發現,似乎完全不一樣。

  街道上很冷清,地面上甚至還殘留著沒有來得及沖洗的血跡。

  官軍更是有氣無力,很多人還帶著傷,似乎就在董俷他們抵達不久之前,這裏發生過一場大戰一樣。觸目都是淒冷的蕭條,過往的行人行色匆匆,看到董俷一行人的時候,甚至有一些恐懼。

  董俷很奇怪,示意典韋上前問路。

  哪知典韋攔住一個路人,咧開大嘴一笑,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見那路人一聲尖叫,扭頭撒丫子就跑。只把典韋一個人扔在那裏,傻了半天,一句話說不出。

  「主公,這些人怎麼了?我還沒說話呢,扭頭就跑!」

  黃劭睜開眼睛,有氣無力的說:「老典啊。你也不看看你長成什麼樣子,沒事兒笑什麼?難道沒人告訴你。你笑的時候比不笑更難看?要是我的話,也會逃跑。」

  「老黃,你莫要你以為你生病就可以隨便說話。我覺得,我比主公笑的好看多了。」

  董俷氣得想要過去給這貨一錘。

  你和黃劭鬥嘴,幹嘛把我也給扯進來?就在他剛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從街道的盡頭呼啦啦湧出了數不清人來。為首的是一個文官打扮的男子,身後還跟著不少官軍。官軍的後面,有洶湧的人潮,有的舉著鋤頭,有的拎著菜刀就衝了過來。

  「保護主公!」

  典韋一聲吼叫,巨魔士呼啦啦擋在了董俷的身前。

  可前面剛剛擋住,身後有出現了很多百姓。也是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圍上前來。

  董俷一皺眉,「典韋,不許輕舉妄動……你們想要幹什麼!」

  後一句話,是衝著那些百姓、官軍喊喝。董俷氣沉丹田,爆喝一聲,如同霹靂一般在空中炸響。聲音壓制住了嘈雜鼎沸的人聲,令長沙的官員百姓不由得一滯。

  董俷催馬上前,立馬橫刀。

  「我乃董俷,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董卓之子,今日前來長沙,特拜訪張機太守。」

  「你……是河東太守之子?有何憑證?」

  一名官員抬起手,制止了身後鼎沸的嘈雜聲,用一種不太相信的語氣詢問董俷。

  如果是在臨洮,董俷會一鞭子抽過去,把那官員抽個半死。

  可這裏是長沙,有道是強龍不壓頭蛇。董俷雖然有點不太高興,倒是還沉住了氣。命典韋把一枚關防印信遞過去。那文官小心翼翼的接過來,看了一眼上面的印信之後,神情也隨之舒緩了不少。扭頭對身後的百姓說:「不是敵人,不是敵人……大家都放心吧,這上面真的是河東太守的印信,是自己人,大家散了吧!」

  這文官似乎有些威望,一句話,令百姓立刻一哄而散。

  董俷這時候也抱著黃劭下馬,大步流星走到了文官面前:「請問張長沙可在?」

  文官露出為難之色,「公子,還請隨我來。」

  一行十一人,四十三匹戰馬,隨著文官走。身後有大約二百多官軍小心的跟著。

  董俷不明白,這些人是怎麼了?長沙,難道出事了?

  來到了長沙府衙,那文官命人招呼戰馬,這才苦笑著說:「公子別見怪,我們也是怕了。剛才在外面我不好說……昨天傍晚。有一夥人衝進了長沙城,殺死了我們一百多個官軍。還綁走了太守大人。下官正準備上報朝廷……百姓們都嚇壞了,所以剛剛才會有些激動。其實不僅是對您,現在只要是陌生人,大家都會防範。」

  董俷一驚,「張長沙被綁走了?那您是……」

  「下官本是太守大人的學生,只因讀過幾年書,故而擔任長史。公子來找大人,可是為了看病?」

  董俷點點頭,「正是。我這部屬得了傷寒,廬江郎中無法診治,故而推薦了張大人,說大人是這方面的行家。我星夜趕來,沒想到……張大人是被誰綁走了?」

  文官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走過去檢查了一下黃劭情況。

  「只是因為受驚而造成的傷寒,不算太嚴重……敢問您最近可是受過什麼驚嚇?」

  黃劭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在廣陵稍有驚恐。」

  廣陵?董俷愕然看著黃劭。在廣陵受到的驚嚇。難道是火燒盤龍谷時受到驚嚇嗎?

