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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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5344
xxi511 發表於 2018-1-4 19:37
第三九零章家國天下

  對已經過九十高齡的老夫人而言,一生裡最驕傲的事情,莫過於她的孫子阿醜。

  這位在歷史上,本應該於八年前喪生的老太太,在西域渡過了最愜意的晚年。如果說,她還有什麽遺憾的話,那恐怕就是董俷居然只有四個孩子,似乎少了些。

  但不管怎麽說,在孫子和兩個曾孫來到漢安城之後,老夫人一下子精神了。

  氣色看上去更加矍鑠,董俷到達漢安城的第三天,老夫人居然拄著拐杖下了床。

  董媛、李儒……

  包括董朔和董宥,都非常開心。

  可是董俷卻一點都不開心。他很清楚奶奶現在的情況,如果用後世的言語來解釋,那麽四個字就可以解釋清楚:迴光返照。上一世,山村裡的老人也有過這樣的情況,而華佗雖然說不出原因,但同樣明白,這康覆只能維持短暫的時間。

  「主公,有時間……多陪陪老夫人吧!」

  私下裡,華佗對董俷說:「前些日子,老夫人在夢中還在不停的叫你的名字呢。」

  心裡一陣酸楚,董俷默默的答應了。

  對他而言,狗屎的江山大業,狗屎的天子庶民。如果老天爺能讓老夫人再活一百年,他情願用一生的事業來換。因為,對他而言,奶奶甚至比他的生命還重要。

  沒有老夫人,他董西平又怎能有今日的成就?

  於是,讓李儒寫了一封信送往長安,告訴陳宮等人,他要留在漢安城一段時間。

  在這之後,中原的紛紛擾擾,似乎和董俷都沒了關聯。

  每天陪伴在奶奶的身邊,聽她的嘮叨,陪著她吃飯散步,似乎比什麽都重要。

  「阿醜,陪我去關望亭走走吧。」

  已經過了新年,天氣似乎開始好轉了。

  老夫人有一天突然對董俷提出了要求,而董俷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關望亭,在關望山之巔。那關望山,其實是位於漢安城東北方的一個山丘,大約有二十餘丈高,不算雄偉,是天山的支脈山嶺。關望山是當年董俷給起的名字。

  關中在望……

  鋪上了厚厚的褥墊,命人準備好了暖轎。

  三十六名體魄雄偉壯碩,皮膚黝黑的昆侖奴抬起了暖轎,出漢安城往山上行去。

  這昆侖奴,是當年大月氏國供奉的禮物。

  據說是生活在東南方,有一人種,膚色黝黑,髮髻卷曲,為貴霜國治下的臣民。

  說穿了,就是天竺,也就是後世所說的印度人。

  這些昆侖奴倒也老實,很勤懇。董俷步行於暖轎一側,獅鬃獸和雪鬼在後面跟隨。一行人登上了關望山,就見一棵古松畔,一座四丈高的樓亭矗立於懸崖邊上。

  樓亭也名關望。

  站在這樓上,可俯瞰整個漢安城,雄瑰的西域風情,盡入眼簾中。

  「奶奶,孫兒背您上去!」

  董俷也不等老夫人說話,就把奶奶背在了身上。昆侖奴待在樓亭下的門房之中,巨魔士隨著董俷登樓,沿著曲轉的回廊,每五步就有兩人停下來,直至樓頂。

  老夫人享受著孫子的這份心意。

  枯槁的臉上,帶著非常燦爛的笑容。是啊,有如此孫兒,就算死了又有何遺憾。

  兩個曾孫,非常安靜的隨在董俷的身後。

  在觀景亭外站立,充當起了守衛的職責。風很烈,董俷站在風口處,為老夫人遮風。

  亭子裡,有一個火塘,裡面燃燒著煤炭。

  老夫人靠在搖椅上,身上蓋著褥子,似乎在傾聽那呼嘯的風聲,一句話也沒說。

  董俷也沒出聲,在老夫人身旁跪坐。

  許久之後,老夫人突然道:「阿醜,還記得你叔公嗎?」

  「當然記得!」

  「十年前,他過世了……」

  「啊?」

  「當時你和你爹在打仗,我沒有通知你們。不過,你叔公走的時候,非常開心。」

  成方……

  那個幾乎快要被遺忘的老人,曾經在董俷的生命裡,占居了非常重要的地位。正是那個老人,把伏波將軍一生所學交到了董俷的手中。不是說那些所學會的兵法謀略能產生什麽用處,但董俷卻知道,老先生交給他的,還有一顆殷切的心。

  他,居然走了?而且走的無聲無息……直到十年後,董俷才知道!

  「知道你叔公在最後幾年,去了什麽地方嘛?」

  董俷搖搖頭,「孫兒不知!」

  「他去了巴郡!」

  「啊?」

  董俷不禁感到疑惑,忍不住問道:「叔公去巴郡做什麽?」

  「他入川之前,曾書信與我說,要去那裡拜訪一位老友……臨走前,命人送了一個盒子回臨洮,裡面裝著一塊令牌。」

  老夫人從懷中,取出了一塊黑黝黝的虎頭令牌,遞給了董俷。

  那令牌是用青銅打造而成,看上去年代已經極為久遠,以至於色澤黑黝黝的發亮。一面寫著『伏波馬』,另一面卻鏤刻著一個虎頭,不過老頭的額頭處並非是『王』的圖形,而是一個古拙的石鼓文,仔細辨認了一會兒,董俷認出那是『嚴』字。

  「奶奶,這是什麽意思?」

  「你叔公當時在信裡面說:有朝一日若是董家有了危險,可以持此令牌,往巴郡找一嚴姓人投靠。並且說,那人與他關係甚好,有此令牌可保我董家無憂。」

  嚴姓?

  董俷略一思索後,立刻醒悟了過來。

  當年成方說過,伏波將軍馬援的麾下,一共有四個家將,分別是成黃龐嚴四姓。

  如今,四大家將中,董俷屬成家;黃忠龐德已經出現,只剩下一個嚴姓家將未曾知曉。想必這巴郡嚴家,就是當年那嚴姓家將的後裔,沒想到居然和成方認識。

  成方為何如此做?

  很顯然,當時董卓在雒陽行廢立之事,面臨關東諸侯的討伐。

  老爺子是想要給董俷找一個落腳地。萬一老董家失敗了,也可以有一個藏身處。

  雖然成方沒有明說,可是這份情意,卻讓董俷心懷感激。

  老夫人說:「我一個瞎老婆子,不懂得你們這些爺們兒究竟在做什麽。說實話,我已經滿足了。我家阿醜如今馳名天下,手控關中西域兵馬,西北之地百姓,提起老董家誰個不敬?管他是真的敬也好,假的敬也罷,你爺爺畢生所求,終無憾了!」

  董俷的爺爺,也就是董卓的父親董雅,一生致力於壯大董氏家族。

  為此,董卓奮鬥了一生!

  董俷知道,老夫人這是話裡有話啊……

  如今董家的確是關中第一大族,整個西北之地,董家跺跺腳,地皮就要顫一顫。

  老夫人輕聲道:「阿醜你曾經說什麽大漢江山如何如何……呵呵,老婆子不懂這些。老婆子只知道,漢室江山和我們董家沒有半點關係,董家有今日局面,是阿醜你用手中雙錘砸出來的一片天地。阿醜,我只想問你,你於董家,如何考慮?」

  「董家……」

  董俷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沈吟片刻說:「孫兒定會護佑得董家輝煌。」

  「呵呵,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可是,你能護得嗎?你就算可以,你的兒孫可以嘛?你的兒孫可以,你兒孫的兒孫,可以嗎?阿醜,還記得奶奶和你說的一句話嗎?」

  「唔……」

  「奶奶說過,背棄誰都可以,但不能背棄咱們的家。這家,就是咱們的命根子!」

  董俷糊塗了!

  他不明白老夫人和他說這些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山風呼嘯,樓亭中格外寂靜。董俷看著奶奶的臉,漸漸的……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你叔公走了,昔年的誓言,也都隨風散去。阿醜,今後你該怎麽走,要周詳才是。一步錯,步步錯……有時候你未必會發現,可當你發現時,也許已晚了。」

  董俷覺得,老夫人今天這些話,說的好生怪異。

  沒頭沒腦,話裡有話……

  但是這總體的意思,就是說:家族才是利於根本。那麽這與世家,又有何關聯嗎?

  奶奶是想要告訴我:世家不可絕?

  董俷不由得,陷入了沈思。

  老夫人說完了這番話,顯得很疲憊。想必她並不想去干擾董俷,但又不得不說。

  只好用非常隱晦的言語,來提點董俷。

  但說這些話,卻又耗盡了她的精神。於躺椅中,老夫人安靜的躺著。被褥下,枯瘦的手掌放在董俷的大手中。不知不覺,老夫人閉上了眼睛,而董俷卻無所覺察。

  那嘴角微微的翹著,有自豪,有滿足,還有些許的留戀……

  手漸漸的冰涼,董俷這才覺察到,老夫人的異常處。他輕聲道了一聲:「奶奶?」

  但老夫人卻沒有回應。

  「奶奶,奶奶!」

  董俷連著呼喚了數聲,但老夫人好像睡著了一樣,隨著那搖椅輕輕的晃動著。

  一隻手,扔放在董俷的手裡,而另一隻手,卻緊緊的抱著那根董俷送給她的龍頭拐杖。

  搖椅搖啊搖,山風在呼嘯。

  而老夫人,躺在搖椅之中,安靜的走了……
xxi511 發表於 2018-1-4 19:42
第三九一章十年(一)

  老夫人走了!

  而於董俷來說,似乎一切才只是開始。

  在老夫人臨走前的話語中,似乎包涵了許多的內容。而這些話,董俷有些聽懂了,有些卻不明白。但不管他明白與否,都不能和別人說,只有自己慢慢消化。

  二十年前,董俷第一次見到成方的時候,曾經立下過一個誓言。

  此生不會反漢!

  但老夫人的意思卻是:叔公已經不在了,過往的一切都隨著叔公離去,而煙消雲散。這煙消雲散的,是不是也包括當年那個誓言呢?董俷也說不太準確……

  不過,奶奶絕不會無的放矢。

  既然說出來了這番話語,定然也有其隱藏的深意。

  至於那段關於家族的說法,董俷在奶奶的靈堂前思考了許久,也算找到些許頭緒。

  但奶奶終究還是走了!

  老一輩的人,一個個的離開了人世,和董俷親近的,只剩下了劉洪,還有那個遠離中土,如今不知所蹤的蔡邕老先生。有時候,董俷還真的是羨慕,羨慕蔡邕。

  老先生走的是多麽瀟灑……

  什麽都不管,帶著隨從,那麽自由自在的遠足。臨了,還順走了一個皇太后。

  不曉得現在他過的怎麽樣?

  ******

  按照禮制,董俷當向長安請辭,致仕三年方可。

  雖然心裡也是這麽想,可實際上別看董俷在長安的時候,整日裡無所事事。可如今不在了,許多人就發現,有董俷坐鎮和沒有董俷坐鎮,完全是兩個樣子。

  在董俷離開長安後的第十個月,陳宮來信。

  關東諸侯,將於十一月會盟於雒陽,看那樣子,似乎是想要對關中用兵了!

  雖然說,各關卡均有重兵防衛,同時關中經過一年多的休整,可說是糧草充足,強勇如雲。但是,沒有董俷在長安的坐鎮,僅憑陳宮等人,卻無法穩住局勢。

  甚至連西漢王劉辨,也敏銳的覺察到了長安局勢的動蕩。

  一個月的時間裡,五次派人催請董俷回歸。在書信裡的言辭,也變得越發急迫。

  沒辦法,董俷在致仕八個月以後,自漢安城出發,再次踏上了往長安的路。

  闊別關中八個月,當董俷自河西入涼州的時候,涼州刺史陳到已經恭候於厲祖。

  「關東諸侯,怎地突然在雒陽會盟?」

  董俷在厲祖府衙之中,疑惑的向陳到詢問。

  雖然長安每三天會有一份文書送抵至大西州漢安城中,可是董俷並沒有太關注。

  已經過而立之年的陳到,顯得比以往更加沈穩。

  他揮手命廳中官吏退出去,片刻之後,整個大廳都被置於巨魔士和技擊士的防護中。

  「三月時,許昌出了大事!」

  董俷一蹙眉,輕聲問道:「許昌出什麽事了?」

  「有輔國將軍伏完,秘密勾連徐州劉備,荊州劉表,並且策劃了一場刺殺曹操的行動。」

  「哦?」

  董俷眉毛一挑,細目瞇成了一條縫。

  伏完?

  這貌似是當年董俷想要替劉辨結親的家夥,不過後來這家夥選擇了漢帝劉協。並且,在演義中,伏完好像是有過類似的舉動,原以為不會再發生,可沒想到……

  「伏完為何刺殺曹操,結果如何?」

  陳到說:「曹操自領丞相,把持朝綱。伏完等一干舊臣,包括漢帝都成了擺設……就如主公那份求賢令所說:曹操真的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令伏完等人感到不安。至於結果……嘿嘿,自從郭嘉等人被刺,曹操這一方面可以說是非常謹慎。」

  看樣子,刺殺是失敗了!

  董俷在感到了失望的同時,又好像有一些興奮。

  若曹孟德真的死了,固然會令董俷省卻了許多的麻煩,也同樣也減少了許多味道。

  能堂堂正正的擊潰曹操,這才是董俷想要的結果。

  經過八個月的靜思,董俷的思想產生了巨大的變化。如果說在以前,他還會感到些許擔心害怕,對那些歷史上的牛人有一點恐懼的話,那麽現在,這種恐懼感已經不覆存在。從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般的掙扎,到如今手握強兵的諸侯。

  我既然能做到這種程度,為何還要懼怕你們?

  「想必曹孟德,定然是來了一場大屠殺!」

  陳到笑著點了點頭。

  如果說,在董俷一干部屬當中,最了解董俷性情的人,除了賈詡之外,就是陳到。

  董俷不喜歡閱讀公文,特別是在他兩手一拍,什麽都不管的時候,更是如此。而老夫人對於董俷的重要性,陳到也非常的清楚。換成自己,怕也是無心於此。

  「何止屠殺,簡直是血流成河……比之軍師當日在長安的手段,不遑多讓。」

  董俷橫眉一挑,果然是曹阿瞞的風格。演義裡,他不是同樣以使用過這種手段?

  「若如此,曹操似乎也無需雒陽會盟吧。」

  「當然不止這樣……伏完等人被殺後,曹操將皇后伏壽自縊,又把他的大女兒曹節嫁給了漢帝,並且立為皇后。曹節在入宮之後,很快的查到了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

  陳到輕聲道:「在伏完密謀刺殺的時候,漢帝曾寫過一封密旨,命人送到了長安。」

  「什麽?」

  董俷開始後悔了!

