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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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5364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8 21:08
第三二零章大決戰(三)

  麋大小姐,整個老麋家,除了三小姐麋貞之外,還能有誰能被人稱之為麋大小姐?

  董龍……哦,現在叫做麋龍,就是李儒派出去的人,自然也知道麋貞。

  不過他沒有接到麋龍的消息,自然也不知道麋貞來到了西域,不免感到了些許迷茫。

  不過,還是趕快安撫一下。

  你看把這娃嚇的,那臉頰一抽一抽,眼看著就要哭了。

  「媛容,怎麽可如此無禮?還不快點向三小姐賠罪?」

  要是別的事情,董鐵還真的會聽李儒的話。可是麋貞侮辱了董俷,那就是原則問題。

  冷冷的哼了一聲,「辱大都督者,死……我不殺她,就算她運氣。」

  那言下之意就是說:讓我給她賠禮?休想!我沒有殺了這妞兒,那就是她萬幸了!

  李儒還真拿董鐵沒辦法。

  董鐵背後有董俷,這倒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後面還有一個董媛。

  這可是董媛認的乾弟弟,李儒誰都不怕,唯獨就怕董媛。何況,濟慈還是李坰的乾媽呢!

  麋家和董家……關係可不簡單啊!

  在座的人,除了越兮的思想單純一些之外,馬嶠和蔣幹卻不禁暗自的叫苦不叠。

  這種事情肯定是機密。

  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他二人知道了,只怕是想要離開西域,難於上青天。

  二人相視,苦笑著輕輕搖頭。倒不恨徐庶、石韜二人騙他們來,反而對麋貞有些惱怒。你個小丫頭不在家好好的待著,跑出來作甚?你跑出來也就是罷了,好端端的發什麽瘋?在這兒詆毀那虎狼之將,也就是你八字生的好,否則定是生不如死。

  只可憐,我二人卻遭了這無妄之災啊!

  李儒一面安撫麋貞,同時立刻派人前往漢安,通知麋芳。畢竟,這是麋芳的妹妹,而麋芳在李儒的通盤計劃當中,也占據了相當重要的位置,可不能夠怠慢了。

  也許會有人覺得奇怪:麋貞怎麽跑到西域來了?麋竺可是個很嚴謹的人,怎麽能放任麋貞就跑出來徐州呢?更何況,如今時局混亂,他怎麽就能放心讓麋貞出來?

  這話,又要從頭說起!

  曹操兵退徐州,但在離開之前,大肆的散布謠言,說劉備對徐州有不軌之心。

  陶謙也知道,這一次能守住徐州,多虧了劉備和沮鵠。可這並不代表,他就會答應把徐州送給劉備。只是,也不好說的太明白:這裡沒你事了,你可以回家去了。

  就算是劉備同意,沮鵠也不會答應。

  更何況,人家劉備還因為你徐州的事情,結義兄弟至今下落不明,怎麽開這個口呢?

  思來想去,還是麋竺出了一個主意。

  「陶公,曹操今日走,可不代表他明日就不會卷土重來。要知道,那兗州的邊昭,看似聲勢浩大,怕只怕是擋不住曹操的兵馬。更何況,陶公忘記了揚州劉繇嗎?」

  陶謙奇道:「你是說,劉繇會找我麻煩?」

  「陶公,徐州錢糧廣盛,人口眾多。別說曹操不會放過,換做誰也不會輕易的撒手。劉繇如今是因為孫策而焦頭爛額。別看孫策勢頭猛,占據了豫章和廬江,可是我估計,來年初,孫策定然會和劉繇說和,因為他需要時間,來消化豫章和廬江。」

  陶謙皺了皺眉頭,陷入沈思。

  「孫策拿下了豫章和廬江,已經隱隱威脅到了荊州……莫忘記江夏可是荊襄門戶。所以,不管孫策是否願意,他都必須要和劉繇休戰,同時還要穩定豫章廬江兩地,更需要安撫劉表,否則兩面受敵……孫策再強,也強不過那董家子的本領吧。」

  陶謙連連點頭,表示同意麋竺的這番話。

  「到時候,劉繇是要麽和孫策繼續打,要麽就是尋求更大的空間,以便將來和孫策周旋。連失兩郡,只怕劉繇暫時沒膽和孫策交手,那麽他就一定會把主意打到……」

  麋竺沒有說下去,可陶謙也就明白了。

  沒錯,劉繇不敢和孫策打,那麽肯定就會找他的麻煩。

  畢竟當初他陶謙可是打過揚州的主意……若非曹操,說不定九江已經落入手中了!

  這麽一想,陶謙倒不後悔殺了曹操的全家。

  光棍不當人財路,你曹操好好的在北方發展唄,沒事幹嘛要找我的麻煩?

  麋竺說:「如此一來,陶公就是兩面受敵,所以當前這劉備,不能走,也不能留。」

  不能走,也不能留?

  陶謙糊塗了,忍不住道:「子仲此話怎講?」

  麋竺,表字子仲。陶謙以前都是直呼其名,如今稱其表字,也就等於是拉近了關係。

  以前怎麽沒有看出了,麋子仲居然有如此厲害?

  麋竺心裡樂翻了!

  他說的這些話,都是麋龍教出來的。當然,麋龍沒這本事,可李儒賈詡,卻都精於此道。今日一說出來,果然是非同凡響,老大的陶謙,不也是乖乖的俯首帖耳?

  這種感覺,就一個字:爽!

  麋竺說:「不管劉備是否圖謀徐州,但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不能讓他在徐州建立聲望。否則陶公他日……但是我們也需要劉備沮鵠的勇武來抵禦曹操和劉繇。他打得兇,陶公你卻可以趁機休養生息,招兵買馬,他又能撲騰出來多大的風浪?」

  這番話說出來,把個陶謙說的是心花怒放。

  「子仲快說,我們該怎麽做?」

  「陶公忘記了嗎?那沛國卻在下邳旁邊,與彭城相望,又連接九江……曹操要打徐州,必須要走沛國,劉繇窺視我徐州,也需要通過沛國。而這沛國,雖在主公手中,偏偏又不是徐州的領地。毗鄰碭山,主公忘記了那汝南還有一股黃巾嗎?」

  麋竺這麽一說,陶謙就想起來了。

  的確,那汝南山中……

  那股賊寇很不好對付,時常騷擾徐州,讓陶謙煩不勝煩。

  「你的意思是……讓劉玄德去小沛?」

  小沛,也就是沛縣的別稱。到時候,有劉備在前面擋災,自家就能安心的發展。他就算占了小沛,卻三面受敵,哪有時間發展?等時機成熟了,自己在給他一刀……

  妙,實在是妙!

  陶謙忍不住鼓掌大笑,「子仲之謀,果然高明!」

  董俷需要劉備在徐州給曹操搗亂,故而劉備不能離開徐州。想必,劉備也不會願意離開徐州吧。

  事態的發展,正如賈詡所預料的一樣。

  曹操擊潰了邊昭,奪回了兗州。而孫策在攻占了廬江之後,殺死廬江太守陸康,自領討逆將軍。不過,卻停止了對劉繇的攻擊,使得江東暫時進入了短暫的平靜。

  一切發展的都很順利……

  唯有一件事不太好。劉備已經三十五六了,至今還沒有成家。而他卻恰恰看上了麋竺的妹妹,麋貞。

  麋貞正當二九好年華,又怎會看上這少了一隻耳朵的人?

