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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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5353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9 22:12
第三五零章三學紀要

  桌案上,擺放著一摞用線裝訂起來的書卷。

  經過特殊方法鞣質而成的牛皮封面上,寫著四個蒼勁古拙的小篆字:三學紀要。

  董俷沒有去看書,而是呆呆的看著眼前的童子。

  那童子,董俷卻是認得的,正是那黃劭的獨生子,黃融。

  此刻的黃融,披麻戴孝。身邊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的氐人,是黃劭在氐池時買來的奴隸,也是黃家唯一的一個下人。至少在搬去漢安城之前,他是唯一的下人。

  董俷只知道這個人叫老氐,黃劭很信任他。

  和黃融是一樣的打扮,披麻戴孝,面帶悲戚之色,靜靜的跪在黃融的身後不說話。

  董俷感覺,心在抽搐。

  「融兒,你,你怎地這個打扮?」

  黃融泣聲道:「爹爹,爹爹在我們十天前,去世了!」

  「什麽?」

  董俷的腦袋嗡的一聲,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黃劭走了?為什麽沒有人通知我?為什麽連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你爹爹……」

  「自入冬以來,爹爹的病情越來越嚴重,連天的咯血。母親說,要請華先生照看,但是爹爹說,他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幾乎每天在榻上,就是撰寫這部三學紀要。說這是關係到天下間寒門子弟的未來,更是關係到叔父您未來的大業。」

  黃融年紀小,對董俷的稱呼,和大多數人不一樣。

  「月初的時候,爹爹說想要回老家,又不願意驚動其他人,只帶著我和母親,還有老氐上了路。可是到漢陽時,爹爹就……走之前要我帶著這部書,交給叔父。」

  那帶著童稚氣的聲音,每一個字就好像鋼針一樣的插在了董俷的心口上,久久沒有言語。

  黃劭,還是走了!

  去年生病的時候,董俷把黃劭帶到了漢安城,同時命人前往武陵山,尋找張機。

  只是張機在數年前,完成了《傷寒論》之後,就一個人飄然的離開了。

  他去了何處?

  無人知曉,除了留下傷寒論和脈經兩部著作,請人將來轉交給董俷之外,就沒有留下隻言片語。據當地人說,張先生似乎是去了南蠻,而後就失去了消息。

  自關中大戰拉開序幕之後,董俷就一直忙於公務。

  可沒想到,眼看著好日子就要來了,黃劭卻走了……而且是走的那麽無聲無息。

  低下頭,看著那本《三學紀要》,董俷的心頭很沈重。

  一個冬天,走了兩個人……一個是他最尊敬的師長,另一個是他最信任的部下。

  雖得了關中,可是董俷卻覺得,他失去的東西,更多!

  「你母親,還有曾次的靈柩,如今在何處?」

  「母親尚在漢陽,配備爹爹的靈柩。只是命我前來送書,然後要扶爹爹的靈柩回益州。母親說,這是爹爹最後的願望,所以我們一定要送爹爹回他的老家。」

  「融兒,你且留下……」

  董俷站起來,對黃敘說:「立刻告知儒宗,命伯儉立刻找到夫人,務必要請夫人留下。曾次的靈柩,就由他來照管……你立刻找來孝直,就說我有重要的事情。」

  「喏!」

  孤兒寡母的,回到了益州,那日子該怎麽過?

  不管黃劭是怎麽想的,董俷絕不能讓自己的老部下,老兄弟為自己奉獻了生命,可到頭來連老婆孩子都無人照顧。不行,這絕不符合他董俷的原則,絕對不行!

  撫摸著黃融的頭,「融兒,我會命人接你母親過來,你好好的留在長安。我會命人每個月給你母子撥出錢糧,老氐,你一會兒跟媛容去找一處房子,我會再安排僕人照顧……曾次如我兄長,我一定會依照他的願望,妥善的安排……融兒,等過些日子,我會在這裡開設鄉學。到時候你繼續進學,莫要弱了你爹爹的名頭。」

  小孩子的想法,很簡單,也很單純。

  黃劭曾不止一次的告訴黃融,董俷是他們一家人的主公,要聽從他的吩咐。

  所以,黃融也沒有拒絕,點頭答應下來。至於黃劭的靈柩,自然無需去擔心什麽。

  蜀中有張氏與西域勾連,這件事法正就可以安排好。

  而且,董俷要在長安,為黃劭舉辦一次風風光光的葬禮,如此才能夠心安一些。

  捧著那《三學紀要》,董俷坐在花園的涼亭中。

  所謂三學紀要,是黃劭臨終前,根據董俷所說,經過和石韜等人反覆商榷後,總結出的各種措施和規章。有已經開始執行的,也有後來補充,還未頒布的制度。

  其中對於鄉學、縣學、太學的課程,以及種種缺失,都做了詳細的敘述。

  在三學紀要當中,黃劭建議取消太學,以郡學代替。原因是,太學皆以名士為主,所講述的東西,與鄉學和縣學有很多不同,甚至在某些地方,是相衝突的。

  但是,太學不能撤銷。

  因為在一段時間裡,董俷還不能和世族發生正面的衝突,必須要以太學來安撫。

  而鄉學、縣學、郡學,這三學主要要面對的群體,是那些普通的百姓,寒門中求學無望的學子。這些人所需要掌握的,和太學所教授的,屬於兩個層面的學問。

  三學以實用為主!

  由三學出來的學子,未必是文采飛揚,未必是智謀出眾。

  但只要給他們一個框架,他們就能夠在這個框架中,非常完滿的執行各種條令。

  這樣一來,當三學學子充斥於各個部門的時候,董俷就可以舉辦科舉。也就是說,那個時候就算天下士子對他進行全面的抵觸,只要政策不變,依舊可以令各職能部門正常的運轉。這個過程,也許會有點長,但對目前而言,最為妥善。

  以無聲無息中,悄然的轉變格局。

  黃劭沒有貪圖裡面的功勞,哪一個主意是出自誰的腦袋,他都做了清楚的記錄。

  同時,他設計出了三學晉升制,也就是當時董俷隨口說的那個考試制度。

  黃劭認為,可以先行推行三學晉升制,就等同於把科舉細化,微化。等將來正是推出科舉的時候,相信很多人都可以理解,並且接受制度的變化,更有好處。

  這一部三學紀要,共分為十二冊,分門別類的進行的歸納。

  洋洋灑灑,共八萬字,可以說是凝聚了黃劭一年來,所有的心血。當然,這裡面還有很多不足,也許是黃劭能力的問題,所以在他認為不足的地方,都留下了空缺,希望將來有人,能夠在這個三學紀要的基礎上,在來進一步的完善。

  董俷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著。

  天黑了,董鐵在涼亭中掌上了四根牛油火燭,而董俷全無半點覺察。

  就好像是黃劭在他的面前,一個字一個字的念讀一樣,董俷的眼睛,卻濕潤了……

  天亮了!

  太陽從東方升起,露水打濕了董俷的衣衫。

  他輕輕的合上了書卷,小心翼翼的把這十二冊三學紀要包裹起來,而後站起了身。

  能得這樣一個部曲,實在是他董西平的福分啊!

  董鐵一直靜靜的在一旁守候,見董俷起身,他走上前來。

  「媛容,你說,老黃這樣做,是為了什麽?」

  「我不知道,不過我猜想,老黃一定是覺得,主公能給他,還有更多人帶來希望吧。」

  希望嗎?

  董俷負手而立,在涼亭台階邊上,沈吟不語。

  他想了很多,從當年和黃劭第一次相遇,而後許多張面孔,接連浮現在眼前。

  唐周、賈詡、陳到……

  活著的,死去的,他們來到了自己的身邊,所要追求的,不正是那個聽上去很縹緲,很虛無的『希望』嗎?而自己,大仇得報之後,這些日子來,卻是太消極了些。

  怎麽對得起黃劭這些為自己奉獻了性命的人?怎麽對得起那些忠心耿耿,跟隨自己一起走南闖北,還在竭盡心智,籌謀策劃的人?

  「小鐵,我最近是不是很頹廢?」

  「哦,這個嘛……好像是有那麽一點!」

  董俷轉過身,臉上卻帶著燦爛的笑容。

  「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頹廢了……我要讓每一個跟隨我的人,都能實現他們的希望。」

  董鐵那張千年不露任何表情的死人臉,也笑了!

  這才是自家的主人,這才是那個令天下諸侯,為之聞名而喪膽的虎狼之將啊!

  董俷把《三學紀要》收好,走出了涼亭。

  「立刻命廣元來書房見我,就說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進行商議。」

  「喏!」

  ******

  漢帝劉協,在文武大臣的陪伴下,經過三日的齋戒,於許昌東郊,進行祭天大典。

  正是立春日,自周朝以來,就有天子東郊八里出迎春的習俗。

  自從到達了許昌之後,漢帝雖然依舊沒有權柄,但是這日子,卻似乎好過許多。

  曹操卻沒有隨行迎春,而是在書房中,翻閱著那本由劉洪編撰出來的《月令七十二集解》一書,不時的輕輕點頭,對裡面一些雖粗俗,卻頗有深意的字句暗自讚賞。

  忙裡偷閒,眼見著對關中展開的戰事已經籌謀得當,曹操的心情也很輕鬆。

  待驚蟄日到,冀州袁紹、漢中張魯,將會分別出兵。想當初那董西平好大的一場謀劃,竟然把自己給嚇住了,接著盧植的死訊,忙不叠退出函谷關,端的可惜。

  這一次,總不可能被你再嚇住吧。

  曹操想到這裡,不免越發的志得意滿。

  把手中的書卷扔到了一邊,剛走出了書房,就看見荀攸郭嘉程昱三人,匆匆走來。

  「主公,大事不好了!」

  「出什麽事了?」

  這三個人,再加上荀彧,可稱得上是曹操手下的四大謀主。雖然相比之下,程昱略顯弱了一些,卻深得曹操的信任。三個人同時出現,而且神色匆匆,難道……

  曹操心裡生出一種不詳的預兆。

  連忙把三人讓進了書房裡,分別落座之後,曹操這才問道:「奉孝,你們三位……」

  荀攸開口說:「青蛇死了!」

  「什麽?」

  曹操吃了一驚,下意識的說:「怎麽回事?青蛇不是去徐州了嗎?怎麽就死了?」

  在曹操的麾下,有一支機密人馬,名為盤蛇。

  為何叫做盤蛇呢?蛇兒善於隱藏,毒性猛烈,出必傷人。

  盤蛇,是曹操在當初關東大戰結束後成立的人馬。當時正好有史阿流浪至山陽,曹操深知此人的厲害,故而將史阿留下來,並且隨後還成立了一支死士營。

  所謂的死士營,在成立之處,是專門負責刺殺之事。

  史阿本就精於此道,加上他和曹操的長子曹昂,有師徒之情分,自然也不會拒絕。

  同時,由於他當初在雒陽刺殺董卓失敗,使得恩師王越多年經營的英雄樓徹底被摧毀。被殺死的人當中,不泛有史阿多年培養出的弟子,自然對董家極為仇恨。

  為了組建死士營,史阿可是下了功夫。

  不但自己親自訓練死士,還請了不少關東的豪俠劍客加盟,而對外卻少有人知。

  後來,荀攸投到了曹操的麾下,接掌了死士營。

  荀攸是那種心思陰沈,智謀深遠的主兒。接掌了死士營之後,就更名為盤蛇。

  營中死士,皆以蛇命名,不覆真名存在。

  這盤蛇的性質,頗有些類似與董俷的闇部。同樣包括了老弱婦孺,還有各種奇人異士。刺探,暗殺,潛伏……等等手段。雖然其中的手段,在後世來看也許很幼稚,但是在這個時代而言,卻已經是一個跨時代的存在,組織非常的高明。

  當然,不論是闇部還是盤蛇,都不可避免的有著當時人的時代特點。

  其實每個世族豪門,都存在這樣的死士。比如演義裡就曾經有這麽一段,孫策殺了許貢,許貢的門人在刺殺孫策的時候,會告訴他,我們是為了誰誰誰殺你。

  死士,不泛有一種浪漫的英雄情懷。

  青蛇的任務是,以婢女的身份,隨劉老夫人一同前往徐州,等待時機,刺殺劉備。

  關於這個計劃,是經過了郭嘉等人策劃後開始執行。

  曹操之所以敢和劉備講和,其中也有這樣的一個因素存在。

  可沒想到……

  「那劉老太如何了?」

  「死了!」

  曹操倒吸了一口涼氣,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三人。

  「是誰做的?」

  荀攸將一張紙片遞給了曹操,上面寫著『間,二十六』四個字,讓曹操有些茫然。

  郭嘉輕聲道:「史校尉帶人在毗鄰下邳的一個山谷中發現了屍體,所有人都死了……根據史校尉的判斷,所有人全部是中了一種藥物,是被灑在烤肉上,當作調料下進去的。不過劉老太和青蛇,全部是死於這種經過特殊製造的弩箭上。」

  說著,郭嘉小心翼翼的將一支小弩,放在了桌上。

  「我們已經請子揚和文公看過,這是一種利用機關發射出來的小弩,力道強勁。不過他二人也說不清楚,這發射的原理,只是說如果這有這種機關,唯有出自西域。」

  「是董西平嗎?」

  「正是!」

  荀攸說:「這『間,二十六』,是青蛇臨死前留下的信息。她似乎是想要提醒我們什麽事情……我和奉孝、仲德,反覆的推論過,而最有可能的答案就是……」

  「莫非是在我營中,有二十六個死間?」

  眾人輕輕點頭,卻讓曹操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

  郭嘉說:「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劉老太死了……我們本是想要表現誠意,卻不想出了這種事情。如此一來,劉備豈能善罷甘休,定然會和我們死拼。」

  曹操沒有出聲,顯得格外沈默。

  這對他來說,無疑有一種巨大的挫折感。

  在這樣的一個時候,出現這樣的一件事,如果真的是董俷所為,其目的不言而喻。

  這邊剛準備聯合袁紹張魯出兵關中,馬上就發生了這件事。

  很明顯……

  特別是『間,二十六』這幾個字,更讓他有一種崩潰的感覺。試想一下,我營中竟然有二十六個死間。那豈不是什麽秘密都保不住,而且隨時有性命之憂嗎?

  以董俷所特產的精良武器,加上這些死間……

  曹操輕聲道:「能和劉備解釋清楚嗎?」

  「不好說!」

  程昱沈聲道:「那劉備是個野心勃勃的主兒,但是死的畢竟是他的母親,天曉得是怎樣的反應。而且這件事瞞不久,我等必須要盡快和劉備解決這件事情,否則的話,勢必會給我們造成很大的麻煩……不過這樣一來,只怕出兵之事,就要拖後了!」

  曹操狠狠的一拍桌子,「好一個董西平……劉備那邊,就由仲德你來負責解決吧。公達,當務之急我們要查出這二十六個奸細來,所有自西域,涼州,關中,朔方來的人,一個一個的給我盤查……還有那個董曦,更要給我仔細的審問。」

  「喏!」

  曹操苦笑一聲,輕輕的揉著太陽穴。

  董西平,你夠狠。

  殺一個人,就迫的我不得不去改變計劃,你可真不簡單啊。

  不行,你讓我不好過,我也不能讓你好過了!曹操沈吟片刻,輕聲道:「公達,你除了徹查此事之外,還要多放一些蛇兒入關中。幾方面需要注意:董俷的將做營;董俷的用兵動向;董俷即將實行的種種規章制度……還有,我估計董俷的手中,肯定有一支和盤蛇極為相似的力量,給我挖出來,否則太過於危險了。」

  「喏!」

  荀攸和程昱出去了,但是郭嘉卻沒有離開。

  「奉孝,還有什麽事嗎?」

  郭嘉微微一笑,「主公,嘉近來訪得一位大賢,只不知道,主公是否有興趣一見?」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9 22:18
第三五一章建安初年那些事兒

  魯肅魯子敬!

  徐州臨淮東城人,年二十五,曾師從六經博士鄭玄,為人方正,善於言談。

  此人思度宏遠,有過人之明……

  家境富庶,頗有錢糧,在徐揚兩地,很有名氣。陶謙曾數次想要請他,卻被婉言拒絕。去年時,劉備強取徐州,魯肅因不滿此人的名聲,所以舉家遷至長社。

  曹操知道,郭嘉是個心氣兒很高的人。

  整個許昌的謀臣之中,能被他看上眼兒的也就是那麽一兩個人,其他皆是差強人意。

  倒也不是說郭嘉的本領能有多麽多麽的厲害。

  他的長處在於謀劃,能從各個方面進行完善,但是並不適合作為一個主帥存在。

  如果用後世的話,郭嘉是個參謀,而且是個極為老辣的參謀。

  這魯肅能被郭嘉如此讚譽,想必是不會差了。

  曹操當下問道:「奉孝,我當如何辟他出山呢?」

  所謂的辟,就是征辟的意思。這也是在當時,選拔謀臣的一個重要的途徑手段。

  郭嘉卻搖頭道:「凡有才能者,多性情古怪。魯肅此人,嘉觀察良久,寡於玩飾,不喜俗物。而且性情高遠,當不易辟之……然此人極重情義,主公唯有親自登門,與之結交後,當開誠布公,令其感動肺腑,再合以喜好,必可請之出山。」

  曹操不禁一蹙眉。

  這魯肅,真的值得自己花這麽大的功夫嗎?