  再一想,董俷豁然開朗。

  這黃劭只怕是因為那一場大火,造成了數千人喪命而心有不安吧。這個人有智謀,只是有時候有點心軟。他並沒有把這種不安告訴任何人,然後又經過一路顛簸……

  董俷歎了口氣,蹲下身子說:「老黃,你為何不早說呢?」

  黃劭說:「亂世中,人命賤如狗。你不殺人,就被人殺,這是天經地義。主公乃是雄才,劭恐主公知道了,會看輕了劭。原本以為過兩天就會好,可誰想到會是這樣。」

  「老黃,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說你。」

  董俷歎了口氣,輕聲道:「俷實不願多造殺孽,可無奈何……以後你要記住,有什麼話,就說出來。憋在心裏面不舒服,甚至還可能會引起誤會,豈不是更糟糕。」

  說罷。他站起身,對那文官道:「先生是否能診治他的病情?」

  那文官猶豫了一下,輕聲道:「老師常說醫者父母心。說實話,貴部屬這病不難醫治。某雖不才,隨老師學醫多年,也頗有心得,料想對這傷寒也能手到病除。」

  「既然如此,還請先生費心。」

  文官輕聲說:「我可以為貴部屬診治,但也希望公子能幫我一個忙。」

  董俷一怔,點點頭說:「先生只管吩咐。若在下能做到,定然會義不容辭。」

  「下官看公子和貴屬下,都是世間猛士。想拜請公子營救下官老師,不知可否?」

  話語中,雖有請求之意,可也帶著隱隱的威脅。

  董俷倒是不生氣。在他看來,這也算是一個交換條件,公平合理,沒什麼不好。

  「俷自當效命,只是不知道那綁走太守大人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文官苦笑一聲道:「說起那些人,老師也曾經給過他們幫助。他們住在武陵山中,是五溪蠻人。這些蠻人自古就是長沙、武陵一帶禍害,曾經多次謀反。生性剽悍,更兼心狠手辣。官府曾多次圍剿過,卻也奈何不得他們。上次造反時,已經有三四十年了……雖然我們也有防備,卻不想他們居然敢在長沙城內殺人。」

  五溪蠻人?

  董俷撓撓頭,心裏有些猶豫。

  倒不是害怕什麼,對於五溪蠻人的事情,他聽說過。不過是在上一世的時候,聽山中老人提起過。說起來,他們應該是同鄉。五溪蠻人住在武陵山中,而上輩子,董俷也是在武陵山裏長大。正因為這樣,董俷更清楚想要在山中作戰,困難重重。

  巨魔士擅長平原衝鋒,但是對於山地作戰並不熟悉。最重要的是,一進山裏,巨魔士靈活作戰的方式就無法再使用。單靠硬拼,董俷還真的沒有信心能擊敗對方。

  「下官也知道這有些為難公子,只是……長沙官軍都不敢出戰,他們對五溪蠻人非常恐懼。算了,當下官沒有說過這話,下官這就為公子的部屬診治,公子不必為難。」

  董俷一聽,頓時不樂意了。

  「先生這是什麼話?好,我就答應你,把張太守救回來!」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8:43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4 19:12
第七十七章 騎牛童子

  月朗星稀,繁星閃爍。

  董俷和典韋在月色下縱馬疾馳,朝著武陵方向急進。

  本來那張機的弟子說給他們配備幾百名官軍,可董俷卻拒絕了,甚至連巨魔士都留在了長沙,雙人四騎就上了路。這一路上緊趕慢趕,足足跑了二三百里才停下來。

  路上人跡皆無,四周曠野更是一派清冷。

  董俷勒住馬,突然詢問道:「典大哥,今天是什麼日子?」

  典韋先是沒有反應過來,旋即掰著指頭算了一下,笑呵呵的說:「正月初八,今天是正月初八。主公,怎麼突然問起日子來了?這一路上可是從沒有見你問過啊。」

  董俷笑道:「典大哥,這裏就咱們兩個人,你別總是主公、主公的叫我。我從沒有把你當過部下,而視你為兄長。在其他人面前你這麼叫我還說的過去,私下裏你還是叫我阿醜,或者叫我兄弟也行。這樣聽著,比那『主公』二字順耳的多。」

  典韋神情激動萬分。

  「……這怎麼行,你是太守的兒子,出身高貴。老典出身卻是貧賤的,能成為你的部曲,已經不知道有多開心了,怎麼能稱呼你……不行,我還是叫你主公為好。」

  董俷一笑,甩鐙下馬。

  「典大哥,咱們休息一會兒,說說話再上路?」

  「好!」

  董俷沒有管馬,因為有象龍在,儼然就如同是馬王。其他的馬都會非常服帖跟隨。

  象龍悠悠的跟在董俷身後,啃咬著路邊小樹的嫩芽。

  董俷在一條小溪邊停下。從口袋裏摸出一塊乾淨的錦帛,沾了沾水,在臉上擦拭了一把。精神立刻抖擻起來,董俷長出了一口氣。

  「典大哥,也擦把臉,解乏的很。」

  典韋喏了一聲。接過那錦帛,小心翼翼的在臉上擦了兩下,又在溪水中清洗一番。

  正要遞給董俷,卻聽董俷說:「典大哥,在你的眼中,俷是太守之子,無比高貴。可你知道在那些豪門士大夫眼中,俷如螻蟻一般卑賤。呵呵,說好聽了叫做六郡良家子,說難聽了,我就是一個鄙夫。你我在他們眼中,區別並不太大。」

  典韋僵住了。看著董俷。

  他是一個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平民百姓,士大夫之流更少有接觸。在他的眼中,一個睢陽令就是很高貴的人,更不要說董俷這種食二千石俸祿的太守之子,想必走到那裏,都是有人追捧。錦衣玉食,奴婢成群,高高在上。這是典韋的感覺。

  士大夫?士大夫又是什麼東西?