  可是陶謙為了拉攏劉備,居然要麋貞嫁給劉備。麋竺無奈之下,只好讓麋貞離開下邳。

  對外宣稱是辦理一樁生意。

  就這樣,麋貞隨著商隊,一路西行,就到了西域,準備投奔二哥麋芳。

  ******

  李儒當然不好問的太多,又不是自家的事情,只能等麋芳來了再說。

  徐庶再次提出,想要拜見董俷。

  李儒說:「元直想見主公,只怕是要等些日子了。」

  「為什麽?」

  「你難道沒看出來,整個張掖都在做什麽?實不相瞞,主公在年初奪回了它乾城,現改名為戍縣,更在戍縣設立了西域都護府。」

  「啊!」

  這個消息,的確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本身龜茲遠在西域中部,河西四郡對此並不是非常的清楚。只知道武功侯在西域打了一個又一個的勝仗,揚大漢威風,重現了當年攻打郅支城時的漢軍雄風。

  可具體的消息,如今還處於保密階段。

  莫說徐庶等人不知道,就連許多張掖人,也不是很清楚。

  乍聽這消息,讓所有人都感到了無比的振奮。越兮更忍不住握緊了拳頭,身體微微顫抖。

  李儒看了一眼馬嶠和蔣幹,笑道:「烏孫、大宛,如今與康居和北匈奴結盟,準備奪回龜茲。主公將兵西域,已準備展開對大宛的全面攻勢,所以他現在也不在戍縣。據聞,主公已經領兵出發,往圖爾尕特山口去了,準備在那裡阻擊烏孫大軍。」

  馬嶠、蔣幹,又如何能不明白李儒那一眼的意思。

  知道的越多,人家就越有理由把自己留下來。現在想離開西域,只怕是萬萬不能了……

  李儒說:「元直,你不妨在這裡等候,待大戰結束,我派人送你去戍縣。正好,你和你那老母也多年未曾相見,留在居延,和你母親多聚些時日,你看這樣可好?」

  這是人之常情,一般人自然不會拒絕。

  可徐庶不是一般人!

  這心裡面藏著報效董俷的心思,已經憋了整整八年。如今,大戰將起,他又怎能袖手旁觀?

  當下長身而起,「大人,主公與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大戰將至,我怎能袖手旁觀?我願前往那個,那個什麽山口,與主公並肩作戰。我想母親,定然也會讚同。」

  李儒一怔,讚賞的看了一眼徐庶。

  真是個熱血男兒啊!

  「元直,你想去,我也不攔你。不過你且暫時平靜一下,先回家和母親見上一面。明日董校尉會押送輜重前往圖爾尕特山口,你若要去的話,可與董校尉同行。」

  「多謝大人!」

  徐庶深施一禮,一揖到地。

  旁邊石韜想要開口,卻被李儒攔住。

  「廣元,你就暫時不要去了。如今整個西域,都在為前方戰事而忙碌,你既然隨龐公學習多年,不如留下來幫我一下。這樣吧,你去氐池,黃曾次那邊急需人手。」

  李儒不曉得石韜的本事,但如今他也真的是急需人手幫忙。

  不僅是他,所有的官員,如今沒有一個人是閒著的。不過若說這裡面最最繁忙的,恐怕就是在氐池主抓屯田的黃劭,聽說已經數日未曾休息。

  董俷手裡,其實並沒有太多可以使用的人手。

  所以,士子就是董俷的寶。更不要說,黃劭自跟隨董俷,多年來勤勤懇懇,忠心耿耿,從沒有過半句怨言。

  董俷也看重黃劭,李儒也喜歡這個人。

  黃劭不會爭權奪利,也不會和人搶什麽風頭。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默默無聞的工作,許多人根本都不知道黃劭這個人的存在。可是董俷內部的人卻很清楚,若是論這功勞的話,整個張掖,沒有人能比得上黃劭。

  即便是賈詡也無法相比。

  把情況說明,李儒原以為,石韜會答應下來。

  可不成想,石韜說:「我所學的是律例政法,只怕去了氐池,卻幫不到黃將軍。不過我有一人推薦……馬伯良精於內政,事無巨細,皆可勝任,何不請他幫忙?」

  黃將軍,就是黃劭。

  如今被董俷封為典農中郎將,主抓氐池屯田。

  馬嶠一見石韜站起來說話,就知道不好……

  可也沒辦法阻攔,見李儒向他看來,只好苦笑著站起身來說:「大都督揚我漢軍威武,實乃我大漢子民的楷模。大人若不以為學生才疏學淺,當願出上一把力。」

  言下之意就是:我幫忙,但是不可沒打算投靠董俷。我所做的,只是一個大漢子民應該做的事情。等事情完了,我走不走,那是另一說,至少現在,我不會走。

  李儒也聽出了馬嶠話中的意思,只是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煩勞伯良。」

  「李大人,我也想出一份力,願前往那個什麽山口,抵禦烏孫賊軍,不知可否?」

  越兮站起來,恭敬的說:「馬嶠剛才也說了,此乃我大漢子民所應該去做的事情。」

  李儒想了想,也就答應下來。

  畢竟,這越兮看上去可是不簡單……

  董俷在圖爾尕特山口的壓力非常大,聽說麾下部將全都派了出去,連他的護衛武安國、王戎也被派出去作戰。身邊只跟著一個甘賁,就算加上董鐵,李儒還是不放心。

  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更何況這越兮,也好像不是個普通人。

  當晚,李儒將馬嶠越兮蔣幹等人都安頓下來,又讓董媛出面,接待麋大小姐麋貞。

  徐庶和石韜回了他們在居延城的家。

  徐母見到闊別八年的兒子回來,也忍不住和徐庶抱頭痛哭,訴說這離別的悲傷。

  只不過,當徐母聽說兒子第二天就要隨軍出征,心裡雖然不捨,卻沒有挽留徐庶。

  反而轉身進了內室,片刻後出來時,手中卻多出出了一件滕皮甲和一把寶劍。

  徐母把滕皮甲和寶劍,放在了徐庶的手裡。

  「大都督為奸人所害,卻沒有停止過揚我漢室威嚴。這甲胄和寶劍,是娘請四小姐為我要來的。娘就想,我兒能回來了,就把它交給我兒,讓他為大都督效力……如果有一日,大都督真的失敗了,娘也會穿上甲胄,提起寶劍,為大都督效力。」

  這話說的很簡單,也沒有任何激動人心的豪言壯語。

  徐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雙手捧著那滕皮甲和寶劍,顫聲道:「兒定牢記母親今日的話語。就算是死,也定會死在大都督的前面,絕不會做那貪生怕死的小人。」

  徐母聞聽,雖流著淚,卻笑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12-28 21:10 編輯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8 21:25
第三二一章大決戰(四)

  徐庶和越兮,帶著滿懷期望抵達圖爾尕特山口的時候,卻呆住了。

  他們沒有見到董俷,因為董俷兩天前帶著華雄硬留給他的五百元戎軍殺進了烏孫。

  圖爾尕特山口,是天山和蔥嶺交匯的地帶。

  南北東三面地勢平緩,向西繞著河谷而行,形成了一個大約寬四引左右的空間。

  四引,如果按照後世的計算方法,大約是一百米左右。

  就在這四引之地,呈現出一個並不算陡峭的坡度,在坡上方,就是漢安軍住宅所在。

  這裡沒有深溝壁壘,也沒有什麽可以依托的堅城。

  除了幾片臨時搭建起來的木柵欄之外,幾乎沒有什麽能夠提供防禦的屏障。

  徐庶在來的路上,已經對這裡的情況非常了解,他更清楚,沒有深溝壁壘的阻擋,就算董俷有通天的能耐,也阻擋不住烏孫十萬,乃至於可能更多的,瘋狂的敵軍。

  駐守在山口的主將,是麯義。

  當董鐵他們抵達的時候,他正和甘賁在山口視察,那一臉的苦楚,表明了心中所想。

  這麽一個地方,怎能可能打贏這場阻擊戰呢?