  要知道他自起家以來,只親自請過兩個人,一是已經故去的戲志才,還有就是郭嘉。

  而且聽郭嘉的意思,想要請魯肅出山,所有花費的心思,恐怕更多吧。

  郭嘉沒有再開口勸說,只是微笑看著曹操,輕輕的搖曳著手中的折扇,等待回答。

  「這魯肅,喜何物?」

  「此人酷愛讀書,即便是騎在馬上,也是手不釋卷。主公不是剛備注了那《孫武十三篇》,何不以此為誘餌,請他觀之。」

  曹操的確是備注了一部《孫武十三篇》,而且在原有的孫武十三篇基礎上,還做了許多發展。這部書,在後世被稱作《孟德新書》,是曹操極為得意的一部作品。

  想了想,曹操說:「我正欲請人評價,奉孝所言,卻是一舉兩得。」

  這話語間的意思,也就是認可了郭嘉所說,決定好生謀劃一番後,再請魯肅出山。

  ******

  曹操如何請魯肅出山,暫且放到一旁。

  卻說西域漢安城中,蔡邕端坐於自家的花園裡,看著滿園盎然的春色,飲一觴酒,撫一下琴。琴音悠揚,猶如天籟般回蕩在蒼穹之中,一派自得其樂的樣子。

  在他身旁,端坐一四旬宮裝美婦人。

  雲鬢高聳,鳳頭釵,一顆夜明珠鑲嵌釵頭上,圓潤的光澤映襯粉靨,平添嫵媚。

  「伯喈,你為何不願隨昭姬他們一同前往長安呢?」

  美婦人,正是西漢王劉辨的母親,何太后。自漢靈帝劉宏死後,何太后寡居宮中,歷經了許多的磨難。不過,那許多磨難卻未曾令她容顏憔悴,卻變得更加端莊秀麗。

  別看何太后出身屠家,但本身的素養並不差,甚至比許多徒有虛名的名士更家的出眾。也難怪,能由一個屠家女,進入漢家宮廷,成為母儀天下的太后,可不僅僅是靠著她的臉蛋兒和身段兒。這裡面所要求的東西,端的是一言無法道盡。

  自到了西域之後,太后倒是很愜意這西域的生活。

  雖然朔風猛烈,卻沒有那當年宮廷中的你爭我奪,還有整日介的去提心吊膽。

  論輩分,蔡邕是劉宏的老師。

  但這並不能妨礙太后對蔡邕的好感。

  老兒在到了西域之後,生活也過的極為滋潤。女兒有了個好歸宿,女婿又很能幹,唯一有所缺憾的,就是這西域之中,能和他談天說地的人,著實是太少了。

  太后就是一個極好的聽眾。

  論學問的話,何太后和蔡邕那是一個天一個地。可是太后久在深宮,那察言觀色,體貼說話的本領,豈能是普通人所能比擬?往往一句話,就能說到蔡邕的心坎上。別看蔡邕年紀大,好歹當年也是個美男子,如今依舊是面色紅潤,別有風度。

  這二人一個是有心,一個是無意……

  反正那層紙只要不捅破,別人就說不得什麽。

  西漢王馬上就要擺駕往長安去了,蔡琰等人也都將隨同劉辨,一同前往長安。

  但是蔡邕卻不想回去了!

  聽太后詢問,他低聲道:「回去作甚?我在這裡過的何等逍遙,何必回去受那些人的白眼兒。盧老兒走了,元卓也病了……昔日的老友,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不是敵人,就是形同陌路,回去又有什麽意思?呵呵,反而不如留在這裡快活。」

  「那哀家……」

  太后是想說:那哀家怎麽辦?

  可這話卻顯得有些太曖昧,到了嘴邊就變成了,「那哀家的王兒,誰來指點呢?」

  「不是有興祖在嗎?」

  蔡邕喝了一口葡萄酒,沈吟了片刻,輕聲道:「太后可是擔心西平會對漢王不利?」

  何太后還真的是有這麽一點想法。

  這年頭,滿天下的梟雄倍出。董俷如今雖然沒什麽,可是萬一將來……

  有蔡邕在,至少可以讓董俷有些約束。盧植走了,蔡邕又不在,誰能壓制董俷?

  蔡邕嘆了口氣,「太后,西平的性子,老臣還是了解的。他重情義,也知道輕重……只是西漢王近來一段時間,似乎和那些僧人走的很近,只怕將來會有麻煩。」

  蔡邕所說的僧人,是指那些龜茲,還有來自貴霜國的僧人。

  其實,佛法早在明帝時期就已經傳入了中原。甚至在更早以前的周朝,佛教就通過非正式的渠道,陸陸續續的進入了中原,只是當時佛教的影響並不是很大。

  明帝時,有天竺僧人竺法蘭和攝摩騰在雒陽翻譯了《四十二章經》。

  漢室並專門為佛教設立了鴻臚寺,也就是在後世名揚天下的雒陽白馬寺。

  雖然說不上是非常的流行,但在一定程度上卻開始了推廣。

  蔡邕自認為了解董俷!

  而且他也聽女兒說過,董俷對那些宗教的看法。

  不可否認,那佛教的經典頗能蠱惑人心。雖是勸人為善,可終歸有些飄渺虛無。

  他可是知道,當年龜茲的僧人,靠著那些信徒的供奉,斂了不少的錢糧。

  而這一點,恰恰是董俷最為反感的一點。他討厭不勞而獲的人,討厭那種把希望放在來世的空虛。如果將來董俷和劉辨有衝突,那麽最有可能的,就在這上面。

  太后聞聽,也是一蹙眉。

  她並沒有覺察到那佛教有什麽不好,相反勸人為善,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伯喈,這件事真的很嚴重嗎?」

  蔡邕苦笑一聲,「這個嘛,說嚴重也許會嚴重,說不嚴重……呵呵,我說不好。但是我相信,西平會有分寸。太后不用為此而擔心,俗話說的好,車到山前必有路。」

  是啊,為兒子操了一輩子的心!

  何太后也覺得很疲憊……

  「明日你們啟程後,我將西行康居。聽說子瑜他們在那邊做的很不錯,快要打到康居王都了……呵呵,西平說過,過了康居是安息,再往西行,還有遼闊天地。我想去看看,看看那裡的風土人情,在中原待了一輩子,老了才知道,天地竟是如此的寬廣。趁著自己還能走的動,我要走遍天下,方不負我這一生啊!」

  「你,要離開西域?」

  何太后心裡一動,輕輕咬著紅唇,露出深思之色。

  蔡邕微微一笑,把玉杯中的葡萄美酒一飲而盡,撫琴唱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古來征戰,幾人回?」

  歌聲沙啞,卻有一種飽經滄桑,洞徹人世間情欲的睿智。

  太后在蔡邕身旁,靜靜的聆聽著,竟不由得……有些癡了!

  ******

  回到漢安王宮,天已經黑了。

  王宮中燈火通明,宮娥彩女們一個個忙碌異常。

  明天就要啟程往長安了,卻發現這行李啊,是怎麽準備,都準備不完。

  在長安待過的人,自然是興高采烈;沒有去過長安的人,同樣也是異常的開心。

  長安,那可是大漢朝的中心啊!

  聽說那座城很大,聽說那裡非常的繁華,聽說……

  看著那些興高采烈的人們,何太后的心裡面,卻是一點高興的意思,都沒有。

  這一走,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蔡翁呢?

  「漢王殿下呢?」

  「啟稟太后,殿下正在慶安宮中,聽摩蘭大師講法,還有羊太傅等人一起陪同。」

  何太后秀長的蛾眉微微一蹙,不由得想起了下午時蔡邕說過的話語。

  辨需要董俷來興覆漢室,董俷也需要辨,來建立功勳。這二人原本是極好的一對搭檔,可是……

  「摩蘭大師又是什麽人?」

  「啟稟太后,那摩蘭大師是龜茲僧人,佛法精深。殿下每天除了正常的習文練武之外,大部分時間會和摩蘭大師一起交談。恩,奴婢聽說,這摩蘭大師神通廣大……」

  「閉嘴!」

  何太后突然怒了!

  摩蘭,只怕又是個妖言惑眾的家夥!

  辨為何與他走在一起?難道他忘記了嗎?那該死的張角,是如何成就了太平道之亂?

  「擺駕慶安宮!」

  何太后大步向外走,可走了兩步,又突然停了下來。

  辨,已經長大了……

  我這樣闖過去,是不是太不給他面子了呢?不行,此事還要仔細的考慮一下再說。

  「慢著,你去請林鄉亭侯前來見哀家,就說哀家有要事和他商議。」

  「喏!」

  何太后坐了下來,靜靜的思考著。許久之後,她眼珠子突然一轉,卻有了主意。

  辨已經十八了,卻只有兩個美人,其中一個還是大月氏的王女。

  如果在中原的話,已經應該有王妃了吧。是時候為他考慮一下,找個合適的王妃了。

  正思忖間,門下侍婢稟報,李儒求見。

  何太后立刻讓人把李儒請了進來,「林鄉亭侯,哀家今日前來,是要請你殺一個人。」

  李儒沒有想到,何太后找他居然是為了這麽一件事。

  不由得一怔,下意識的問道:「敢問太后要殺什麽人?」

  「摩蘭!」

  「您是說……」

  李儒楞了一下之後,立刻反應過來太后說的是什麽人。身為闇部的執掌者,李儒自然知道有一個摩蘭的存在。只是他並沒有太在意,一個僧人,又能有什麽危險?

  何太后說:「就是那個龜茲妖僧!哀家希望王上能做中興之主,而不是整天吃齋念佛的無用昏王。再說了,董卿對這種妖僧是極為反感,哀家不希望將來,因為這件事讓王上和董卿反目。所以,哀家要你殺了那妖僧,不管用什麽方法,殺了他。」

  有些時候,女人的心思,遠比男人更加的縝密。

  說實在話,何太后能想這麽久遠的事情,卻是連李儒都沒有考慮到的。

  心裡不由得一咯噔,暗道一聲:著啊,我怎麽把這件事給忘記了呢?這妖僧該死!

  「太后放心,臣定不會讓那妖僧活過今晚。」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哀家知……總之,你需妥善處理,莫要留下什麽尾巴。」

  「喏!」

  李儒領命而去,何太后走到了宮門前,抬頭仰望星空。

  有一個星星,非常亮,在夜幕中一閃一閃……

  劉元卓說那是我王兒的本命星,帝星閃爍,當預示著王兒他日,定能登上皇位。

  帝星旁邊,有一顆同樣閃亮的星星。

  劉元卓說那是董卿的本命星,是輔佐帝王之星的將星。帝星和將星,交相輝映,則我漢室的氣運將會延綿不絕。若一日帝星和將星……哀家不允許有這種事。

  骨子裡,何太后還是會偏向兒子一些。

  轉過身來,看著空蕩蕩的王宮,心裡面卻生出了從未有過的空虛和寂寥……

  哀家已經照顧了王兒十八年,他已經長大了,可是哀家呢?難道要孤老這一輩子嗎?

  「來人,速去請昭陽夫人前來!」

  昭陽夫人,是蔡琰的封號。早在董俷平定龜茲的時候,劉辨親口將她封為昭陽夫人,以示對董家的厚愛。

  何太后嘆了口氣……

  王兒,哀家能為你做的,都已經做了!以後該如何去走,還要看你自己的選擇。

  ******

  第二天,王駕啟程。

  蔡邕披著一件大氅,立於山丘之上,看著一行車駕愈行愈遠,心中不免有悵然若失之感受。

  太后心意,我又怎能不知。

  可是……

  罷了,從此以後,天高地遠,再無相見之時……保重吧,我的太后!

  蔡邕翻身上馬,跑下了山丘。

  「我們走!」

  他此次西行,只帶了五十名技擊士,還有老管家蔡福。

  除此之外,十幾輛車駕上,是蔡琰為他準備的衣衫,還有蔡邕所鐘愛的書籍。

  車駕緩緩行進,朝著西邊而去。

  走了大約十餘裡路,一個岔道口上,卻停著一輛馬車。

  趕車的,是一個太監。蔡邕認得此人,是何太后身邊最為親近的心腹內侍。

  不由得一楞,蔡邕勒住了戰馬,剛要開口詢問,卻聽見馬車中傳來一個嬌媚聲音。

  「蔡翁,西行路遠,一個人未免無趣,不知道哀家有沒有這個福分,做蔡翁的同伴呢?」

  車簾掀開,蔡邕……呆了!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9 23:05
第三五二章大麻煩

  漢帝改元興平為建安,是不是有建設安定繁榮之意,不得而知。

  不過一場針對關中的討伐戰,在還沒有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悄然無聲的結束了。

  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至少對董俷而言,的確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驟聞母親被殺的消息後,劉備幾乎要瘋了!

  立刻調集沛國人馬,準備出兵彭城國,但最終被馬朗勸說住,接受了曹操的解釋。

  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董曦,作為刺殺的同謀,被送到了劉備的手中。

  不管他是不是奸細,曹操都不可能在留著他,乾脆送給劉備,權當是一個姿態。

  董曦據說死的很淒慘!

  被劉備淩遲處死,可到死也沒有弄明白,怎麽好端端的一下子,就變了個樣子?

  與此同時,一場轟轟烈烈,聲勢浩大的肅奸行動,也在曹營內部展開。

  二月初,驚蟄。

  獺祭魚,鴻雁來,草木萌動。

  袁紹再次對幽州發動了猛攻,信誓旦旦的,一副不殺呂布,不取幽州,誓不罷休的樣子。是的,這一個幽州,已經成了袁紹的一塊心病,實在是無法再拖延了。

  ******

  二月的長安,沐浴在春風中。

  翠鬱的田園上,人們已經開始了一年之處的春耕農忙。樹木萌發新芽,透出盎然的生趣。有的是一年之計在於春,人們都在期盼著新的一年,能過的更美好。

  關中人有理由這麽相信。

  因為董俷所頒布出的政策,的確是太好了。

  從很大程度上實行了當年董卓曾經實行過的平流三策。一方面吸納來自京兆地區的流民,一方面以工代賑,修繕長安,修繕關中,同時也修補著百姓們心中的傷痕。

  十稅一的稅率並不算是很低。

  可對於經歷過李郭那嚴酷苛捐雜稅的關中百姓而言,十稅一無疑是極低的稅率。

  據說,再過幾年,朝廷將會再次降低稅率,採取十五稅一的政策。

  至於這消息是真的,還是空穴來風,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人們有了希望。

  古都長安,恢復了些許繁華熱鬧。

  坐落在朱雀大街的大都督中,此刻也是人聲鼎沸。

  典韋帶著典滿和牛剛,黃忠拉著兒子,還有其他一干文臣武將,齊聚在演武場中。

  演武場中央,董俷跨坐獅鬃獸,手執雙錘。

  趙雲則跨騎一匹足有九尺多高,神駿異常的白龍汗血寶馬,身披亮銀甲,掌中緊握大槍。

  這白龍汗血寶馬,是純種的安息寶馬,品級甚至高出烏孫的西極馬一籌。

  董俷什麽都缺,可就是不缺寶馬良駒。當初趙雲投靠之後,眼看著董俷部下都騎著一匹匹神駿寶馬,甚至連巨魔士都是人手兩匹西極馬,端的是羨慕的要死。

  正好,董俷手裡還就有這麽兩匹嘶風獸,當下贈與了趙雲和張遼。

  條件就是,要趙雲放開手腳,和他實實在在的打一場。這場戰鬥,吸引了不少人。

  要說起來,還真的是董俷弄出來的壞毛病。

  想當年在雒陽時搞出了一個擊鞠大賽,讓憨厚正直的典韋,又多了一個新嗜好。

  賭博……

  但凡是能賭的,典韋是一場都不拉下。

  漸漸的還傳染了不少人,以至於董俷和趙雲比武的消息傳開,盤口可就已經設好了。自然,莊家是虢亭侯典韋,一邊讓典滿和牛剛收賭注,一邊和人討論。

  董俷和趙雲的武力孰高孰低,其實大家心裡有數。

  至少在黃忠看來,趙雲槍法精妙,擅長以柔克剛,槍法施展開來,是風雨不透。

  而董俷對力量的使用,也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所謂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錘法已沒有固定的招式,施展開來如疾風暴雨,兇狠異常。

  這場賭博,賭的是趙雲的以柔克剛,能守多少個回合;董俷的疾風暴雨,能在多長時間內,結束這場戰鬥。而這個答案,還真的是讓人有點不好說出來呢。

  董俷錘點趙雲:「子龍,放馬過來!」

  趙雲一笑,「還請主公指教……」

  白龍汗血寶馬唏溜溜一聲長嘶,如同閃電一般的向董俷就衝了過去。大槍在手中撲棱棱一抖,幻化出四五個槍花來,分不清楚哪個是真的,哪一個又是假的?

  「子龍這一招虛虛實實,還真的是不錯!」

  典韋忍不住讚嘆起來。

  哪知黃忠在一旁卻搖頭,「子龍這一槍三殺之法,可不是虛虛實實那麽簡單。三槍全部是真的,卻是因為子龍的速度太快,以至於讓我們產生出了幻覺,不錯!」

  若論武藝的高下,黃忠卻是第一。

  田豫蹙眉,「以前子龍的槍法,可沒有這麽快……至少上次和溫侯較量時,還沒有這樣的水準。」

  對於呂布,董家軍內部還是保持一種體諒的態度。

  不管怎麽說,那呂布當初投靠劉虞,也是被逼無奈的選擇,至少他沒有落井下石。

  所以,包括董俷在內,大多數人都是以溫侯相稱。

  田豫也是入鄉隨俗,和董家軍的武將們,一同稱呼呂布為溫侯。

  黃忠笑道:「主公創出雙鐙,使得我們在馬背上能有借力支點。同時,子龍現在的這匹寶馬,雖比不得主公的獅鬃獸,可是比起以前的馬而言,卻是更加神駿。有這白龍嘶風獸,再有了借力的支點……子龍的槍法自然會比以前進步許多。」

  這些人一旁聊著,演武場中卻已經殺得是難解難分。

  如果說在這個時代裡,董俷最渴望和什麽人戰鬥?恐怕就是眼前的這位趙子龍。

  呂布,打過了!