  一股怒意從心中升起,典韋的拳頭握的緊緊的:士大夫,能有我家主公這般勇武?

  董俷視若不見,抬著頭,看著夜空上璀璨的星辰。

  「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就在我和你相遇之前,曾經在潁川遭受了畢生未有過的羞辱。連一個士大夫家的家奴都敢指著我鼻子罵,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士子,把我從潁川城內生生的趕了出來……若不是伯喈先生,我現在也許就成了犯人。」

  典韋駭然瞪大眼睛,怒氣勃發,鬚髮皆張。

  「兄弟,你莫要說了……是何人竟敢如此待你?告訴老典。老典去殺光了他們。」

  董俷哈哈大笑,「典大哥,有你這句話,俷心滿意足。只是,我的仇必須由我報,只要我還活著,拿了我的,欠了我的,我都會一一收回……說這些,其實就是想告訴你,我和你沒什麼分別。我視你為兄長,但不知道大哥你可視我為兄弟?」

  「當然,你就是我兄弟!」

  典韋激動大聲叫喊,手舞足蹈的好像生怕董俷誤會。

  董俷再一次笑了,他頭枕雙手,躺在溪邊看著天上的星辰,「今天已經正月初八,我已經十四歲了……去年的生日,我在西北轉戰;沒想到今年,卻又在中原轉戰。大哥,有時候我覺得吧,這世上的事情,就好像一個圓,開始就是終點。」

  開頭的那些話,典韋能理解。

  可到了後來,他就有點不太明白了,只能坐在董俷身邊,呵呵的傻笑。

  「大哥,你明白我的意思?」

  典韋笑著點頭,馬上又用力的搖頭,「俺聽不懂,不過兄弟你說的話,好像很有道理。俺說不上來是什麼意思,可是俺心裏明白……真的,不騙你,俺真的明白。」

  董俷揉了揉鼻子,坐起來說:「明白不明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是兄弟。」

  「沒錯,咱們是兄弟!」

  「哈哈哈,這就夠了……走,典大哥,咱們上路嘍!」

  兩人站起來,各自上了馬。醜醜的兩張臉上,都帶著很快意的笑容。相視一眼,縱馬揚鞭。

  「典大哥,咱們比比腳力!」

  夜空中迴響董俷的聲音,緊跟著象龍一聲長嘶。

  「兄弟,你賴皮了……你的馬好,你怎麼能先跑起來了?」

  典韋大聲叫喊,馬蹄聲陣陣,在空曠的曠野上空,久久迴蕩,久久不息。

  ******

  又見武陵山,董俷勒住了坐騎。

  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雖然此武陵山,非彼武陵山。如今的武陵山,和一千八百年後的武陵山完全是兩個樣子。按照科學的說法,地殼總是在運動的,哪怕每年只有一毫米的距離,一千八百年下來,足以讓這座奇峻險要的山脈變成另一幅模樣。

  一千八百年後,山中聽不到這樣美妙的鳥叫聲。

  一千八百年後,水沒有這時的清澈,樹沒有這時的茂盛,就連道路也沒有這時的崎嶇。

  天已經亮了。

  在黎明時分,武陵山下了一小陣淅淅瀝瀝的小雨。當太陽升起來時候,武陵山特有的雨霧也升了起來。雨如絲,霧成紗,把這武陵山裝點的好似一個婀娜少女。

  真美!

  董俷的眼睛濕潤了……看到一千八百年前的雨霧,這是一種怎樣的造化?

  典韋不懂得董俷此刻地心思,可是沒有上前打攪。他知道,這個醜醜的兄弟,看上去很粗豪很魯直,但實際上卻有一顆玲瓏剔透,多愁善感的心。

  「大哥,我們進山!」

  在出發之前,張機的學生從長沙府衙中找出了一張牛皮地圖,地圖是三十多年前的長沙太守所製。當時五溪蠻人造反,長沙太守奉旨招撫。不過他很清楚五溪蠻人的性情,故而在招撫的同時,命隨從偷偷的繪製了一張五溪蠻人的地形圖。

  上面把五溪蠻各族的居住點都標注清清楚楚,乃至一水一石都沒有放過。

  進山之後,董俷展開了地圖,很快就找到了他們現在的落腳點。可五溪蠻人居住幾乎覆蓋了半座武陵山,其面積粗略計算的話,也有數千平方里。莽莽群山,茫茫人海……張機被誰綁走?被綁到了什麼地方?董俷是一點都不知道。

  心中苦笑:這英雄情結真是要不得。人家明明都說了免費治療,不用自己去營救張機,可偏偏要逞英雄。逞什麼英雄啊,弄不好,還會死在這險惡的群山峻嶺中。

  「兄弟,咱們怎麼找?」

  董俷撓撓頭。收起圖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五溪蠻三十六洞,咱們一個一個的挨著找吧。大哥,一會兒遇到事情別輕易和人動手,否則事情可就會變得複雜。」

  典韋點點頭,「兄弟放心,這我省得!」

  兩人再次上馬,沿著山道緩緩行進。鐵蹄踏在山道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大約走了半炷香時間,從山道的盡頭傳來了一陣鈴鐺聲。叮噹,叮噹,非常好聽。