  「媛容,你可算是來了!」

  甘賁和董鐵不熟,但是麯義和董鐵卻是老朋友了。見到董鐵,他上前就是一個熊抱。

  而越兮則把目光投注於甘賁的身上,從這個雄偉的漢子身上,他能感覺到那種強者才會擁有的氣勢。殊不知,甘賁也正在看著他,兩人目光接觸,都感受到了對方身上那種無與倫比的強大力量。若非大戰將至,這二人說不定就會先比試一番。

  「主公怎麽出擊了?」

  董鐵聽麯義說完,頓時急了,「老麯,你怎麽可以讓主公深入險地,為何不阻止他?」

  麯義苦著臉說:「我還沒阻止?我就差抱住主公的腿,不讓他走了……可是主公那脾氣你也該知道,一旦做出決定,天王老子來了都休想讓他回頭,我又有什麽辦法?」

  「可是……」

  徐庶卻攔住了董鐵,「媛容,主公這樣做,是對的!」

  「哦?」

  「說實話,主公從擔當這任務的時候,恐怕就已經做出了決斷。若說這守城的經驗,雖然主公麾下猛將如雲,卻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主公。從宛縣開始,主公已經多次行防禦之事,我想除了幾位老將軍之外,沒有人比主公更熟悉如何防禦。」

  麯義已經通過董鐵,知道了徐庶的來歷。

  當下問道:「可這和主公出兵烏孫又有什麽關係?」

  「將軍,你莫要忘記了,論防禦,主公可謂出色,可是若說起騎戰,誰有比主公更擅長捕捉戰機呢?當年他送我去鹿門山的時候,就曾經說過一個很有意思的構思。敵進我退,敵退我追,敵疲我擾……主公當時將這種戰術,稱之為遊擊戰術。」

  麯義默默的念叨著,連連點頭。

  「說起遊擊戰術,主公此次出兵,絕對不是為了打擊烏孫人,恐怕在更大的程度上,是為了牽制烏孫人,所以定然會把這戰術發揮到淋漓盡致。麯將軍,想必主公在出發前,曾給過你什麽交代吧。」

  麯義點頭,「確有其事,主公說他會設法拖住烏孫大軍十日,命我在這裡築起要塞。十日之後,他將回轉山口,到時候要塞必須要築好,否則就軍法從事……可這都已經是第三天了……你也看到了,這裡什麽都沒有,怎麽可能築起一座要塞呢?」

  徐庶一蹙眉,向四面打量起來。

  時已十一月中,正是三九寒冬。西域已經下了數次大雪,放眼望去,是白茫茫一片。

  徐庶丈量了一下山口的寬度,然後又在甘賁的陪同下,登上兩邊的山嶺。

  他一直沒有說話,時而蹲下來撥開地面,抓起一把泥土,時而緊走數步,觀察山口的坡度。

  一直到晚上,徐庶都是一言不發。

  回到臨時搭建起的營地當中,徐庶又要來了此次拉過來的輜重物品清單,認真的看起來。他不慌不忙,可是麯義等人可實在是有點忍不住了。好在有董鐵阻止,幾次想要過去詢問,最後還是忍下來了。這一夜,所有人都在一種焦躁的情緒中渡過。

  第二天一早,麯義被一陣嘈雜聲吵醒。

  披上厚厚的大氅,他走出中軍大帳,卻發現所有人都在熱火朝天的忙碌著。

  「元直,你這是……」

  看著營地中擺放著幾口大鍋,有人不斷的把積雪鏟進鍋裡,同時還有人從山坡上鏟下了一桶桶的積雪,往鍋裡倒。另有一批人,是人手幾個麻袋,把濕漉漉的泥土挖出來,撞在麻袋裡。

  董鐵領著技擊士,在山口砍下了一顆顆樹木,搭建成了一個營墻的框架。

  裝滿泥土的麻袋往那框架裡面填裝,不僅是在這山口,兩邊的山嶺也是如此作為。

  麯義很疑惑的拉住了徐庶,「這是幹什麽?」

  徐庶好像是一夜沒有休息,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不過他的精神看上去非常的好,笑呵呵的說:「當然是築城嘍。麯將軍,你難道忘記了,當年主公在滎陽時,是如何阻擋住關東諸侯的幾十萬大軍嗎?我昨天翻看了清單,發現主公在出征前,專門去信,要居延城送來十萬隻麻袋,想必就是這個心思。」

  滎陽,屍城……

  這是麯義印象最深刻的事情。

  他曾在戰後去看過,只可惜當時屍城已經不見,只能感懷出當時那種慘烈的戰況。

  「元直,真的可以嗎?」

  徐庶笑道:「肯定沒有問題。如今正是三九嚴寒,西域的氣溫比當初的滎陽,可要冷十倍。呵呵,我昨天晚上讓人做了一個實驗,只片刻功夫,一壺熱水放在外面,就凝結成了堅冰。這裡什麽最多,積雪和泥土……只要我們搭建出框架,明日就可以在這裡築起一面牢不可破的城墻。此外,兩面山嶺也需要派人防禦,這樣我們就形成了一個屏障,六天之後,主公回轉這裡時候,就完全可以高枕無憂。」

  畢竟是年輕啊……

  徐庶說完之後,立刻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麯義才是董俷委派的主將,他在沒有先告知麯義的情況下,就擅自展開行動……

  忍不住看了麯義一眼,徐庶心裡不免有些忐忑。

  好在麯義正想著這事情的可行性,也沒有往這方面考慮。

  不過,還是要向麯將軍道個歉,請他責罰一下。否則自己剛來,就豎立了一個敵人。

  ******

  清晨,納倫河谷彌漫著濃霧。

  如今的納倫河,河水清澈,錯動的浮冰碰撞,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響。

  這裡沒有後世的那種荒涼,也沒有一望無際的黃沙。事實上,在東漢末年的時候,西域並沒有什麽沙化的現象,可以說是處處綠,洋溢著盎然的生機。

  至於西域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得荒涼了呢?

  董俷也不知道。

  是在唐朝,還是在宋朝?亦或者是……

  這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反正他要守住這片綠色,但先決條件就是,他必須征服這片土地。

  順著納倫河往下遊走,就是赤谷城。

  當然,從這裡到赤谷城還有很長的距離,即便是騎著寶貝獅鬃獸,也要有幾天的路。

  董俷想要打到赤谷城。

  不過現在,他必須要解決納倫河谷上的這個集鎮。

  正如徐庶所猜測的一樣,董俷在看到山口的情況,並得知烏孫已經開始調集大軍的消息之後,就決定出兵來冒一次險……唔,也許是冒險吧,不過和以前的冒險想必,這一次的目的性更明確,說不定會更刺激一些吧……烏孫,真他媽的孫子!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董俷強行的按耐住了心中那躍躍欲試的衝動。

  伏下身子,輕輕撫摸獅鬃獸那柔軟的鬃毛,一名小校,牽著一匹馬,來到他的身旁。

  西域的天,亮的比關中要晚啊!

  好像這裡和中原不是一個時區,至於差多長時間?董俷也說不清楚。

  抬手摘下了雷音錘,並且把一支錘掛在馬鞍橋上。雙腳踩在腳蹬裡,腳後跟輕輕一磕獅鬃獸的肚子。那獅鬃獸心領神會竟邁著小碎步,緩緩的朝著納倫河谷的集鎮小跑……

  五百元戎軍,也隨著董俷開始了行動

  漢安刀,拖在積雪中,劃出了一道道的痕跡。

  眼見著前方的集鎮大門輪廓已經清晰起來,董俷猛然起身,獅鬃獸暴嘶一聲,仰蹄狂奔。

  二十步,距離那集鎮大門還有二十步!