  關公和三爺,也領教過高招……

  至於許褚夏侯惇,曾經有過較量;馬超已死,剩下的也就是趙雲和孫策,沒有好好的比試過。自己和孫策有殺父之仇,想必遲早能交上手,只要那貨不死。

  如今,且先領教一下長阪英雄的本領。

  這二人鬥了十幾個回合,兵器卻沒有碰過一下。

  旁觀者,武藝差一點的如武安國等人,就看見兩個人,兩匹馬不停的交錯盤旋。

  看的是不停打哈欠。

  可是典韋等人卻知道,董俷和趙雲的這一番較量,卻是兇險無比。

  趙雲的槍上,總是會帶著一種很奇怪的力道。看似快如閃電,可一錘過去,卻是軟綿綿,毫無著力之處。好像被一股力量牽引,連消帶打的化解的無影無蹤。

  這種感覺,非常的難受!

  就好像是和一團空氣比試一樣……

  董俷每一次那開山劈岳,千鈞之力的大錘出去之後,明明是撞在了趙雲的槍上。可是被他也不知道一引,滑錘而過,瞬間就把錘上的力量化解一個乾淨。

  與此同時,趙雲的反擊如同毒蛇吐信,不攻則已,一擊之下,必然攻董俷必救。

  眨眼間,百餘個回合就過去了!

  觀戰的眾人,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很明顯可以看出來,董俷被撩撥的快要出真火了。而趙雲看似輕鬆,實際上每化解董俷一錘,都要施展出全部的力量。哪怕是微微的碰撞,摩擦那麽一下,都令他手臂發麻。

  又打了十幾個回合,趙雲突然跳出了圈外。

  「主公,雲……輸了!」

  說著話,抬手把大槍扔到了一旁。大家這才發現,趙雲的那桿百煉銀槍,已經變得如同蚯蚓一樣,根本沒法子在使用了。二人的高下,也就隨之表現了出來。

  論招數,趙雲的確是已經到了化境。

  只是董俷的錘風太烈,已經讓他無法承受。百煉銀槍重四十七斤,份量正好。

  若是重一斤,則速度和機變不足。

  輕一分,就會顯得過於漂浮。總之,趙雲本就不是那種力量型的武將,太重的武器,反而發揮不出他的本事來。

  董俷也是額頭見汗,不過卻是急出來的汗。

  「子龍槍法,端的是高我一籌……我生平若論兇險,當是和溫侯的一戰;可若是說難受,卻是以今日最甚。你這槍法,叫什麽名堂,怎地如此的古怪?」

  這時候,有人過來牽馬。

  趙雲站在地上,手還在輕輕的顫抖。

  「這槍法名為盤蛇七探,卻是雲自己領悟出來的招數,可不成想在主公神力之前,還是有些……」

  「盤蛇七探?」

  董俷連連點頭,「這名目起的倒是非常貼切。」

  一群武將,立刻起了哄……

  大都是和董俷年紀相差無幾,最大的也就是黃忠,已經快到五旬。平日裡演武較計,都很隨便。董俷也不是個很會拿捏架子的人,大多數時候會讓人感覺很親切。

  一場比武結束,武將們聚在一起,討論剛才的收獲。

  董俷和石韜在一旁坐下,從董鐵手中接過了濕巾,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沈聲問道:「廣元,近來各地情況如何?」

  「忙於春耕,一切正常。」

  石韜想了想回答:「只是公務繁多,我與儒宗幾人,顯然有點顧不過來。雖有三學士子幫忙,可大都是鄉學學子,只能做一些基礎的事情,再多的恐怕就顧不過來了……主公,我們現在需要人手啊,待西漢王一到,只怕事情會變得更多。」

  鄉學學子,也就是做那鄉縣的小吏,執行一些政令。

  石韜所說的問題,確實非常的嚴重。可董俷這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

  「這件事,容我想一下……那些被俘的士子,還是不願合作嗎?」

  「多是不願效力,雖有一些人出來,可對於目前的情況來說,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董俷聞聽,面色不禁變得更加愁苦。

  是啊,這樣下去,那案牘勢必會堆積成山,而閻圃等人,畢竟不是神仙,無分身之術。

  「西漢王如今到了何處?」

  「據傳回來的消息,西漢王王駕如今已經出河西鵲陰,預計月末時應該能到達。」

  「那傳令下去,沿途王駕所過之處,各郡兵馬必須交接之後,方能回歸本郡。」

  董俷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想想看,當年漢靈帝時,漢室威嚴尚存,仍然被人襲擊,險些喪了性命。如今關中方定,各地宵小甚多。所以沿途必須嚴加防範,所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二人正說著話,有技擊士前來稟報,大都督府門外,有人求見。

  「是什麽人?」

  「沒說,他只說是主公的弟弟,還說把這塊巨魔令交給主公,主公就會知道。」

  巨魔令?

  董俷疑惑的從那技擊士手中接過了一塊黃金打造而成的巨魔令,飛快掃了一眼。

  這塊巨魔令,已經是很老舊了!

  董俷一眼就認出,這是當年他遊歷天下前,奶奶讓人給他打造出來的巨魔令。與現在的巨魔令相比,在細節上有些許的不同。心裡不免一怔,心道這又是誰?

  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人影……

  當年宛縣之戰結束後,他好像是送了一塊巨魔令出去。

  「可是一個少年,面目有些……恩,秉異?」

  「正是!」

  這時候,石韜也猜出了來人的身份,忍不住起身道:「恭喜主公,又得一臂助。」

  「快快請他進來……不,還是我親自去迎接。」

  技擊士可就有點傻眼了啊!

  董俷現在是什麽人?雖說他上面還有一個西漢王,可說穿了卻是正經的土皇帝。

  怎麽看到這巨魔令,會如此的激動?

  雖然不知道來人是什麽身份?可也許真的就如同那人所說的一樣,是主公的兄弟。就算不是兄弟,至少也是極為親密的人。不過想起那人的相貌,技擊士就忍不住想笑。

  連忙前面帶路,領著董俷跑到了大門之外。

  只見門口站著兩個青年,一個身高八尺左右,相貌方正,眉眼間帶著一股英雄氣,細腰乍背,極為為重。這個人,董俷不認識,也沒有太注意,因為他的目光,已經落在了旁邊一人的身上。

  小鼻子小眼,笑起來帶著幾分猥瑣奸詐之氣。

  個頭倒是不算太高,身體很單薄,膚色有點黑,身穿一件黑色長衫,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這個人……

  董俷笑了,那人也笑了!

  「小阿醜!」

  董俷大叫一聲,健步躍下了台階,過去一把將龐統給抱了起來,同時放聲大笑。

  龐統那個頭,也就是剛到董俷的胸口。

  抱起來那個輕鬆,不費吹灰之力。可是龐統卻是騷的臉通紅,「董大哥,快放我下來!」

  「好好好,放你下來……你這小子,當年不是最喜歡騎在我肩膀上嗎?」

  這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憶!

  至少對董俷而言,那的確是一段美好的記憶。

  一晃許多年,當年騎在他肩膀上,甚至有些自閉的小阿醜,已經長大成人了。

  而自己,也在朝著而立之年飛奔。

  「小阿醜,你怎麽來了?是不是學業已經完成了?」

  「恩!」

  龐統說:「董大哥,我已經完成了學業,而且還提前有了字,這次是專門來投靠你。」

  「歡迎歡迎,我如今正需要人手呢。」

  「董大哥,我還給你帶來了一個朋友……」龐統說著,指著旁邊的青年道:「這是我叔公好友,南郡枝江(現湖北枝江)霍公的兒子,也是和我從小玩兒到大的朋友。他叫霍峻,我來的時候,正好遇到他,所以就結伴,一同前來投靠。」

  那青年上前,躬身行禮,「霍峻參見武功侯!」

  霍峻?

  這是一個聽上去有一點耳熟的名字。應該是在演義中出現過,但是印象不深刻。

  不過既然是龐統帶來的人,董俷自然不會怠慢。

  連忙過去攙扶,「霍公子請勿客氣,既然是小阿醜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兄弟一般。」

  說著話,他一手拉著龐統,一手拉著霍峻。

  「走走走,隨我一同進去說話。」

  「董大哥,等等……」

  龐統突然喊住了董俷,「恩,我們一起的,還有一個人,只是不知道你記不記得她。」

  董俷可沒有聽出來這個『她』究竟是哪個『他』?

  疑惑的問道:「是什麽人?什麽我記不記得?」

  正說著話,卻見門階下的馬車車簾挑起,一張小臉探出來,還帶著興奮之色。

  「董大哥,還記得我嗎?」

  那相貌,似曾相識。董俷可以肯定,他曾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女孩兒,可偏偏又想不起來。也難怪,當年他去鹿門山的時候,黃碩才多大的年紀?一眨眼就過去了八九年的歲月,雖然說黃碩的樣子和當年還是有點像。可是卻真的想不起來了。

  女大十八變……

  更何況是一個當時董俷並沒有太過關注的女娃子?

  龐統輕聲道:「她是黃伯伯的女兒,黃碩……董大哥你應該見過她吧。」

  「哦!」

  董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未來的諸葛夫人嘛,黃月英。

  「可是小月英?」

  「我就知道,董大哥一定記得我!」

  黃月英見董俷叫出了她的小名,也不記得當初自己的父親,是不是介紹過小名。

  反正這心裡面,開心的不得了!

  董俷站在台階上,正要走過去攙扶黃碩下車。

  哪知道這個時候,龐統又蹦出來一句:「董大哥,我們是偷偷跑出來的,月英她……是為了逃婚,所以呢,還請你不要和黃伯伯說,否則我們肯定會被抓回去。」

  「好,不說不說!」

  董俷邁步走下了一級台階,卻突然間僵住了。

  猛然回頭,看著那龐統,細目瞪得溜圓,嘴巴長得很大,似乎是在詢問:逃婚?

  龐統用力的點點頭,表示董俷剛才沒有聽錯。

  我的個天,這位鳳雛先生,莫非是要給我帶來什麽麻煩不成嗎?

  董俷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的有趣……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9 23:18
第三五三章鳳雛第一謀

  龐統、霍峻、黃碩……

  兩男一女,低著頭站在書房的桌案前,也不說話,就好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

  門外有兩個婢女站立,據說是在路上買來的女侍。

  畢竟黃碩是一個女孩子,從荊襄九郡到關中,路途相當遙遠。一路顛簸,就算是和龐統霍峻的關係再好,可女孩子家總歸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讓男人們去做。

  所以途徑南陽的時候,就買來了兩個女婢。

  連年的戰亂,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數。為了能吃飽肚子,莫說是賣兒賣女,就算是易子而食的事情,也已經變得非常平常,好像沒什麽問題。

  仲春的風很柔,天氣也格外好。

  可是董俷卻感到無比的煩躁,坐在書房裡,一個勁兒的頭疼,不停的輕拍前額。

  逃婚……

  居然弄出了一個逃婚事件!

  如果換做其他人的話,肯定是勃然大怒。父母命,不可違,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董俷雖說是個很傳統的人,可是骨子裡還是接受了一些後世的觀念。

  所以,換做逃婚的是普通人,他也覺得天經地義。可黃碩的背後是黃承彥和龐德公,而她逃婚的對象,居然是歷史上她本應該下嫁的孔明先生,董俷難受了!

  我的個天,我要是收容了她,豈不是擺明了要和孔明先生翻臉嗎?

  不管怎麽說,演義中的諸葛亮,智謀高遠的近乎於妖,在後世人中的心裡面,有著極大的影響力。包括董俷在內,在三國演義當中最讓他佩服的,除了長阪英雄趙子龍之外,怕就是那位如今還在求學,尚未出山展示手段的諸葛孔明。

  沒錯,來到這個時代已經有些年月。

  好歹的也打下了一點基業,闖出了些許的名聲。可是那從後世帶來的記憶,還是讓董俷對諸葛亮有一點恐懼。沒辦法,誰讓那演義裡的孔明,是那樣的厲害呢?

  「月英,要不你在這兒先玩兒幾天,等回頭我寫信給黃先生為你求情,你再回去?」

  「董大哥,你不要我了……」

  說著話,黃月英的眼睛就紅了,那可憐兮兮的模樣,端的是讓人感到一陣心疼。

  董俷那能受得了這種事情,連忙道:「我怎地不要,你……」

  「那我就留下來!」

  不等董俷說完,黃月英立刻搶先開口,「董大哥,你是大英雄,說話可不能不算數。」

  一哭一笑間,小兒女的嬌蠻之態,把個董俷繞得的頭昏腦脹。

  下意識的點頭說:「好吧,我說話算數。」

  「那好,我先去挑選房間了!」

  黃月英也不等董俷再說下去,扭頭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小木頭,小魚兒,幫我找人把車上的東西找地方卸下來……董大哥,我就要隔壁的那個院子。」

  這小丫頭還真的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董俷張大了嘴巴,呆愣片刻後,苦笑一聲,只怕這以後的日子,要清凈不得了!

  「小阿醜,你給我找的好麻煩!」

  「董大哥,你是不是怕我叔公他們……」

  董俷苦笑點頭,總不成說是怕那個諸葛孔明吧。再想想,算年紀諸葛亮也不過十六歲而已,就算再厲害,也是有限吧。算了,也只能這麽想了,等回頭再說。

  黃月英的這件事情,說起來不大不小。

  現在唯一的麻煩,是怎麽想辦法讓她回去。立刻送她回去,肯定是不太可能。還是等等吧,小女兒家的,許是一時衝動,等那個興奮勁兒過去了,自然想家。

  不過,還是要通知一下龐德公。

  畢竟是長輩,不做父母,永遠不知道那長輩對兒孫的掛念,莫要讓老先生著急。

  董俷主意拿定,也輕鬆了許多。

  那小木頭和小魚兒是黃月英給她婢女取的名字,此刻在她的指揮下,正忙碌不停。幾名技擊士上前幫忙,不過拎起黃月英放著車上的一個木箱子時,不禁一皺眉。

  為什麽呢?

  那箱子未免也太重了點吧……

  也不曉得,裡面放的是什麽東西。想必也是那大家閨秀的物品,還真的是麻煩。

  董俷在書房中,對外面的喧鬧置之不理。

  他看了看龐統,又看了看霍峻,猶豫了一下說:「仲邈,你想要在我這裡做什麽?」

  「我想從軍!」

  霍峻的回答,斬釘截鐵。

  「從軍?」

  霍峻用力的點點頭,「不過我有一個請求,還要大都督能夠答應。」

  董俷不禁一蹙眉,心裡有了些許不快。是要向我求官嗎?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你且說說看。」

  「我想從基礎做起,從一個小卒做起……最好能在戰事紛亂的地區,做一個小卒。」

  董俷愕然的看著眼前這青年,不由得對霍峻高看了兩眼。

  「你確定,想要從小卒做起嗎?」

  「正是。」

  董俷想了想,開口道:「若說這戰事紛亂,當屬以武都、河東和受降城三地最甚……這樣吧,士元說你武藝不錯,且精於兵法,做一個小卒未免可惜。如今,文聘將軍剛至武都,也需要人手幫忙。若你願意,可以現在文聘將軍帳下效力,如何?」

  「聽憑主公吩咐!」

  董俷不禁笑了,眉頭也舒展開來。

  這小子不錯,不挑三揀四,也許還真的是那麽一塊料呢。

  當下寫了一封書信,然後取下了一塊令牌,遞給了霍峻:「仲邈,你持此令牌和書信,前往沮縣找文聘將軍報到。先說好,我不知道文聘將軍會給你什麽職務,甚至也不會給你什麽特權。能做到什麽地步,建立什麽功業,只看你的本事。」

  「此正是峻之所願!」

  霍峻上前一步,從董俷的手中接過了令牌和書信。

  「峻即可啟程動身,不知主公還有什麽吩咐?」

  這是個雷厲風行的家夥,卻是我所喜歡的那一種將領。

  董俷輕輕點頭,沈吟了一下,突然朝著書房外道:「王戎何在?」

  「末將在!」

  王戎邁步走進了書房中。今日正好是他當值,一直都在書房外聽候董俷的差遣。

  對於這個老兄弟,老部下,董俷是很有感情的。

  微微一笑,「濬衝,你先帶仲邈去挑選一匹好馬,再給仲邈配備兵器盔甲,然後一起來見我,我有事情要吩咐你二人。」

  「喏!」

  王戎拱手應命,和霍峻轉身出門。

  董俷看著王戎的背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早在數日前,他就已經做了決定。

  王戎的武藝高強,正應該在疆場上建立功業。總是跟著自己,如何有出頭之日。當年跟隨自己的人,如今都得了好前程。只有王戎和武安國二人尚未出頭。

  武安國嘛,也差不多是時候讓他去歷練一番了。

  董俷想到這裡,目光一掃,落在了龐統的身上,不由得陷入了沈思之中。

  龐統的學也已經完成,這的確是一件好事。但學業成了,卻不代表著他就能獨當一面。和徐庶石韜不一樣,那兩個人是先有了閱歷,而後去求學;可是龐統……

  董俷並不想否認龐統的才能,事實上他很期待龐統的表現。

  可如果現在就讓他走上前台去,會不會有一點拔苗助長的味道……

  閱歷這玩意兒,說實話真的是非常重要。也許一兩年,也許十幾年,有閱歷和沒有閱歷,完全是不同的概念。縱觀董俷手下的諸多將領,也都證明了這一點。

  張郃、龐德,那都是在演義中極為出眾的人物。

  但這二人在投靠董俷的時候,也都有了各自不同的閱歷。經過這數年的磨練,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就連那羊衜,出身於名門世家之中,在朔方的時候也不也是從基礎的小吏做起,一步步的走過來嗎?還有諸葛瑾、法正這些人,也都如此。

  「小阿醜,你想做什麽?」

  龐統久候董俷說話,哪知董俷卻沈吟不語。

  驟然間的詢問,讓他也是一怔,「無所謂啦,我只是想能跟著董大哥身邊就可以。」

  董俷笑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來做我的門下從事吧……先說好,沒有俸祿的!」

  「嘿嘿,反正有董大哥在,總不成還會餓壞了我,您說是也不是……」

  這個小子啊,總是沒有半點正形!