  山彎處,出現了一頭牛。

  這牛通體黑色,沒有一根雜毛。看上去油光鋥亮,非常的威猛。

  體型碩大,比之普通的牛至少要大一倍,甚至比象龍還要高半頭。有一對碩大而向下彎曲的鋒利雙角,雙眸帶著淡淡的紅芒。粗略估計,這頭牛的重量最少有一千斤。

  牛背前高後低,背前段有兩塊隆起的骨頭,背部平滑,走起路來尾巴一甩一甩。

  董俷不認得這是什麼牛,可也能知道,這頭牛絕對是性情兇猛。

  不過,真正讓他吃驚的還不是這頭牛本身。牛再兇猛,還是牛,難不成能變成老虎?

  董俷和典韋吃驚的,是在牛背上坐著那個人。

  跳下牛,身高當有九尺上下,和董俷相差無幾。生的是虎背熊腰,面紅似丹漆,一雙鷹目,隱現碧芒。一頭亂蓬蓬黃髮披散在肩頭。他坐在牛背之上,一把重約百斤的鐵蒺藜骨朵橫放在牛背前段的肩胛骨上,端的是殺氣騰騰,威風凜凜。

  看到這個人,董俷和典韋不知為什麼,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

  腰板一挺,精神頭就來了。為什麼?這貨太醜了,醜的以董俷和典韋這種貨色都生出了強大的自信心。你要問他有多醜?說不上來,反正他若說第二,董俷自認不是第一。

  這三大醜橫在山道上,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有先說話。

  在那人身後,跟著大約五十名蠻人步卒。也許是習慣了自家主人的長相,看到董俷和典韋的時候,居然沒有一個人流露出驚異的表情,寂靜無聲的停下了腳步。

  對方的年紀不大!

  從他光禿禿的下巴,和唇邊短細的絨毛可以看出,最多也就是和董俷差不多。

  從生下來至今,董俷還沒有見過如此極品,而且是和他年紀相當的絕世極品啊。

  董俷和典韋同時催馬,那牛身上的少年也催動胯下的牛。

  三人相聚二十步的距離時停下來,再次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後,對面少年的臉上,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三個人都是面帶微笑,董俷拱手剛要說話,對方卻搶先發言。

  「對面兩個醜鬼,不知道此地不歡迎漢人前來嗎?若想活命,還是速速退出去。」

  董俷也已經麻木了,反正被人叫醜鬼也不是第一次。

  只是被這麼醜的人叫醜鬼,未免,未免心裏有點不太舒服。

  當下冷哼一聲,「兀那妖怪,爾等蠻人不服教化,屢次造反。如今竟然攻打長沙,還綁走長沙太守,難道不怕國法嗎?聽我良言,速速把人交出來。否則,休怪本公子馬踏五溪蠻。」

  「呸,你才是妖怪!」

  那少年勃然大怒,摘下鐵蒺藜骨朵,點指董俷道:「你這醜鬼不知死活,竟然敢口出狂言,還馬踏我五溪蠻?今日,就讓沙沙來教訓你一下,省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董俷也不甘示弱,從另一匹馬上摘下雙錘。

  「來就來,誰教訓誰還不一定呢!」

  「醜鬼,休走!」

  「妖怪,找打!」

  這兩個人年紀相當,又都是心高氣傲的主兒。一言不和,董俷也顧不得剛才還讓典韋不要莽撞的交代,催馬就衝了上前。別看那少年的坐騎是一頭牛,可在這山路上奔跑起來,速度竟然也非常的快。一馬一牛照面,牛低頭就頂,馬跳起閃過,一蹄子就踹了過去。

  兩頭坐騎誰也不服誰,那坐騎的主人,更不會示弱。

  那少年掄起鐵蒺藜骨朵,掛著風聲呼的迎頭砸下來。而董俷則運錘向上,雙臂運足了力氣,口中一聲大喝:「開!」

  鐺的巨響,在群山間繚繞。

  距離近一點的人,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腦袋一個勁兒的發暈。

  兩頭坐騎都有點吃不住力量,象龍噔噔噔後退。那頭牛也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董俷的雙臂,被震得麻木的失去了感覺。

  而那少年也是雙手發顫,虎口隱隱有血跡顯出。

  這一回合,竟然是勢均力敵。董俷細長的眼睛瞇縫起來,而少年的鷹目瞪的溜圓。

  幾乎是異口同聲喝道:「爾敢下馬再戰?」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6-18 23:28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5 12:43
第七十八章 少年行

  打小,董俷還沒有遇到過能在力氣上和他半斤八兩的人物呢。

  可剛才的一個回合,讓他意識到了什麼是天外有天。這傢伙的年紀和他相當,力氣也相當。這對董俷而言,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典韋的力氣比他大,但他的年紀也比董俷大了六歲。用句通俗的話說,典韋已經到了成長期末期,馬上就要進入成熟期。

  而董俷呢,如今還是在成長期的初期呢。

  他很有信心,二十歲的時候,至少能和典韋鬥個半斤八兩,或者還有可能會稍勝一籌。

  但現在,出現了一個能和他較力的同年人,怎麼不欣喜若狂?