  為什麽沒有仔細的閱讀那些公文呢?如果是真的,想必陳宮定然會送到他案頭。

  「信的內容,目前還不知曉。但曹操卻是非常的惶恐……所以以天子之名,會盟雒陽,準備代天征伐。主公,到以為那書信之中的內容,定然是非常的重要吧。」

  董俷撇了一眼陳到,「我不知道!」

  而後突然一笑,「不過這樣,倒是有趣了!」

  「還有,六月時田豫上疏,請求與趙雲將軍領軍北伐,陳宮大人同意了他的要求。」

  「北伐?」

  董俷瞪大了眼睛,愕然道:「鮮卑已不覆存在,北方似乎也無大敵,要北伐何人?」

  「田豫說鮮卑殘部,於望北郡北方集結,若不盡早解決那些人,遲早會成大患。陳宮大人等商議之後,同意了田豫趙雲的上疏。只是當時主公在漢安,故而趙將軍也未能往西域向主公辭行……七月末時,兩位將軍已經揮兵北上,出征了!」

  這裡面,怕不是陳到說的那麽簡單吧。

  若只是鮮卑殘部,何需田豫、趙雲兩人出手?望北郡有許多兵馬,足以解決問題。

  橫眉扭在了一起,董俷沈吟不語。

  「主公,算時間的話,軍師已經被扣押了一年多,您看是不是可以讓他……」

  董俷細目一瞪,「叔至,有些事情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要說。賈詡大逆不道,所作所為殺一百次都不足以洗清。讓他老老實實的在北監待著吧,你不用再說。」

  在一干部曲之中,陳到和賈詡搭檔的時間最久。

  當初董俷扣押賈詡的時候,陳到還以為兩個人只是演戲。可隨著日子久了,陳宮徐庶等人也已經依次取代了賈詡的位子,他也不禁猶豫,弄不清事情的真偽了。

  難道說,主公真的打算把軍師扣押一輩子?

  陳宮、徐庶等人雖有謀略,可是和軍師相比,似乎還有些距離。這樣收押,似乎不妥吧……原本是想探個口風,但不成想董俷一句話,讓陳到再也無法說下去。

  以陳到對董俷的了解,主公並非無情之輩。

  莫不是,在主公心裡另有打算……罷了,既然主公不讓問,那我還是別觸黴頭。

  董俷在厲祖停留了兩天後,再次動身。

  沿途,他認真的翻閱了過去八個月中陳宮送來的公文,對關中形式,有了大致的了解。

  關中在過去的八個月裡,風調雨順。

  今秋又是一個豐收年,從西域到朔方,整個董俷的治下,情況都非常的良好。

  隨著當年董俷在西域開發出的各種耕種技術,隨著大量的耕牛分發出去,關中土地,得到了進一步的開發。與此同時,經過完善,已經到了一個瓶頸的風車技術,水車技術,也都得到了應用。關中存糧之豐盈,可供五十萬大軍三年糧餉。

  看起來,顧雍做的不錯!

  在內政事務方面,都是顧雍負責,而成績也是卓然。

  特別是於關中的人口基數,也增加了三成左右。當初董俷入關中時,整個關中,包括涼州等地,只剩下了四百多萬。而如今,三輔本地的人口已經達到三百萬,而涼州更增加至三百餘萬。如果算上西域、朔方和望北郡,人口已達千萬。

  這對於自黃巾之亂以來,人口基數不斷流失的關東而言,無疑是一個大成績。

  就算是依照桓帝時的人口計算,關中人口如今已經占居了五分之一。

  有這樣的一個基數,董俷可以在迅速抽調出百萬大軍,對關東進行一次大進攻。

  自黃巾以來,已過去了十五年。

  而於漢室來說,這十五年無疑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如今,總算是恢復了一些元氣。董俷讓人把這些公文收拾整理起來,長出了一口氣。

  董俷身邊的小吏,名叫李逵。

  這李逵,可不是水滸傳裡的黑旋風李逵。他原本姓賈,祖父賈習,是河東襄陵(今山西臨汾東南)人,曾在李儒麾下效力,擔任過李儒的別駕。賈習之子,體弱多病。賈逵六歲時病故。賈逵就跟在賈習身邊,並且在董俷的驃騎將軍府中生活。

  雒陽大亂時,賈習死戰而亡。

  賈逵隨李儒等人一同退入西域,當時年僅十二歲。

  但是李儒卻記住了賈習,對賈逵也非常的照顧。李儒膝下只有一個女兒,董媛呢,則因為生下李坰的緣故,無法再生育,同時又對李儒看管嚴格,無法納妾。

  於是李儒就收了賈逵為義子,更名做李逵。

  李逵的祖父,本就是個知兵的人,曾口授兵法萬言,據傳是出自於秦司馬錯。

  後又得李儒傾心教導,並且在三學開辦之初,直接送入了縣學中受教。

  三年後,三學又設立郡學,李逵又以極為優異的成績繼續深造,於兩年前出師。

  出師之後,李逵先是在徐榮軍中效力一年,而後回到漢安城。

  董俷離開漢安城之前,李儒把李逵推薦給了董俷。姐夫的推薦,董俷自然不會拒絕。更何況這李逵是他在名義上一手操辦起來的三學出身,當然也非常看重。

  有很多人曾在董俷手下擔任門下從事。

  從一開始的羊衜閻圃,到後來的龐統黃敘。相比之下,這李逵顯然更加的實用。

  年已弱冠,李儒在李逵出發之前,賜字梁道。

  看著李逵那充滿活力的樣子,董俷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老了……

  「梁道,你怎麽看待雒陽的諸侯會盟!」

  董俷在李逵收拾桌子的時候,突然間開口詢問。

  李逵一怔,輕聲道:「以逵之見,諸侯會盟,雖有當年戰國時的模樣,可實際上,彼此間怕是難以互信。主公只需守住關卡,不出兩個月,會盟必將趨於破滅。」

  董俷說:「話是這麽說,可我總覺得這麽被動挨打,心裡不太舒服。」

  李逵笑道:「這又有何難?既然關東諸侯效法六國之盟,主公何不以暴秦之策?」

  「你是說……」

  「主公若只是震懾諸侯,可選一方,展示出主公的手段。漢中張魯,正可下手!」

  董俷細目一瞇,凝視李逵。

  突然間,他笑了起來……

  看起來我的這個黑旋風,也是個智多星啊。雖年紀輕輕,確有本領。李逵所說的方法,和陳宮、徐庶、龐統等人所謀劃出的戰略,竟然不謀而合,不錯,很不錯!

  而李逵在說完之後,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告辭退出。

  哈,再歷練個幾年,這家夥的本領,說不定又是一個徐庶、陳宮呢,姐夫這個推薦,非常好!

  董俷站起身來,走出了房間。

  再有兩三日,就能抵達長安城了……

  一別就是八個月,不曉得如今的長安,又是怎樣的一番模樣?

  田豫趙雲北伐,賀齊重掌乞活軍,點郝昭為副將,駐守在望北郡。賀齊,郝昭……全都是盧師的弟子。這算不算是以另外一種方式,來實現盧師的願望呢?

  建安四年……

  哈,我卻正當而立!
xxi511 發表於 2018-1-4 19:47
第三九二章十年(二)

  飲馬河畔,一座巍峨佛寺,拔地而起。

  這原本也是漢室皇宮的一部分,不過自王莽篡位,劉秀興漢,建都於雒陽後,就變得無人照看,漸漸的殘破起來。但是,地基尚存,在劉辨出面向少府說明之後,這座廢棄的殿堂,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裡,就變成了巍峨的皇室佛寺。

  其實,佛寺自漢明帝以來,就已經存在。

  如雒陽的白馬寺,就是後世佛寺的化身。但白馬寺的興建,是為了安置那些從西域來的高僧,存放物品,翻譯經典的地方,從一定程度上白馬寺是一座官署。

  佛教的官署!

  但是長安的這座佛寺,性質顯然不太一樣。

  劉辨不但興建了它,還命宮中二百黃門在佛寺中出家,任圖澄為大師,主持寺院。

  同時,聚集了許多在西域流亡的僧人於此地,每日開壇講經。

  據粗略計算,在短短的數月中,這座佛寺就聚集了三四百名僧人,加上那些黃門,總人數超過了五百,規模可是不小。而陳宮、徐庶,包括顧雍等人,也不清楚董俷的意見。而且此前董俷說過,盡力滿足劉辨的要求,所以並沒有去干涉。

  建安三年十一月三日,也就是董俷正式邁入而立之年的第二天,抵達長安。

  自有各官署官員,紛紛前來迎接。

  劉辨在董俷抵達長安之前,免去了董俷行大都督的官位,命其正式為大都督一職。同時加封大司馬,為三公之首。朝綱諸事,可自行決斷,無需通報漢王府。

  當董俷回到家中時,正逢佛寺晚課。

  悠揚的鐘聲傳入了董俷的耳中,讓他不由得一怔,在台階上轉身向佛寺看去。

  那佛寺高塔的塔頂,映入了眼簾。

  「那是什麽地方?」

  「董大哥,那原本是清涼宮遺址,大王在去歲末命興建佛寺,並命名為清涼寺。平日裡大王在佛寺中聽佛講經,並且召集了幾百個西域僧人,在那裡翻譯經文。」

  「哦?」

  龐統說:「近來聽人說,他們在翻譯一部佛家經典,名為《金剛經》。大王大部分時間都在監督那經典的事情,所以今日主公回來,大王也沒有出城迎接大哥。」

  龐統以為,董俷是因此而不快。

  哪知董俷聽龐統說完,臉色立刻變得格外陰鬱。

  他攥住了拳頭,沈吟片刻後說:「前面帶路,我要去那清涼寺,見一見大王!」

  「現在?」

  「就是現在!」

  董俷格外的惱火。

  若是賈詡在,一定明白他的心意,不會讓興建佛寺。這該死的佛寺,居然堂而皇之的修建在自己的府邸門外。是劉辨故意如此,還是他無意為之?這裡面的區別……

  龐統看出董俷臉色不正常,不敢再說話。

  連忙命人在前面領路,董俷過家門而不入,直奔那清涼寺方向而去。

  要說起來,清涼寺並未動用多少錢帛。至少和當年漢靈帝大興宮殿的花費相比,不過九牛一毛罷了。也許是劉辨也知道,當年他老子所為,造成了多大的災難。

  故而在修建清涼寺的時候,縮減了不少開支。

  可即便是如此,這佛寺的規模依舊是格外的驚人。在整個清涼宮的基礎上,興建裡五重大殿,四個院子,以及東西廂房無數。山門是並排的三座大門,十六尊羅漢像,每邊有八尊,分立山門左右。那氣勢,那規模看上去格外的恢宏莊重。

  五重大殿,由南向北深入。

  最門口的大殿為釋迦摩尼殿,供奉的是釋迦摩尼的法相,不過佛像尚未完工。

  董俷一行人抵達佛寺門口,立刻有一排穿戴盔甲的士兵阻攔。

  這些士兵,全都是光頭,披著筩袖鎧,看上去和當年董俷在雒陽城外所組成的巨魔士外形相似。

  為首的士卒更厲聲喝道:「清涼寺佛門重地,世俗人等不得擅入!」

  董俷眉頭一蹙,輕聲問道:「這些是什麽人?」

  「是清涼寺大師圖澄所組建的僧兵,據說是維護寺廟的安全,保護各種經典!」

  「誰允許寺院蓄養私兵?」

  董俷怒聲喝問。從賈詡主持的那一次長安大屠殺後,大戶人家不得蓄養私兵,是大都督府頒布的法令。除官宦家庭有禁中兵馬保護之外,只有皇城和大都督府內,可以有私兵出現。其餘各處,可以蓄養家丁,凡超過二百,皆以私兵論處。

  龐統從未見過董俷如此聲色俱厲的呵斥,嚇得不敢說話。

  那些僧兵顯然是新招收的人,故而不認得董俷,見董俷不退,鏘的抽出了兵器。

  明晃晃的刀劍出鞘,董俷細目一寒。

  「殺!」

  如同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那個『殺』字,卻是顯得格外陰冷。

  緊隨在董俷身後的巨魔士,呼的下馬。漢安刀唰的一下子出鞘,衝向了僧兵。

  「這清涼寺,有多少私兵?」

  「唔,聽說那圖澄招收了不少……主公你下令不得蓄養私兵後,原本屬於各家的私兵被紛紛遣散。有的被元直吸納入城門屯軍,不過還有一部分流浪在街頭。當時我們想,這是皇家寺院,應該不成問題,而且還能夠有助於長安的治理。」

  龐統沒有說,那些被淘汰的私兵,非奸及盜,皆是品行不良之輩。

  在淒厲的慘叫聲中,董俷冷冷的問道:「我只問,這清涼寺有多少私兵,廢甚話?」

  「大約在七百之數!」

  「七百人……都可以衝擊我的大都督府了!」

  這裡距離大都督府,並不算太遠。一個是在飲馬河的這邊,一個是在河的另一邊。

  董俷說的雖然誇張,但是龐統依舊是倒吸一口涼氣。

  的確,如果大都督府的守衛薄弱一點,七百僧兵,還真的就能做到董俷所說的這一點。

  「立刻調集禁軍,將所有私兵緝拿,違抗者格殺勿論!」

  「喏!」

  就在龐統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從寺院中突然湧出一群人。為首一名老僧,踏步騰空而起,掌中刷的出現一支光閃閃的長劍,闖入巨魔士中,劍光立刻迸發。