  董俷臉色一肅,沈聲道:「小阿醜,你留在我身邊,我還有幾個要求。如果你能做到,我就讓你留下。可如果你做不到,或者違背了我的要求,我就送你回家。」

  龐統也收起了嬉笑之色,肅然說:「請哥哥吩咐。」

  「第一,不許和人爭執!」

  「我能做到。」

  「第二,做我門下從事,我這裡所有的文書,包括各種機密的卷宗,你都可以隨便翻閱。但是絕不能流傳出去,也不許告訴任何人……你明白這裡面的含義?」

  龐統心頭一熱,用力的點了點頭。

  「第三……小阿醜,我要你知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從沒有一個人,能夠如你這般,受我的信任。同樣,我也對你抱有極大的期望,我知道你是個很有想法的家夥。我許你隨我參與各種事物的商榷,不管是兵事上的,還是政務上的。」

  龐統用力的點頭,「哥哥,我絕不會讓你失望……」

  「你別著急,聽我說完。」董俷笑了,「我隨允許你參與政事兵事,但是在商討的時候,我不許你開口,哪怕是你發現了什麽錯誤,一樣不許隨意的開口評說。在私下裡,你可以把你的意見說出來,但是在場面上,你記住,你沒有發言權。」

  同樣的話,若是換做其他人,定然會心生不滿。

  可是龐統卻從這一番話,聽出了董俷對他濃濃的關愛之意。

  雖說龐統和董俷親密,可畢竟初來乍到,又無甚聲名,無甚功勞。

  而董俷的班底,已經組建多時。包括徐庶等人,哪一個不是建立有功勳,只說這資歷,還真的就沒有龐統說話的份兒。董俷這樣,也是在最大程度上來保護龐統不受傾軋,同時還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向董俷展示他的本領,這足夠了。

  龐統躬身道:「哥哥放心,我一定會遵守您的要求。」

  董俷露出了笑容,站起來用力的擁抱了一下龐統,「小阿醜,大阿醜歡迎你的到來!」

  只是這簡簡單單的一個擁抱,簡簡單單的一句小阿醜,大阿醜,卻把龐統帶回了那許多年前,整日騎在董俷肩膀上,聽董俷說話,聽董俷講故事的短暫歲月。

  也許,在龐統十九年的日子裡,那一段時光雖然短暫,而且不泛刀光劍影,腥風血雨,卻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忍不住,龐統留下了眼淚。

  ******

  當晚,董俷在大都督府中,設下酒宴為龐統三人接風洗塵。

  徐庶石韜,還有蔣幹與龐統熟識,典韋、黃忠,也認得龐統,所以並沒有什麽拘謹。

  酒宴中,董俷宣布了他的決定。

  任命王戎為武都東狼校尉。在武都,有一山谷,名叫東狼谷,位於褒斜路和沮縣之間,也是武都屯軍之地。隸屬武都將軍的治下,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職務。

  任命武安國為箕關都尉,隸屬選鋒軍治下。

  箕關(今河南濟源縣西王屋山),是雲台二十八將之一的鄧禹出兵河南的地方。

  由此向南渡河水可至京兆,向東可直指河內,襲掠冀州。

  此地對於河東而言,是至關重要的地方。張郃屯兵河東之後,曾與龐德聯名上疏,陳述箕(音:激)關的重要性,並且要求董俷調派一名心腹大將,鎮守於箕關。

  本來,董俷的意思是,你們處理就好了。

  可是河東這個地方,毗鄰冀州、並州,張郃龐德也是分身乏術,實在選不出人來。

  所以,董俷最終選擇了武安國為箕關守將。

  一來是武安國忠心耿耿,跟隨董俷多年,可以說是經歷了許多的事情;二一來呢,經過這些年的認真觀察,拋開武安國這個人的武藝而言,最大的有點就是聽從將令。他絕不會胡來,也不會自作主張,是一個能讓人把事情交給他,放心的人。

  而鎮守箕關,龐德張郃並不需要你有多大的才能,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能聽命。

  有本事的人呢,大都是有脾氣的,有主意的。

  像武安國這樣聽話的人,的確是不多。董俷把這兩個命令宣布之後,眾人紛紛道喜。

  可是王戎和武安國卻不高興,相反他們更願意留在董俷的身邊。

  董俷笑道:「大丈夫當建立不世功業,你們都是有本事的人,跟在我的身邊,又能得多大的出息?出去歷練一番吧……濬衝,安國,俷當於長安,靜觀二位才幹。」

  武安國已經三十出頭的人,此刻卻哭得像個大孩子。

  「安國只願跟在主公的身邊,那勞什子的都尉,安國不想幹……」

  「你可以不計較今後的前程,但你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也該為身後子嗣著想。」

  董俷很感慨,輕聲東歐啊:「我也不願意你二人離開,但是……我不能擋了你們的前程。都起來吧,好好幹。呵呵,說不定將來我想你們了,就調把你們調回來。」

  「那主公要早點想念我們!」

  武安國這一句話,說的大廳上眾人大笑不停。

  可是在每個人的心中,卻也不禁羨慕他二人,也暗自慶幸,自己找到了個好主公。

  因為王戎三人一早要動身啟程,所以酒宴並沒有進行的太久。

  眾人各回各家不說,但說董俷一個人回到了書房裡,卻見書桌上擺著一個花瓶。

  裡面插著幾支紫藤花,散發著怡神的清香。

  這種香氣,能令人神清氣爽,解除疲憊,還能頭腦清醒。

  一蹙眉,董俷問當值的技擊士,「那花是誰擺在哪兒的?剛才有什麽人進來嗎?」

  「是隔壁的黃小姐……她說這種花兒,對主公的身體有好處……」

  「哦!」

  董俷輕輕撚著花瓣,露出了笑容:這小丫頭倒是挺知冷暖,恩,留著好像也不錯嘛。

  想到這裡,他坐在了書桌後,拿起一紙公文,仔細的看了起來。

  屋外,靜悄悄。

  在這個充滿了春意的夜色中,空氣中彌漫著百花香氣,卻被那紫藤花清香中和,格外的舒服。

  董俷處理完了公文,已經快到子時。

  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卻聽屋外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誰!」

  技擊士冷戾喝問。

  「是我……」

  董俷聽出來了,卻是龐統的聲音。當下開口道:「是士元嗎?進來吧!」

  片刻後,龐統走進了書房。

  董俷看著他笑道:「奔波了一天,怎麽不早點休息?有什麽事情嗎?」

  龐統坐下來,輕聲道:「哥哥,我剛才聽廣元他們說,你這裡現在的人手很少?」

  「呵呵,武將不少,士子稀缺啊!」

  董俷倒了兩杯葡萄酒,給了龐統一杯,而後說:「你也知道,我董家和士族誓不兩立,沒有多少人願意背負罵名,來為我做事。這次進駐關中,我們擄掠了不少的士人,可是願意效力的,卻是太少了……有時候,這名聲二字,還真的是……」

  話說了一半,董俷沒有再說下去。

  話鋒一轉,他接著說:「我雖興建三學,可畢竟時間太短,能派上用場的人,少之又少……阿醜,有時候我就真的是不明白,這士和武人,真的是不能和平相處?」

  龐統沈默了……

  片刻後,他開口道:「哥哥,我記得你早年曾頒過一部招賢令,難道沒有效果嗎?」

  「啊,若父親不死,許是能有效果的。可是後來,因父親被殺,這事情也就……我聽說,曹孟德如今就是採用了我的招賢令,手下端的是聚集了不少的人才。」

  「那為何不重頒招賢令呢?」

  董俷不由得苦笑了一聲,「小阿醜啊,你且看這天下士子對我的態度,就算頒了,又有什麽用處?我本良家子出身,如何能與曹阿瞞那官宦世家的出身相提並論?」

  「恩,好像是……不過,哥哥為何不另謀他法?換一個角度,來解決這個問題?」

  「換一個角度?」

  董俷撓著頭,「小阿醜,有什麽主意,你且說說看。」

  「哥哥興辦三學,是前無古人的創舉。此法雖好,可有一個問題就是,時間……哥哥想要解決當前的困境,還是應該從身邊著手。事實上,從太師開始,到後來那曹孟德招賢,多是以個人的名義。那曹操如今奉天子以令諸侯,氣焰正囂張。哥哥既然無法自己招賢,何不以西漢王之名義,頒布第二次招賢令,還能順便打擊曹操?」

  「你是說……」

  董俷忍不住擊掌道:「士元此言,令我茅塞頓開。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哈,我竟忘記了這件事,端的是該死,該死。不錯,以西漢王之名招賢。」

  情不自禁的,董俷盜了半首七絕。

  卻讓龐統一怔,點頭道:「不是廬山真面,只緣身在此山中,哥哥這話說的妙……不過,這二次招賢令雖說是以西漢王之名頒布,但終究是權宜之策,哥哥還需仔細斟酌,弄不好會因此失了權柄,到最後卻落得一個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

  這一席話出口,端的是讓董俷吃了一驚。

  若是從賈詡等人口中說出,他或許會認為是正常。可龐統……畢竟只有十九歲啊。

  這家夥的思緒,果然是很深遠啊。

  董俷輕輕點頭:「那士元以為,這二次招賢令,當如何進行呢?」

  龐統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微微一笑,「哥哥,我有一計,也許能解決這個麻煩。」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9 23:28
第三五四章拉虎皮,扯大旗

  今漢室存亡之秋,宵小四起,諸侯無行……政令不得行,百姓無安寧……亂臣挾天子以令諸侯,以梟雄之姿,置大義不顧……此乃漢室四百年未有之奸賊。

  孤本小王,本可安居域外。

  然高祖之社稷未敢忘懷,今以漢室之名,求取有行之士。

  夫有行之士,未必能進取;進取之士,未必能有行。陳平豈篤行,蘇秦豈守信邪?而陳平定漢業,蘇秦濟弱燕。有此言之,士有偏短,庸可廢乎!有司明思此義,則士無遺滯,官無廢業奕……

  建安元年四月初,入主長安的西漢王劉辨,對天下士人,發出一紙求賢令。

  大意就是:如今漢室江山已經到了快要完蛋的時候了,可是那些所謂的諸侯,卻都是沒有德行的人,置漢室江山不顧,視百姓疾苦無物,實在是讓人痛心疾首。

  我原本不是一個什麽了不起的人,大可以在西域安身立業,樂享逍遙。

  但是高祖創立下的基業,我不能不聞不問。既然那些原本應該來理睬這些事情的人不出面處理,那麽我也只能勉為其難,出面來整治一番,還請有本事的人,都來幫我。

  一如當年董卓的招賢令,不問你的德行,只問你的才能。

  所不同的是,劉辨的這一紙求賢令裡面,把求賢的範圍縮小了一些,針對於『士』。

  而另一方面,在這一紙求賢令裡,把曹操的『奉天子以令諸侯』,改為了『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文人的狠辣,就在於此。只是一個字的改變,卻令意義完全不同。

  奉,是迎奉的意思,尊敬!

  挾,卻是挾持,強迫。也就是說,所謂的天子政令,並非天子本意,而是被脅迫發出。這矛頭直指許昌的曹操,更引用了當年許劭的評定,亂世梟雄四字。

  等於把曹操打上了亂臣賊子的烙印。

  郭嘉拿著細作傳遞過來的求賢令榜文,竟然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小師弟很高明啊,這麽一手,卻等於是讓曹操,一下子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除非曹操還政給劉協,否則就坐實了這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罪名。

  可問題就是,曹操可能把手中的大權交還給劉協嗎?就算他願意,別人能答應?

  跟隨曹操的人,哪一個不是為了求取一個好出身。

  如果曹操真的還政給劉協,第一個不答應的,恐怕就是曹氏和夏侯氏兩族宗親。

  「可知道這求賢令出自誰之手嗎?」郭嘉向荀攸問道。

  「據說是出自軍師賈詡之手。」

  「我就知道……董西平這一手玩兒的很高明嘛。居然敢以西漢王的名義發出。他難道不怕尾大甩不掉?到時候那些衝著西漢王過去的士子,會聽從他的命令?」

  說話的人,是程昱。

  一個身高八尺,體貌奇魁的青年沈聲道:「他當然不怕。仲德先生沒發現,這一片求賢令的內容,實際上和上一次董卓的招賢令並沒有什麽區別。而且還著重的點出了蘇秦之流……那蘇秦是什麽人?先求官於秦,後仕於燕,實乃無行小人。」

  蘇秦張儀,那是戰國時期最為著名的縱橫家。

  青年說:「這篇榜文裡面透露出了一個意思,就是一切以利益出發,只問前程,不管什麽道德。如此一來,這天下宵小,必然群聚於董俷身邊。你要他們將什麽道德忠貞?只怕是可能性不大,誰能給他們帶來最大的利益,他們就跟隨誰。」

  郭嘉點頭,「連消帶打,我那小師弟這一次玩兒的的確是漂亮。」

  「那我們怎麽辦?」程昱不禁蹙眉,輕聲的問道:「是否應該給董西平來個反擊?」

  「反擊?為什麽要反擊?」

  郭嘉笑道:「我們只要一站出來,肯定會著了他們的套兒,弄的我們好像多心虛似的。如今之計,我們不必理睬,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刀把子攥在我們的手裡……呵呵,我們現在要關心的是,如何平定汝南的張燕,那家夥確是一個麻煩。」

  幾人聞聽,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是啊,那張燕的確已經成了心腹之患,是油鹽不浸,誰也拿他沒有辦法。

  這家夥用兵極為老辣,手下也都是身經百戰的匪賊,端的是有點讓人感到頭疼。

  早先曹仁在汝南平定張燕的時候,雖然吃了虧,可說實話,沒有人在意他們。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飛燕軍是愈演愈烈,大有重現當年黃巾之亂的架勢。

  郭嘉等人,這才算把注意力放在了這個人的身上,可關於他的情報,卻極為缺少。

  也難怪,張燕原本是應該成名於北方的黃巾之亂,而後占據黑山,給袁紹造成極大的麻煩。可是,由於董俷的出現,張燕並沒有在原本應該出彩的時間段裡成名,此後退守於穰山之中,雖有襲擾,可是卻非常的節制,使得曹操對他很不了解。

  面對一個不了解的對手,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

  而張燕雖居於穰山,卻時刻關注著中原的局勢,對於曹操部下將領,了若指掌。

  敵暗我明,形式並不容樂觀。

  以前陶謙是個老朽的廢物,還可以慢慢謀劃。

  可現在劉備占據了徐州,如果不能盡快平定汝南的話,那汝南遲早會落入劉備之手。

  郭嘉沈吟片刻,「子敬,此次命你督軍汝南,可心有成算?」

  青年一笑,「這世上哪有什麽成算?只能說有了一些計較,但能否成功,還要視情況而定。」

  程昱一蹙眉,「那就幾成的把握?」

  「呵呵,勝負各半吧。」

  青年說完,起身道:「諸公,肅明日出發,還有些事情要去準備,就先行告退了。」

  也不管郭嘉幾人是否回答,青年轉身就走。

  看著他的背影,程昱略有些不滿,輕聲說道:「奉孝,這個魯子敬真的能成嗎?」

  「想必是沒問題的!」郭嘉笑道:「程公莫要因為他先前的話語是膽怯之言。據嘉觀察,此人做事穩重,凡事都會留有後招……他若是說五成,想必就是把九成了。」

  說著話,他也站起身來。

  「走吧,文若晚上請客,我們還是早些過去,免得讓那家夥又嘮叨我們不守時間。」

  荀攸搖了搖頭,「我還有事,就不去了。」

  郭嘉和程昱兩人看著荀攸走出了房間,都不禁苦笑一聲。

  這個荀公達啊……

  荀攸和荀彧雖然是叔侄,可說起來兩個人並不怎麽對付,甚至還有點水火不容的架勢。

  至於這裡面有什麽原因?

  就不得而知。不過郭嘉程昱等人,甚至連曹操都出面,試圖緩和兩人,可是都沒有用處。天曉得,明明是一家人,怎麽弄的好像仇人一樣,真的是讓人費解。

  不過,荀彧的書呆子氣,有時候真的很氣人啊!

  ******

  天氣是越來越熱了,讓人心煩意亂。

  位於吳縣城外西三十里處,有一座已經存在了二百年之久的莊園,當地人稱之為顧家堡。

  吳縣(今江蘇蘇州)是揚州吳郡的治所。

  春秋時曾經是吳國的國都,更流傳著各種關於西施、伍子胥的傳說。

  相傳,那西施本是錢塘的浣紗女,被範蠡送往了吳國,去迷惑吳國的國主夫差。

  後來越國人打敗了吳國,卻認為西施是不詳之女,更兼其美艷動人,令越國的國王勾踐也蠢蠢欲動。西施的下場究竟是怎麽樣?沒有人能夠真正的說出究竟。

  不過根據這樣的說法,想必西施的下場不會太好。

  反倒是慘遭越國人蹂躪的吳國人,非但沒有記恨西施,相反還編制了許多美妙動人的傳說。那西施與范蠡一起泛舟西子湖的故事,流傳了千古,令人遐想。

  吳家堡,毗鄰太湖東北岸,是當地極為有名的世族,顧家的產業。

  烈日炎炎,一身風塵的顧雍,在官道上縱馬疾馳,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濕透。

  在吳家堡門口勒住了戰馬,自有家丁迎上前來。

  「大公子……」

  不等那家丁說完,顧雍就急匆匆的問道:「父親是否在書房中?」

  「啊,老爺正在書房裡作畫!」

  顧雍也不多言,步履匆匆的朝著書房跑去。只留下身後一頭霧水的家丁,茫然的牽著馬。

  心道:這大公子平日裡最穩重,怎麽今日看上去如此的慌張,莫非出事了?