  已經感覺到象龍撐不住幾個回合,乾脆下馬步戰。他甩鐙下馬,掄錘就撲了過去。

  而對方少年也毫不示弱,哇呀呀的怪叫著,掄起鐵蒺藜骨朵,和董俷打在一處。

  叮叮噹噹,一聲聲巨響迴蕩山間。

  說實話,這種程度的戰鬥並不足以引起典韋的興趣。力氣大,並不代表就能天下無敵。能把力氣和技巧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把招數發揮極限,把力量發揮極限,才是典韋追求。

  董俷和那少年的交手。全都是硬碰硬,沒有任何花巧。

  眨眼間,董俷轟出了十八錘,而少年也砸出了十六擊。巨響聲震得馬匹唏溜溜的暴叫。

  象龍和那頭牛還好一些,典韋的戰馬可就已經受不了了。連連後退,任憑典韋如何安撫,那西涼戰馬就是安靜不下來。氣得典韋乾脆下馬,一手一匹馬,生生的把兩匹馬按在上。雙目炯炯有神,凝視著戰場的變化。

  董俷氣喘吁吁,手臂已經沒有了感覺。

  而那少年的情況更慘,雙手虎口迸裂,滿手都是鮮血。可這兩人仍然是誰也不肯示弱。

  董俷說:「妖怪,可敢再戰?」

  那少年回答:「醜鬼,打就打,我怕你不成?」

  「那就再來!」

  董俷長身而起。雙手拎錘,卻感覺往日這對運用自如的大錘,竟然變得格外沉重。

  心知這是力量消耗的太過兇猛,已經達到了極限。

  深吸一口氣,董俷大吼一聲,一口真氣在體內運行,全身的骨骼嘎巴巴一陣亂響。

  那骨節錯動的疼痛,讓他額頭冷汗淋漓。

  可是卻生出了一股巨力。隨著董俷再次一聲爆喝,大錘呼的提起來,縱身撲了過去。

  少年一見,大驚失色。

  這傢伙是個妖怪嗎?我都沒力氣再打了,他居然看上去好像沒事人一樣?

  可這時候,他是絕不會示弱的。十四歲打遍五溪蠻無敵手,讓少年的心氣高傲的不得了。輸給同族人,他能接受,可是輸給一個醜兮兮的漢人,他無法接受。

  勉強握緊了鐵蒺藜骨朵,少年一招橫掃千軍。

  董俷單手錘向外一磕,跨步猛然衝了過去。鐺的一聲,錘棍相交。董俷一個趔趄,身形向外一晃。不過速度卻沒有降低,撲到少年身前,右手錘呼一聲落下。

  鐵蒺藜骨朵被磕開,蕩了出去。

  少年啊的大叫一聲,同時身體一貓,鐵蒺藜骨朵也不要了,合身就向董俷撞去。

  大錘落空,空門大開。

  董俷猝不及防之下被那少年撞倒,雙錘也脫手飛出。

  心中勃然大怒,四肢好像八爪魚一樣纏住了少年的身體,拳打腳踢。而那少年也不甘示弱,不停的回擊。

  一場拼鬥,讓少年的隨從看的是心驚肉跳。

  可是在典韋的臉上,卻露出了笑意。他看得出來,董俷已經留了勁兒,而那少年雖然是在苦苦支撐,但也顯出了佩服之色。只是,他們現在模樣,簡直就像是街頭的小孩打架,毫無半點風度。典韋搖搖頭,邁步準備上前。與此同時,那少年的隨從也蜂擁而上。典韋的臉色一變,一對大戟刷的取出,作勢就要撲過去。

  「都給我住手!」

  少年厲聲喝道,順手抹去嘴邊的血跡。

  董俷也是半跪在上,半瞇的眼睛盯著少年,突然間放聲大笑。

  那少年開始的時候愣了一下,旋即也笑了。兩人這一笑,卻讓緊張的氣氛得到緩解。

  隨從們站在原處,典韋也不再動作。

  「醜鬼漢人,你是好樣的!」

  董俷掙扎著站起來,「妖怪蠻人,你也不錯!」

  說著,他朝對方伸出了手,「妖怪,我們今天不打了吧。我還有事情要辦,改天再較量。」

  少年一愣,眼中露出了一絲暖意。

  他猶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董俷的手。董俷手臂用力,一下子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醜鬼漢人,我輸了!」

  少年說:「沙沙一直以為,漢人都是只會耍陰謀詭計的懦夫。沙沙錯了,你很厲害,是一個真正勇士。還有那位一直觀戰的大哥,也很厲害,和你一樣是勇士。」

  典韋連忙跑過來,攙扶住了董俷。可是他呆住了,因為他看見,董俷的手心竟有隱隱的血絲。那不是虎口被震裂而產生的血,而是他剛才咳出來的血。不禁駭然,「主公,你沒事吧。」