  那長劍,了不起十餘斤的重量,在那老僧的手中,卻威力非凡。

  巨魔士的鎧甲,是經過反覆的鑄造,堅實無比。不過當初為減輕人和馬的負擔,所以鎧甲連接處,有細密鐵環。那老僧的劍奇準無比,劍劍刺入鎧甲縫隙中。

  那是一把奇長,奇窄的寶劍,頗為詭異。

  眨眼間,三名巨魔士倒在血泊中。董俷一見,勃然大怒……

  這他媽的是僧兵?這老頭的劍法之高明,力量之巧妙,簡直能比擬當年的王越。

  「巨魔士架弩、散開!我來對付這老東西!」

  董俷厲喝一聲,抽刀向前。

  他的刀,重六十斤,長七尺八寸。雙面開鋒,刀脊厚重,劈砍起來威力恢宏。

  跨步上前,大刀呼的轉出。

  那長刀本事在他身後,也沒有見董俷伸出手臂,長刀已經橫掃過來。這種刀法,是董俷在運錘中領悟出來的訣竅。不僅僅是依靠手臂的力量,更多的是借助身體的轉動。

  不但能節省力氣,而且還能增加力道。

  由於刀勢圓轉,故而董俷命名為圓刀術。即便是用刀的大家黃忠,也非常讚賞。

  而老僧的臉色顯然為之一變。

  細長利劍驀地招數變化,如疾風暴雨,講的就是一個快字。

  董俷輪刀圓轉,只聽叮叮噹當的聲響不斷。在眨眼間,刀劍相擊已不在百餘下。

  與此同時,從寺院內奔跑出的僧兵,撲向巨魔士。

  而巨魔士則架起了弩機,也不說話,鋼弩呼嘯著飛出,數十名僧兵被當場射殺。

  「住手!」

  從寺院中傳來一聲呼喊,僧兵立刻退後。

  而董俷和那老僧,卻是充耳不聞。圓刀術刀光霍霍,把老僧罩在重重刀影中;老僧的長劍卻是越來越快,一道道,一條條,一圈圈的寒光,疾撲向了董俷。

  呼喊的人,正是劉辨。

  見董俷和老僧不停手,劉辨臉上浮出一抹陰翳。

  在他的身後,站立兩人。一個赫然正是圖澄,另一個卻是光頭白鬚的老者。

  「大王,非是大都督和老鄧不願意停,而是他二人現在拼道緊要處,誰也停不下來。」

  劉辨聞聽,駭然道:「那怎麽辦?」

  「大王,如今之計,唯有老朽出手,破開二人的陣勢!」

  「既然如此,童師何不快快出手?」

  那老僧聞聽搶身站出。有僧兵遞過來了一桿長槍,在老僧手中撲棱棱一顫……

  一道電光從天而降,撲向了老僧。

  老僧的注意力,本集中在董俷和另一老僧的身上,這電光突現,老僧下意識橫身攔在了劉辨的身前,長槍撲棱如怪蟒翻身,快逾閃電一般,撲棱吞吐三下。

  而在旁人的眼中,老僧的槍實際上只出擊了一次。

  看似一槍,虛影在前,槍鋒在後,詭異非常。來人大吼一聲,鐺的一劍劈在老僧的槍鋒上,身體在半空中翻了兩個跟頭後落地,腳步踉蹌,一連退了十餘步。

  「董校尉,住手!」

  劉辨認出了來人,連忙大聲喊道:「童師出手,是為了分開董卿他們!」

  那人正是董鐵,此刻卻是臉色蒼白,手不停的顫抖,駭然的看著那持槍的老僧。

  「王越的徒弟嗎?」

  老僧和善一笑,「怪不得那老兒囂張,你的劍法果然已登堂入室,若我在你這個年紀,卻非你的對手。我是童淵,你應該聽說過,於大都督沒有惡意,讓開!」

  這老僧的話語中,乍聽上去很溫和,卻有一種難言的威壓。

  董鐵不禁猶豫了一下,看著童淵道:「你若敢亂來,我拼了性命,也不會饒你!」

  童淵卻笑道:「我若是想亂來,你卻擋不住我!」

  話音未落,這老兒猛然縱身而起,長槍唰的探入了弧光之中,只聽鐺鐺鐺三聲響。

  童淵腳步踉蹌,銀槍之上,密布刀痕,槍頭已經不見。

  而那老僧手中的劍只剩下了一個劍柄,從肩頭到腹部的僧袍裂開,露出赤裸胸膛。

  董俷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長刀掉在了地上。

  神色莊重,細目合起,向身後伸手道:「取我卓玉!」

  「董卿,住手……你要做什麽!」

  劉辨的臉氣得通紅,大聲道:「孤剛才說了,住手!」

  董俷平穩了一下有些混亂的氣息,看了一眼劉辨,又看了看立在劉辨身後的兩個老僧。

  這時候,清涼寺外,卻是馬蹄聲陣陣。

  片刻的功夫,千餘名禁軍抵達山門之外,越兮和淳于導領兵趕到了清涼寺。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董卿,你怎麽會和鄧師打起來了?」

  沒等董俷開口,那鄧師就陰惻惻的說:「非老朽想要動手,卻是大都督太心狠手辣。老僧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大都督正大展威風,屠殺我寺中的僧侶,好大的氣派。若非是維護大王的臉面,老朽一介草民,怕也是不敢輕易和大都督動手。」

  圖澄說:「是啊,大都督剛回長安,就大開殺戒。不知我清涼寺中,又怎得罪了大都督?」

  劉辨的臉,唰的了一下子沈了下來。

  他看著董俷道:「董卿,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而圖澄卻不陰不陽的說:「也許是大都督不知道,這清涼寺是大王的產業吧。」

  這句話說的很陰毒。

  若董俷說知道,那麽就是無視劉辨;若是說不知道,那豈不是自承是橫行霸道?

  董俷細目中,閃過一道寒光。

  「去歲時,臣曾下令,不但蓄養私兵。凡家丁超過二百者,皆以私兵論處!」

  劉辨一怔,扭頭道:「圖澄,你蓄養私兵了?」

  「小僧不過是一介白身,怎敢違抗大都督之政令?」

  「那這些手持刀劍的僧侶,又算是什麽?」

  「哦,這些是沙門護法,不過是一群善男信女,信奉我佛,自願前來維護罷了。」

  「善男信女,有手拿刀槍的嘛?」

  「若不拿刀槍,又如何守護?」

  「你……」

  劉辨陰著臉,大聲道:「都閉嘴!圖澄,你越來越放肆了,還不過去向董卿道歉。」

  「小僧遵命!」

  董俷握著卓玉刀,怒視那圖澄。

  劉辨說:「董卿,也許真的是誤會了……這些人都是我寺院中的居士,孤還給他們頒發了度牒。他們平日裡也不是在寺院中居住,只負責維護這寺院的安寧。」

  「可是……」

  董俷本來就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人,聞聽一下子急了。

  「大都督,這清涼寺本是皇家宮殿,說起來也是皇城所屬,大都督管的太寬了!」

  那用劍的老僧,突然開口。

  董俷一時間啞口無言,問道:「你是誰?」

  「老朽鄧展,受大王所請,擔任清涼寺沙門護法,日後還請大都督多多的照應。」

  「老朽童淵,見過大都督!」

  童淵,鄧展……

  當董俷聽到這兩個名字的時候,先是一怔,而後這心裡,咯噔一下,吃驚不小。
xxi511 發表於 2018-1-4 19:50
第三九三章十年(三)

  劉辨回皇宮了!

  而董俷則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回了大都督府。

  本來為迎接他回來,蔡琰等人還命令下人們做了一桌的飯菜,可是沒有想到……

  董俷根本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徑自一個人回了書房。

  除了董鐵,他沒有帶上任何人,把蔡琰三女,還有聞訊趕來的黃月英晾在原地。

  「主人……」

  董鐵倒了一杯葡萄酒,放在了董俷的面前,「些許跳梁小丑,何必為此而惱怒?」

  雖然早已經脫離了奴籍,但董鐵還是習慣性的稱呼董俷為主人。

  休看只是一字之差,卻注定了董鐵和董俷的關係,絕不是普通人所能夠取代。

  董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跳梁小丑?堂堂三絕,有兩個人出現,還是跳梁小丑?你可知道那童淵是什麽來頭?無難軍張任、受降城趙雲,都出自他的門下。還有叔至,也是那童淵的記名弟子。鄧展的來歷我不清楚,可他能和我交手二十回合,也是跳梁小丑?」

  董鐵不禁啞口無言。

  童淵和張任、趙雲的關係,他是知道的。

  如今趙雲北伐,張任在涼州,聲名並不顯赫;但是陳到,那可是踏白軍的主帥!

  堂堂一州刺史,竟然是童淵的記名弟子。

  董鐵有點明白了,為什麽董俷會如此的上火……事實上,陳到的並沒有說過他的出身。當年和董俷相遇時,只說是一異人的記名弟子,董俷也沒有去追究。

  後來還是和趙雲交手,董俷從趙雲的招數中,看到了陳到的槍法。

  雖說二者在細微處有所不同,可陳到和趙雲的槍法中,都存在這一種很怪異的使力方法。到了董俷的這個水準,自然可以看出那顯然是同出一門的卸力手段。

  對此,陳到也承認了!

  「怪不得田豫和趙雲請命北伐……」

  董俷明白了其中的奧妙,原來是童淵在作怪。想必趙雲也感到為難,故而用北伐的藉口,躲過夾在中間的難處。而且,這個主意定然不是趙雲想出來,而是田豫的決定。如果不是田豫,說不定趙雲……董俷的心裡,竄出了一股子邪火。

  很厲害啊!

  辨的身邊有高人吶。

  只是請了兩個人,就弄走了我兩個將軍,還讓我不得不去對陳到和張任小心。

  是那個圖澄嗎?

  原以為是個和尚,沒想到還是謀士!

  「小鐵,你和童淵交手,感覺如何?」

  董鐵想了想,輕聲道:「老辣……童淵的武藝,確已達到了化境。若論造詣,我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但如果打起來的話,他休想取勝。五百招內,我可以取他人頭。」

  董俷笑道:「你是說耗他?」

  「呵呵,主人也猜到了啊……不錯,對付童淵,我只有這個辦法。」

  董俷蹙眉沈吟,仿佛是自言自語道:「若火拼起來,童淵和鄧展二人聯手,我也不是不能取勝。不過想要取勝,需在百回合以上。要說起來,他二人也無法對我造成太大的威脅。可是……小鐵,我命令你再抽調三百技擊士,守衛大都督府。」

  「主人是擔心……」

  「我什麽都不擔心,不過還是那句話,防人之心不可無啊,有備無患。另外,我會命越兮淳于導二人協助於你。可惜郝昭隨公苗去了望北郡,否則又多個幫手……恩,命令烏延,盡量培育出新的鷹隼,府邸上空十二個時辰內,都不得間斷偵查。

  另外,你明日去找石韜,我需要兩個護衛,不求武藝高強,心細忠心最為重要。」

  「那烏延……」

  董俷說:「烏延的本事不足以擔當護衛,命他為我曹掾,就負責熬鷹一事。另外,雪鬼不是生了崽子嗎?想必也差不到訓練出來,配備於後院之中,全日巡查。」

  董俷吩咐了一下事情,可越想就越是覺得不放心。

  「小鐵,立刻備馬,我要秘密出城。」

  「喏!」

  董俷起身想要出去,就見有下人匆匆忙忙的趕過來稟報:「陳宮大人、顧雍大人、徐庶大人還有石韜大人等在府外求見。」

  「讓他們待在客廳裡,等著!」

  董俷的語氣,在不知不覺中格外的嚴厲。

  這才多長時間啊,就搞出這麽大的事情來?唉,陳宮他們於機變之上,還是略差一籌。若是軍師在的話,定然不會搞出這樣的問題。或者,我應該讓軍師……

  董俷急匆匆的離去,在後院角門處,董鐵已經命陳敏等二十餘名技擊士等候。

  也不多說什麽廢話,董俷翻身上馬。

  沒有騎乘獅鬃獸,而是換了一匹普通的戰馬,帶著陳敏等人揚長而去。

  天已經黑了。

  長安十二門緊閉!

  不過宵禁已經取消,這街頭巷尾格外的熱鬧。

  董俷倒無需擔心不能出城,命陳敏持巨魔令出面說項,一行人很快的就離開了長安。

  出長安之後,打馬揚鞭。

  於子時前來到了杜郵堡外。陳敏先行過去稟報,不片刻功夫,法正命人開啟角門,放董俷等人進入了杜郵堡中。

  「主公……」

  「帶我去見軍師!」

  法正也不多說,立刻帶著董俷前往賈詡的住所。想必,日間長安所發生的事情,他已經知曉。而且看他的行動,只怕是已經猜測到董俷會來,早已做好準備。

  黑漆的石堡內,燭火的光亮並不是很強。

  賈詡待在那寬敞的囚室中,看上去悠閒自得,正一口濁酒,一顆腌豆的坐在桌前。

  「主公怎麽現在才來?這酒,卻已經燙了幾次了!」

  「軍師知道我要來?」

  「呵呵,主公休看我坐在這斗室中,但實際上整個關中,乃至關東、江東、荊襄和西川,都在我的手裡。主公且坐,與我小酌兩杯,我們可是有好久沒有喝酒了!」

  董俷不禁赦然,黑臉一紅。

  「日間所發生的事情,我已經知道。」

  法正和王買在一旁侍候,董俷這心情,好像一下子變得平穩了許多。

  「那大王修繕佛寺的事情……」

  「我自然知道。我還知道,西漢王請來了兩個高手,一個是那槍絕童淵,一個是邪劍鄧展。不過,主公要小心,那鄧展另有絕招,你卻需要提防小心才是。」

  「你是說……他今天沒有用全力?」

  賈詡笑道:「這個嘛,還是讓王買來回答,我對這武事並不精通。」

  董俷聞聽之下,把目光投注在了王買的身上。

  王買說:「從鄧展抵達長安的第一天,末將就著手搜集這個人的資料。此人早年是一個遊俠,與陳蕃頗有來往。後來陳蕃死,鄧展就四處遊蕩,前兩年才從海外歸來。據說,鄧展的劍法早年不過普通,但陳蕃死後,他的劍法突然變得邪異。」

  「邪異,如何邪異?」

  王買撓頭道:「目前還不清楚,自他四十歲後,和他交手的人,幾乎沒有活口。」

  董俷想了想說:「若以道而論,鄧展的劍法老辣多變,的確是功力深厚。不過說邪異,我今天還未能感覺出來。但是我留意到,此君出劍時,左手常會隱於身後……王買,你可以將重點放在鄧展的左手上,我要弄清楚他的左手有甚奧妙。」

  「喏!」

  王買應了一聲,退下去。

  賈詡道:「主公也不要責怪公台他們。事實上,若非是我知道主公不喜那些僧人,也未必會覺察到什麽。公台、元嘆等人,都是心底無私的謀主,於此道不免會有疏忽。」

  「可是……」

  賈詡不等董俷開口說完,抬手示意法正和王買兩人退出去。

  「主公,你可是擔心那太平道之事再現?」

  董俷想了想,點頭說:「我的確有這方面的擔心。不過更重要的是,我對那佛教中的一些思想不甚認同。總覺得若任由他們發展下去,我泱泱大國終將遭難。」

  賈詡笑了!

  「主公,堵不如疏,即便是主公如此強硬,也難以完全阻止這佛教的流入。西漢王不也是如此……當年太后在西域時,殺了摩蘭,卻跳出來了一個圖澄。呵呵,不過這個圖澄的修行,顯然還不夠。雖有小聰明,卻終歸是難以成就大事。」

  「可是,也不能任由他如此發展下去吧。」

  「主公不必擔心,他發展不得的!」

  賈詡看似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卻無疑是給董俷吃了一劑寬心丸。有賈詡這句話,足夠了!

  至於賈詡用什麽手段?

  董俷就不再去追問。他輕聲道:「軍師,你不在長安,我這心裡,終究是難以安寧。距離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風頭既然過去了,軍師何不與我一起回長安?」

  賈詡滋溜喝了一口小酒,悠然自得的吧唧了一下嘴巴。

  「主公,你看詡如今這日子,過的何等逍遙。呵呵,好不容易讓人把我給忘記了,如今時機不到,跳出去太早的話,豈不是前功盡棄?主公,莫著急,莫著急!」

  說實話,賈詡這副嘴臉,很賤……

  董俷甚至有種抽他兩巴掌的衝動,不過最終還是強行按耐住了。

  兩人在這囚室中商談了很久,待到天快要亮的時候,董俷才告辭離開了杜郵堡。

  此時,曙光已在天邊出現。

  法正和王買走進了囚室,靜靜的看著賈詡。

  而賈詡卻一掃先前那嬉皮笑臉的樣子,臉色陰沈,站在小窗前,鳥瞰城堡外的風景。

  「軍師……」

  「還不夠,還不夠啊!」

  賈詡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但聲音卻是清晰的讓王買和法正都能聽得格外真切。

  「主公曾說過欲要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圖澄還不夠瘋狂,還不夠瘋狂。孝直,讓三號再使出些力量來,務必要讓圖澄變得更加瘋狂。唯有這樣,主公才有希望。我等謀劃了這麽久的事情,才能繼續進行下去。讓三號再加把勁兒!」

  法正應了一聲,卻又忍不住猶豫道:「軍師,若是主公知道了,豈不是會……」

  賈詡轉過身,正色道:「為你我日後的性命想,唯有如此,方能保全。主公那邊,我自會去解釋。你等不必顧慮,依計行事就是。如今……正當謀劃百年事!」

  法正和王買聞聽之下,臉上不由得顯出激動之色。

  二人躬身退出囚室,鐵門哐當一聲落鎖。而賈詡,再次向小窗外看去,口中呢喃著。
xxi511 發表於 2018-1-4 19:54
第三九四章十年(四)

  這似乎是一個暖冬……

  當然在漢時,並不存在所謂全球變暖的說法。人們敬天地,敬鬼神,敬祖宗,全不似後世人那般的肆無忌憚,毫無尊卑。對環境,也並非是為所欲為的胡來。

  不過,今年的冬天,的確是不太冷。

  三輔關中,只下了兩場雪,看上去好像很大,實際上並沒有出現太大的雪患。

  而京兆雒陽,比關中的雪勢還要小,只是在入冬之後,下了一場小雪。

  氣溫也算不上很寒冷,不需要披帶那雙層的大氅,就足以抵禦寒意。至於普通人,雖未必有那富戶家中的條件,但也還能熬得過去。用雒陽人的話說:比去年好。

  不過,那說話的底氣,已經不再像光和中平年間時的充足。

  歷經了無數次磨難,昔日的東都雒陽城,早就沒有了當年的那份繁華與榮耀。事實上,雒陽雖是曹操的治下,可礙於袁紹等人的勢力,曹操對雒陽也不甚上心。

  也許在曹操的心裡,這雒陽終歸是帶著太深重的漢室印記,大加修繕並無好處。

  這就像是當初光武皇帝滅了王莽,建都於雒陽的性質一樣。

  東漢的歷代皇帝,再不斷的強調雒陽地位的同時,也在有意無意之中,淡化長安的地位。其實,任何一個帝王,都不會願意自己的王朝中,有別的王朝烙印。

  即使是西漢和東漢……

  雖然說光武皇帝自稱是高祖後裔,可這天下姓劉的人多了去,誰又能說的清楚?