  顧家堡占地六百頃,經過近十代人的打理,城堡圍墻高大堅厚,能容納一千多人。

  顧家的核心成員,大都居住在這裡。

  顧雍也顧不得和親族打招呼,一路小跑,穿過了兩重院門之後,抵達內院之中。

  「是元嘆嗎?」

  書房門敞開著,屋中一位相貌清臒的老者,正在作畫。

  顧雍還沒有進去,老者已經開口,「快來看看,我這畫功是不是又進步了一些?」

  老者說的是吳縣方言,夾雜了濃濃的鄉音。

  顧雍走進書房,輕聲道:「父親,出事了!」

  「哦?」

  「孫伯符由會稽出兵,由大將陳武為先鋒,已經攻占了由拳,我等該如何是好?」

  由拳(今浙江嘉興)是秦置古縣,距離吳縣騎軍兩天可至。

  老者聞聽,微微一蹙眉頭。

  放下了畫筆,轉身示意顧雍坐下來,然後慢吞吞的問:「我們在由拳的產業如何?」

  「倒是沒有什麽影響。」

  「呵呵,我料想他也不敢怎麽樣。他孫伯符本就是吳郡人,鄉里鄉親的,下不得狠手。再說了,這揚州可不比交趾,沒有我們出面,他休想在這裡坐的安穩。」

  老者是顧雍的父親顧皓,是吳郡名士。

  精於繪畫,特別是山水畫更是一絕,故而世人稱:書有飛白,繪以世元。這世元,就是顧皓的表字。生性敦厚,是個頗有善心的人,而且對於名利也不甚追求。

  但生於世族,顧皓也難免會有一些世俗氣。

  畢竟要為一個家族去考慮,特別是在揚州地方,先有家後有國的觀念非常濃重。

  顧皓說:「元嘆,自秦大人去後,你已經賦閒多年,如今可休息好了?」

  顧雍濃眉一蹙,聽出了父親話中的含義。

  「父親的意思是……」

  「孫伯符性情剛烈,不似秦大人那般好說話。根據他早先的舉措,占領吳郡之後,定然會征辟當地的士人為之效力。那是個殺戈果決的主兒,斷不可忤逆了他。我的意思是,如果那孫伯符征辟你出山的話,你最好還是不要拒絕的為好。」

  「可是……」

  「元嘆,我知你自秦大人過世後,有些心灰意冷。可讓你去做官,不是為了什麽前程,而是為了咱們顧氏一族二百年的基業,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而是關係全族的事情。你看著吧,孫伯符野心不小,丹陽朱氏,廬江陸氏,都跑不掉。」

  顧雍點點頭,可是這心裡面,還是有些疙瘩。

  當年秦頡在揚州的時候,是何等的政令清明,百姓安居樂業,可說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可再看現在,流寇四起,盜匪眾多。

  而孫策對江東世族的政策,也顯得是極為強硬,會稽等地的世族,可是被殺戮了不少。這樣的手段,怎比得了秦大人那時候的剛柔並濟。一句話,就令世族臣服?

  若論殺戮,我何必在你孫家門下效力?

  不知道為什麽,顧雍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張細目橫眉,獅鼻闊口的面孔來。

  不自覺得,笑了!

  那小師弟啊,如今做的還真是不錯呢……

  「元嘆!」

  顧皓的聲音,把顧雍從沈思中喚醒過來。微微的嘆了口氣,「既然父親已經有了決斷,孩兒定然從命。那孫伯符若是發來征辟,我出仕就是了,還請父親放心。」

  這家族的使命,令顧雍無法隨心所欲的行事,也算是一個遺憾吧。

  和顧皓又談論了一會兒,顧雍告辭離去。

  顧皓看著他的背影,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元嘆,為父又何嘗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怕你如今人在江東,可心思卻已在關中。

  只是你身為顧氏一族未來的族長,又豈能隨心所欲呢?

  唉,算了算了,還是作畫吧……

  顧皓轉過身,拿起了畫筆,揮毫潑墨,把心中諸多的不如意,都融入了畫卷中。

  這一晚,卻是極為安寧。

  顧氏家族的人並沒有因為孫策的兵馬逼近吳縣而緊張,畢竟作為吳郡大族,顧家的聲威,卻是不容小覷。所以,該飲酒作樂,就飲酒作樂,該詩畫人生,繼續詩畫人生吧。

  可是顧雍卻無法入睡!

  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輾轉反覆,沒有半點睡意。

  已過了二更天,顧家堡被寂靜所籠罩。顧雍點燃了燭火,在燈下拿起一本書翻閱。

  就在這時候,堡外突然喊殺聲震天,一陣喧嘩吵鬧。

  顧雍一怔,下意識的想:莫非是孫伯符殺來了?不應該啊,就算是他來了,哪兒來的喊殺聲。

  披衣起身,走出了臥房。

  此時,整個顧家堡都沸騰了起來。

  顧雍上前一把拉住了一個驚慌失措的家丁,厲聲喝道:「外面出了什麽事情,怎地如此喧嘩?」

  「大公子,不好了……」

  那家丁惶恐不安,淒聲喊道:「好多的兵馬,好多的兵馬……有兵馬襲擊我們。」

  顧雍心裡咯噔一下,脫口而出道:「可有看清楚,是何方兵馬襲擊?」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9 23:33
第三五五章孫劉聯盟

  顧家堡被圍得風雨不透,水泄不通。

  三千步卒肅立於城堡之外,燈籠火把,亮子油鬆照的古堡之外,是一片通透。

  陣前一員大將,披掛青銅鎧,頭戴九頭扭獅子青銅盔,鸚哥綠的戰袍斜披身前。

  胯下一匹高八尺,長一丈的渾紅寶馬,掌中一口青龍偃月刀,在火光中閃爍寒光。

  赤面美髯,臥蠶眉,一雙丹鳳眼半瞇半睜,流露森森殺意。

  顧雍陪著顧皓登上了瞭望塔,向外面掃了一眼。只見那迎風招展的大纛之上,書大漢沛國王,武威中郎將的字樣。在兩排字中間,黑面金字,書寫一個斗大的『關』。

  「此乃何人?」顧皓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問道。

  相比之下,顧雍還算是見多識廣。雖然已經不再為官,可是這消息還算是靈通。

  雖然沒有見過關羽,但是卻聽說過在劉備的手下有這麽一員大將。

  「是徐州劉備的兵馬……」

  「啊?」

  顧皓吃了一驚,「劉備軍不是在歷陽輔佐劉繇,抵抗那江東孫策嗎?為何在這裡?」

  心裡面隱隱約約,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但是顧雍並沒有說出來,而是輕聲安撫道:「父親,莫要擔心。孫伯符的大軍就在由拳,距離這裡也不過一兩天的路程。只要我們能守住兩天,定能逢兇化吉。」

  話是這麽說,心裡面卻不禁琢磨:劉備軍孤軍深入,那孫策竟然沒有察覺?

  這裡面……

  可這話又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只能讓平添惶恐。也只好寄希望自己是胡思亂想吧。

  顧皓畢竟是擔當多年的家主,開始雖然慌亂了一下,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元嘆,立刻組織人手防禦……你說的不錯,孫伯符大軍定然不會在一旁袖手旁觀。我且去看看,那劉備究竟是在求什麽。若只是要錢糧,我們給他就是。」

  只是要錢糧嗎?

  那劉玄德狼子野心,只怕不會是這麽簡單。

  顧雍曾隨秦頡在震澤(也就是現在的太湖)打過水盜,也是見識過大場面的人。雖說那時候他只是負責輜重調撥,兵源分配等瑣事,可也算是學了一些東西。

  秦頡也好,蒯良也罷……

  還有當時任揚州西部都尉的黃忠、文聘,對用兵之法都是有所研究。沒吃過羊肉,難道還沒有見過滿山跑羊?而且這裡是顧家堡,顧雍調配起來也是得心應手。

  片刻工夫,裝備起弓弩兵器的家丁登上了圍墻,惶恐的情緒也漸漸平息。

  顧皓走到瞭望塔邊上,大聲說:「將軍何人?為何無故興兵,犯我顧家財產?」

  關雲長冷哼一聲,「久聞顧家為富不仁,禍亂鄉鄰。今奉沛國王之命,剿除惡霸,還吳郡百姓一朗朗乾坤。顧老兒,若你聰明的話,就開門投降。某說不得會饒你一命,為你在沛國王面前求情。如若不然的話,堡破之時,定讓你人頭落地。」

  話說的是冠冕堂皇,大義凜然。

  可問題是,你沛國王的封地在豫州……好吧,就算現在徐州是你的,這吳郡卻是揚州的治下。顧皓心中冷笑,自然知道關公這番言語,有點強詞奪理的味道。

  但就算他是強詞奪理,又能如何?

  吳縣郡兵沒有出現,說明也是兇多吉少!

  牙一咬,顧皓怒道:「劉玄德不過一反賊耳,假托沛國王殿下之名侵我領地。顧家子孫在這塊土地上立足二百年,一直是修橋鋪路,樂善好施。鼠輩何必做惺惺之態,你若想奪我顧家財產,但放馬過來就是,且看我顧家可有一個軟骨頭?」

  關公丹鳳眼圓睜,臥蠶眉倒立。

  說實話,他也覺得剛才那藉口很無趣。

  可這是劉備和孫策的協定,為了兄長的大業,他也不得不這麽做。

  青龍偃月刀高高豎起,「老兒,既然你自求死路,可休怪我手下無情……三軍兒郎,攻擊!」

  話音未落,在渾紅馬前站立兩個大漢。

  全都是身高九尺,虎背熊腰,面目醜惡的兇人。

  一個手持雙刀,看份量也在六七十斤上下。另一個一手拎錘,一手拿著好像鑿子一樣的兵器。那鑿子長約四尺六寸,鋒刃扭曲,若同靈蛇,黑黝黝,沈甸甸。

  這二人是關羽在廣陵收下的兩個山賊。

  一個名叫王飛,一個名叫王雄。據說早年曾在太平道中擔當過小帥。光和六年時,董俷縱橫青徐揚三州,把太平道在各地的道場殺得是落花流水。在途徑徐州的時候,時任徐州渠帥的陶平漢與兗州渠帥張丈八率領黃巾力士,聯手圍剿董俷。

  結果被董俷在盤龍谷一把大火,燒死了數千黃巾力士。

  陶平漢陣亡,使得徐州太平道的道場一下子群龍無首,各地小帥紛紛落草為寇。

  這王飛、王雄,皆有搏虎之能。

  特別是那個王雄,自幼得異人傳授,使雷公錘,天芒鑽,翻山越嶺如履平地,有萬夫不當之勇。關羽領軍襲擊廣陵的時候,這二人被關羽所擒後為關羽所折服,當下帶領三千盜匪,投在了關羽帳下效力,並且在攻占廣陵時,立下大功。

  聽聞關羽令下,王雄率先衝了出來。

  大吼一聲,健步如飛向顧家堡就衝了過去。

  圍墻內,箭矢如雨……

  顧雍趁著冷靜,不停的命令家丁向關羽軍進行還擊。

  剎那間,顧家堡外是喊殺聲震天,關羽指揮兵馬,不停的向城堡發動兇猛攻擊。

  關羽這次由於是孤軍奔襲,故而並沒有攜帶太多的輜重。

  而顧家堡歷經顧家先人二百年的經營,院墻堅厚高聳,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攻破。打到淩晨時分,關羽停止了攻擊。這時候,劉備軍的另一支人馬從吳縣趕來。

  領軍的主將名叫劉全,是沛國王劉宣的家將,使一口九環大刀。

  「二將軍,吳縣庫府已經清點完畢,二十萬石糧草,黃金三萬斤,珠寶不計其數……吳縣的士子也大都擒拿,按照出發前軍師的命令,全部被押送往九江。」

  關羽丹鳳眼微閉,輕輕點頭。

  「區區一個小縣,竟然有如此之多的錢糧,倒是令人吃驚。久聞江東富庶,今日一見,才知名不虛傳。可惜哥哥如今還不夠強大,竟使這大好江山,交由那黃口小兒。來日,我定要馬踏江東,取那孫伯符的項上人頭,方能出胸中惡氣。」

  劉全道:「二將軍,那我們現在……」

  「傳我將領,全力攻擊顧家堡,三日之內若不能破堡,定然會被孫家小兒恥笑。」

  ******

  此時,遠在由拳的孫策軍,卻遲遲沒有行動。

  由拳府衙之中,陳登輕輕的揮著折扇,正品著那由西域特產的葡萄酒,好不愜意。

  府衙正中的帥椅之上,端坐兩員武將。

  一個站起來身長七尺七寸,面黃眼赤,形容古怪;另一個年約三旬,身高八尺,濃眉大眼,相貌端正。這二人,一個名叫陳武,一個名叫徐盛,都是孫策在攻破豫章時收下的猛將。

  那陳武是廬江松滋人(今湖北松滋),勇猛剛烈,深為孫策所愛。

  徐盛卻是徐州瑯琊人(今山東莒縣),早年因泰山賊之亂,而流落江東,先在周瑜帳下擔任護軍校尉,也是個性情剛勇的武將。這二人,就瞪著陳登。

  陳登是在去年隨父親陳珪抵達丹陽後,投靠了孫策。

  雖說陳家在江東也有分支,可由於江東世族的排外情緒很重,陳家很難有大發展。

  回廣陵嗎?

  陳珪卻是不願意在劉備手下效力。

  他也清楚,隨著董俷出山,曹操無力南顧徐州,劉備在徐州算是能占住了腳跟。

  陳家是名門望族,卻不願意投靠劉備。

  陳珪很明白,如今想要奪回廣陵的產業,是不太可能。

  既然天下無處容身,那就只有加入這場遊戲。而孫策雖是江東人,可由於起兵並非是在江東,孫家在揚州也算不得什麽名門望族,想要立足,卻需借助外力。

  劉備協助劉繇,在歷陽死扛孫策。

  劉表在襄陽拜臨浣(今湖南常德)人廖立為軍師,以南陽人魏延為先鋒,出兵江夏,虎視江東,已經對孫策形成了一種威脅。所以,孫策必須要盡快結束江東戰亂。

  揚州世族的不合作態度,已經使孫策失去了耐心。

  陳武終於忍耐不住,「軍師,那關雲長在吳縣肆虐,我等是不是應該出兵還擊?」

  陳登笑道:「登亦知道子烈焦急,但為主公大業,還是應該忍耐幾分。關雲長在江東並無根基,難以立足。而我們現在也需要他為主公清除掉平定吳郡的障礙。放心吧,關雲長一定會撤出吳縣。而到時候我們就能兵不刃血,統一吳郡。」

  徐盛的心思比陳武要細密,自然明白其中的端倪。

  這時候他終於明白,為什麽當初要在途中設置許多障礙,甚至假扮盜賊,以拖延行軍速度。江東世族已經到了不除不快的地步,孫策若想在江東站穩腳跟,這世族就是最大的障礙。這一手借刀殺人,能讓江東世族不得不依附於孫策麾下。

  只是有點用險……

  如果這件事被人捅破的話,定然會遭到江東世族的反撲。

  可眼下,平定江東戰事,這似乎是最簡單,最直接的一個辦法了。

  徐盛輕輕拉扯了陳武一下,搖搖頭,示意陳武莫要再開口談論這件事情。

  這時候,門外有親兵稟報。

  「劉玄德搬空了吳縣庫府,關羽正圍攻顧家堡,顧家堡快要撐不住了!」

  陳登冷笑一聲,「反賊就是反賊,只知洗掠……也罷,看起來我們是時候行動了!」

  陳武徐盛立刻興奮起來,「既然如此,我們馬上出兵!」

  顧家堡圍墻殘破,圍墻內外,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死屍……

  經過兩天一夜的苦戰,顧家堡損失慘重,眼見著已經抵擋不住關羽軍的猛攻。

  從一開始的翹首期盼,到後來漸漸的平靜。

  顧皓在書房裡看著顧雍,輕聲道:「元嘆,其實從一開始,你就猜到了這個可能?」

  「是的!」

  「哈,可憐我顧家二百年基業,今日竟喪於黃口小兒之手……」

  顧皓抬手,狠狠的拍在了太師椅扶手上,面色變得格外陰冷,靜靜看著顧雍。

  「你說,那關雲長為何猛攻我顧家堡?」

  顧雍沈吟了一下,輕聲道:「以孩兒之見,其中怕有兩個原因。一是孫策想要滅掉我顧家,二是劉備不肯放過我顧家。」

  「孫策滅掉顧家,是為了掃清立足江東的障礙,這個為父理解。可是劉備為何……」

  顧雍咬了咬牙,「只怕和孩兒有關!」

  「和你有關?」

  「當年孩兒曾師從於伯喈先生門下,若說論起輩分,和關中武功侯屬師兄弟。劉備因武功侯之原因,而背上了反賊之名,聽說他那結義兄弟,還有先前在彭城國喪命的母親,都是死於武功侯之手。故而他對所有和武功侯有關的人,恨之入骨。」

  這道理說起來,卻是入骨三分。

  劉備對董俷的仇恨,可不僅僅是顧雍說的那麽一點。

  可以說,劉備的前程,劉備的未來,全部是毀在了董俷的手中,更別說那奪妻之恨。

  對付董俷,劉備還真的是沒那個膽子。

  連冀州袁紹、兗州曹操,那麽大的實力現在也不是戰戰兢兢?

  他剛得了徐州,自家的事情還沒有安定下來,如何又有能力,去找董俷報仇?