  「沒事,不過是一點點的內傷罷了!」

  董俷深吸一口氣。並沒有感覺自己有什麼不正常,「典大哥,你別擔心。我身體壯的好像牛一樣,沒事的。」

  「真沒事?」

  「沒事,真的沒事!」

  董俷對咳出的血絲並不在意,推開了典韋,朝那個叫沙沙的少年一拱手:「妖怪,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咱們下回再比試。還請你給一條路,不知可否?」

  「醜鬼,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一場火拼,兩人稱呼雖然如故,但更多的是一種惺惺相惜的調侃。

  董俷說:「我剛才說過了,你們五溪蠻人綁走了長沙太守張機大人,我來救他。」

  沙沙黃眉一蹙,「醜鬼,那張機是你什麼人?」

  「什麼人都不是,我之前根本不認識他。」

  「不認識他?你就來救他?你知不知道。這山裏有多少我的族人?你又怎麼去救?」

  董俷正色道:「妖怪,我不瞞你。張機大人是一個好人。而且醫術高明,救了很多人的性命。我本來是找他看病的,沒想到……他的弟子原本請求我出手相救,但是後來覺得太危險,也就不說這事了。他診治了我的部屬,作為報答,我就應該救回他的老師。漢人有一句話: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所以,不管有多危險,不管有多困難,哪怕是送上了我的性命,我也一定要救回張機。」

  這番話說的是大義凜然,董俷卻暗自叫慚愧。

  看得出來,沙沙是一個很單純的傢伙,而且在這裏頗有地位。董俷想要他幫助,可又不知如何開口。對付單純人,就要用大義,用熱血來感動他。而事實上,他成功了!

  沙沙連連點頭,「醜鬼,我沒有看錯你,你是一個真正的勇士。」

  說著,他招手示意一名隨從上前,「知道不知道,是誰家的人需要郎中?最近都有什麼人出山了?」

  那隨從想了想,「少主人,老龍嶺柯大王的女人病了,好像很嚴重,附近的郎中都看過了,說是看不好。柯大王很生氣,就有郎中說長沙有一個人,醫術很高明……嗯,最近也沒有什麼人出山,如果漢人說的是真的,那就只有柯大王了。」

  「哦?」

  「八天前,柯大王的兒子帶著族中的勇士出山,人數不少。」

  「那他們回來了嗎?」

  隨從搖搖頭說:「沒聽說回來。不過這件事如果真的是柯大王他們做的,也快回來了!」

  沙沙轉身說:「漢人,我可以幫你的忙。他剛才說的,你也聽到了。這樣吧,我派人去老龍嶺找柯大王說情。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我還有一個請求,讓那個郎中給柯大王的女人診治一下。我保證,不管能不能診治好,我都會把郎中交給你。」

  董俷看了典韋一眼,想了想說:「既然如此,我信你!」

  「漢人,你可敢去我家?」

  「去你家?」

  「這樣比較方便,省得我到時候再找人通知你。你住我家,我們可以再比試比試。」

  沙沙說著,突然一笑:「不過你們漢人都說我們那裏很可怕,你有膽子嗎?」

  咦,這貨還會用激將法?

  董俷笑了,「有何不敢?我就隨你去!」

  典韋有心想要阻攔,可又一想,這種情況下,這也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董俷牽著象龍,典韋跟在他身邊。沙沙也拉起了那頭牛,三人相互看看,不約而同笑了。

  「妖怪,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我叫沙沙,是五溪蠻蠻王的兒子,也是未來的五溪蠻之主。我爹給我起了一個漢人的名字,叫做沙摩柯。醜鬼,你呢?叫什麼名字?還有你,那位醜大哥叫啥?」

  董俷說:「我叫董俷,是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董卓之子。我以後繼承不了我父親的職務,但是我會自己爭取……他是我大哥,叫做典韋。你也叫他大哥,但是不要再加一個『醜』字。」

  典韋笑了笑,「我叫典韋!」

  沙摩柯回了一個禮,目光凝聚在董俷的身上,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董俷,你說的不錯,果然是個勇士。我們不應該靠著父母,應該靠自己打一片天……嗯,你們救回郎中之後,打算怎麼辦?我也想和你一起,靠自己去爭取。」

  董俷沒想到,他無心的一句話,卻改變了一個人的思想。

  「你要和我一起?去中原嗎?」

  沙摩柯用力的點頭說:「沒錯,五溪蠻已經沒有人是我的對手了。我爹經常說,漢人中有很多厲害的人,就好像你一樣厲害的勇士。我想和他們會會面,領教一下漢人勇士的本領。而且你剛才說的很好,依靠父母而成為蠻王的人,不是好蠻王。」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6-18 23:29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5 13:21
第七十九章 張機辭官

  蠻王倒是一個很開明的老人。

  事實上從伏波將軍馬援征討五溪蠻之後,五溪蠻在很多方面嘗試吸收漢人的文化。

  在聽了沙摩柯的陳述之後,蠻王好奇的看看董俷,又看了看典韋。

  沉吟片刻,他點點說:「沙沙,你有這種想法非常好,我也很開心。其實從去年開始,我就一直擔心你的將來。你很驕傲,甚至不屑於去接受漢人的東西。事實上,我早就說過,漢人雖然狡猾,但也有真正的勇士。很幸運的是,你遇到了。」