  只聽淒厲的鬼哭狼嚎聲響傳來,一支鬼哭矛兇狠的釘在了木門上,微微的顫動。

  這是絕殺令!

  董俷擲出鬼哭矛,右手摘下了大錘。

  獅鬃獸已經衝到了大門前,董俷氣沈丹田,揚錘狠狠的砸在了大門上,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回蕩在寂寥的夜空中。

  緊跟著,漢安軍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怒吼聲,如同風一般,衝進了集鎮中……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8 21:44
第三二二章大決戰(五)

  納倫集的面積並不大,大約八百戶,三千多人。

  如果相對於西域諸國來說,這是一個大地方。不過在烏孫而言,納倫集微不足道。

  可這樣一個地方,卻是烏孫、大宛和龜茲三地最重要的貿易地區。

  幾乎所有的貨物都是在這裡成交,即便是龜茲已經沒有了,納倫集依然是一個西域商人的落腳點。從戰略意義而言,這裡無關緊要,但對烏孫而言,卻非常重要。

  董俷也不知道這屁大的地方有什麽用處。

  原本就是襲擾,他所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讓烏孫惶恐,讓烏孫人感到害怕。

  正好有這麽一個地方,正好這裡處於河谷地帶,董俷也就順帶著看中了這裡。

  元戎軍衝進了納倫集後,從馬背上的兜囊裡拿出一個裝滿火油的瓶子,就朝著那集鎮裡的簡易房舍砸了過去。隨後火折子隨風一搖,火焰生出,就扔向了房捨。

  整個納倫集,一下子被大火所吞噬。

  想想看,這麽一個小集鎮,而且又處於烏孫中部地區,誰會在這裡惹事生非?

  整個集鎮加起來也就是二三百的鄉勇,天這麽冷,一個個縮在被窩裡早就睡了。

  當整個納倫集開始熱鬧起來以後,元戎軍揮舞著漢安刀,把衝出火場的人當場砍殺。

  董俷在轟開了納倫集的大門後,就勒馬袖手旁觀。

  事實上,這種程度上的戰鬥,他還真的是懶得出手。

  擁有最好的武器,最好的戰馬,最好的裝備。元戎軍如果連這些人都對付不了,董俷打算回去後就把這支人馬給撤銷了,省的耗費糧食,省的浪費並不寬裕的軍費。

  嘶喊聲,淒厲的哭號聲……

  已經無法再打動董俷的心。所謂的正義,所謂的仁恕,都是狗屎。

  這是戰爭,你死我活的戰爭,稍有一點的仁恕之心,就會陷入萬劫不覆的境地中。

  獅鬃獸很失落的搖頭晃腦,似乎對這種戰鬥沒有半點興趣。

  殺戮持續了半個時辰,衝天的火焰,照亮了黎明前的黑暗……

  董俷計算了一下時間之後,嘬口發出一聲厲嘯,元戎軍迅速離開了火場,隨著董俷撤離,消失在黑暗中。而納倫集,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火焰劈劈啪啪的爆響。

  ******

  烏孫人正在赤金城集結兵力,準備援救大宛。

  十三萬大軍,已經是烏孫人能夠集結的所有精銳。他們也非常清楚,如果大宛完蛋了,那麽下一個就是他們。雖然烏孫和康居、北匈奴有盟約,可那又能怎麽樣?

  北匈奴被纏在了堅昆一帶,暫時無力給予烏孫支持。

  而康居……明明說好了要相互幫助,可是大宛的戰事已經拉開了序幕,康居卻沒有動靜。據說大月氏國正在猛攻康居,使得康居不得不召集傾國之兵來和大月氏抗衡。

  大月氏的國力不差,可是怎麽就和漢軍扯到了一起?

  不過沒關係,就算是沒有康居和北匈奴的支持,烏孫和大宛聯手,依然不可小覷。

  就在烏孫人準備出兵的時候,納倫集噩耗傳來。

  整個集鎮三千多人,只活下來了幾百個人,其餘的人不是被殺死,就是被燒死。

  烏孫相大祿翁歸靡已經年過花甲,在烏孫頗有聲望。

  這烏孫的王,被稱之為昆彌,而相大祿就類似於漢語中的宰相之意,統領烏孫軍政。

  其實在烏孫國內,也並非是很和諧。

  大昆彌元貴靡帶有漢家血統,祖上曾經與漢室和過親,所以對漢室還是頗有感情。

  而翁歸靡不同,他自認身體裡流淌的是匈奴人的血,在理念上更親近匈奴。

  烏孫曾有大小昆彌之爭,雖然已經平息多年,可並沒有消除掉國內的這種分歧。

  於是,當漢室強盛的時候,大昆彌的權利就會增強。

  一旦漢室衰弱,相大祿的權利甚至會超過大昆彌,成為烏孫真正的主事人。

  很不幸,如今漢室正在衰落,相大祿翁歸靡也就壓過了元貴靡,成為烏孫的話事人。

  聞聽納倫集出事,翁歸靡本能的反應就是:消滅了這支漢軍。

  但旋即又冷靜下來,對麾下人說:「漢軍這麽做,肯定是想要拖延我們出兵的時間。他想拖延,我們偏不遂他的心願。傳令三軍,繼續整備,準備出兵圖爾尕特山口。」

  按照翁歸靡的想法,只要能出兵山口,和大宛前後夾擊,擊敗了漢軍之後在回手收拾這一小支漢軍,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他卻忽視了,這件事給烏孫帶來的影響。

  就在翁歸靡繼續集結人馬的時候,董俷帶領元戎軍,卻出現在烏古裡平原上。

  烏孫人很少興建集鎮,除了王治赤金城以外,也只有寥寥幾處城鎮,是為貿易而興建。大多數時候,烏孫人是處於遊牧狀態中,隨著水草而遷移,在草原上紮下營地。

  莫要小看烏孫人的遊牧,他們可是盛產好馬。

  西極馬、汗血獸,是烏孫和大宛兩國的特產,可以說也是烏孫和大宛兩國的命脈。

  烏古裡水草豐茂,是遊牧的天堂。

  而烏孫的控弦,至少有三分之二就出自於這烏古裡。

  如今,烏孫的控弦於赤金城集結,烏古裡的防衛,也就變得格外空虛。

  董俷勒馬眺望,仿佛自言自語一般,「打了你的老窩,我就不信你們還能耐住性子。」

  輕輕的抬起手,身後的元戎軍刷的擎出了漢安刀。

  眼望著正前方那升起炊煙的營地,董俷細目一瞇,猛然爆喝一聲:「殺!」

  那『殺』字出口,元戎軍策馬衝鋒。董俷一馬當先,催馬向烏孫人的營地衝去。

  這一次,他要出手了!