  顧皓聞聽,輕輕點頭。

  「你這麽一說,我倒明白了那關羽為何如此不惜代價的攻打咱們這小小顧家堡。」

  「都是孩兒連累了大家!」

  顧皓卻笑了,「我兒莫要自責,這件事情,原本和你無關。你拜在伯喈先生門下,原本也是我的主意。這裡面的是是非非,諸般變故,又豈能是你我所能猜測?如今,顧家堡已經保不住了,但我顧家卻不能就此而消亡……元嘆,你帶著人走。」

  「啊?」

  顧皓起身,拉著顧雍在書房中打開了一個密室,然後轉動密室的機關,地面上出現了一條通路。

  「這通道,原本是咱顧家的祖先所留下來,直通震澤蘆葦蕩。你立刻準備,帶著家眷從這裡撤走。出密道之後,你立刻乘船前往歸且島,還記得那震澤水賊蘇飛嗎?」

  歸且島,蘇飛?

  顧雍啊的一聲輕呼,看著顧皓,心中生出了無限的驚駭。

  那蘇飛,是這兩年來在震澤中最有名的人物,麾下二百水賊,端的無人能敵。

  可是,顧雍怎麽也不會想到,蘇飛竟然是……

  可去年的時候,蘇飛還帶人襲擊了顧家堡啊!

  顧皓見自己這個平日裡遇事不驚的兒子,露出吃驚的表情,也不禁有些得意了。

  「很吃驚嗎?其實蘇飛早在多年前就和我相識。他本是洞庭匪首,後因戰敗,而流落此地。我與收留了他,在秦大人從震澤撤兵後,就讓蘇飛帶著人占據歸且島。表面上他是水賊,可實際上卻是我顧家的人。蘇飛這個人很講情義,你找到他之後,把情況和他說明,請他護送你離開江東……至於去何處,你自己選擇。」

  一直以為,自己的父親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人。

  可沒有想到,父親早就安排了後路。這說明,多年前顧皓就已經預見到了天下大亂的格局。不過顧皓只想在亂世中保命,卻沒有想到,有一天會有滅頂之災。

  「快去準備吧,你去投靠武功侯也好,尋找劉表也罷,或是歸順曹操袁紹,為父都沒有意見。只是我要你記住,不管你投靠什麽人,他日定要重新光復我顧家門楣。」

  在這個時候,說什麽肉麻的話語,都顯得很沒有意思了。

  顧雍雙膝跪地,磕了一個響頭,轉身離去。

  片刻之後,顧雍帶著妻子,懷抱著幼女,手裡還牽著八歲的兒子,從密道中悄然離開。顧皓關閉了密道,而後又把火油澆在書房中。也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聲轟隆巨響,卻是顧家堡被破,淒厲的哭喊聲,在顧家堡的上空中回蕩不息。

  終於,還是頂不住了嗎?

  顧皓卻露出了笑容,他端坐在書房裡,提筆作畫,神情顯得格外輕鬆。

  劉全渾身是血,如同一個血人似的,帶著一群人衝進了書房裡,明晃晃的刀槍,對準了顧皓。

  顧皓放下畫筆,神色自若。

  「爾等來的真是緩慢,我一副畫已做好,你們這才過來,實在是……怎麽,劉玄德就是想要靠著你們這些烏合之眾,立足這天地之間嗎?癡心妄想,癡心妄想!」

  一句話,說的劉全惱羞成怒。

  「你這老兒,找死……」

  健步如飛,掄起大刀就要取顧皓的性命,哪知顧皓輕輕一推桌上的火燭,只聽噗的一聲,桌案立刻燃起了火焰。那火勢瞬間蔓延,從桌子上蔓延到了地上。

  顧皓大笑,「奸賊,想要殺老夫,還是來世在說吧!」

  端坐在烈焰之中,顧皓的笑聲中卻帶著無盡的快意。那熊熊的烈火,很快就蔓延到了整個房間。劉全哪曉得顧皓會有如此手段,腳下也沾著火油,呼的一下子就著了起來。

  慘叫著往屋外跑,可是那門口的士卒,卻擋住了他的去路。

  劉全揮刀,把那些士卒砍得七零八落,縱身躍出了房間,在地上不停的打滾兒。

  而顧皓的笑聲,伴隨著衝天的火焰,回蕩不息。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9 23:58
第三五六章諸侯亂,何去何從

  西漢王劉辨還都長安,占據關中不少,並且以少有的高調姿態,發出了求賢令!

  這似乎是一個信號,一個非常可怕的信號。

  那就是如今在許昌的漢帝,究竟是不是正統呢?

  自有漢以來,西都長安,是漢高祖欽定的國都,其代表的意義,自然不同尋常。

  西漢王這個王號,很值得推敲。

  想當初劉辨在西域確立西漢王王位的時候,關東諸侯還沒什麽感覺,可如今劉辨到了長安,並且以長安為王都,保持著西漢王這個王號,可就有著不同的意義。

  高祖劉邦,在未曾奪取天下的時候,似乎是叫做漢王吧……

  如果劉辨還是在西域,他喜歡叫什麽就叫什麽,哪怕把『西』字去了,也沒有人管。但如今,他是在長安,這諸侯的心裡面,可就開始打起了別樣的小算盤。

  仲夏時,揚州刺史劉繇終抵擋不住孫策的猛攻,歷陽城破。

  麾下大將張英陳橫皆戰死於歷陽城外,嚴白虎叔侄在聞聽歷陽失敗之後,立刻撤兵,帶著數千殘兵敗將,倉皇而逃,奔九江而去,投靠了剛占領九江的劉備。

  這嚴白虎叔侄,也是有本事的人。

  當年在會稽硬扛了孫策兩年,後來被周瑜所敗,會稽太守王朗戰死,他叔侄就推倒了丹陽。劉繇對他叔侄倒還算不錯,非但沒有責怪,反而委任他為西部都尉,在丹陽縣招兵,準備重整旗鼓,憑借半壁江東,和孫策拼他一個你死我活。

  只可惜了……

  新兵尚未組建成功,劉繇就敗了!

  劉備憑空得了數千丹陽兵,又得了嚴白虎叔侄,自然是高興萬分。以他老丈人劉宣的名義,封嚴白虎為九江太守,嚴興為別家從事,九江校尉,為他鎮守九江。

  想想看,那嚴白虎是敗軍之將,如今不禁有了容身之地,還得一個太守的官位。

  且不管這個太守是不是名正言順,卻足以讓嚴白虎感激涕零。

  信誓旦旦的向劉備一番表示忠誠後,立刻走馬上任,在九江整備兵馬,防禦孫策。

  而孫策呢,如願以償的得到了歷陽之後,江東六郡,他是獨霸四郡,實力暴漲。

  丹陽朱氏立刻表示了臣服,朱治投靠於孫策麾下,也代表著世族的屈服。

  這也使得孫策的目光,終放在了江東最後一郡,也就是那背靠鄱陽湖的廬江郡。

  和歷史上那孫郎匹馬定江東的威風相比,孫策這一次打得,卻是極為吃力。

  究其原因,似乎有很多方面。

  但若說最重要的,恐怕就是因為董俷在滎陽城外擊殺了孫堅,使得孫策少了一個緩衝的時間段。孫堅若不死,至少能給孫策留下一個足以讓他崛起的班底。可正是因為孫堅的早亡,使得孫策在起家的時候,只有一個周瑜、程普可以使用。

  歷陽大戰方歇,也已二十三歲的孫策,手扶佩劍,登上了歷陽城頭。

  正是仲夏,歷陽本應該是洋溢著盎然的蔥鬱,可是現在,放眼看去卻是滿目瘡痍。

  連年的大戰,令歷陽早已不覆當年的景象。

  心中突然感到非常的壓抑,孫策握緊拳頭,狠狠的擂在了城垛上,久久不說話。

  那董家子,端的是好運氣啊!

  被打得灰溜溜逃到了西域,可短短數年間,卻被他輕而易舉的拿下了關中要地。自己呢?費盡了心血,數年苦戰,但最終得到的卻是一個殘破不全的揚州。

  還不能說是整個揚州,那九江已經讓給了劉備,至少短時間內無法奪回。

  有道是,人比人,氣死人……

  就是這麽一個道理。

  孫策在白手起家的情況下,能走到這一步已經是難能可貴。若沒有董俷的映襯,說不定他真的就會滿足了。可是偏偏董俷打下的基業,遠勝過了孫策,這對於心中始終懷有恨意的孫策而言,又如何能咽得下這一口惡氣呢?

  身後腳步聲傳來,孫策沒有回頭。

  在這個時候,能靠近他而沒有被親衛阻攔的人,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周瑜。

  「公瑾,都安撫妥當了嗎?」

  孫策沒有回頭,依舊看著城外的景色,輕聲的詢問。

  周瑜看上去很閒散……

  身高八尺有餘,和孫策相差無幾。

  生的是齒白唇紅,相貌英挺。他頂盔貫甲,手扶肋下寶劍,走到了孫策的身旁。

  「有朱家出面安撫,已經都安排妥當了!」

  周瑜的聲音並不是那種很洪亮,很有氣勢。說起話來,也慢條斯理,令人心境平和。

  對於孫策而言,周瑜就是他最能信賴的人。

  這份信賴,甚至遠遠超過了他對家人的信賴。每當他心煩意亂的時候,周瑜的一席話,都能讓他的心境平和。從某種程度上,打下江東,當有一半的功勞在周瑜的身上。

  「伯符,你看上去並不高興啊!」

  「我如何能高興的起來……記得小時候,我和父親一起來歷陽,當時的歷陽是何等繁華?秦大人治理的時候,我也曾來過這裡,卻是處處洋溢著生趣和活力。可是現在……你看,我們耗費了多少時間,得來的歷陽,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有一句潛台詞是:你看那董家子,不費吹灰之力,打下了諾大的關中。

  周瑜是什麽人?

  怎麽可能聽出孫策話語中的惆悵之意。

  微微一笑,「怎麽,可是感覺比不上那武功侯的成就嗎?」

  換個人說這句話,孫策當場翻臉,說不定還會拔劍出來,一劍把那人給砍了。

  但是周瑜說這話,卻讓他只是嘆了口氣。

  周瑜說:「小時候,我曾在雒陽見過武功侯……呵呵,說實在話,當時第一個印像是:這天下間,怎麽會有如此醜陋的家夥?可是後來聽人提起他做的事情後,我又覺得很崇拜他,還立下了一個目標,將來能成為像武功侯那樣了不起的人物。」

  孫策微微一蹙眉,沒有說話。

  「後來,我慢慢的大了,才知道我這輩子,都無法和武功侯一樣。他能在亂世中崛起,依靠了諸多的機緣……而那些機緣對我們而言,卻是可遇而不可求。時勢造英雄,我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若無黃巾之亂,武功侯也就不是武功侯。」

  孫策詫異的扭頭,看著周瑜。

  「伯符,我的意思是說,你大可不必拘泥於仇恨,非要和武功侯比試高低。當年伯父戰死,也沒有誰對誰錯的區分。你要報仇,我不反對。可是如果你拘泥於那私仇,而失卻了平常心,到最後只怕會一事無成。大丈夫不拘小節,方能成就大事。我們只需要做我們該做的事情……至於那結果會怎樣,就隨他去吧。」

  周瑜說著,手指城外蕭條的景象。

  「你莫要看今日的歷陽蕭條,可待到明年此事,又是處處洋溢生機,只看你我!」

  孫策用力的點頭,「公瑾此話,卻是實在。」

  「呵呵,也非實在……我曾聽武功侯早年在雒陽做過的一首詩,雖不甚華美,卻別有韻味。那時候,武功侯不過是一大將軍府中的兵曹掾,還比不得你我現在。詩曰: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今將其贈與伯符。」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孫策似夢囈般的呢喃,片刻後驀地放聲大笑起來,「若無公瑾,我又鑽了牛角尖。」

  周瑜的笑容,卻收拾了起來。

  「伯符,如今還不是我們笑的時候啊……我們雖得了江東四郡,可依舊步步維艱。荊州劉表蠢蠢欲動,徐州劉備,雖與我們簽訂了協議,卻也不足依持。當務之急,你必須要搶的先機,占據大義。向朝廷請封,而後再出兵,則師出有名。」

  孫策一怔,「公瑾的意思是……」

  「我們應該向許昌上疏,請求皇上給予你揚州刺史的職務,而後就可安穩發展。」

  「正當如此!」

  漢帝在許昌,在曹操的手裡。

  雖然說董俷那求賢令中,把奉天子以令諸侯,改成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確是有些影響。可對於諸侯而言,誰又會在意這些?漢室早就沒了威信,諸侯所要的,不過是一紙封令罷了。更何況,曹操也需要孫策在江東,牽制住劉備不是?

  「可是,如果曹操不肯,怎麽辦?」

  「怎麽辦?」

  周瑜一笑,「如果曹操不肯答應的話,我們就派人前往關中,找那西漢王上疏。」

  ******

  《孟子-盡心》中,曾有過這麽一句話:春秋無義戰!

  春秋時期,周天子威信漸漸降低,很多有勢力的諸侯,依次採用『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方式展開戰爭。打著勤王的旗號,事實上是要取得自己稱霸諸侯的目的。

  所以孟子就說: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

  意思是說,整個春秋時期,沒有一次戰爭是真正意義上的正義。只不過是看誰做的更冠冕堂皇,誰做的更加不露聲色。若是從這種意義上來說,倒是有的。

  自董卓死後,整個關東的戰事,頗有回復春秋時的意思。

  曹操在沒有迎奉天子之前,袁紹自封大將軍,把冀州經營的宛如一個小朝廷。

  劉備得了沛國王劉宣的支持,也是以漢室宗親的名義,不斷分封。

  雖然大家都承認那許昌皇宮裡的漢帝,可是誰又是真正意義上的去尊敬那位皇帝?

  反倒是那個被漢帝一直處心積慮想要殺死的西漢王劉辨,在占據了關中之後,曾派人前往許昌。不過他不是表示臣服,而是以一個哥哥的身份,送給劉協一份生日禮物。

  當然,這一舉動自然會有五官衙門的屬官,昭告於天下。

  至於漢帝劉協是什麽反應?就不得而知了……據小道消息說,那天劉協把書房裡的花瓶全都給摔碎了,而且是整整一天,縮在屋子裡沒有出來,連晚飯都沒吃。

  董俷正在整理行裝,準備前往朔方視察。

  鮮卑大軍果然如徐庶所說,在集結了兩個月後,終於散開,回歸到各自的部落。

  但是和連並不是傻子,對受降城、朔方等地的行動,極為警惕。

  所以,徐庶獻計,請賀齊分兵襲擾。你不是緊張嗎?太簡單了,我讓你更緊張。

  襲擾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麻痹和連的神經,以捕捉最佳的作戰時機。

  董俷決定去看看,關中已經沒有什麽大事情了,有賈詡在,足以應付各種事。

  當然了,董俷還為賈詡留下了兩個人。

  一個是典韋,一個是陳到。

  這兩個人都是他最信任的人,同時在軍中的聲望也非常的高,能震懾各部人馬。

  「我就不明白了,袁紹玩兒這一手,算是什麽意思?」

  董俷看著董綠把盔甲包成了包裹,任紅昌在一旁為他擦拭卓玉寶刀,忍不住向蔡琰詢問。

  「他把上郡的兵力抽出來,想要幹什麽?」

  蔡琰如今,已經是而立之年。

  已過了風華正茂的年紀,可是容顏依舊絕麗,流露出無與倫比的成熟風情。

  如今,她很少去參與董俷的事情,大多數時候是整理樂府辭章,修飾各種文獻。

  聞聽董俷詢問,蔡琰不禁笑了。

  這一笑,卻恰如牡丹綻放,令百花失色。

  「這種事,你問我,我又去問誰?找士元問問看吧,說不定他能給你出答案來。」

  「士元陪石韜去視察三學執行的狀況了,這小子現在整天忙的,是不著家。」

  董俷撓著頭,狀似萬分苦惱的模樣,看著蔡琰道:「依我看,那袁紹是不安好心。」

  「站起來!」

  蔡琰咬斷了線頭,抖了抖手中的大氅,對董俷一聲喝令。

  董俷乖乖的站起來,任由蔡琰搬弄,一邊愜意的嗅著蔡琰身上那似蘭似麝的體香。

  「沒個正經,綠兒和紅昌在看呢!」

  蔡琰的臉一紅,拍掉了董俷那隻企圖作怪的手,水汪汪的大眼睛掃了董俷一眼,似是嗔怪,可那眼中卻是秋波蕩漾,春情流露,訴說著數不盡的嫵媚風情。

  看的董俷那小心肝,是撲通撲通的跳。

  「要我說,袁紹未必有什麽不軌企圖!」

  蔡琰輕聲道:「如今西漢王還都長安,你又打掉了河東,直接威脅到了他的地盤。那天我看了一眼地圖,發現那上郡在河東與朔方的包圍之中,袁紹對上郡的控制,也是名存實亡。依我看,他是想要試探一下,尋找與你和解的辦法呢。」

  「我和他和解?」

  董俷哈了一聲,「想當初,最恨不得我董家死乾淨的人,怕就是他袁紹袁本初了。」

  「此一時,彼一時嘛!」

  蔡琰說:「你現在的兵力,放在誰身上會不覺得害怕?袁紹的處境似乎也不是很好,一邊是曹操,一邊是呂布,誰好對付?如今再加上一個你,他豈能不害怕?」

  一邊說著,一邊把大氅收拾好。

  而後笑著說:「依我看,他讓出上郡,是一個姿態。如果你占了上郡,他肯定會更加害怕,說不得還會和呂布聯手,來阻止你東進。如果你沒有占據上郡的話……」

  「他會如何?」

  「說不定啊,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派人和你接觸,甚至提出結盟的要求。」

  董俷聞聽,卻笑了!