  「父親,那你同意我的請求了?」

  蠻王並沒有回答沙摩柯的問題,而且走到了董俷的桌前,為他端上了一鼎酒。

  「漢人勇士,很高興你教導了我的沙沙,用你們漢人的話,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沙沙能在這個年紀,遇到一個年紀和他相當的漢人勇士,這是他的福氣。我聽沙沙說,你的父親是河東太守,你的出身應該也很高貴,我很希望沙沙能跟隨你,學一學漢人的東西……當然,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保證,他不會受到傷害。」

  董俷站起身,從蠻王手中接過了酒。

  「蠻王大人,很抱歉,我無法給你保證。沙沙想要走出去,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可是他能否活著回來,我無法保證。這一切都要看他自己,看他自己的造化。」

  蠻王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斂起來。

  他靜靜看著董俷,一句話不說,簡陋房舍中的氣氛似乎一下子變得非常緊張。

  沙沙秉住了呼吸。典韋忍不住握緊了大戟。

  突然,蠻王大笑起來。

  「這我就放心了……漢人勇士。如果你剛才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我反而會認為你心懷不軌。你很誠實,沙沙跟隨一個誠實的勇士,不會吃虧。好吧,我無需你保證他的安全,那要靠他自己。但我希望,你能給他機會,好好的教導他。」

  董俷正色說:「俷定不辜負蠻王大人的厚望!」

  一句話,沙摩柯笑露出了兩顆虎牙。

  *****

  住在沙摩柯的家中,董俷有一種回到了上輩子的感覺。

  那是一種很平靜,沒有任何爭鬥,沒有任何勾心鬥角的簡單生活。五溪蠻人的生活方式很簡單,真的是應了一句老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們有著非常明確的分工,或者狩獵,或者耕種。用勞動的成果,和山外的漢人進行一些交易。

  董俷不明白,這樣一群人,為什麼朝廷會說他們冥頑不化?

  和沙沙閒聊的時候才算是明白了一些端倪。原來荊襄九郡的世族絲毫不比中原少,甚至說他們根基更為牢固。這些世族幾乎控制了荊襄九郡地區的所有事情……土地、商業、政治乃至於軍事。

  從沙沙口中得知,荊、揚區正規官軍其實並不足為慮。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世家門閥裏的私兵。這些私兵不但裝備比官軍精良,甚至人數也超過了官軍。他們經常會捕捉五溪蠻、山越人回去做奴隸。並且從各方面控制五溪蠻這種少數民族的生活物資來源,也就造成了這些少數民族和漢人的衝突日益加劇。

  董俷陷入了沉思:怪不得朝廷有時候會對士大夫進行打壓。

  的確,擁有如此可怕能量的士大夫階層,已經對大漢王朝造成了巨大的威脅。想必朝廷裏那麼多聰明人不會看不出這一點,可看出了又能如何?依然束手無策。

  董俷無奈的搖搖頭,這種事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連朝廷都解決不了的事情,他就更不要想去解決了。還是好好的保護自己的家族,其他的事情別去多想的好。

  不過,董俷和典韋對沙沙的那頭坐騎非常感興趣。

  據沙沙自己說,他那頭牛是異種,還是當初他父親從南蠻區用重金交換過來。

  五溪蠻缺少馬匹,但不缺步兵。

  幾乎每一個五溪蠻男人站出來,都是合格的戰士。沒有馬,他們就只好想其他辦法。

  這頭牛不但能走山路如履平地。在平原上奔跑起來的速度,也絲毫不比戰馬差。而且,牛的耐力比普通的馬要好很多。

  當初把這頭牛交換來的時候,是想要當種牛。可沒成想這頭牛兇猛的很,頭上的那對犄角更是挑死了很多五溪蠻勇士。後來還是十二歲的沙摩柯將其收服,就變成了他專用的坐騎。整個五溪蠻中,除了沙摩柯,可以說無人能夠靠近這頭牛。

  「阿醜哥哥,你讀過書,給我的牛起個名字吧。」

  沙摩柯比董俷小十三天,也是剛過十四歲。這傢伙生平不服人,可一旦服氣了,就會真心真意。先是被董俷打敗,而後又在和典韋的較技中被典韋打得服服貼貼。

  所以現在他見到董俷和典韋的時候,都是一口一個哥哥的叫著。

  董俷看著那頭正在樹下匍匐打盹的牛,想了想說:「這傢伙雙角紅似丹漆……我曾聽人說過,有一種動物名叫犀,和牛是同宗。嗯……丹犀,就叫丹犀你看如何?」

  丹犀?

  沙摩柯歪著腦袋連叫了兩聲,猛歡叫一聲:「丹犀,好名字,就叫它丹犀!」

  這時候的沙摩柯,早已經沒有了早先和董俷角力的勇猛,拍著手大笑,好像個孩子。

  那野牛丹犀似乎對這個名字也很滿意,仰頭叫了兩聲,以示贊同。

  ******

  綁走張機的人,果然是老龍嶺的柯大王。

  他愛妻得了重病,全身浮腫,連喘氣都覺得困難。有時候咳嗽起來,不但是咳出大口的血塊,甚至還會伴隨撕心裂肺一樣的疼痛感。武陵區的醫生對此都束手無策,但柯大王又是個性情很暴烈的人,一看治不好妻子,就生出了殺人之心。

  無奈之下,那些醫生就把張機給牽扯進來。

  在他們看來,張機是長沙太守,五溪蠻人就算是再蠻橫,還敢跑去長沙綁人不成?