  烏古裡人和納倫集的人不一樣,這裡幾乎是男女老幼,都從小生活在馬背上。一個部落有三千人,那就幾乎是有三千個戰士。雖然眼前的這個部落看上去並不大,而且精壯都被抽調去了赤金城,可即便如此,剩下的那些人恐怕也不太容易解決。

  這是一次硬碰硬的戰鬥,董俷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部落中的人遠遠的就看見了元戎軍,隨著悠長的號角聲響起,數千人從營地中殺出。

  為首的老者,是這部落的首領,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提刀衝在最前面。

  相距二十步,董俷振臂發出鬼哭矛。只聽一聲刺耳的銳嘯,如鬼哭狼嚎一般。一抹烏芒陡然出現,將那老者的胸膛貫穿,並且把他的身體從馬背上帶起,砰的摔在地上。

  無數戰馬衝過,那老者眨眼間就成了一堆爛肉。

  董俷摘下雙錘,衝進了亂軍之中。雷音錘八音齊鳴,帶著刺耳尖銳的聲響,上下翻飛。

  他不知道對手是什麽人,甚至來不及看那些人是男是女,有多大年紀。

  雙錘舞動,是沾著就死,挨著就亡。任那部落人數占據上風,卻無人可以阻擋。

  元戎軍揮舞著漢安刀,所過之處,血肉橫飛。

  那漢安刀鋒利無比,而烏孫人的兵器,顯然是不在一個等級之上。不是被斬斷,就被被刀口的鋸齒攪斷,殺得烏孫人鬼哭狼嚎。元戎軍的刀法並不複雜,可是在戰場上的撕殺極為有效。一劈,一砍,一拉,卻產生出了巨大的殺傷力,令烏孫人心驚肉跳。

  董俷沒有趕盡殺絕,在殺散了這支部落之後,一把大火點起,而後就帶著人迅速撤離,趕赴下一個目標。

  不過,部落裡的那些戰馬,全都被元戎軍帶走。

  有獅鬃獸這麽一匹馬王存在,戰馬也就變得非常容易控制。

  董俷很清楚,在烏古裡平原上,必須要保持住強大的機動力,而戰馬就成了必不可少的一個存在。與其是從戍縣帶來,還不如就地奪取。孫武十三篇不也有這樣的話嗎:奪取敵人的一石糧食,就等於為自己增加了十石,對馬匹而言也是一樣。

  烏孫人的戰馬,絲毫不比元戎軍的馬匹差。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要好過元戎軍的戰馬。唯一的差別就是西極馬少了個馬掌。

  不過這沒什麽,在董俷沒有鼓搗出馬掌和雙馬鐙之前,大家不都是騎著裸馬?

  董俷才不會去管這些!

  在一日之間,元戎軍奔襲三百里,連續襲擊了三個部落之後,而後飄然而走。

  相大祿翁歸靡卻要瘋了!

  「不行,如今我們當務之急,是要盡快出兵大宛,怎麽能把精力放在這一小支人馬身上?」

  赤金城的相府大廳內,相大祿大聲的咆哮。

  「大宛與我們唇亡齒寒,如果大宛有失,接下來就是我們烏孫人!」

  話說的是沒有錯,可是卻無法讓麾下各部的將領平靜下來。

  「相大祿,你總是大宛大宛大宛……大宛和我們又有什麽關係?現在,是我們的家園被漢軍攻擊。七個了,烏古裡七個部落被漢軍殺得是雞犬不留。勇士們已經快瘋了。被燒的是他們的家園,被殺的是他們的親人。如果不能盡快解決這支漢軍,天曉得他們還要殺多少人?我已經努力了,可是我也真的是有點壓制不住了。」

  「是啊,相大祿……這樣下去,我們的勇士怎麽可能安下心去戰鬥?」

  將領們也毫不示弱,和翁歸靡爭辯起來。

  對於這種情況,翁歸靡如何能不知道。可他也沒有辦法,那支漢軍行蹤飄忽,根本沒有什麽規律可循。而且戰鬥力驚人,派出小部人馬,根本沒有用處,可派出大部人馬,大宛又該怎麽辦?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有人來報:大昆彌來了!

  翁歸靡聞聽,心裡不由得一緊。

  他和元貴靡素來不是很對付,這時候元貴靡突然前來,決不可能只是探望那麽簡單。

  正想著,元貴靡已經走進了大廳。

  「相大祿,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的王宮外,聚集了無數的勇士,他們都要求回家……還有,那支漢軍又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可以在烏古裡好像進出家園一樣的自如?」

  元貴靡聲色俱厲,可是那眼中,卻流露出一抹笑意。

  翁歸靡如何看不出,在元貴靡心中的那一絲喜悅。

  這家夥,果然是來和我添亂的!

  「大昆彌,不是勇士們無禮,而是相大祿遲遲不肯做出決定。勇士們的家園被毀,親人被殺,如今都憋著一股火,想要回家尋找仇人。可是相大祿卻非要我們去救援什麽大宛……請恕我無禮,我還以為,相大祿是大宛人,而不是我們烏孫人呢。」

  這話可說的有點嚴重了!

  翁歸靡氣得說不出話來,但是元貴靡眼中的笑意卻更濃了。

  「將軍們這話說的也不錯,我並沒有責怪勇士們,只是想要詢問,相大祿究竟有什麽對策?」

  這一句話,可是讓烏孫的將領們都把目光放在了翁歸靡的身上。

  完了……大宛完了!

  有了元貴靡撐腰,翁歸靡知道,他已經無法在阻止這些將領了。事實上,隨著漢軍不斷西進,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強硬姿態時,元貴靡的權利就在悄然中不斷提升。

  如果不答應的話,只怕……

  翁歸靡頹然的坐下來,如同自言自語一般:「好吧,既然你們已經有了決斷,就隨你們吧。」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8 21:48
第三二三章大決戰(六)

  王車在赤金城街道上緩緩行駛,過往行人早早的避到路邊,跪在地上俯首靜默。

  元貴靡坐在王車當中,從車簾的縫隙向外張望,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在他身旁,跪坐一名內侍,見元貴靡神情愜意,忍不住開口道:「王上,相大祿這次低頭,只怕是威信大減。王上為何不趁此機會,將大權奪回,與漢王和談呢?」

  這如果是在漢家朝廷,內侍的一番言論,肯定會被冠以閹寺問政的罪名。

  不過在烏孫,這種行為倒還算能理解。特別是元貴靡自登上王位之後,翁歸靡大權獨攬,能說上一些貼心話的,也就只有這些內侍,故而元貴靡對內侍倒也寬宏。

  能與元貴靡同車,自然就是他的心腹。

  元貴靡嘿嘿的笑了,「收攏王權?談何容易……自七十年前漢室衰弱,相大祿這一支已經延綿三代,想要從老翁的手裡奪回權利,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今日看那些將領對老翁不滿,也只是因為老翁不讓他們回去。可是從心眼裡,這些人還是向著老翁的……所以我還要繼續忍耐,已經等了這麽多年,多等些時日又有何妨?」

  「王上聖明!」

  元貴靡說:「更何況,漢室比之七十年前還要衰弱,只不過西域這一支,展現出了極為強大的實力。這支漢軍和我們思想裡的漢軍不一樣,表現出極為強硬的態度。所以,我還要繼續觀察,還要繼續等待……最好漢軍和相大祿能拼個兩敗俱傷。」

  內侍有點不明白了,「王上的意思是……」

  「我可不想去張掖,但我也不想過分的激怒漢軍。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漢軍和相大祿兩敗俱傷,然後我再出面和談,一舉收了相大祿的軍權,而漢軍也必須向我退讓。如此一來,我就可以繼續待在這烏孫,豈不是比跑去張掖要好上百倍嗎?」

  內侍讚道:「我王實在是英明啊!」

  「我也知道,漢軍襲擊烏古裡,是為了拖延時間。既然如此,我索性幫他一把,反正翁歸靡遲早還是要和漢軍來一次決戰,我只是從這裡面撈取一些好處而已。一俟老翁和漢軍開戰,你就設法聯繫那些忠於我的部落,若成功了,少不得你的好處。」