  劉秀,想必也是要淡化了高祖皇帝的豐功偉業吧。

  雒陽很破敗,但二百年帝都,終歸是帝都。在夏侯淵屯軍雒陽之後,曹操開始了對雒陽的修復工程。雖然只是一點一滴,於雒陽人看來,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陽光明媚!

  看上去有點清冷,不過還是挺舒服。

  至少處處能看得見陽光,讓人的心裡挺敞亮。被重新修繕的馬面城墻,是厚重的青灰色。上面斑駁點點,昔日戰火的痕跡,似乎已經被抹去了,看上去煥然一新。

  城頭上,遍插旌旗。

  大旗獵獵招展,流露出了無與倫比的莊重氣息。

  那飛龍旗、飛鳳旗,烈火師子旗……風卷大旗,神獸隱隱,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早已經荒廢了的北大營,西大營和東南大營,如今也重新啟用。

  一面面旌旗高高豎立在營盤之中,不同的色彩,也代表著不同的諸侯,共有七種顏色,恰如七星環繞。人喊馬嘶,兵器森冷,在這肅殺的季節中,更添幾分冷意。

  公孫度、袁紹、曹操、劉備、孫策、劉表……

  而西川劉璋,由於路途遙遠,所以未能出現在雒陽城內。不過他還是派出了自家的代表,由他的兄弟劉瑁,率領五千西川軍出川,來響應這次曹操的會盟。

  曹操的影響力有這麽大?

  倒也不是……

  此次曹操以漢帝之名,代天征伐。若各路諸侯不至,當面臨其他諸侯的討伐。所以即便是劉璋遠在西川,也不敢怠慢。畢竟在漢中,他還有一個天大的敵人。

  此時,各路諸侯聚集於嘉德殿中。

  袁紹派出了幼子袁尚為代表,自河內起兵,領軍十五萬。七路諸侯當中,以袁紹的兵馬最眾。要說,袁紹為什麽會起這麽大的勁兒。原因很簡單,曹操寫了一封信,把盤蛇打聽出來的消息原封不動的送給了袁紹。其實內容,只有一個。

  袁熙被殺時,董俷就在冀州!

  還需要再說什麽嗎?

  袁紹不是傻子。就算他是傻子,他手下沮授田豐,也不是傻子,怎麽會看不出來?

  要知道,袁熙當時可是帶了千餘兵馬,又有大將跟隨。

  韓瓊曾帶人審視戰場,一場戰鬥從開始到結束,僅用了不足一炷香的時間。雖然當時董俷命人清理了戰場,但有些痕跡卻是無法抹消。韓瓊回報袁紹的結果是:襲擊二公子的人,絕不是普通的盜匪,而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

  袁紹當時就懷疑到了董俷的頭上!

  只是他也清楚,已經回到了河東的董俷,如猛虎歸山。憑他袁紹的手段,怕是難以對付。這口氣,也只能忍下來。如今曹操會盟,正是袁紹為次子報仇的機會。

  倒不是說袁紹有多麽的看重袁熙!

  應該說,這個面子必須要賺回來。兒子是在自家的地盤,被人用箭射的好像馬蜂窩。而且還迫使得袁紹吞並中山甄家的計劃落空,這個仇甚至超過了袁熙的死。

  此次出兵,袁紹可是下了本錢。

  也是想讓袁尚打出一些名堂,故而不僅僅是派出十五萬兵馬,更給袁尚配了沮授許攸兩名謀士,此外又有大將蔣義渠,朱靈、周昂,文醜、王門等十幾員戰將。

  故而,這袁尚的派頭最大,頗有少年輕狂之意。

  曹操此次也出兵十萬,以夏侯淵太史慈主將,于禁為副將,另有侯成宋憲等戰將,實力也不可小覷。相比之下,其他幾路諸侯的人馬就顯得有些薄弱了……

  劉備親自掛帥,身邊除了一少年文士之外,還帶著一個小將。

  這小將名叫高寵,字紹先,是揚州曲阿人。原本是劉繇大將張英的部曲,歷陽被破之後,這高寵懷抱劉繇的幼子,從亂軍中殺出了一條血路,投奔了九江嚴白虎。

  高寵和嚴白虎有袍澤之誼,故而也清楚高寵的本事。

  此人白馬銀槍,在劉繇軍中堪稱的上是一等一的好漢。只可惜張英嫉賢妒能,壓制住高寵的發展。到後來,還是在一次大戰中,高寵在亂軍中救下了劉繇,算是入了劉繇的眼兒。從那之後,高寵就是劉繇的親衛,雖得器重,卻未能重用。

  嚴白虎把高寵推薦給了劉備。

  正發愁身邊武將不足的劉備,得了高寵之後,興奮無比。

  不顧關羽等人的反對,硬是把高寵留在了身邊。而事實上,高寵也不負他的厚望。

  此次出兵,劉備只帶兵三萬,以關寧關平為先鋒,劉全為後軍,自己坐鎮中軍。

  關寧、關平,是關羽的義子,武藝不差。

  而跟隨在劉備身邊的少年文士,是司馬朗的弟弟,演義中有冢虎之稱的司馬懿。

  這司馬懿是在年初是投靠了劉備,甚得劉備的青睞。

  所以就帶在了身邊,自稱文有司馬懿,武有高寵,足矣!

  在這次會盟中,劉備居於第五位。論實力不算是很雄厚,但也不容他人小覷。

  而劉表和孫策由於居於江南,手中多是以步兵為主。各領兩萬人,前來參加會盟。說起來,這二人之間的關係並不算和諧,因為那江東的統治權,發生了不少衝突。孫策沒有來,隻派了孫權為代表,不過卻請了周瑜出馬,輔佐孫權。

  劉表則是親自領兵,身旁除了一個廖立之外,也跟著一名少年文士。

  那少年身長接近八尺,容貌甚為。身穿月白色的鶴氅,肅立於劉表的身後。看年紀,大約在十八九歲的模樣。手中輕搖一把折扇,風度翩翩,形容格外的瀟灑。

  七路諸侯,集結大軍四十萬,陳兵於京兆。

  曹操作為主人,親自出面迎接眾人。掃了一眼這大殿中的眾人之後,不由得一陣感嘆。

  這大殿之中,端的是青春洋溢。

  除了自己這些人之外,竟有半數青年。尤其是那孫策麾下,更是一個比一個年輕。

  「諸公皆為當世豪傑,如今匯聚一堂,所為之事,就是那關中的董西平。」

  曹操的場面話還是要說:「董俷占據關中,已成我漢室之心腹大患。若不能盡早鏟除,任由其發展下去的話,定會給漢室江山帶來諸多麻煩。今日之董俷,就猶如昨日之強秦。我等當聯手起來,拋棄往昔恩怨,共剿國賊,已覆我漢室江山。」

  其實,在座的人都知道!

  所謂的漢室江山,早已經不覆存在,如今不過是一個空殼子罷了。

  但誰又能說出來呢?

  這大殿中,少說有三方人馬代表著漢室的血統。當然,那劉備的名頭並不好聽。

  「丞相所言極是!」

  眾人齊聲道。不過言語中有多少真誠,自然是另外一回事了。

  曹操也非常清楚,想要這些人齊心協力,簡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今日大家坐在這裡,說穿了為的就是一個利字。天下熙熙為名而來,天下熙熙為利而去,古人誠不欺我!

  坐在最下首的公孫康,是公孫度的兒子,年二十九歲,如今官拜樂浪太守。

  這公孫康年紀雖輕,但是頗有能力。年初時當公孫度和樊稠焦灼的時候,正是公孫康出了個主意,與馬韓結親,聯手夾擊樊稠,使得樊稠兵敗,自刎於樂浪。

  至於結親的人,就是馬韓的郡主和公孫康。

  公孫康說:「丞相所言極是,我父因身體有恙,未能前來。不過在我出發前,父親曾說過,一俟丞相用兵,他將於幽州配合,定牽制住那乞活軍,不能動彈半分。」

  曹操也明白,這是公孫度如今能做到的極限。

  他得幽州並不久,而幽州又是苦寒之地,此前近十年中,戰事接連不斷。加上他又與樊稠一場惡戰,雖去了後患,可是元氣大傷,正是需要休養的重要關頭。

  此次出兵兩萬,已經是公孫度的極限。

  而且能拖住乞活軍,於曹操來說,更是一件大好事……

  比起那帶著十五萬兵馬到處耀武揚威的袁尚,公孫度所表現的誠意,無疑讓曹操更高興。而袁尚聽公孫康說完,薄薄的嘴唇劃出了一個弧線,嘴角微微上揚。

  顯然,他並不看得起公孫康。

  在七家諸侯當中,公孫康的背景恐怕是最為低下。

  哪怕是劉備,如今也掛著個郡馬的名頭,而且又是國姓。雖說早年有點瑕疵,也說的過去。孫策和曹操,是官宦世家出身,當然孫策的底子相比之下,弱了些。至於劉表劉璋,正經的漢室宗親,當朝漢帝的叔父輩兒,而袁家,更是世族。

  若非這裡不是冀州,袁尚甚至不想和公孫康同處一殿。

  而公孫康於袁尚的輕蔑,看上去卻非常的大度。說完之後,還朝著袁尚一笑。

  袁尚說:「但不知此次奪取關中後,我等有何好處?」

  一句話出口,沮授臉色大變,而許攸卻是面帶冷笑。至於其他人,表情不一。

  曹操一蹙眉,「賢侄,你這話從何說起?我等皆是為皇上做事,談甚好處?此次出兵,是代天征伐,我們只需做好了事情,皇上自然不會虧待我們。這等大逆不道的言語,莫要再說。諸公,且看在大將軍的面子上,顯甫年幼,莫多計較。」

  你袁尚是什麽東西?

  就算是你老子在,他也要乖乖的稱呼我一聲丞相。

  曹操這一番話,連挖苦帶譏諷,順便還給了袁紹一個天大的臉面,而諸侯對曹操的這種態度,特別是劉表劉瑁兩個正經的漢室宗親,非常滿意。

  劉表撚須而笑,「孟德不必叮嚀,當年我等與本初在雒陽時,也是故友,怎會計較?」

  一句話,直接把袁尚打到了晚輩的位子上。

  那意思分明是在告訴袁尚:賢侄,這裡都是你的長輩,學學那孫權,少說話。

  把個袁尚臊的,是滿面通紅。

  沮授站出來,連連道歉,「丞相此次代天征伐,我等必將聽從丞相的派遣。」

  曹操一笑,「明日會盟之後,我等將征伐函谷關。此次會盟,那漢中張魯竟不聽聖命,實在是罪不容赦。幼玉,漢中本為漢室領土,當由劉益州出兵征伐才是。」

  那意思是:漢中歸你們了!需要幫助的話,到時候我們會有動作。

  幼玉,是劉瑁的字。聞聽之後,起身道謝,而後正襟危坐,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

  曹操又道:「明日會盟,當選一盟主,諸公今晚可思忖一番,明日盟上提名。」

  「正當如此!」

  「好了,諸公遠道而來,想必也都累了。我以命人在雒陽安排了房舍,早早休息為好。」

  所有人起身,相互告辭,走出了嘉德殿。

  劉表和劉瑁原本在雒陽就有房產,曹操命人整理之後,二人自回原處。而袁家由於當年袁隗之死已經沒落,袁尚只好居住在別院中,除心腹之人,其他全都回歸軍營。

  文醜在青瑣門外上馬,正要離去。

  許攸卻突然拉了他一下,向後看了一眼,就見劉備在司馬懿和高寵的陪伴下,走了出來。劉備看見許攸和文醜,也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笑,朝二人點點頭。

  文醜深吸一口氣,回禮點頭。

  由於彼此已經不是一個體系,劉備如今更自立山頭。至少從表面上,許攸和文醜也不好太過於接近。但是從劉備的舉動來看,昔日的好友雖飛黃騰達,卻並未忘記自己。

  許攸這心裡的石頭,總算是放了下來。

  來日方長,如果和劉備過於接近,那沮授定會有所察覺。

  二人隨沮授護送袁尚回家,而後直出雒陽城。既然無法住在城內,還是在軍營中為好。

  當晚,雒陽燈火通明……

  城外的軍營裡,不斷的回響號角聲,刁斗聲,給人一種頗為興旺的感覺。

  劉表端坐在府邸大廳裡,看著這熟悉的景色,心中無比的懷念。當年,他就是從這裡出發,離開了雒陽……一晃近十年,原以為再也回不來雒陽了,沒想到……

  幽幽的嘆了口氣,劉表閉上了眼睛。

  事實上,他並不想參與這次會盟。不管是西漢王還是漢帝,都是他劉家的後裔。

  不管是誰贏了,怕都會有損漢室尊嚴。不過,這漢室,還有尊嚴嗎?

  自己這次參與進去,只怕是再也無法脫身。想為漢室留一方凈土,可這天下,何處是凈土呢?劉表睜開眼睛,站起身來,準備去臥房中休息。老了,真的老了……

  這時,一員小將邁步走進了客廳。

  生的一副好面容,儀表堂堂,身形偉岸。

  他拱手道:「主公,外面有人求見,說是有遠方親人,給您捎來了一封家信。」
xxi511 發表於 2018-1-4 19:56
第三九五章十年(五)

  遠方的親人?

  這絕對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稱呼!劉表可不記得,他如今還有什麽遠方的親人。

  漢室皇族,聽上去是高高在上不可冒犯。

  但實際上呢?皇族之間的傾軋從漢室立國的那一天開始,就沒有一天有消停過。

  劉表屬山陽高平(今山東鄒縣),景帝之子魯恭王的後人。自魯恭王之後,流傳至今天,已經有三百多年,子嗣也僅剩下了劉表這一支而已,沒有任何的親人。

  至於其他族人,劉表接觸的並不多。

  如今漢室的皇室宗親已經不剩下多少了,若說有親戚關係的,也就是那麽幾個。

  會是誰來送信?