  希望是蔡琰所說的這個樣子吧。

  不過對於和袁紹結盟,說實在的,董俷還真沒有想過。想當初,老董家和老袁家是殺得你死我活,這裡面的仇恨,可是結的不輕。結盟,聽上去有點不太可能。

  所以說,從某種程度上,董俷依舊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

  對於亂世中的人而言,私仇永遠大不過利益。君不看那春秋戰國時,昨天還打得你死我活的對手,今天就會坐在一起飲酒作樂,吟詩作賦,賞盡那風花雪月?

  反正,這種事情對於董俷而言,實在是太複雜了!

  不過沒關係,想必軍師那邊一定可以處理得當,他也沒有必要,去太過於擔心。

  「西平,上次我和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過沒有?」

  「什麽事?」

  蔡琰一副很無奈的表情,苦笑著說:「就是我們在西域出發的前一天,太后和我說的那件事啊。她的意思,不是想要西漢王娶咱們家的文姬嗎?你覺得怎麽樣?」

  一旁董綠,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計,向董俷張望。

  小文姬董節,雖然是蔡琰所生,但實際上呢,卻歸於董綠的名下。

  對小文姬,董綠有一種雖非親生骨肉,卻勝似親生骨肉的感覺,自然會很在意。

  董俷一蹙眉。

  劉辨娶小文姬?這好像差著輩兒呢!

  可是蔡琰也解釋過,當初太后說的很明白:小文姬嫁給劉辨的話,肯定是正妻的位子。而且,劉董聯姻,從此以後兩家人變成一家人,豈不是會更加的親密?

  說實話,蔡琰、董綠,都蠻動心。

  董俷搖搖頭,「節兒才十三,談論這件事未免還有些早。而且,這件事我也說過,節兒嫁給誰我都不會反對,但關鍵是要她自己同意。如果她願意的話,我沒意見。」

  「你這個當爹的啊,怎麽可以這樣?」

  蔡琰很無奈,搖著頭苦笑道:「這等天大的好事,別人求還求不來,你卻……」

  「是不是好事我不知道,不過我卻聽說過千金求一賦。夫合一佳人兮,步逍遙以自虞……」

  這是漢武帝的皇后陳阿嬌出重金而請司馬相如寫下的《長門賦》。

  據說當年因巫蠱案,阿嬌皇后被漢武帝廢了皇后位後,幽禁於長門宮之內。

  阿嬌皇后的母親,館陶長公主以千金求了司馬相如做一賦,送給了漢武帝,這才免了阿嬌的幽禁之苦。想那漢武帝,也算是個英明神武的人,還不是一個樣子?

  當初董俷學這首《長門賦》時,還是因為蔡琰怕他將來變心,強迫他去背誦。

  如今他以長門賦作答,卻是讓蔡琰,非常的無奈。

  殊不知,這夫妻二人談話的時候,門口卻有一婉約身影,聆聽片刻後,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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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七章有女文姬

  關於袁紹的究竟是什麽態度?

  董俷也無心去研究了!自有賈詡這些人去操心,反正到時候自然會明白其中奧妙。

  至於小文姬的婚事?

  董俷根本沒有往心裡面去。曾親眼見證過皇室中的傾軋,那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殘酷爭鬥,董俷還真的是有點害怕。親兄弟反目成仇,父子間相互殘殺……董俷不希望董節加入到那種生活裡面去,而且在他看來,也沒有那個必要。

  結成了親家,真的就能萬無一失?

  董俷可不相信……

  想想何進是怎麽奪取的權利,所謂的姻親,所謂的生存,還是要看自己的勢力。

  當然,董俷並不是懷疑劉辨要如何如何。

  只是那種環境,實在不適合女兒生活。而且董節的性子,又怎能容忍那樣的生活呢?

  兒孫自有兒孫福,古老相傳留下來的諺語,也不是沒有道理吶。

  所以在第二天,董俷依照著行程,率領著裝備精良的三千元戎軍,前往朔方。

  隨同董俷一起前往朔方的,還有趙雲和田豫。

  以趙雲為先鋒,率領六百元戎先行動身。董俷親領兩千元戎,隨行的人有龐統黃敘,典滿牛剛。田豫為後軍,裴元紹和董棄兩人,負責押運糧草輜重的車輛。

  此外尚有護衛越兮郭援,以及從巨魔士中提拔出來的淳於導和郝昭。

  郝昭也已弱冠。盧植在臨終前,送給了郝昭一個表字:伯道,被董俷留在身邊。

  淳於導和郝昭不一樣,卻是實打實憑借戰功而起。

  早在中平四年的時候,淳於導就已經跟隨了董俷。此後的中原大戰雖未能參加,不過在西域的幾場戰鬥,卻是一次都沒有落下。武安國和王戎各自赴任後,向董俷推薦了淳於導。雖然沒有王戎那樣的勇武,但論弓馬,一樣是格外出色。

  雖然董俷不想帶技擊士出門,可是法正等人一再要求,還是帶了二百技擊士。

  以陳敏為守,負責貼身保護董俷。

  反正,名義上是只有三千元戎軍,可等到出門的時候,卻平添了一千多個人。

  畢竟不同於往日,董俷現在是堂堂正正的西漢王大都督,有開府儀同三司之能。自然需要一些排場,雖然董俷並不喜歡這些,但卻架不住幕僚們的一番好意。

  辨親自出城送行,臨行時拉著董俷的手,連連囑托。

  田豫在後軍,心裡很不是一個滋味。

  西漢王三月初抵達長安的時候,他和趙雲驚喜的發現,好友夏侯蘭竟然還活著。

  不但活著,如今還是西漢王的宿衛統領。

  就在前些日子,夏侯蘭找到了兩個人,一起結伴喝酒。

  酒桌上,夏侯蘭隱隱約約的流露出,想要讓趙雲和田豫改換門庭,效忠於西漢王的意思。田豫不知道,這是西漢王自己的意思,還是夏侯蘭自作主張的建議。

  特別是夏侯蘭在酒宴中,所說的一些話,令田豫非常擔憂。

  他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把這件事告訴董俷,包括趙雲,都對此感到了幾分的憂慮。

  董俷為何能有今日的成就?

  是因為他始終尊漢,有西漢王這樣一個漢室宗親在前面頂著。

  而西漢王之所以為西漢王,則是因為他有董俷和董俷的部曲,為他撐住了門面。

  在田豫和趙雲看來,西漢為和武功侯,是不可分割的一體。

  可是……

  眼看著辨談笑風生,拉著董俷的手在前面說話。田豫這心裡面,感到了一點膩歪。

  這就要卸磨殺驢了嗎?

  漢室尚未中興,就要上演這一幕了嗎?

  武功侯是一個老實人,可不是一個懦弱的人。如果把他逼急了的話,定然會使出雷霆般的手段。到那時候,我和子龍是幫助武功侯,還是該站在西漢為的一邊呢?武功侯對我和子龍,極為器重,有知遇之恩。但是西漢王,始終是西漢為!

  田豫的心情,突然間焦躁起來。

  用力的甩了甩頭,長出一口氣後,心道:也罷,且走一步,看一步,到時候再說。

  那邊,西漢王辨和董俷在渭橋上依依惜別。

  元戎軍的大旗在朝陽中愈行愈遠,辨的臉上,卻出現了一抹陰翳,扭頭對身後的人說:「圖澄,昨夜你說的那些話,孤就當作你從沒有說過,以後莫要再提。」

  「喏!」

  回答的人,是一個壯年男子,有著極為明顯的大月氏人特徵。

  「還有,以後你少戳哄夏侯將軍,如果孤知道你和夏侯將軍再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就算到時候董卿沒有發現你,孤一樣可以取你性命。你應該做的事情,是好好的為孤講解佛經,而不是在裡面撥弄是非……你師父的死,和董卿沒有關係。」

  「小僧領旨!」

  那圖澄極為恭敬的回答,低著頭一言不發。

  殊不知,在劉辨的近侍中,有一雙眼睛,在無聲無息中,已經盯在了圖澄身上。

  ******

  董俷一路行軍,沿著初平二年時,他曾經走過的路線,一路北上。

  沿途,和龐統黃敘講述著當年他離開雒陽,前往安定所發生的各種事情。只是,董俷漸漸留意到,龐統黃敘二人好像有點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事情。

  不禁有些索然無味,大軍繼續行進。

  出渭橋,過長陵,不知不覺中,董俷沿著涇水一路北上,經三天時間抵達漆縣(今陜西彬縣)。

  龐統和黃敘,越來越古怪。

  每天休息的時候,都會偷偷摸摸的跑到一個營帳裡。

  董俷一開始還沒有注意,可後來卻發現,那營帳之外,居然還有衛兵看守。

  整個元戎軍的守衛,是董俷一手安排下去的。能調動衛兵,那只有典滿和牛剛。

  這四個小家夥搞什麽鬼?

  私下裡詢問越兮四人,可這四個人,卻沒有一個人清楚。

  也就是說,典滿、牛剛是背著越兮他們四個人安排的守衛士卒,那營帳裡有什麽秘密?

  董俷這心裡可就越發的感到奇怪了。

  抵達漆縣之後,董俷因擔心擾民,所以就沒有進漆縣。

  大軍在縣城外就地休整,董俷在接待了漆縣的官員之後,準備在大帳中休息。

  卻見郝昭急匆匆的跑進來。

  「主公,大事不好了!」

  董俷一怔:最近沒發生什麽事情啊?郝昭這是幹什麽?

  「什麽大事不好了?」

  「末將懷疑,士元他們在軍中帶有女眷。」

  「啊!」

  董俷嚇了一跳。這一次他前往朔方,並沒有攜帶家眷。如今這軍中出現女人,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董俷對軍妓這種存在,可以說是深惡痛絕,非常不喜。

  如果是別人,董俷早就讓人過去砍了那人的頭。

  可龐統、黃敘……弄不好裡面還夾著牛剛、典滿的事情,他還是有些猶豫。

  「你確定?」

  「末將在紮營的時候,特意留意了一下。發現士元他們果然有私設營寨,門口還派了衛兵。末將隱約聽見,那營帳中有女人的聲音傳出,但是聽得不太真切。」

  「胡鬧,士元他們簡直是胡鬧!」

  董俷起身就要出去,可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把陳敏給我找來!」

  「喏!」

  既然安排了衛兵,這麽大張旗鼓的過去,肯定會驚動龐統他們。特別是龐統,奸猾的好像鬼一樣,只要有風吹草動,定然會有對策。那小子,還真讓人頭疼。

  不一會兒,陳敏進來。

  董俷讓陳敏帶上十名技擊士,把那營帳之外的衛兵先給制住,而且不能出聲息。

  元戎士訓練艱苦,裝備精良,可不是普通人可以對付。

  不過技擊士,正是處理這方面事情的專家,陳敏當下領命,帶著技擊士悄然而去。

  董俷這才帶上了四大護衛,往那營帳走去。

  衛兵已經被技擊士給幹掉了……

  董俷悄然走到了營帳門口,就聽見從裡面傳出了龐統的聲音。

  「丫頭,你這樣每天躲著也不是個事兒啊……遲早會被董大哥發現,到時候我們就完蛋了。」

  「是啊是啊……」

  這是黃敘的聲音。

  典滿甕聲甕氣,「妹妹,你現在出去,和二叔說明白吧。以二叔對你的疼愛,肯定不會為難你……你看,這一路行軍多苦,你自己也受罪,我們也跟著你提心吊膽。」

  咦,怎麽這話聽上去有點不太對勁兒?

  董俷疑惑的向身後的四大護衛掃了一眼,卻見越兮幾人一聳肩膀,雙手攤開。

  莫要問我們,我們也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好了好了,一群沒義氣的家夥……這不是離長安還近嘛……牛剛,把水給我拿來……唉,我也是沒辦法,留在家裡,指不定又要被媽媽嘮叨,你們總不成想看我受罪吧。再忍兩天,等過了大城塞以後,我自然會去向爹爹說明情況的。」

  「大城塞?」

  黃敘壓低聲音驚呼,「那可不是兩天……姐姐啊,你要知道,到大城塞要穿過安定北地兩郡呢。就算是馬不停蹄,連夜行進,至少也要十天半個月。文姬,你不知道,這兩天主公看我們的眼神兒都有點不對勁兒,要不是士元扛著,早穿幫了!」

  「我不管,反正我才不要被爹爹送回去呢!」

  董俷笑了,不過笑得非常苦澀。而越兮四人也笑了,只是強忍著笑意,轉過了身。

  這屬於家事,這小丫頭居然……

  董俷二話不說,挑起帳簾就走進了軍帳。

  只見一個穿滕皮甲,頭上紮了一個男人才會紮起的髻,正光著小腳丫,用熱水泡腳呢。

  一手拿著一塊乾肉,一手拿著一張大餅。

  龐統四人,如眾星捧月一樣的圍在周圍,牛剛的手裡,還拎著一個西域特產的行軍水壺。董俷走進來,四個人都傻了……那泡腳的小卒,也吃驚的長大嘴巴。

  許久之後,小卒子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爹爹!」

  她嬌聲叫喊,卻讓董俷在那裡站著,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xxi511 發表於 2018-1-1 21:52
第三五八章小溫侯(一)

  看丫頭的樣子,應該是混在輜重兵裡面吧。

  也難怪,這元戎士的裝備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而且都是有名有姓的人。

  小文姬身高七尺五寸,按照後世的計量方法,那也有170公分左右。

  個頭可算不上低了,但是在個個都有八尺五寸以上身高的元戎士中,還是很顯眼。

  若想不被人發覺,就只能躲在輜重兵裡。

  不過輜重兵的待遇可沒有元戎士好,看丫頭手裡的乾肉大餅,就曉得她這幾天連飯都吃不好。可憐巴巴的看著董俷,小文姬想要笑,卻笑不出來,更不敢說話。

  董俷走上前去,蹲下了身子。

  過丈的身高即便是蹲下來,也是相當驚人。

  如同一頭雄獅般的男人,卻溫柔的握住了文姬的小腳,抓起一塊布巾輕輕擦拭。

  而這個時候,龐統等四人,已經非常識相的溜出了軍帳。

  說實話,董俷挺在乎這個丫頭。

  他有三個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加之來自後世的記憶,讓他也沒有什麽男尊女卑的觀念。相反,對女兒甚至比三個兒子還要親,還要寵,還要疼愛那麽一點。

  女兒大了……

  長得像誰呢?有點像蔡琰,又有一點像大姐,有蔡琰的溫婉,也有大姐的奔放。

  「妞妞,為甚跑出來,也不和我說一聲?」

  妞妞是董俷給董節起的小名,雖說有個外公給的小名,可董俷總覺得那名字晦氣。

  而這個『妞妞』,雖然不甚文雅,卻非常的親切。

  所以私下裡的時候,董俷和女兒在一起說話,都是用『妞妞』這個小名來稱呼。

  董節的嘴一癟,委屈的說:「我才不要嫁人!」

  「嫁人?甚嫁人?」

  「就是你和娘說的那件事……西漢王殿下,妞妞不喜歡,才不要嫁給他做王妃呢。」

  董俷微微一蹙眉,「我沒說要你嫁給西漢王啊?」

  「可是……妞妞知道,娘有點動心。爹爹疼妞妞,雖不願意這件事,可爹爹一走,娘肯定會和妞妞嘮叨。所以,就偷偷的跑出來,跟著爹爹去朔方看看風景。」

  呼,原來是這麽回事!

  董俷長出一口氣。既然女兒都這麽說了,就算把她強行送回去,說不定還會跑出來。倒不如讓她跟在身邊,至少自己能照顧她,不會讓她受人欺負,遭遇麻煩。

  獅鼻一聳,醜醜的面容露出了笑意。

  雖然看上去還是很猙獰,可是那眼中流露出的濃濃愛意,卻是董俷發自於內心。

  我的女兒,才不要做那攀龍附鳳的事情。

  妞妞出生的那一天,我曾立下誓言,要讓她一輩子不受委屈,我絕不會食言而肥。

  「好吧,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就跟著我。不過,不許搗蛋,爹爹去朔方可不是玩耍,是要重要的事情。可能沒有太多的時間來陪你,所以你要有所準備才好。」

  「爹爹最好了!」

  董節一聲歡呼,也顧不得董俷剛給她擦乾淨了腳,一下子有踩在水盆裡,把水水花濺的到處都是,更落在了董俷的身上。看著女兒的笑靨,董俷感到很開心。

  ******

  事情總算是有了一個結果,董俷命人回長安送信。

  女兒這跑出來,天曉得長安大都督府中,會亂成什麽樣子,說不定早已經雞飛狗跳。

  狠狠地臭罵了龐統四人一頓,董俷也沒有過多的計較。

  讓人找來了一匹比較溫順的馬,雖說董節也算是在馬背上長大,可是董俷總歸是有點不放心。要知道,董俷的馬大都是沒有騸過的馬,性子起來時,烈得很呢。

  這一路,有董節的加入,又增添了許多樂趣。

  要說起來,董俷雖然疼愛女兒,可是和女兒在一起的時間,還真的不是那麽多。

  不停的打仗,不停的遭遇波折……

  朔方大捷之後,董俷原本想要和女兒好好的待上一段時間。可沒想到,又遇到了董卓被刺的事情。那些日子,整日的顛簸流離,哪有心情和女兒一起說笑呢?