  「小人能伺候王上,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好處什麽的,小人就不想了,只要王上能好,小人就很開心了。還請王上放心,小人一定會把這件事,處理的妥當。」

  元貴靡輕輕點頭,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

  剛剛集結起來的烏孫大軍,一下子又分散開來。

  整個烏古裡平原都在動蕩著,烏孫人叫囂著要抓到漢軍的人馬,然後定要挫骨揚灰。

  幾十路人馬在平原上散開,尋找著漢軍的下落。

  可是,董俷這一支人馬行蹤飄忽,殺戮果決。遇強敵絕不出現,對那些防禦空虛的小部落,卻是格外兇狠。所過之處,是雞犬不留,屍橫遍野,把個烏孫人逗弄的是火冒三丈,同時又沒有辦法。只能下達死命令,不顧一切的尋找元戎軍決戰。

  而這時候的董俷,卻已經撤出了烏古裡平原。

  把俘獲的戰馬丟棄,元戎軍經過一連串的血戰,也損失了八九十人。

  已經差不多了,想必山口的要塞已經築起,再逗留在烏孫,迂回的空間會越發的狹小。

  不過,在撤離之前,董俷還是決定給烏孫人一點顏色。

  於是率領元戎軍,於兩天一夜之間,奔襲千里,殺至赤金城下,突襲烏孫大營。

  烏孫大營隨著兵馬的散開,兵力相對變得空虛了許多。

  不過即便是如此,依然聚集著一萬多烏孫昆彌軍,是專門負責守衛赤金城的人馬。

  當晚,董俷率領人馬殺入了昆彌軍大營,見人就殺,四處放火。

  昆彌軍也沒有想到,漢軍會如此膽大,居然跑到了赤金城下來尋事。

  猝不及防之下,整個大營都變得混亂不堪。董俷在大營中殺了個七進七出之後,燒毀了糧倉,而後帶領本部人馬趁著夜色迅速的撤離,朝著圖爾尕特山口遁去。

  而昆彌軍大營,變成了一片火海……

  翁歸靡無法忍受下去了!

  他再一次集結烏古裡各部人馬,並且明確的表示:偷襲烏孫的漢軍,已經撤回了圖爾尕特山口。如果我們不能攻破圖爾尕特山口,那麽將是烏孫人永世的恥辱。

  各部落頭人,也發出了命令,誓要攻破圖爾尕特山口,把漢軍徹底消滅。

  這一次,元貴靡沒有再出面阻止,反而以烏孫大昆彌的名義向翁歸靡下達了旨意。

  不破漢軍,提頭來見!

  翁歸靡也知道,這是元貴靡給他下的套兒。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不能擊敗漢軍,那麽他翁歸靡也就沒臉再做相大祿。

  十一萬大軍,在赤金城下盟誓,浩浩蕩蕩的向山口進發。

  董俷撤回圖爾尕特山口的時候,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座高幾近八丈的雄偉要塞,出現在他的面前。要塞連接山口兩邊的峭壁,原本徐緩的坡度,卻變成了一座近似於馬面一樣,陡峭的冰面。也不知道他們用了多少水,澆在矮破上,使得坡面溜滑,長二十丈,成扇形朝著三面散開,在陽光下閃爍著晶瑩的亮光。

  麯義徐庶,董鐵甘賁,帶著人從中間的滑道迎出來。

  徐庶跪在董俷的馬前,恭聲道:「主公,庶回來了!」

  當董俷看見徐庶的一剎那,又是一怔,「元直,你怎麽會在這裡?難道已經出師了嗎?」

  「這,一言難盡!」

  徐庶被董俷攙扶起來,而後說:「主公,我們還是回營中再說吧。」

  董俷又和其他人見過面,隨著眾人一起走進了山口的要塞之內。只見這要塞冰墻,寬大約一丈左右,呈馬面和山口的緩坡鏈接在一起。冰墻後面,矗立著一座座大營。每座大營中間,都架著十幾口大鍋,不斷的有人把積雪運來,提著燒開的水,往馬面上潑去。

  在兩側懸崖山頂,也建起了兩座營寨。

  徐庶介紹道:「這兩山營寨,是為了防止烏孫人搶占。到時候他們居高臨下,我們就有麻煩了。甘賁將軍和董校尉各守一座大寨,如此一來,可令我兩翼無後顧之憂。」

  董俷點點頭,對這樣的安排非常滿意。

  一群人在大營中坐下,麯義說:「主公出兵這些日子,自戍縣各地不斷送來器械。其中有蒲元蒲校尉送來了一千三百輛鐵滑車,都已經安置在城頭上。主公,這鐵滑車端的是厲害,前兩天小將試了一下,結果是威力驚人,有此大殺器在,烏孫人休想前進半步。」

  這鐵滑車,也是董俷在見到了馬面墻之後,靈機一動想出來的東西。

  歷史上的鐵滑車是什麽樣子?

  董俷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從評書演義中,有一個大致的了解。其實,在董俷搞出四輪車的時候,馬鈞就開始研製用於車駕的軸承。蒲元研究出了鐵滑車之後,配以軸承,使得這運送也方便了許多。

  兩邊以鐵欄桿為主,車上裝配了大約五百斤重的石頭。正面成一個三角形,上面有一根根尖銳的倒刺。這一輛車下去,可以撞碎千斤巨石。而且坡度越大,越長,這鐵滑車的威力也就越發的可怖。麯義第一次實驗的時候,被這鐵滑車的威力嚇了一跳。

  徐庶讓在鐵滑車後面掛上了鎖鏈,這樣就可以反覆使用。

  再加上如山的箭矢,還有一輛輛可以覆蓋一百五十步範圍的霹靂車,整個山口可以說是固若金湯。只要天氣不轉暖,冰墻保持住,烏孫人就別想從這裡衝過去。

  看到這樣的情況,董俷這心裡的石頭,總算是放了下去。

  「這位是……」

  董俷看到越兮的時候,楞了一下。

  這是個高手,從氣度上來看,此人的武藝只怕是不會太弱,至少能和自己打一場。

  只是,從坐下來開始,這個青年的眼神就不太對。

  一直瞄著自己,好像很興奮。

  徐庶連忙向董俷介紹了越兮的來歷,當聽到此人是要來和自己比武的時候,董俷笑了起來。

  「義權只怕是要失望了,我現在真的沒時間和你比武……烏孫大軍三日內必然會抵達這裡,在此之前,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回戍縣等候。我可以保證,等戰事結束之後,一定會和你好好的比試一場,你看這樣安排,還可以嗎?」

  董俷溫言說道,不成想這越兮一下子跳了起來。

  「大都督,比武之事可以退後,小將現在是想向大都督請命……大都督開疆擴土,揚我漢軍雄風,小將是很佩服的。小將自幼受父親教導,雖文不成武不就,卻知這守疆衛土,是我男兒的本份。小將想請一支人馬,令烏孫人知大漢男兒的勇武。」

  董俷一怔,詫異的看著越兮。

  片刻後,他突然笑道:「義權,你當知道我是什麽人?你這樣,說不定會被人誤會。」

  「世人皆稱大都督暴虎,兇殘暴虐……可來到這西域之後,小將卻以為,若天下能多些如大都督這樣的暴虎,那塞外的胡蠻,又怎敢睜眼視我大漢的江山社稷?」

  徐庶等人,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董俷無言以對。

  自己是不是越兮他們說的那樣?他心裡很清楚。

  說實話,走到這一步,還不是給逼出來的?如果可能,他更願意和家人一起,快活的過平淡日子,而不是整天介的在殺戮和過活。說實話,有時候真的是厭煩了這種日子。

  算了,愛怎麽說,怎麽說吧……

  董俷心裡嘆了口氣,沈聲道:「義權既然願意,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沈吟了一下,董俷說:「元直的安排已經相當完美,只是一味的防禦,也不是好事。老虎與山地之中可縱橫無敵,可是與騎戰,卻有些弱了……恩,我需要有一支人馬,與山外擾敵。不求能給烏孫人帶來多大的傷害,但務必要使其安寧不得。」

  說到這裡,董俷看著越兮道:「義權,我手中尚有三百元戎,可交付與你帶領,你可願意?」

  董俷這番話,說的很明白了。

  就是要越兮帶著一支人馬,在烏孫境內保持住對烏孫人的騷擾。

  你想幹什麽都行。劫糧道,行騷擾,打家劫舍……我不管你用什麽手段,你只要讓烏孫人頭疼就好。當然,這樣一來,越兮也就陷入了險境之中。首先他沒有後援,只能孤軍作戰。其次也沒有人給他補充輜重,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他們自己解決。

  這任務,很危險!