  「請!」

  劉表又坐了下來,神色淡然的說了一句。他倒是要看看,這親人究竟何方神聖?

  不一會兒,那小將領著一個青年走進了大廳。

  劉表一見這青年,不由得一怔。這家夥看上去眼熟,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此人。

  「你是……」

  「劉荊州是貴人多忘事,今日您入城的時候,卻是和小子打過照面。小子名叫周先,是周昂大人的部下。」

  「哦……」

  劉表拉了一個長音!

  原來是袁尚的人。不過,袁尚派他來作甚?自己和袁紹當年雖有交情,可是後來袁紹發跡,自己去了荊州,彼此之間的交往幾乎沒有,又算得上是什麽親人?

  劉表疑惑的看著這周先,心裡有點生氣。

  不過,他是個講風範,有雅量的人。雖然生氣,臉上還是帶著和煦的笑意。

  「周先,是你家二公子讓你前來?」

  周先卻詭異的一笑,「當然不是。是劉荊州您的親人,拖小子給你帶來了一封信。」

  「親人?」

  周先也不說話,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張信箋。

  和普通的蔡侯紙相比,這信箋的等級明顯要高出許多。紙質細嫩柔滑,頗為美觀。這是西域特產的西州紙,在三年前出品,好像是由一個關中的商賈代理,如今遍布各地。西州紙比起蔡侯紙,顯然要好用的多。不過價格卻是非常昂貴。

  只有世家或者大戶才能買的起。

  劉表素來以儒雅風流而著稱,自然也要用這西州紙才算是配得上身份。

  他接過了信箋,卻沒有馬上觀看,而是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周先,突然間笑了。

  「周先,你好大的膽子!」

  「小子的膽子不大,大人可莫要嚇壞了小子。」

  「嘿嘿,你既是袁家人,又為關中效力。這信箋,可是來自關中?你的膽子又怎地小了呢?」

  「這個嘛,大人還是看了家信再說!」

  這周先反覆的強調,這是一封家信。劉表微微蹙著眉頭,見周先毫無懼色,也不禁暗自點頭:這家夥帶種!董西平的人,怎麽一個個都和他一樣,膽大包天?

  抖開了信箋,劉表就著燭火的光亮掃了一遍。

  平靜的面容上,突然起了變化,陰晴不定,忽而緊鎖眉頭,忽而又露出笑容。

  半晌後,劉表放下了信箋。

  「這信上所說的,千真萬確?」

  「千真萬確!」

  「嘿嘿,莫要說什麽曹賊挾天子以令諸侯之類的話語。他董西平拿著我那侄兒,不一樣是行那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作為。誰也別說誰,他和曹操都是同一種人……依我看,這封信未必是出自我那侄兒之手,只怕是被董西平脅迫而寫的吧。」

  周先也笑了,「大人何不仔細看看,那信箋上的大印?」

  「大印?」

  劉表剛才還真的是沒有留意。拿起信箋,仔細的看了兩眼,猛然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

  「大人當知道,我家主公並非是哪種小人,而是真心的想要輔佐漢室。否則,我家主公有此寶貝,留著自己用豈不是更好?大人,盟約一成,就無可更改,還請大人三思……再者說,大人以為,憑區區四十萬人馬,能攻入函谷關不成?」

  這句話說的很有意思。

  想當年,六國聯盟,討伐暴秦。百萬大軍猛攻函谷關,卻只留下無數具死屍。

  如今的七家諸侯,不比當年的六國。

  而關中的勢力,卻未必會輸給當年的強秦。劉表聞聽,也不禁有些躊躇起來。

  可是現在退走,未免有點……

  說實在的,劉表並不是一個有多大野心的人。最大的願望,就是守住荊襄,保留下漢室的血脈。而信上的那些言語,也極具蠱惑力,若是真的,這會盟定會成為笑柄。而且,想要攻破函谷關,似乎並不是像曹操所說的那樣……輕而易舉。

  「周先,這大典何時舉行?」

  「明日午時!」

  劉表沈吟了一下,沈聲道:「好了,此事我已經知曉,你若沒有別的事,恕我不送。」

  「那小子就告辭了!」

  周先向劉表行了一禮,而後躬身退出了大廳。

  劉表此刻,已經是睡意全無。他在大廳之上徘徊了許久,突然道:「文長何在?」

  在大廳外的小將邁步走進來,拱手道:「主公有何吩咐?」

  「去把孔明找來,就說我有大事要與之商談。另外,你立刻前往兵營,告訴蔡瑁……」

  劉表在那小將的耳邊,這般如此,如此這般的說了幾句話。

  小將先是一怔,旋即流露出疑惑之色,輕聲道:「主公,這樣做的話,怕是不好吧。」

  「哦?」

  「這樣的話,豈不是怒了諸侯,到時候我荊襄定會被戰事波及啊。」

  劉表不禁笑了……

  說實話,對這個小將,劉表還是非常喜愛。相貌不凡,儀表堂堂,談吐舉止也非常的文雅。劉表自以高士而著稱,對於有本事的人敬重,而有本事,相貌不俗的人,就更加看重。而這小將,武藝高強,比之他的心腹黃祖還要強上一籌。

  這小將名叫魏延,字文長,荊州義陽人(今南陽桐柏)。

  說起來劉表遇到這魏延,還是有些故事。當初他輕騎前去邀請廖立出山,在途中遭遇劫匪。劉表的部曲也不差,解決那幾十個盜匪……說實話並沒有問題。

  哪知道半路殺出個魏延,單人匹馬,一把大刀殺得劫匪狼狽而逃。

  一問才知道,這魏延居然是要去襄陽投軍,結果在半途中迷了方向,正好撞上。

  劉表當下就表明了身份,並讓魏延跟隨於他。

  而魏延,不過是個寒家子的出身,堂堂荊州牧的邀請,他又怎能拒絕?

  後來隨廖立數次於江夏和孫策交鋒,斬了孫策愛將陳武,立下了不小的功勳。

  只是因為和黃祖處不來,劉表就把魏延招回身邊。

  此次出征,劉表也沒帶什麽人。除了蔡瑁之外,就是魏延和一個新投靠的少年。

  那少年,名叫諸葛亮,是南陽諸葛家的子弟。

  受學於龐德公和司馬徽的門下,文韜武略可說是樣樣精通。而這諸葛亮,和劉表還有一層姻親的關係。以至於他來到劉表門下,素以妒賢嫉能而著稱的蔡瑁,也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荊襄世族,關係極其複雜。劉表對諸葛亮,也很看重。

  聽魏延這麽一說,劉表拍了拍他的肩膀。

  「文長,有些事情,你將來會明白。不要問那麽多,照我說的辦……關東諸侯,怕是自顧不暇吧。」

  魏延躬身應命,轉身走出了大廳。

  劉表看著魏延的背影,不由得微微一笑。

  討伐荊州?

  到了明日,你曹操還能不能笑得出來,怕都會成一個問題。董西平這一手,可真的是毒辣。你如果結盟,那就是逆天行事,如果不結盟,這面皮可就丟了個乾淨。

  劉表坐下來,思忖著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就在這時,一少年走進了大廳,插手行禮道:「州牧大人,深夜喚亮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xxi511 發表於 2018-1-4 20:00
第三九六章十年(六)

  清早,長安人驚奇的發現,在灞橋畔,出現了一座高足有八丈左右的巨型高台。

  四面呈馬面墻的形狀,分為三階。

  每階有八百名禁軍守衛,最高出需仰頭仔細關望,才能看得出痕跡和輪廓。

  上插旌旗,看上去格外莊嚴。又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獸分列在四角拱衛。

  自灞橋為中心,方圓百里之內,守衛森嚴。

  從長安一路過來,每隔百步,定然能看到盔甲鮮明的衛士,沿途還有護兵巡邏。

  這是要做什麽?

  長安人雖然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卻不明白,為何要做如此大的排場呢?

  晌午,王輦在八千禁軍的護衛下,自未央宮而出,緩緩的向灞橋方向行駛而去。

  劉辨在車中閉目凝神,雖竭力做出平靜之態,但心中卻起伏跌宕,惶恐不安。

  十年,整整十年!

  老天爺似乎真的是很會搞怪,十年前他為帝王,卻被董卓趕下了皇位。十年中他驚恐不安,歷經了許多尋常人無法想像的磨難;而十年後,他重新成了帝王。

  而扶持他登上帝王的人,恰恰是董卓的兒子!

  十天前,當董俷和劉辨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劉辨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錯,十年中他無時無刻的不再想這一天的到來。母親也一再的告訴他,董卿一定會把他重新推上王位。一年,兩年……劉辨等這一天,已經等的麻木了!

  十天之內,興建起祭天神壇。

  在許多人聽來,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時董俷自信滿滿的說:「大王只管放心,十天之後,定會讓大王登壇祭拜天地。」

  圖澄在冷笑,夏侯蘭在冷笑。

  至於童淵和鄧展,仿佛是在看一個瘋子,打量著董俷。

  而現在,祭天神壇果真建了起來,莫不成是在提醒世人,他劉辨才是真命天子?

  如果在幾年前,劉辨也許真的會興奮的叫喊。

  可是當王輦在灞橋神壇邊停下來的時候,激動惶恐,一下子沒有了,只剩下了奇怪的平靜。世間種種,不過是過眼雲煙。帝王雖高高在上,在我佛眼中,不過螻蟻。有甚好興奮,有甚好惶恐……只願今日事,能使天下戰火平息,能令百姓安居。

  文武大臣,山呼萬歲;百姓齊齊跪拜,一個個興奮無比。

  劉辨,走下王輦,邁步走上了神壇的台階。一開始,身邊還有文武大臣的陪伴。

  但是隨著一階階的走上去,陪伴在劉辨身邊的人,越來越少。

  原本已經平靜的心,突然生出了一絲恐慌。以前,不管做什麽事情,董卿都會陪伴在我身邊。可是現在,董卿不在這裡,只剩下我一人,真的能走上頂端嗎?

  不管是圖澄還是童淵,在劉辨登上神壇的時候,就被擋在了下面。

  深深的吸一口氣,劉辨一步步的朝前走。八丈餘的神壇,如果放在後世計算,就是十八米上下,四五層樓高的樣子。可是這十八米的台階,並不容易登上。

  當劉辨走到了最高處時,所有的雜念都消失了。

  朝神壇下看去,官員百姓,變得格外渺小。寒風呼嘯,拂動周圍旌旗獵獵作響。

  劉辨站在高台中央,大聲的祈告天地。

  其內容無非就是:漢室衰落,百姓遭難,愧對於列祖列宗。而今,有忠臣輔佐,我劉辨重登皇位。在此祭告上蒼,請求護佑,令漢室永存,令天下百姓安康。

  這祭文是早就寫好的內容,背下來就是。

  劉辨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不過當年何進把他推上皇位的時候,遠沒有今日的隆重。而且當時於太廟祭告天地時,還有一個何進站在他的身旁,而劉辨尚年幼。

  可今天,劉辨在誦讀祭文的時候,卻生出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高處不勝寒!

  是的,就是這樣一種感覺。沒有了舅舅,也沒有董卿。周遭什麽人都沒有,只有寒風呼嘯,旌旗獵獵。鳥瞰蒼生的感覺雖然美妙,但是這種孤單,誰又能體會?

  不,我尚有諸佛護佑,只要我心中有佛祖的存在,那麽佛祖就在我的身邊。

  有時候,有些事情真的是說不清楚……

  按道理說,劉辨在這時候應該生出那種睥睨天下的豪邁之氣,可誰也沒有想到,竟因孤單,使得他心中竟生出朝佛的念頭。而這一念頭,也注定了他此後的命運。

  告祭完畢之後,接下來就是焚燒祭文。

  劉辨把祭文投入了鼎中,見火舌亂竄,卷軸那明黃色的錦帛,正準備進行下一個儀式,卻見神壇四周的凹槽中突然噴出了火焰,迅速形成了一個火環之後,向中間的祭壇衝去。

  青紫色的煙霧蒸騰而起,把劉辨的身體裹在中央。

  神壇下,大小官員以及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下意識的全都跪在了地上,山呼萬歲。

  緊跟著,只聽一聲巨響。

  一股紫青色濃煙衝天而起。

  「保護皇上!」

  夏侯蘭不由得大吼一聲,向祭壇上衝去。

  就在眾人要衝上祭壇的時候,卻聽濃煙中,傳來了劉辨的一聲厲喝:「爾等怎敢在此騷亂,還不給朕下去。護衛何在?凡有未得朕命,妄自登壇者,格殺勿論。」

  護衛聞聽,鏘的抽出了兵器。

  夏侯蘭等人不得已,又退了下去。

  此時,高台上劉辨手捧著一方大印,眼中卻閃動著淚光。

  他已經不再是許多年前,那個懵懂的孩童。剛才發生的異象,也著實嚇了他一跳。

  祭壇碎裂,一方玉璽卻出現在他的面前。

  劉辨如何認不出,那玉璽的來歷?自董卓死後,失蹤了近八年的傳國玉璽,出現在他的面前。

  腦海中,浮現出董俷臨行前說過的話語。

  「皇上,當年我董家欠你的,終歸會全都還給你。好好的守住,莫要再有閃失。」

  是,如今董俷把欠他的,都還了!

  可是董卿,朕欠你的,又該如何償還?

  劉辨手捧玉璽,立於高台之上,朝著函谷關方向看去,似乎要穿越過時空的阻礙。

  ******

  雒陽城外,曹操的臉色,格外難看。

  「劉景升走了?」

  他強壓著怒火,低聲的咆哮著:「劉景升為什麽要走?他難道想要與天下為敵嗎?」

  「劉荊州昨夜匆匆的離開雒陽,直奔軍營。後來也不知是怎地,早上小人去請他的時候,他不在府中。到軍營時,發現大營中空蕩蕩,只剩下一兩千老弱病殘。」

  「父親,不如孩兒立刻帶兵,把劉表抓回來?」

  站出來說話的,正是曹操的長子,曹昂。在演義中,曹昂本應該死於曹操征討張繡的宛城之戰當中。可如今,由於張繡在雒陽時就被董卓殺死,以至於宛城之戰,也就成了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曹昂依舊好好的活著。

  對於這個長子,曹操甚愛之。

  其人孝廉,明大義,更禮賢下士,頗有曹操之風範。兼之文武雙全,以至於許多人,乃至於曹操自己,都把曹昂視作接班人。帶在身邊,時常給予曹昂指點。

  「萬萬不可!」

  魯肅站出來說:「如今會盟在即,萬不可輕舉妄動。如果這時候動手,各方諸侯難免會生出疑慮。以肅之見,當前萬事以會盟為重。區區劉表,不過冢中枯骨,可立刻派人前往汝南,命呂布於途中攔截。想那劉表,定難逃出惡虎之手。」

  曹操這會兒,也穩住了情緒。

  「子敬所言極是……不過,操不明白,劉表昨天還好好的,怎麽今日就走了呢?」

  曹昂輕聲道:「孩兒已命人探查,據說昨日深夜,曾有人拜訪了劉表。」

  「誰?」

  「據細作說,那人應該是袁紹的部曲。和劉表沒有交談太久,就告辭離開,入了袁紹的大營。只是當時,由於那人的身份特殊,所以細作也不好再仔細的追究。」

  「袁紹?」

  曹操聞聽之後,不由得一蹙眉。

  「子敬,你看會不會是那袁紹在中間搞鬼?畢竟昨日,我狠狠的削了那袁尚的面皮。」

  魯肅一怔,看上去很猶豫。

  這可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要知道袁紹這次會盟可是出力不少。而且所帶兵將也頗豐,是會盟的一方主力。若是得罪了他,只怕是會盟最終會成為畫餅。

  「主公,現在不是計較此事的時候!」

  魯肅想了想,「此事可以過後再追究……就算和袁紹有關係,怕也是袁尚自己的主張。若主公不放心的話,肅可以先私下裡於沮授接觸,探探他的口風再說。」

  曹操心道:也只能如此了!