  到了西域,又是不停的打仗。

  上一世的記憶中,董俷非常羨慕那些抱著孩子,一家人快快樂樂的生活。

  如今,他也有了家,有了妻子,還有了兒子和女兒,對這份親情也就更加珍惜。

  以至於這一路上,看著董俷對董節的寵愛,龐統幾人心裡都有點發酸。

  不知不覺,隊伍已經過了大城塞。

  首先來迎接董俷的,是北朔方中郎將龐淯,算起來和董俷也是同門,自然格外的親切。

  龐淯身材不高,快三十的人了,個頭和十四歲的董節差不多。

  這家夥在公務的時候,極為嚴肅和認真,但是在私下裡,還是表現出了風趣的一面。

  董俷很讚賞此人,特別是那柔中帶剛的性情,隱隱有盧師的風範。

  「子異,不如和我回長安吧。」

  董俷忍不住說:「如今關中百廢待興,可是我身邊能信得過,能用的人,真的太少了。」

  換做旁人,只怕是巴不得能早點離開朔方。

  龐淯卻笑了,「主公,我覺得這裡挺好……雖說不上繁華,不過卻很舒心。這裡的人是粗鄙了一些,但是沒有那麽多勾心鬥角的事情。眼見著朔方一日一日的繁榮起來,眼見著咱大漢子民行走於塞外時,那挺胸疊肚的威武樣子,開心的很呢。」

  說這番話,龐淯是真的發自內心。

  自初平二年開始,他來到了朔方,並留在此地。一轉眼,已經過去了七年時間。

  龐淯覺得自己的血液已經融入了朔方,甚至連呼吸,都有朔方的味道。

  不到三十的他,看上去衰老。也沒有什麽華麗的衣衫,手上的繭子,也非常的厚。

  比起那些穿金戴銀,儒雅風流的士子來說,龐淯會讓人覺得很粗鄙。

  可正是這種粗鄙,讓董俷越發的看重他。這是個幹實事的人,朔方有他,足矣。

  不知不覺,心裡已經有了別樣的打算。

  在大城塞停留了三日之後,董俷等人再次啟程。

  此時的董俷,對朔方和塞外的情況,已經有了一個全面的了解,而不是單純的文字概念。

  關中經李郭的蹂躪,使得許多人流亡朔方。

  如今人口已經超過了百萬,而漢人和當地異族的比例,也在不斷的縮小。更重要的是,隨著鮮卑和匈奴的退出,隨著那野蠻而喜歡爭強鬥狠的羯人被打壓,漢民和異族在一種非常微妙的狀態下,不斷的融合,使之漢蠻的差異也在縮小。

  氐人需要漢民的身份和待遇,最好的辦法,就是融入漢人。

  而漢民也需要從氐人的手中購買各種物品,所以在過去的數年間,大城塞的後套平原上,出現了一座又一座的集鎮,星羅密布般的散落於整個朔方的土地上。

  有了這些認識,董俷也非常的滿意。

  繼續北行,在經過數日的長途跋涉之後,大軍終於抵達朔方城下。

  朔方太守徐晃,帶著潘璋和淩操二人,領朔方大小官員以及各異族的部落首領,出城十里相迎。

  徐晃……

  似乎也顯出了老態。

  董俷下馬,和徐晃把臂相視,臉上都洋溢著快活的笑容。

  一晃多少年了?也已經有七年的時間了吧……最後一次和徐晃相聚,還是在朔方大捷的時候。

  「公明,辛苦了!」

  徐晃笑道:「卻是主公更辛苦,當年主公退入西域的時候,晃就知,主公遲早會再回來……我們回府衙說話吧。公苗已經接到了通知,正在趕回來的路上,也就是這一兩日的功夫,應該就能抵達了。」

  「甚好,甚好!」

  「另外漠北郡太守臧霸,也在路上……他二人可是說了,定要和主公一醉方休。」

  「宣高也要來嗎?」

  事實上,從乞活軍殺出漠北之後,整個塞北的土地,幾乎被董俷給占領了一半。

  出了鮮卑部所聚集的地方,呼揭、堅昆、丁零、以及整個漠北高原,都成了漢室的領土。這一大塊土地,已經被劃分為兩個郡。位於呼揭堅昆的土地,由氏儀接掌,被命以漢威郡,劃入了大漢的版圖。漠北高原和丁零,則被命為漠北郡。

  這兩郡人口尚不算多,也說不上繁華。

  加之尚有戰事未絕,所以董俷並不打算把這兩郡正式的頒布出去,不過在內部,所有人都知道,那不過是遲早的事情。不論是氏儀還是臧霸,都是難得的治理人才。只是時間尚短,也看不出什麽成效,所以外部人,也無從知道這兩地。

  府衙中,眾人依次落座,少不得一番推杯換盞。

  就在酒宴正酣時,董俷和徐晃卻悄悄的來到了書房中,自有人在房間裡掛上了地圖。

  徐晃忍不住心中的激動,輕聲道:「主公,要開始了嗎?」
xxi511 發表於 2018-1-1 22:26
第三五九章小溫侯(二)

  彈汗山會戰!

  那個凝聚了盧植多少心血,做過多少籌謀策劃,卻最終未能實現的彈汗山會戰!

  董俷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雖然徐庶認為,此時進行彈汗山會戰的時機還不算非常的成熟,但是他真的等不及了!

  已經拖延了太久的時間,盧師若在天有靈,恐怕也難以瞑目吧。

  關中需要一個非常穩定的發展環境,而這個穩定,需要展現出極為強大的兵力。

  不管關中是否真的很強大,可至少要讓關東諸侯這麽認為。

  所以,董俷這一次是私下裡決定,要進行會戰。這也是賀齊與臧霸前來的原因。

  這會戰最大的問題就在於,和連好像受驚了的兔子,把兵力陳列在彈汗山以西一線。這雖然會造成他東部鮮卑地區的兵力空虛,但實際上此時的呂布和袁紹,都沒有心情來顧及什麽鮮卑。至少從目前來看,鮮卑草原的東部,是安全的。

  如何突破防線,直撲彈汗山?

  這是董俷他們必須要解決的問題。

  如果強行攻擊,也不是不可能解決鮮卑人。可問題就在於,那樣的損失太大了!

  所以,一連好幾天,董俷都和徐晃等人,在府衙的書房中密談。

  ******

  這一天,董俷與賀齊等人在書房裡討論,參與討論的人,還有龐統和田豫兩人。

  趙雲和四大護衛,親自擔當警戒,書房外三百步範圍內,是森嚴至極。

  「主公,那和連不是傻子!」

  田豫對於鮮卑人還算是有些了解,畢竟是生活在幽州,自然清楚鮮卑人的習性。

  「這些馬上蠻奴,可以說是全民皆兵。鮮卑自檀石槐以後,共分為三個部分。東部的槐頭、素利、闕機、彌加等部,共有二十餘邑,人口接近八十萬之多……西部雖已經被我們平定,但扔有中部的柯最和闕居兩部存在,亦不可小覷。」

  賀齊咬牙切齒道:「我有乞活軍十三萬,加上徐將軍的解煩軍,當能湊足二十萬之數。」

  「可問題在於,和連從槐頭等地調集來了兵馬,並將中部草原贈送出去,加上他本部人馬,當能在短時間內調集出二十萬控弦士。賀大人,我毫不懷疑,您和徐將軍手中的二十萬大軍可以擊潰對方,可問題在於,和連還能抽調出十萬,甚至於更多的兵馬……莫要忘記,蠻奴是遊牧族,全民皆兵,不分男女老幼。」

  賀齊對鮮卑的了解,顯然沒有田豫的深刻。

  董俷突然說:「這一戰關係到鮮卑的未來,也關係到我大漢未來三百年之邊地安寧……我們明白這一點,想必那和連也一定明白吧。硬拼絕不是辦法,而且我們就算能打敗了鮮卑,也必須付出慘重的代價。而這種代價,絕非我所希望看到。」

  田豫點頭道:「所以,如今之計,唯有設法調動起鮮卑大軍,最好辦的辦法,就是令其群龍無首。」

  斬首嗎?

  聽上去的確是非常的誘惑人,可實施起來,卻不容易。

  董俷等人都沈默了下來,思索著如何執行這斬首的方案。可就在這時候,趙雲卻闖入了書房。

  「主公,不好了!」

  「什麽不好了?」

  「小姐,小姐在外面和人打起來了!」

  這一句話,頓時令董俷失去了方寸,也顧不得在討論什麽方案,事實上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麽妥善的反感,還是先去看看女兒再說。那小丫頭,怎麽和人打起來了?

  董俷既然起身,那其他人自然無法在商討下去。

  這段時間來,賀齊徐晃等人算是知道了,那位董家的大小姐,可是董俷的命根子。

  早有人為董俷牽來了戰馬,並備好了雙錘。

  董俷跳上獅鬃獸,一磕馬肚子,去「阿醜,走!」

  獅鬃獸唏溜溜一聲暴叫,立刻撒腿狂奔。在董俷的身後,四大護衛,連帶著趙雲,已經策馬揚鞭,隨著董俷就追了出去。

  按道理說,董節是不可能吃虧的!

  身邊有典滿牛剛陪伴,還有十名技擊士相隨,普通的打架,怎麽可能會跑來報信?

  唯一的可能,對手很厲害!

  但是在朔方這地方,誰又能比她董大小姐更厲害呢?

  在趕赴爭鬥地點的同時,董俷向前來報信的人詢問:「小姐怎麽會和人打起來了?」

  「主公,是一群身穿蠻奴服飾的家夥……小姐今天和典將軍他們出去玩耍,可是不想碰到了那些家夥。為首的一個人,出言調戲小姐,還要搶走小姐的戰馬……」

  董俷一聽這話,可真的怒了!

  董節的戰馬,在漢安軍裡面也許真的算不上什麽好馬,可那是董俷送給女兒的禮物。

  調戲了董節,還敢搶馬?

  那些家夥難道不想活了,也不打聽打聽,董節是誰的女兒!

  心裡面這一怒,董俷抬錘輕輕一點獅鬃獸的臀部,那意思是說:老夥計,再快點!

  獅鬃獸今年是剛過了二十歲,正是在那巔峰的狀態之中。

  和董俷在一起了整整近十年的時間,還不算上當初在牧場時的那一段歲月。

  人馬早已經心念相同,董俷的一個動作,獅鬃獸阿醜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義,在極速奔跑中猛然再一次加速,如同風馳電掣一般,就衝出了朔方城的大門。

  典滿正怒吼著,和一員小將戰在一處。

  那小將的年紀大約在十八九歲的模樣,姿容雄偉,極是英俊。

  身穿鮮卑人常使用的服裝,內襯唐猊寶鎧,腰系獅蠻帶,掌中一桿方天畫戟。

  胯下一匹青驄獸,和典滿打得是難解難分。

  鬥場兩邊,一方是董節和牛剛,除了十名技擊士之外,還有二十名護衛列陣守衛。

  而另一邊,有大約一百名騎士。

  清一色的黑鐵甲,頗有些類似於董俷的巨魔士裝束,但明眼人能看出,那不過是模仿。

  按道理說,典滿的武藝不差,而且力量驚人。

  一對青銅錘上下翻飛,和那小將打得是難解難分。

  董節氣得小臉通紅,在本陣中大聲叫喊:「阿滿,打死他,不要放過這個登徒子。」

  牛剛嚇得是勒住董節的馬,小心翼翼的守護。

  董俷趕過來的時候,那小將正使了一招挑斬,大戟從重重戟雲中猛然幻化出一道冷幽寒芒,自斜下方斜撩而起,端的是詭異非凡。典滿的招數,顯然使得老了,眼見著那小將的方天畫戟襲來,卻沒有慌張,左手錘一壓,右手錘砰的點出。

  這叫做丘裡錘,和那一招挑斬,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董俷趕到,兩人正好兵器相交,只聽鐺的一聲,兩匹戰馬同時後退,不停的踏蹄,搖頭擺尾。

  「小滿,讓開!」

  董俷根本沒有看清楚那小將的模樣,心裡面正壓著火呢。見典滿打不贏對方,厲喝一聲,縱馬就衝了過去。

  典滿聽到董俷的聲音,下意識的撥馬跳開,讓出了一條路。

  董俷聲到人到,「小賊,接我一錘!」

  獅鬃獸好像飛了起來一樣,猛然騰空而起,足足躍起了有半人高。董俷猛然在馬上長身力氣,雷錘破空,氣流自錘上的孔洞流動,發出了一種刺耳的銳嘯聲。

  那小將忙抬戟相迎,鐺……

  一聲巨響,伴隨著戰馬唏溜溜的長嘶不停。

  小將胯下的戰馬,機會承受不住那迎面而來的如山巨力,噠噠噠向後連退數步。

  董俷原本半瞇縫著的細目,卻在這時候突然間的睜開了!

  「小子,不錯,能接我一招震山錘!」

  可以看出,那小將接下董俷這一招震山錘,已經是非常的吃力。可是那天生的傲氣,卻不容他嘴上有半點露怯。強勒戰馬,雙手微微的顫抖,方天畫戟猶如雞卵粗細的戟身,微微有一些彎曲……亦忍不住道:「打了小的,老的來了嗎?」

  那卓爾不群的孤桀高傲氣質,令董俷細目又瞇縫起來。

  方天畫戟,唐猊寶鎧……

  若是在跨上赤兔馬,頭戴束發金冠,插上稚雞翎的話……活脫脫就是那呂溫侯。

  這小子……

  董俷正在思忖,後面的董節卻不願意了。

  「爹爹,不要放過了那登徒子,他剛才,他剛才……抓住他,女兒要好好抽他一頓。」

  那鐵甲騎軍作勢想要衝鋒,可是這草原上從四面八方卻響起了號角。

  一隊隊鐵騎殺出,瞬間把鐵甲騎軍圍困起來,那小將臉色一變,也有些驚慌了。

  不過,驚慌卻只是在一剎那間。

  旋即恢復平靜,冷笑道:「怎麽,老的出來了,還準備以多打少嗎?」

  那話語是狂的沒邊,趙雲怒喝一聲:「小賊,不用主公出手,我就能把你收拾了。」

  董俷猛然舉錘,示意趙雲等人莫要輕舉妄動。

  「小娃娃,你叫什麽名字?來自何處?為何出現在這裡?」

  「要你管……」

  小將的語氣還是很狂,但是這氣勢卻比先前略有些不足了。

  說實話,這小將的年紀,可能和董俷差的還不到十歲,但是董俷已經隱隱約約的猜到了他的來歷。若是那個人的兒子,我叫他一聲小娃娃,倒也不算是過分。

  「娃娃,莫要激將,你那鐵甲軍根本不足以依持……至於你,雖有點本事,可還不放在我眼中。如果是旁的事情,我也懶得和你計較。但你欺負了我的女兒!」

  董俷細目睜開,聲音陡然冷戾起來。

  「若你等抵擋我三招,我就放過你……若是連三招都擋不住,就乖乖的跟我回去,我自會派人通知你的父親。」

  「呸!」

  小將被董俷這一番話,說的是惱羞成怒。

  沒錯,你的確厲害,比剛才那使錘的家夥,厲害百倍。可就算是我爹,也不敢說三招內拿下我……難不成,你比我爹還要厲害?今日就讓你知道什麽是高手。

  小將二話不說,縱馬衝向了董俷。

  方天畫戟撲棱棱一抖,一招青龍獻爪,直刺董俷。

  董俷笑道:「娃娃,我先讓你三招!」

  說著話,獅鬃獸猛地跳步閃開,那小將的一招可就落空了。

  「若是這一招加上些旋轉,只怕威力更大……怎麽,你爹爹沒有教過你如何用戟?」

  換個人,也許能聽出些端倪來。

  可那小將卻被董俷的輕視給氣得三屍暴跳,七竅生煙。二馬錯蹬時,一招反手戟,朝著董俷就掃了過來。哪知董俷連看都沒有,只是一催馬,呼的提速起來。

  「太慢了……娃娃,沒有吃飽飯嗎?」

  「呀呀個呸,醜鬼,你太囂張了……看戟!」

  小將撥轉馬頭,再次衝向董俷。

  「架勢十足,不過這神韻……呵呵,看起來你爹真的是有點疏於管教了!」

  出了三招,人家連兵器都沒動,輕鬆的躲了過去。小將這時候也有點清醒了,看看董俷的長相,又看了看董俷胯下的戰馬和手中的兵器,不由得激靈打了個寒顫。

  爹爹曾多次和我提過一個人,莫非是他?

  剛要開口說話,董俷臉上的笑容突然收起,細目瞇成了一條線,露出森冷寒芒。

  「娃娃,我讓你三招,且看看你能接我幾招!」

  獅鬃獸感受到了董俷的心意,撒腿飛奔。董俷一手大錘在身後,一手錘低垂。

  說時遲,那時快,董俷話音未落,人已經衝到了小將的跟前。

  那戰馬的速度,簡直可以和爹爹的赤兔相比……不,甚至比赤兔馬還要快幾分。

  小將嚇了一跳,抬戟向董俷刺來。董俷在馬上微微一個側身,大錘突然在身後飛出,是神鬼莫測。帶著一股巨力,可是在落下的一剎那,力道仿佛一下子消失。

  錘極速的旋轉起來,鐺的輕響,敲在了戟身之上,順勢一掛。

  別小看這一掛,小將只覺手中的方天畫戟再也拿捏不住,蓬的從手中就飛出去。

  至於董俷是如何使力,如何發力,他根本就沒有看清楚。

  而這時候,董俷另一隻手的大錘可就掃了過來,蓬的點在了小將的胸口之上。

  那小將,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扔了出去似的,撲通摔在地上,全身的骨頭好像都散了一樣。鐵甲騎軍驚恐的一聲大喝,縱馬就要衝向董俷,解救那小將。

  董俷一聲厲吼:「都給我住馬,難道不想要你家公子的性命?」

  他催馬到了小將的跟前,黑黑的面容上,卻浮起了一抹非常古怪的笑容。

  「娃娃,你爹爹呂溫侯,如今身體可好!」

  那小將好不容易身體恢復了知覺,撐起身子,迎面就看見獅鬃獸那碩大的腦袋。

  閃爍迷幻光芒的眸子,有一股子妖異之氣,正冷冷的瞪著他。

  聽董俷這一句話,小將抬頭看去,半晌後才輕聲問道:「敢問是武功侯,大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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