  可越兮卻不這麽認為。

  董俷把這樣的任務交給他,足以說明了董俷對他的看重。

  換個人的話,董俷還不一定同意呢。有道是,士為知己者死,越兮激動的點頭:「小將定不負大都督所托。」

  董俷笑了笑,沒有再對越兮說什麽廢話。

  有時候聰明人一句話就足夠了。越兮就是個聰明人,你把方向給他,就足夠了。

  該怎麽做,相信他能把握。

  安排妥當了這件事後,董俷又看向了徐庶。

  他突然說:「元直,我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交給你來完成。」

  「請主公吩咐。」

  「你隨龐公學習多年,想必也已經學的八九不離十了。呵呵,這次圖爾尕特山口的事情,就由你來指揮。自我以下,包括我在內,都聽從你的委派,你可敢擔之。」

  這一席話,卻是讓大帳裡所有的人,都吃驚不小。

  徐庶也是一楞,但旋即就明白過來:主公這是想要考校我啊,同時也送了老大的功勞給我……如此說來,我不做也要做,而且一定要做的好,否則可就丟了主公的臉面。

  畢竟,這營帳之中,以徐庶的資歷最淺。

  董俷這樣的一個委任,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麯義一蹙眉,想要站起來說話。

  可想了想以後,還是沒有開口。他也能看得出來,董俷這是想要借此機會,讓徐庶在西域站穩腳跟。不過,這小書生真的可以嗎?別是個只會紙上談兵的趙括吧。

  「庶定竭盡全力,不使主公失望!」

  董俷笑了,看看帳中的眾人,目光落在麯義身上的時候,笑了。

  「老麯,你隨我一起觀戰吧。」

  「啊?」

  「區區烏孫人,還不值得讓我最精銳的背嵬軍出戰,你我不妨一起看看元直的本事。」

  麯義心裡一暖。

  這是把我當成自己人啊!

  他也明白,董俷這樣安排,是害怕自己待在徐庶的帳下不習慣。畢竟,麯義也是身經百戰的老人了。在董俷部曲當中,資格還真的是不淺。冒然讓他聽從徐庶的命令,麯義的心裡還真的會有點彆扭。算了,就聽主公的,在一旁看看徐庶的手段吧。

  董俷越是這樣安排,就越發讓人放心。

  至少他的這種態度,分明是告訴所有人:烏孫人不過是烏合之眾,還不值得我出手。

  當下,徐庶接過了帥印,立刻分派人手,開始了緊張的備戰。

  不得不說,徐庶果然非同凡響,不愧那單福先生的稱號。自接掌帥印之後,布置的是井然有序,三軍動作起來,絲毫沒有半分的混亂。就連麯義也挑不出毛病來。

  就這樣,三天的時間,一晃即逝。

  翁歸靡率領大軍,於第四天清晨,抵達圖爾尕特山口。

  與此同時,典韋、黃忠、華雄、班咫四人,在大宛境內連戰連捷,於十一月末,會師於貴山城下。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8 22:01
第三二四章大決戰(終)

  早在看到山口那座冰城要塞的時候,翁歸靡就已經知道,大宛已經完了。

  可是現在,他也沒有了退路,不管大宛能否拿下來,他都要用一場勝利來平息國內並不平穩的狀況。元貴靡步步緊逼,各部落也生出了在他看來不算太和諧的聲音。

  所以,他必須拿下山口,向國人證明,漢軍並非是不可戰勝。

  只要能拿下了圖爾尕特山口,到時候所有不和諧的聲音,也都將會隨風逝去。

  翁歸靡很清楚,他能夠執掌烏孫大權,是源自於漢室的衰弱。不管西域漢軍多麽威武,漢室已經衰落的事實卻是無法掩蓋的事實。而他所要做的,就是把西域漢軍貌似強大的外表給撕開,告訴烏孫國人,唯有匈奴,才是他們可以依靠的勢力。

  已經是第三天,烏孫大軍如同潮水一般的衝擊著圖爾尕特山口要塞。

  死傷了多少人?

  翁歸靡也記不清楚了,不過那座冰城,已經變成了血紅色。

  殘肢碎肉灑落在那二十丈長,四丈寬的冰面脅迫上,有的已經和堅冰凍在了一起。

  漢軍的防禦器械,實在是太可怕了……

  「相大祿,不能再打下去了!」一名來自烏古裡平原的烏孫將領,淒聲的叫喊:「漢軍得到了天神的護佑,我們再打下去,會把最後一點的家底兒都要丟在這裡。」

  家底兒?

  從赤金城出發的那一刻開始,翁歸靡已經把所有的家底兒都賭上了。

  鏘的抽出彎刀,翁歸靡一刀把那將領砍翻,厲聲喝道:「動搖軍心者,斬立決!」

  說完,他揚起帶血的彎刀,大聲喊道:「烏古裡的勇士們,漢軍也是人,他們就快要頂不住了……只要我們能殺出圖爾尕特山口,那些漢國的女人,財富,都將任由我們拿走。想想那數不盡的金銀財寶,想想那些漂亮的漢國女人,給我衝!」

  女人和金錢,無疑是刺激烏孫人的絕佳武器。

  隨著翁歸靡的喊叫聲,十幾個烏孫將領也顧不得天寒地凍,把身上的盔甲卸掉,光著膀子大吼道:「隨我衝,衝上漢國人的領土,搶奪他們的女人,把他們的土地變成我們的牧場……」

  烏孫人再一次瘋狂的發起衝鋒。

  在簡陋的衝車掩護下,朝著冰城要塞,朝著兩側懸崖,蜂擁而上。

  徐庶,身穿母親親手交給他的滕皮甲,手持一把漢安刀,站在要塞的門樓之上。

  目光冷幽,帶著一絲絲冷戾之色。

  三天的血戰,讓一個文質彬彬的青年,變成了心腸如鐵石一般堅硬的主帥。

  仔細想想,徐庶甚至要感謝那些黃巾亂匪。見識過成千上萬的黃巾賊衝鋒,眼前的這一幕,似乎也變得不再是那麽可怕。雖然是第一次上戰場,可是內心中,徐庶覺得自己就應該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敵軍的喊殺聲越大,徐庶的心裡也就越冷靜。

  「鐵滑車準備!」

  當烏孫人的雲梯打在了冰面脅迫上的時候,徐庶淡定的發出了命令。

  主公真神人啊!