  當下讓魯肅負責此事,帶領眾將出了大仗。

  各方諸侯早已經等的不耐煩了,見曹操前來,劉備上前問道:「丞相,怎地劉荊州還沒有出現?」

  「哦,劉荊州身體有恙,今日怕是無法出面了……我等先行祭告天地,然後……」

  袁尚不陰不陽的來了一句:「既然如此,尚身體也不舒服,不如改天再行會盟之事?」

  曹操那陰冷的目光,在袁尚的身上掃了一眼。

  袁尚被曹操這麽一瞪,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本能的身子超後一縮,竟說不出話來。

  殊不知,他只是出於報復心理的一句話,讓曹操的疑慮更深了!

  劉備一蹙眉頭,「會盟大事,豈能說改就改?劉荊州既然不在,不如我們……」

  話音未落,卻見一少年站了出來。

  這少年的長相很奇怪,生的紫髯碧目,容貌甚偉。

  「劉徐州此言差矣,會盟固然不可說改就改,可是劉荊州身份特殊,乃漢室宗親,怎能缺席?此次是代天征伐,我等當齊心協力。而會盟的意義,不就在於此嘛?劉荊州不至,豈不是就少了些味道?以權之見,不如我們一同拜訪劉荊州,再做打算。」

  曹操認得這少年,正是孫策的兄弟,孫權,年方十八。

  細目一瞇,曹操沒有看孫權,而是越過了孫權,朝著孫權身後的一儒雅青年看去。

  青年約二十三四,生的面如冠玉,俊朗非凡。

  他朝著曹操微微一笑,也不說話。可笑容……卻讓曹操心裡面忍不住咯噔一下。

  劉表的事情發生之後,魯肅立刻調集了兵馬,秘密駐紮入了劉表的軍營。

  難道說:這周郎看出了什麽?

  與此同時,在劉備身後的司馬懿,也輕聲的對劉備說著什麽,使得劉備臉色陰晴不定。至於劉瑁,從一開始就沒有說話,而是往後面一縮,仿佛沒他什麽事。

  也難怪,此次益州只出了五千兵馬,說穿了就是意思一下。

  會盟成與不成,於他沒甚關係。冒然開口,說不定就得罪了誰,裡外都不是人。

  魯肅說:「諸公,非是丞相不通情理,只是眼見時辰就要到了,若錯了時辰,只怕等下次吉時就不知道是在何時。諸公總不成是想要聖上久候,坐視關中強大吧。」

  周瑜一笑,「區區數月,怕關中也難成氣候,子敬此言,未免有些誇大了。」

  要說較起來的話,魯肅在未曾投靠曹操之前,就和周瑜認識,而且關係非常好。

  不過如今是各為其主,自然誰也不會客氣。

  魯肅正色道:「公瑾此言差矣。當年董賊遁入西域,誰能想到他會在四年中占領關中?他占據關中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他難以長久,可誰又能預料到他在兩年裡把個關中經營的風雨不透?數月時間,足以從關中騎馬至江東幾個來回。

  公瑾如今這樣百般阻撓,莫非是……」

  莫非是什麽?魯肅沒有說。可這在場的人誰又聽不出這未說出的話語是什麽意思?

  周瑜臉色微微一變,有些哭笑不得。

  什麽時候,魯肅也學會強詞奪理?若再爭辯下去,怕是勾連關中的罪名就要坐實。

  曹操道:「還有誰要阻止?」

  那意思是說:誰在阻攔,就是謀逆!

  劉備猶豫了片刻,拱手道:「備願與丞相會盟!」

  「康代表家父,於丞相會盟!」

  袁尚說:「既然如此,尚無異議。」

  孫權雖然不滿,可是被周瑜輕輕的拉扯了一下之後,也旋即不再開口,默默無語。

  於是,一場會盟在這種極為古怪的氣氛中開始了!

  當會盟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遠處一騎飛馳而來,夏侯淵一蹙眉,抬手輕輕揮了揮。

  十餘名士卒衝上前去,攔住了那匹戰馬。

  馬上的,是一名盤蛇衛,看上去是長途跋涉,疲憊不堪。戰馬停下,他滾鞍下馬,單膝跪地,急切的說:「夏侯將軍,荀大人命小人連夜趕來,有要事稟報。」

  「有什麽要事,等一會兒再說!」

  「可是,可是……荀大人說此事十萬火急,需馬上稟報主公。」

  夏侯淵一怔。

  荀大人,自然就是盤蛇衛的荀攸。依著夏侯淵對荀攸的了解,若無大事,怕不會如此急切。他猶豫了一下,把那盤蛇衛拉起來:「主公正在商議結盟大事,公達有什麽事情這麽緊急?」

  那盤蛇衛氣喘籲籲,咽了口唾沫。

  「漢中,漢中被董西平占領了!」

  「什麽?」

  夏侯淵聞聽,臉色頓時大變,「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在昨日,昨日……張魯已經投降。關中兵馬已經占領了整個漢中,隻耗費了十天。」

  夏侯淵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只覺遍體生寒。

  十天,十天奪取了漢中?那董俷是請了天兵天將不成?否則怎麽會如此迅猛快速?

  此前一點消息都沒有得到,等得到消息的時候,漢中就已經沒了?

  要知道,那漢中地形非常複雜,多以丘陵山地為主,騎軍在漢中一地,並不好作戰。

  「可知是漢安軍麾下那一支兵馬出動?」

  「無難軍!」

  盤蛇衛說:「是一支名為無難軍的兵馬,其主帥名叫賈龍,麾下有一先鋒,有萬夫不擋之勇。與巴西關前連斬張魯十七員大將,三日內攻破十二座縣城。張魯抵擋不住,只能開關投降。據細作回報,那無難軍馬上就要打到了葭萌關外。」

  夏侯淵聽了這話,可不敢再猶豫。

  立刻轉身,匆匆走進了會盟大帳。顧不得其他人詫異的目光,他來到了曹操跟前。

  附耳低聲說了一遍,曹操的臉,唰的一下變白了。

  「丞相,可是出了什麽事?」

  曹操道:「剛接到了消息,董西平以無難軍殺入了漢中,十日之內,張魯投降!」

  一句話,仿佛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水面。

  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袁尚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叫喊了一聲:「這不可能。」

  而劉備則是一臉迷茫之色,疑惑的詢問道:「丞相,那無難軍,又是哪支兵馬?」
xxi511 發表於 2018-1-4 20:04
第三九七章十年(七)

  山道上的積雪已經被清掃乾淨。

  風吹來,那覆蓋在古松上的積雪撲簌簌飛揚,化作一片蒙蒙的晶霧,隨風散去。

  董俷緩步在王屋山的山道之中,晶瑩的雪花飄落在他髮梢,在陽光下閃亮。

  在他身後,龐統和箕關守將武安國無聲的隨著董俷的腳步,似是沈浸在這王屋山的雪景之中。二人之後,還有越兮和淳于瓊緊緊跟隨,數十名技擊士走在最後。

  這裡是王屋山!

  因山中有洞,深不可入,洞中如王者之宮而命名,又說山有三重,其狀如屋。

  王屋山的歷史很久遠,說起來可以追溯到上古時軒轅黃帝。

  據說當年軒轅黃帝曾在此祭告天地,感動了九天玄女,西王母遂降授《九鼎神丹經》和《陰符策》,軒轅黃帝這才降伏了蚩尤的九黎部眾,從此有祭祀天地的說法。

  故而,王屋山又稱天壇山。

  董俷在山梁上的一座古亭中坐了下來,眺望著山巒叠起的壯觀風景。

  有技擊士抬火爐走進亭中,在上面放上了一個瓦盆,裡面乘著水,不一會兒,那水就開了,咕嘟咕嘟的泛著水泡,蒸騰的熱氣衝起,旋即消失在清冷的空氣中。

  越兮把幾個酒壺放在陶盆中,在石桌上擺上了酒菜。

  武安國恭敬的為董俷斟了一杯酒,「主公,長安一別兩年,安國真想煞主公了。」

  董俷卻笑了,「別文縐縐的,當了幾天的主將,居然開始咬文嚼字了。」

  武安國一聽這話,黑臉頓時通紅。不過卻帶著一點自得的語氣說:「史大郎聽說主公要遊王屋山,還和我爭了許久。我說主公肯定會讓我做響導,嘿嘿,果然……」

  「怎地,你不願意?」

  「願意,願意……不願意的是孫子。史大郎當時羨慕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

  這史大郎,就是史渙。

  當年和武安國同時追隨了董俷,不過後來他去了徐晃的麾下,直到一年前才調至箕關和武安國做搭檔。史渙如今官拜鹽池校尉,論品級要比武安國高一些。

  這鹽池就在安邑旁邊,是河東的一個重地。

  不過若論親近,史渙怎麽也不可能比武安國這等追隨了董俷幾年的護衛要來得親近。所以武安國很開心,雖然離開長安兩年,可是主公依舊是很看重他。

  龐統也坐下來,和董俷一起喝酒看風景。

  武安國也不說話,專心的燙起酒來。當了這麽多年護衛,他很清楚什麽時候,做什麽事。別看武藝他不如越兮,智謀也比不得淳於導,可是眼力卻是很高明。

  龐統道:「董大哥,張任在無難軍多年,如今無難軍能起來,有一半的功勞要歸功於他。這次把他從主帥的位子上拿下來,會不會讓張任的心裡感覺到不快呢?」

  董俷深吸一口氣,「這也是沒有辦法。難不成讓他夾在裡面為難嗎……張任這個人你不了解,很重情義,也很忠心。如果他太搶眼,就好像當初子龍那般的狀況,童淵定然會找他。一邊是我,一邊是老師,以張任的性子,十有八九會自盡。

  如今雖然免去了他主帥的位子,可賈龍也是他的老師,並且張任也很尊重賈龍。

  他是個聰明人,應該能明白我的苦心。有賈龍在,童淵就休想從無難軍下手,而張任官位不顯,童淵也不會讓他為難。在這一點上,張任和子龍的情況不同。」

  的確是不一樣啊!

  趙雲是個將兵的人,而且因為和呂布交鋒,在還沒有投靠董俷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名氣。加上田豫當時掌無難軍,使得趙雲在裡面也很為難,只能黯然北上。

  但張任卻不一樣,他上面還有一個賈龍,而且無難軍一直在康居,並沒有太大的名氣。童淵雖然傳受過張任武藝,可是有賈龍的存在,就注定他對張任的影響力不會太大。所以,董俷把張任將為行軍長史,從很大的程度上是為了保護他。

  攻打漢中,有賈龍的老辣,有甘賁的勇武,再加上張任的謀略,當不成問題。

  不過即便是董俷自己,也沒有想到漢中會這麽快的敗亡。

  「董大哥,那張魯……您打算怎麽處置?」

  董俷卻沒有回答,而是笑瞇瞇的看著龐統,「阿醜,若是你,又該怎樣處置此人?」

  龐統想了想,「張魯這個人,也算不上有多大的野心。要我看,他對弘揚他祖父所創立的教義,比對打天下還要來勁兒。只看他在漢中所行的政法,無一不和宗教有關。董大哥你既然反感佛教,何不以彼之道,還彼之身,讓他來對付佛教?」

  董俷點頭,「我確有這樣的想法。所以在攻打漢中之前,就已經通過閻家把那《太平清領道》交給了張魯。那玩意兒放在我手裡,沒甚用途。但放在張魯的手中……呵呵,只是我沒有想到,張魯這麽不經打……還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

  武安國這時候插嘴道:「主公,那張魯得了漢中,根本就沒有安生過。先是和蘇固他們鬥,而後又和仲業他們鬥。王戎說,這兩年文聘將軍把張魯折騰的不輕。」

  董俷不由得大笑起來。

  關於文聘坐鎮武都,對付張魯的事情,他也有所知。

  歷史上,漢中之所以難打,是因為他一來地形複雜,二來呢,有下辨天險為屏。

  可是現在,張魯從未占領過下辨,漢中就等同於門戶大開。

  地形雖說複雜,可是對於在康居打出來的無難軍而言,漢中的地形算不得什麽。

  再加上一個勇武絲毫不弱於董俷的甘賁,用兵略遜色於盧植的賈龍,謀略出眾的張任……以閻家在漢中的威信,還有文聘等人打下的基礎,漢中還真不難破。

  龐統輕聲道:「不過董大哥你把玉璽交出去……」

  「這件事不要再說了!玉璽在皇上的手中,作用遠遠比在我的手中要來得大。再說了,我拿著這玉璽,又有什麽用?呵呵……有些時候,退一步的話,也不錯。」

  退一步,也不錯?

  龐統不愧是鳳雛先生,雖然如今才二十一,和演義中歷史上的鳳雛先生相比,還有些稚嫩。可是這腦筋轉的,卻比誰都要快。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

  不錯,董大哥拿著玉璽還真沒有用處!