  可惜,這些醫生忽視了一個兒子對母親的愛。

  柯大王還有些猶豫,可他的兒子卻實在忍不住母親每日痛苦的模樣,帶著心腹之人偷偷溜出了老龍嶺。本來也沒什麼事情,他們如果見到了張機,說不定張機會主動過來。可長沙城裏的漢人看見他們,就生出敵意。也難怪,五溪蠻和漢人之間的恩怨已經有很多年了,再遙遠甚至可以追述到春秋戰國,積怨太深。

  這些五溪蠻人手裏都拿著武器,官兵要他們交出來。

  也許是表達方式上的一些差異問題,雙方一下子就起了衝突。特別是官軍殺了一個五溪蠻人之後,把這些性情本就很粗暴的人一下子激怒了,雙方就鬥了起來。

  可官軍卻不是五溪蠻人的對手!

  那柯大王的兒子一不做二不休,帶著人衝進了府衙,綁走了張機,還殺了上百個人。

  等柯大王知道了,也晚了。

  雖然這位柯大王也是一個很粗暴的人,可考慮的事情卻比他那兒子要多了不少。

  綁架朝廷命官,意味著五溪蠻將會再次面臨災難。

  就在他感到為難的時候,沙摩柯派人來了。把事情說清楚了,並且告訴那柯大王,只要他不傷害張機,就當沒發生過這件事,而且可以讓張機先給他的妻子診治。

  柯大王同意之後,董俷和典韋隨即來到了老龍嶺。

  這會兒,董俷也想起了這張機是什麼人。大名鼎鼎的醫聖張仲景,在未來流傳了很多關於他的故事。張仲景的事蹟,董俷是不清楚,甚至也不知道這張仲景就是三國時代的人。他還是上輩子從一些老人家的口中知道了這個人很了不起,就連他當年上學的縣城裏,都有一家藥店的名字是用張仲景的名字命名。

  若是在以前。董俷也許會很激動。

  可是現在……呵呵,他真的是麻木了。

  張機的年紀有四十多。可不知道是他天生娃娃臉,還是保養的好,氣色、神韻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出頭的模樣。長得是文質彬彬,有一種書卷氣。那雙深邃的眸子裏,讓人能覺察到一種悲天憫人的氣質。董俷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為人診治。

  柯大王的妻子,患的是一種常見山裏病。

  只是由於調理不當,產生了併發症,甚至還出現了用現代醫學所說的肺氣腫。

  這種病很難根治,需要長時間調養。

  張機寫了一個藥方,放在了柯大王的手裏,又非常小心的叮嚀了好幾句。柯大王感激的連連道謝,讓他那兒子拿著藥方出山采藥。這時候,張機才和董俷有機會交談。

  「俷公子的這番情意,機心領了!」

  張機和董俷在老龍嶺上走著,不時的流露出一種很難過的表情。他輕聲道:「不過機並不想回長沙……為官這麼多年,張機都快要忘記自己的本份。早些年南陽疫病,機眼睜睜的看著父母家人……那時候張機曾發誓,一定要把這身醫術用到正地方去,解救百姓的痛苦。可是後來當了官,每天忙於那些瑣事應酬,卻忘記了當年的誓言,渾渾噩噩這些年。俷公子,當看到這些人,張機才覺得自己很有用處。」

  「可是……」

  「俷公子,你別勸我。這兩天我也一直在猶豫,直到今天才下定了決心。官宦生涯,並非張機所好。我願留在這裏,一方面為這些人診治,另一方面也想整理一下自己這些年的一些心得。我會寫一封奏摺,請俷公子幫我帶給我那學生吧。」

  董俷想了想,輕聲道:「老大人,您不為自己考慮,也應該為您的學生考慮一下啊。再說了,您不想為官,俷能理解。可您也不必待在這裏,環境太過於險惡了。」

  「險惡嗎?」張機笑道:「我倒覺得,這裏簡單的多,也安全的多。」

  董俷想要再勸說,張機擺了擺手,「俷公子,中行心思單純,實不宜為官。我在的話,尚能保全他一二,如果我不在……呵呵,張機有一個請求,想請俷公子照拂我那傻徒弟一下。您父親也是朝廷大員,您……我雖不瞭解,可能感覺出,你是個好人。讓中行留在您身邊,也有好處。至少小病小災的,可以幫些忙。」

  話說到了這份上,董俷不好再說什麼了!

  為什麼所有見到他的人都說他是好人?為什麼不管是什麼人,都要往他這裏塞?

  蠻王是這樣,張機也是這樣。

  哈,沒想到古人已經會用好人卡了啊。

  好吧,如此一來,只怕身邊又要再多那麼一個人了。

  董俷想想,很無奈的點點頭,臉上露出了苦笑,「張大人放心,俷定會好好照顧他。」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8:4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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