  如今漢室的顏面雖然沒有了,可是還有那麽一絲絲的氣運存在。董大哥拿在手中,難不成去當皇帝?現在當皇帝顯然還不是時候,至少目前的時機並不成熟。

  而劉辨掌握玉璽,對於關東的打擊……

  董大哥這一步退的很不錯!其實這並不是一個很難看出的問題,只是要看你,能不能退這一步。

  龐統不知道,在三國原本的歷史上,可不止一個人退不得這一步。

  孫堅,袁術……

  只不過由於董俷的出現,他們並沒有走原有的路,早早的就死在了滎陽城下。

  遠處,淳于導急匆匆的趕來。

  「主公,有消息了!」

  「什麽消息?」

  「劉表在會盟之前撤走了,當天曹操的會盟本來並不順利,可因為無難軍的緣故,嚇得他們還是結盟成功……嘿嘿,不過他們前腳結盟,後腳就傳來了灞橋異象。」

  龐統得意的說:「還是我出的那個注意好,那些硝石還真的起作用了!」

  淳於導連連點頭,「不錯,如今整個關中都流傳說主公就是重振漢室的伊尹在世。」

  董俷聞聽這話,不由得微微一怔。

  扭頭向龐統看了過去,細目瞇成了一條線。

  「阿醜,你搞的鬼?」

  「嘿嘿嘿,我就知道,是瞞不住董大哥的!」

  「你搞這種讖語做什麽?」

  董俷很無奈的搖搖頭,而後很好奇的問:「不過,為什麽是伊尹,而不是姜子牙?」

  「姜尚有甚好?最後也只落得個分封諸侯的下場,我不喜歡。伊尹才是真正的大賢,太甲做的不好時,伊尹就把他廢了。我覺得,伊尹比姜尚相比更有魄力。」

  這太甲的故事,已經是一千七百年的故事了。

  按照史書上記載,太甲是商朝開國皇帝商湯的長孫,太丁的兒子。姓子,名曰至,是商朝的第四個國王。

  太甲在位初年,有輔佐商湯的賢相伊尹主持朝政,商朝很強盛。可是在太甲三年時,這個太甲開始按照自己的性子辦事,以殘暴的手段對付百姓。於是,伊尹就把他放逐到了桐宮,廢了他的王位。

  龐統說這件事的時候,還少說了一件事。

  那就是太甲後來變好了,伊尹就把王位還給了太甲。

  他可不是忘記了,而是用另一種方式來告訴董俷:董大哥,其實你還可以這麽做,不過別再把王位還給人家就行。

  董俷好像沒聽明白,只是拿起卓玉,在龐統的腦袋上敲了一下。當然,只是用刀鞘,否則以卓玉的鋒利程度,怕是一下子就能把龐統的小腦瓜子劈成兩半。

  可是在龐統的眼中,這種親切的舉動卻是董俷在警告他。

  小子,少說話,多做事……有些事看明白了就行,話若是說的太多,會出人命。

  當下,龐統閉上了嘴巴。

  「曹操他們現在怎麽樣?」董俷問道。

  「亂了,據說是全都亂了……」

  董俷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

  不無留戀的看了一眼山中的風景,淡定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閒,如今風景看完了,我們也該做正事了……淳於導,你立刻下山命史渙放出斥候,監視雒陽的動靜!」

  「喏!」

  「諸位,我們看過了雪景,也該下山了。聽說這王屋山春季的景色更迷人,希望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再登王屋山,欣賞一下這仙山之中的春色。走,幹活去!」
xxi511 發表於 2018-1-4 20:08
第三九八章十年(八)

  濡水,在後世的名稱,應該叫做灤河,位於承德以北。

  十二月末時,也許是今冬最後的一場雪飄落,白皚皚一片,道不盡的蒼涼寂寥。

  八萬乞活軍屯兵在濡水河畔,虎視白檀城。

  自賀齊重掌乞活軍之後,對遼東鮮卑草原的征伐,就一直沒有停止過。恢復了元氣的乞活軍,也許沒有當初鮮卑大戰時的戰鬥力,但是人數卻增加了數倍。

  三十萬乞活軍層層推進,將公孫度在塞外的勢力一點點的擠壓,吞噬。

  在費沃的主持下,乞活軍的物資沒有出現過半點的短缺,而望北郡在經過了一年多的調整後,也變得比從前繁榮起來。草原上牛馬成群,人口也在不斷增加。

  秉承了董俷在西域時立下的政策,費沃有做了不少調整。

  比如,解除殺胡令,推進胡漢通婚,並且消除胡人的說法,統一稱之為漢人。

  在草原上,你信仰長生天也罷,信仰佛教也行。

  反正不管你信奉什麽,原本是什麽血統,如今你們的名字只有一個,叫做漢民。

  凡是願意成為漢民的人,就必須登記在冊,遵循律法。

  而那些不願意成為漢民的胡人,或者說不願意臣服於望北郡統治的胡人,費沃的回答更加簡單明了,一個字:殺!在這一點上,費沃的手段絲毫不比賀齊仁慈。

  以至於當黃承彥抵達望北郡的時候,竟認不出自家的弟子。

  費沃當年去西域的時候,有二百多斤重,人長的胖乎乎,好像一個圓球兒似地。

  當時馬鈞和蒲元都稱他為肉球,連董俷也覺得,費沃胖的有點過了。

  可如今,費沃的體重只剩下一百三十斤左右,看上去精幹而瘦削,和早年全然不同。滿臉的風霜,手上還帶著一層層疊摞的老繭,咬緊牙關的時候,那臉頰上的線條如刀削斧劈一般的分明,帶著一股殺氣,帶著一股狠辣,令人心生敬畏。

  賀齊對費沃也非常滿意!

  說實在話,能在這麽短時間,依靠著這麽點的人力物力,支持三十萬大軍的行動,那絕非是普通人可以做到。九月時,在每個月都必須要上交長安的報告中,心高氣傲的賀齊甚至用這樣一段話來描述:望北可以無賀齊,但不可無載成。

  這一句話,足以說明費沃於望北郡的重要性。

  清晨,草原上還彌漫著濃霧。乞活軍聯營之中號角聲響起,已列陣與白檀城外。

  一排排巨型弩車從營中推至陣前,隨著號令聲響起,只聽吱呀呀的聲音不斷傳來,一排排的巨弩成三十度角傾斜抬起,兒臂粗細的弩箭,對準了那白檀城。

  這些弩車,與普通的弓弩不一樣。

  首先,弩車上面沒有普通弩車所用的拉繩,足有拇指粗細的弓弦張開,完全是依靠弩車下方的齒輪和軸承拉動。而弩機之上,還有一個扳鈕,是發射的關鍵。

  這齒輪,是董俷在去年中與蒲元一次偶然的交談中所提及的物品。

  原本是無意中的一句話,可是在蒲元聽來,卻是前所未有的奇思妙想。而後在視察將做營,觀看弩車的時候,董俷總覺得那弩機彈射出去時的力量有些不夠。

  事實上,在三國時代,所有的拋石機所依靠的,只是最簡單的離心力原理。

  董俷當時就說:「若是有個彈簧該有多好?」

  馬鈞奇道:「什麽是彈簧?」

  「這個彈簧,彈簧就是……」董俷還真的說不清楚。於是就用手畫出了一個圖樣,交給馬鈞。別小看這麽一個簡單的小玩意兒,裡面的學問,可是大的很呢。

  不僅僅包括了後世的物理學,還有數學的成分包涵在其中。

  董俷也就是那麽一說,可是於馬鈞和蒲元而言,這小小的彈簧中所蘊含的能量,卻是不容小覷。董俷甩手走了,馬鈞蒲元卻是廢寢忘食,還命人把圖紙送到了西域太學府中的劉洪手裡。於數學方面,劉洪算是在東漢時期最傑出的專家。

  當然,費沃也得到了一張圖紙。

  正好黃承彥抵達望北郡,在偶然之中看到了這張彈簧圖紙,一下子有點懵了。

  若論機造之術,黃承彥那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哪兒也不去了,整天待在望北郡府衙裡計算,研究……同時望北郡至漢安城太學府兩地之間的驛站,幾乎沒有休息過。每一天都會有新的數據在兩地間傳遞。

  經過大半年的時間,這彈簧雛形完備。

  不過要想製造出來成品,所耗費的材料和時間,簡直無法想像,而且和後世的彈簧比較,也不甚合格。可即便是如此,新型弩車在裝備了齒輪軸承和彈簧三種零件之後,其射程可以達到七百步的距離,射出的弩箭能夠把堅硬的石頭擊碎。

  乞活軍,是第一批擁有新型弩車的部隊。

  靠著這種新型弩車,公孫度在草原上的要塞,幾乎是不堪一擊。

  當然,這種弩車的使用,對於費沃而言,也無疑增加了更大的負擔,快承受不住了。

  辰時,濃霧散去!

  賀齊扭頭看了一眼在他身後,一臉鬱悶之色的典滿五兄弟,不由得莞爾一笑。

  五兄弟?

  沒錯,就是五兄弟,而且是不包括牛剛的五兄弟!

  典弗典佑兩兄弟都已經過了二十五歲,昔日的小猴子典滿,如今也二十一歲了。

  除此之外,典滿的兩個雙胞胎兄弟典存典見,也已經長大成人。

  十五歲的年紀,也許在後世而言還很小,可是在這個時代,已經可以娶妻生子。

  秉承了典韋的血統,典存典見生的虎背熊腰,面色淡金。

  這兩兄弟和典滿一樣,使得是錘。而且是師從董俷,練就了一身的好武藝。

  有時候,這偶像的力量真的是難以說清楚。以至於典韋私下裡和董俷抱怨:「再這樣下去,我典家的絕學就只能有牛剛傳承下去,實在是典某人此生的大悲哀。」

  兩兄弟在年初時,被典韋揮手趕到了乞活軍。

  連帶著典滿,也一起在乞活軍中效力。用典韋的話說就是:「看著心煩,小崽子們都大了,該出去拼殺一下,否則成不了男人。要知道,你二叔十三歲就殺人如麻了……」

  董俷甚至想提醒典韋一下:你錯了,我第一次殺人是在七歲!

  典家兄弟,原以為能在這草原之上建功立業。可哪知道新型弩車的出現,讓他們根本沒有展示的機會。從九月開始到現在,這三個小子,也的確是給憋壞了。

  沒辦法,能避免傷亡,就盡量避免吧!

  賀齊只能說道歉,在濃霧散去的一剎那,抬起手來一聲沈喝:「放箭!」

  嘎吱吱……蓬!

  那兒臂粗細的弩箭在離弦的一剎那,發出了刺耳的聲響。利矢呼嘯著飛向了白檀城,只聽一連串蓬蓬蓬的聲音,堅厚的城墻在一瞬間被打得是火星四射,密布裂痕。

  巨弩插在了墻內,周圍是蜿蜒密布的裂痕。

  一輪巨弩發射完畢之後,緊跟著第二排弩車,第三排弩車,第四排弩車……

  弓弦拉開,發射,再拉開,再發射……

  城頭上的幽州軍被嚇得惶恐不安,手足無措。他們已經做好了迎擊乞活軍的準備,可是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種結果。乞活軍根本就不和他們正面接觸,只靠幾輪巨弩發射之後,白檀城的城墻已經是搖搖欲墜,快要支撐不住接下來的攻擊。

  兩柱香的時間,那城墻被射的好像刺猬一樣。

  隨著轟隆的巨響聲傳來,高厚堅實的白檀城轟然倒塌。賀齊舉起令旗,向前方一指。

  早已經憋壞了的典家五兄弟一聲怒吼,催馬就衝向了白檀城。

  身後,數以萬計的乞活軍蜂擁而上,如同一股黑色巨浪,衝入了白檀城之中。

  白檀城破,漁陽、右北平那豐軟的腹部,就裸露在乞活軍的嘴邊。

  ******

  郝昭輕輕的敲擊著桌案,看著地圖,眉頭緊鎖。

  典滿奇怪的問:「伯道,你為何不高興呢?」

  「此前我們依靠西平車可以勢如破竹的攻擊,一方面是因為袁紹兵馬不敢妄動,另一方面則是由於幽州方面戰力低下。草原上的這些幽州軍,並不是公孫度主力。」

  「哦?」

  「公孫度的主力,應該是攻擊樂浪的烏丸兵馬。如今樂浪已已經被攻破,公孫度肯定會把烏丸軍調至長城邊塞。而主公和袁紹撕破了面皮,袁紹怕也是……」

  「怕他個鳥!」

  典滿說:「他烏丸軍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對,我殺一雙,伯道你未免過於謹慎了。」

  典佑一蹙眉,「小滿,閉上你的鳥嘴。叔父說過,讓你少說話多做事,再胡說八道的話,我就稟報叔父,讓你回長安待著。烏丸軍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那樣,伯道又何必提起?」

  郝昭忍不住笑了起來,「伯胄也別這麽說,叔胄勇武過人,自然是藝高人膽大。我之所以提起烏丸軍,並不單純是說他們的戰力有多麽利害。蹋頓樓班,包括那蘇僕延,都不過是一群跳梁小丑,成不得氣候。我所擔心的,是另外兩個人。」

  「誰?」

  郝昭輕聲道:「衛仇、閻柔!」

  「甚鳥人,都沒聽說過!」

  「閻柔你們或許沒有聽說過,可衛仇這個人……當初主公在塞外遇險,就是這人設下的圈套。衛仇此人破能隱藏身份,至今還沒有查出他的真實來歷。此人用兵奇詭,喜歡用奇兵致勝;而那閻柔,雖是漢人,卻久居鮮卑烏丸之地,當年曾領鮮卑人攻打公孫瓚。雖然最終未能成功,可是讓公孫瓚也遭受了不小的損失。」

  「漢奸!」

  一直沒有吭聲的典存、典見突然開口。

  這雙胞胎兄弟話語中帶著不屑,冷聲的說道:「二叔說過,此等人當千刀萬剮。」

  「正是!」郝昭說:「不過也要小心,此人也不簡單。」

  賀齊一直閉著眼睛,似乎是在考慮什麽事情。

  郝昭說完,他沈聲問道:「伯道,想必你已經有所計劃,但說無妨,末賣關子。」

  「師兄果然知我!」

  郝昭展開了地圖,「如今我們自仇水至濡水,戰線拉開,有些過於長了。如果袁紹自代郡出長城,襲擾我糧道物資,費大人就算是算無遺策,也難顧得周全。所以,當務之急,幽州並非我之大敵,真正的大敵,卻是那冀州的袁本初父子。」

  「你代如何?」

  「師兄可領一軍,屯兵於濡水,虎視幽州,令其不敢妄動。我有一策,可令幽州無暇出兵,說不定整個遼東草原,可以不費一兵一卒,盡歸於師兄之掌握中。」

  賀齊微微一笑,「伯道,你要我屯兵濡水,那你作甚?」

  郝昭的臉刷的一下子紅了,撓著頭說:「這個……師兄你立下了那麽多功勞,區區代郡,自然無需親自出馬。袁譚鼠輩,小弟就足以對付,不如把這功勞讓給小弟?」

  對於郝昭的無恥,賀齊無話可說。

  「你先說,如何拿下遼東草原。」

  「其實並不難!」郝昭為了能領軍攻打代郡,自然不會有所保留,「其實,若取幽州,先破烏丸。烏丸軍是公孫度的精銳,更是他的依持……表面上看去,烏丸軍似乎是鐵板一塊,可實際上呢?丘力居死後,原本這烏丸大王應該是他兒子繼承。

  可當時樓班年紀太小,丘力居擔心樓班掌控不得局勢,於是讓他的從子蹋頓繼承。」

  賀齊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郝昭的意思,「你是說,挑動樓班和丘力居火拼?」

  「不錯!」

  郝昭沈聲道:「樓班已經長大成人,而且頗有野心;蹋頓本應該在樓班成年後移交王位,可是現在卻一言不發。其所依持的,就是公孫度對他的信任。想必樓班對此定然有許多的怒氣,而蘇僕延又是丘力居的親信,和樓班走的非常近……」

  賀齊連連點頭:「如此一來,二人必將火拼。不過是誰得勝,終是我漁翁得利。」

  「師兄高見!」

  賀齊臉一紅,抬腳就踹向了郝昭。

  「也罷,主公想必也非常希望看到你能建功立業……典佑、典弗!」

  「末將在!」

  「你二人隨我一同屯兵濡水!」

  「啊?」

  典佑典弗還以為是讓他們隨郝昭出兵代郡,哪曉得竟然是讓他們待在濡水河畔?

  賀齊微微一笑,目光掃向了典滿三兄弟。

  典滿三人連忙挺起了胸膛,那模樣生怕是賀齊漏過了他三人。

  「典滿,典存,典見!」

  「喏!」

  「你三人輔佐伯道,出兵代郡……郝昭聽令,我給你五萬乞活軍,代郡之戰事,務必要與一月內完成。韋康何在!」

  大帳中,一員小將挺身而出,「小將在!」

  「你速速趕往彈汗山,通知費大人,請他於彈汗山出兵,務必要拖住牽招一個月。你去之後,無需再回濡水,自在費大人帳下聽令。記住,一個月的時間。」

  「喏!」

  這韋康,字元將,是長安人。

  父親韋端有仁厚之名,在司隸之地極有聲望。

  而韋康在十五歲的時候,就被辟為扶風郡的主簿,曾經在李傕郭汜麾下效力。不過韋康對李傕郭汜顯然不甚滿意,在董俷攻入關中以後,勸說扶風郡太守投降。

  董俷對韋康,也非常看重。

  韋端如今被任命為安定郡太守,是長安本地人之中,極少數能得到重用的士子。

  賀齊在長安養病的時候看中了韋康,於是再重掌乞活軍之後,帶著韋康一同前來,任命為軍司馬。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郝昭等人紛紛離去。

  賀齊長出一口氣,走出大帳,仰望夜幕中的星辰,許久之後,轉身回了大帳。
xxi511 發表於 2018-1-4 22:35
第三九九章十年(九)

  雒陽的會盟,真真的成了一場鬧劇。

  前腳各路諸侯因無難軍強大的戰鬥力而感到恐懼,匆忙的達成盟約,準備聯手攻打函谷關。也難怪,一支他們從未聽說過的人馬,在十天之內打下了漢中郡。

  這讓所有人都不得不推翻了早先對關中的估計。

  踏白軍、解煩軍、選鋒軍、遊奕軍,乞活軍這是都耳熟能詳的漢安軍四大精銳。

  至於巨魔、元戎、和背嵬軍,雖然戰鬥力極為強悍,可是因為裝備的緣故,人數並不算太多,注定了這三支人馬不可能如其他四支人馬一樣,進行大規模的戰役。

  雖然對這三支人馬也非常的擔憂,可並不足以讓諸侯太恐慌。

  至於其他人馬,戰鬥力也許很強大,可是與五大主力相比,似乎差距還非常大。

  可是,現在突然冒出了一支無難軍,並且展現出了絲毫不遜色於五大主力的戰鬥力,甚至更加的強悍。這樣的一支人馬出現,讓諸侯不得不懷疑,關中究竟隱藏了多少戰鬥力?會不會還有像無難軍一樣的存在?如果是,可真的夠恐怖。

  如此一來,董俷的存在也就成了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

  雖然劉表走了,可是四十萬大軍,加上關中的戰線過長,未必就打不出一個缺口。

  畢竟關東諸侯懷著大義,從這一點而言,他們占據了優勢。

  但僅僅一天,這優勢就蕩然無存。如果說劉辨只是登上了皇位也就罷了。畢竟關東諸侯迎奉的是許昌的天子,你就算登上皇位,我們一樣可以不承認你的存在。

  偏偏,灞橋異象,在一日之間傳遍天下。

  而劉辨在祭天大典時得傳國玉璽,似乎又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他皇位的合法性。

  人們不由自主的想起來:許昌的漢帝,好像就是從劉辨的手裡得到了皇位。

  劉辨是先帝的長子,又是嫡出,而且曾登上過皇位,如今又得到失傳已久的傳國玉璽。不管從那一個方面來看,劉辨都是正統,他才應該是漢室的真命天子。

  當然,曹操等人心裡都清楚。

  所謂的灞橋異象,不過是董俷搞出來的花樣。包括那傳國玉璽,一直在董俷手中。

  當年董卓就曾經使用過一次這傳國玉璽,可後來董卓被殺,玉璽卻不見了蹤跡。當時李傕、郭汜也罷,曹操等人也好,為什麽想方設法的要置董俷於死地?說穿了,不就是因為大家都知道,既然董卓手裡沒玉璽,那麽肯定是在董俷的手裡。

  那真是天賜也好,或者是董俷還給劉辨也罷……

  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這百姓敬奉天地鬼神,所謂受命於天,劉辨的皇位得到上蒼的承認,並賜予傳國玉璽,說明他才是天底下唯一的,也是真正的皇上。

  至於其他……

  會盟終草草的收場,各路諸侯心懷鬼胎,思考著將如何面對接下來的局面。

  「我回冀州!」

  袁尚站起來說:「顯然這裡已經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我當回冀州把這裡的事情稟報父親。」

  「顯甫,先別著急,我們再商量一下!」

  很顯然,不管是曹操還是其他人,都不希望袁尚在這個時候離開雒陽。那樣的話,無疑會讓更多人笑話他們之前所做出來的決定。真的,一定會被笑話死。

  但袁尚卻顯得是歸心似箭。

  他冷笑道:「商量?商量什麽……再怎麽商量,那傳國玉璽還是在董西平的手中。再過兩日,董西平一紙詔書過來,還不是各奔東西?丞相,尚並沒有不恭敬的意思,只是劉景升既然走了,你為何還要把我們留下,做那個該死的會盟呢?」

  「這個……」

  曹操故作沈吟,但那雙半瞇的細目中,寒光一閃,流露出陰冷的殺機。

  「顯甫,我倒要問你一下。劉景升在走之前,據說曾有你麾下前去拜訪。當天晚上劉景升就退出了雒陽……我不知道你又該怎麽解釋這件事?難道說,你袁家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的結果了嗎?所以現在才急急忙忙的要離開這裡?」

  「你胡說!」

  「大膽……」

  擔任曹操護衛的許褚和曹彭早就看不慣袁尚那副模樣,聞聽他出言不遜,搶身站出。

  而袁尚身後,也有文醜、王門攔在袁尚的身前,雙方抽出寶劍,一時間這大廳裡刀光劍影,氣氛顯得格外緊張。

  「仲康,你們幹什麽,收起兵器!」

  一旁劉備也站起來,和公孫康勸阻文醜和王門。不管怎麽說,劉備當年曾投靠過袁尚,故而袁尚還算給他一分顏面。他喝止了文醜王門,沈聲道:「丞相所說的那件事,沮大人已經告訴了我。那個人名叫周先,是我麾下周昂的家人。但是當我追查此事的時候,那周先已經不見了……至於去向,我還想向丞相要人呢。」

  曹操一蹙眉,沈吟不語。

  劉備一旁說道:「丞相,三公子,這件事肯定是誤會,可莫要傷了自家人的和氣。」

  「反正不管怎麽說,我定要走的。你們願意留在這裡讓人笑話,是你們的事情,我袁家可丟不起這個臉。若丞相再沒有其他的吩咐,那請恕小侄先行告辭。」

  比之先前,袁尚的言語中客氣了很多,不再口出不遜。

  他大步向廳外走出。文醜許攸走在最後,和劉備錯身而過的時候,三人輕輕點頭。

  許褚怒道:「丞相,就這麽放那小兒走了?依我看,肯定是他在搗鬼!」

  曹操搖頭說:「袁紹和董俷有殺子之仇,斷不會輕易和董西平聯手。這件事……當初董西平敢在許昌安排細作,為何不能在袁紹麾下安排?此時和袁尚無關。」

  說完,目光一掃客廳內的眾人。

  「諸公,還有誰要離開,現在就可以走,某絕不阻攔。」

  劉瑁猶豫了一下,站起身來,「丞相,非是瑁要背盟而去,實漢安軍兵臨葭萌關下,瑁擔心兄長的情況……而且,丞相也不用兵了,瑁留在此處,卻也無用。」

  話說的合情合理,只是在這個時候……

  曹操雖然不說什麽,可這心裡面卻是很不高興。

  表面上還是要表露出一種溫和的姿態,沈聲道:「既然如此,還請代我向劉益州問好。」

  「一定,一定!」

  劉瑁說完也走了。

  七家諸侯,會盟前走了一家,如今又走了兩家,大廳裡一下子顯得很冷清。

  公孫康說:「家父命康出發之前,曾有言在先,萬事聽從丞相的吩咐!」

  「啊……備只知許昌之聖上,而不知長安之聖上,丞相大可放心,定不背盟。」

  周瑜猶豫了一下,「但不知丞相如何打算?」

  他說的很巧妙,即沒有說背盟,也沒有說不背盟,顯然是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曹操知道,其實留下來的,都是不太可能和董俷和解的。

  公孫度雖然曾經在董卓麾下效力,可是之前在塞外擺了董俷一道,險些把董俷弄死。就這一點而言,除非是董俷的胸懷博大,怕是很難原諒公孫度背主之事。

  而劉備,更是和董俷無圓轉之處,不必細說。

  孫堅死於董俷之手,和孫家也有難以化解的仇恨,所以才會留下來看事態發展。

  還算太差!

  曹操心道一句:至少有一半人,看樣子不是很能接受董俷的存在。那就有回轉的餘地。

  說實話,如果劉備、孫策也退出會盟的話,曹操已經做好了打算。

  一旦發生這樣的情況,他立刻回許昌,縛了漢帝劉協,自己直接去長安請降。

  畢竟他和董俷雖有仇怨,終歸有一段情義在。

  如果他投降的話,想必董俷也不會為難他。只要交出兵權,做個富家翁當不成問題。

  曹操深吸一口氣,沈聲道:「既然諸公都還信任曹某,那麽我們就商量一下後面的行動吧。如今偽帝出現,而關中賊勢甚大,我四家當相互照應,統一行動。」

  「丞相所言,極是!」

  ******

  袁尚領兵退出了雒陽,在第三天就進入了河內領地。

  這已經是他袁家的地盤,兩天來提心吊膽的袁尚,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還真的害怕,曹操會在途中攔截。雖說他兵馬強盛,可畢竟是在曹操的地盤,打起來並不占光。如今,到了自己的領地中,積壓多日的囂張,重又發作了。

  「都說那曹孟德如何厲害,依我看也不過如此。」

  沮授看著驕狂的袁尚,心中暗自苦笑一聲,而後輕輕的說:「三公子,您實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離開。如今的形式,我等合則利,分則害。若諸侯聯手上疏長安,想必長安多少還會有所顧忌。可現在,和曹操翻了臉,於主公而言絕非好事……」

  「好了好了,沮先生,這些話你這一路上不曉得說了多少遍。事情已經做了,你還想如何?再說了,以我冀州錢糧廣盛,兵馬強壯,董西平未必能奈何我等。」

  「可是……」

  袁尚蹙眉道:「沮先生你到底是為我袁家效力,還是為曹操效力?怎地我這一路上,就在聽你說他的好話?你若是覺得我做的不好,大可以去找我爹告狀,莫再呱噪。」

  一句話,把沮授憋得的是臉通紅。

  嘴巴張了又張,最終苦笑長嘆,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旁邊,許攸和文醜相視一眼,微微一笑之後,許攸策馬,來到了沮授的身邊。

  當晚,大軍依沁水而紮營,十五萬大軍卻是浩浩蕩蕩,好不壯觀。

  沮授日間被袁尚一頓言語噎得心裡難受至極,獨自坐在大帳中,一杯杯的喝著悶酒。

  這日子真的是沒法子過了!

  大將軍的意思,將來這冀州怕是要交給袁尚。且不說這長幼之分,看這袁尚,根本就不是成大事的人。當初讓他來輔佐袁尚的時候,就不太願意,如今真憋屈死了。

  帳簾一挑,許攸從外面走了進來。

  要說較起來,許攸比沮授早一步跟隨袁紹,但是如今卻沒有沮授這般受袁紹重用。而許攸這個人呢,又比較喜歡占小便宜,有點貪財,沮授對他也不甚喜歡。

  故而見許攸進來,沮授也沒有起身相迎,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這幾年許攸很低調,不管什麽事情,都不會出頭。袁紹若是用到他,他就出力,用不到他,就樂得逍遙自在。如今,已經漸漸的淡出了袁紹的核心成員之外。

  「公嗣先生,怎麽一個人喝悶酒?」

  沮授醉眼朦朧,看了一眼許攸道:「子遠前來,不知道有何見教?」

  「見教卻不敢當,只是日間見公嗣你受了委屈……呵呵,所以前來探望一下。」

  許攸說著,坐在了沮授的對面。

  沮授也不說話,給許攸到了一觴酒,然後自顧自的喝著。許攸也沒吭聲,只是陪著沮授喝酒,兩人誰也不說話,這大帳裡的氣氛,卻變得格外詭異起來。

  「子遠,你實該殺!」

  好半天,沮授突然蹦出來一句話,眼睛通紅,瞪著許攸,表情格外兇狠的說道。

  許攸心裡一咯噔,「公嗣,這話從何說起?」

  「你莫要給我裝糊塗,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我問你,你是不是和那一隻耳早有勾連?當初劉玄德離信都而去,前往徐州救援陶謙,可是你出的主意?」

  「啊?」

  許攸的面頰微微一抽搐,強笑道:「公嗣,這件事可與攸毫無關係。」

  「和你沒關係?」

  沮授冷笑道:「許子遠啊許子遠,你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其實卻是破綻百出。這兩年,你看上去好像是無所事事,可我知道,你先是建議讓董昭去徐州,而後又悄悄的把家眷……還有文公業的家眷遷往徐州……你的心,早就不在主公這裡。」

  許攸沈默不語。

  「怎麽,我可是說錯了?」

  沮授仰天長嘆,「不過說起來,那劉玄德也的確是有本事。我安排我兒沮鵠在旁監視,他居然能把那臭小子說的昏頭轉向,每每來信,總是向我誇獎劉備如何好……許子遠,你實該死,該死……累得我連唯一的兒子,也投向了劉備,該死。」

  這番話出口,許攸反而不擔心了!

  自斟自飲,任由沮授喝罵,臉上始終是帶著笑容,看上去好像根本就不在意。

  「主公完了……可憐元皓,一心為主公謀劃,可這基業,終要毀在小兒之手!」

  沮授仰頭咕嘟咕嘟的把壺中烈酒乾完,重重的磕在了桌上。

  「我不甘心,我實不甘心啊!」

  說著,竟一頭趴在了桌子上,喃喃自語道:「許子遠,想必……你早已經看出了?」

  許攸起身,拍了拍沮授的肩膀。

  「公嗣,我從二十年前就追隨本初,當初還有伯求,王芬,張邈等一干好友,為袁本初奔走,為他袁家搖旗吶喊。可得到了什麽?呵呵,昔日好友,都死光了,而我卻落得個走狗的下場……本初可同患難,而不可同富貴,我早就看開了!」

  「看開了,看開了……」

  許攸好像是自言自語,沮授卻伏在桌案上。

  你一言我一語,不知不覺,就已經過了子時,只聽邦邦的聲響,卻是二更天了。

  許攸起身,正要出去。

  卻在這時侯,突然聽到大營中一片騷亂。緊跟著有人高聲呼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這寒冬臘月,怎會走水?

  許攸這心裡面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不好,有人襲營!

  ——————

  注:關於上一章提到的韋康,三國志中如是說:十五歲時被辟為群主薄,父親被征為太僕後代為涼州刺史,素有仁德的他被時人所榮。後馬超攻涼州時堅守八個月後援兵未至遂降,但仍被馬超違約殺害。故州人莫不淒然憤概。

  而演義當中也有出場:演義中字伯奕,建安十八年八月馬超攻涼州時因夏侯淵未得曹操令故按兵不動,援兵不至遂降,但仍被馬超殺害。故州人莫不淒然憤概。

  另有公孫康,三國志如是說:遼東太守,公孫度長子。

  度死,子康嗣位。十二年,太祖征三郡烏丸,屠柳城。袁尚等奔遼東,康斬送尚首。語在武紀。封康襄平侯,拜左將軍。

  而在演義當中:遼東太守公孫度長子。公孫度死後,任遼東太守,曾經斬了勢窮來投的袁熙、袁尚兄弟,將二人首級送給曹操。死後,其弟公孫恭襲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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