  居然能想出鐵滑車這樣的武器。不過,這樣的武器,也只有在這樣的環境下最有用處。

  的確,董俷的鐵滑車,也只有要塞這樣的環境下能產生巨大作用。

  隨著烏孫人開始向冰面上攀爬,徐庶的眸光,也變得越發冷幽。經過三天的苦戰,冰面已經不再像早先那樣的溜滑。隨著屍體的跌落,還有鐵滑車一次次的衝擊,使得整個坡面看上去坑坑窪窪,到處都灑落著肉糜鮮血混在一起的冰屑。

  「放開繩索!」

  鐵滑車的尾部,除了有鎖鏈之外,還有一根根繩索,栓在城頭上。

  隨著徐庶一聲令下,鐵滑車帶著轟隆的聲響,向城下衝了出去。所過之處,冰屑飛濺,血肉橫飛。三角形的鐵滑車車頭撞在烏孫人的身上,瞬間就把人撕成兩片。

  巨大的衝擊力,把雲梯摧毀,把烏孫人撕得是支離破碎。

  一輛鐵滑車下去,馬上就有第二輛鐵滑車被推過來。三天的時間裡,因為鐵車碰撞而被毀去的鐵滑車,足有二三百輛。不過大多數時候,都還能把鐵滑車收回來。

  一輪鐵滑車落下,緊跟著就是滾木礌石。

  徐庶盡量減少弓箭的使用,而是把箭矢盡量的提供給兩側懸崖上的甘賁和董鐵。

  畢竟,他二人所要承受的壓力,絲毫不會比他所面對的壓力小。

  董俷和麯義靜靜的站在門旗大纛下方,看著在山口外淒厲哀嚎慘叫的烏孫人,兩人都是面無表情。經歷的戰事多了,這種死傷的場面對他二人而言沒什麽特別。

  只是靜靜的看著,當烏孫人退下之後,董俷抬頭看了看天色。

  「差不多了,翁歸靡想必該收兵了吧。」

  麯義笑道:「如果我是那老小子,看到主公築起的冰城之後,馬上掉頭收兵回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不智。這老小子是瘋了,這簡直就是浪費士卒的性命。」

  董俷卻沒有開口,好像想起了什麽事情,皺起了眉頭。

  「主公……」

  「哦,咱們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不在那老小子的位子上,自然無法體會到他的壓力。據林鄉亭侯送來的消息稱,烏孫國內如今也有些不太平靜……呵呵,那元貴靡打得好主意,想借我們的手上位,又想借匈奴人的力量,保住他的地位。」

  「他那是癡心妄想。」

  麯義冷笑一聲,「怕就怕他是到最後連性命都保存不得,到時候可就該他笑了。」

  這時候,烏孫大營中,傳來了銅鑼響。

  持續一天的攻擊,終於在傍晚時分停止下來。

  烏孫人在丟掉了幾千人的性命之後,一無所獲。而圖爾尕特山口,依然牢牢的掌握在漢軍的手中。所付出的代價,是十二輛破損的鐵滑車,還有上萬支雕翎箭。

  漢軍死傷,大約在二三百左右。

  按照常理而言,這是一個不小的勝利。

  可是董俷並不覺得開心,他在城頭上想起了一件事情,讓他久久無法獲得平靜。

  大宛被殲滅,烏孫也保全不了多長時間。

  接下來,董俷要面對的是冥頑不化的康居國。而這個國家,據說南部是農耕城市,北部以遊牧為主。其中還有大片的土地,屬於山嶺地帶,地形地貌好像很複雜。

  不是董俷的心氣高,而是董俷想要趁此機會,將康居這顆釘子一下子拔掉。

  當然,這還需要籌謀策劃,不能急於一時。而董俷所想的,則是如何在山地中作戰的問題。

  也就是說,一旦對康居開戰,他必須要有一支精幹的山地軍。

  誰可擔當這一重任?

  陳到也好,張郃、龐德也罷,甚至算上在朔方的徐晃,鵲陰的徐榮,好像沒有人精於這支人馬的訓練。而董俷上一世雖然生活在山林之中,可如何訓練山地軍,一樣是沒有半點頭緒。當然,他可以把他知道的那些東西寫出來,但還是沒有用處。

  關鍵就在於,必須要有一支精於山地作戰的人。

  士卒?

  董俷倒不是很擔心。西域羌、氐等族,在大多數人的思想中,都是以遊牧為主。

  可事實上,這些羌、氐的生活習慣並不是完全一樣。

  的確是有遊牧為主的羌人、氐人。不過也有習慣於耕種的羌氐,還有生活與山中的異族。

  這些人,足以組織起一支山地軍,關鍵是誰來擔當。

  當晚,董俷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徐庶。

  徐庶也覺得這是一個大問題,沈思了片刻之後,輕聲道:「若是三爺在,說不定……」

  「沙沙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除了三爺之外,庶曾聽聞那賈龍如今在主公麾下?」

  「賈龍?」

  董俷猛然想起來了這個人。

  但是賈龍的年紀有點大了……他那個學生張任倒是可以用,但董俷卻有點不放心。

  演義裡的張任,是一個非常忠誠的人。

  可誰知道真實的張任,又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物呢?

  徐庶笑道:「其實這有何難?主公不相信張任的話,不是還有一個甘賁嗎?此人頭腦雖然簡單,可畢竟是甘白王三族的後人,多少也會受到些熏陶。以甘賁為主將,以他的武力足以震懾羌氐,輔之以張任,再給甘老虎安排個軍師,足夠了。」

  「軍師?誰可為軍師?」

  「子瑜遠謀,且性情沈穩,心思細密。有他出面,這支山地軍與主公親掌有何異?」

  諸葛瑾?

  的確,諸葛瑾很合適,最重要的是,他對董俷是極端的崇拜。

  有他在旁邊,不管甘賁還是張任,都難以逃出他的算計。更何況,這對諸葛瑾,無疑也是一番磨練。

  董俷想到這裡,「元直此言甚善,我當牢記。」

  徐庶聞聽,也不禁笑了……

  ******

  就在董俷和徐庶在大帳中籌謀未來的時候,一支人馬悄然出現在納倫河谷。

  納倫集已經成了廢墟,但這並不妨礙烏孫人把糧倉建立在此處。有大約三千多人負責看守,成片的倉廩矗立在河谷之中。夜已深,烏雲遮住了月亮,河谷起了風。

  越兮跨坐一匹紅色的西極馬上,手挽韁繩,倒拖三叉方天戟。

  遠遠的,傳來邦邦邦的聲響。

  已經三更天,河谷大營中閃爍著稀疏的燈火,寂靜無聲。

  馬銜枚,蹄裹布,三百元戎沈靜的立於越兮身後。對於這河谷,元戎軍可是一點都不陌生。如今的情形,和那一晚的情形是何其相似?所不同的,就是換了主將。

  對於越兮,元戎軍不了解。

  不過既然主公委派他,想必也不會差了。

  越兮抬頭看看天色,緊了緊身上的戰袍,扭頭看了一眼在他身後的元戎軍。

  如果真的能讓我指揮這樣一支人馬,就算是死了,我也心甘情願。虎狼之將,果然是名不虛傳。我這次如果能打的漂亮,想必大都督也會高看我一眼,倒是個機會。

  越兮想到這裡,不自覺得握緊手中的三叉方天戟。

  這方天戟,重八十八斤,從越兮的祖父開始,不知道曾飲過多少人的鮮血,戟頭的月牙兒,都帶著一抹猩紅的光澤。越兮耐心的等待著,默默的看著遠處軍營。

  隨著刁斗傳來邦邦邦的聲響,四更天已至。

  這時候的人,睡的最沈,警惕性也最低。越兮高舉方天戟,輕呼一聲:「隨我殺!」

  西極馬呼的竄出,朝著那大營衝去。

  納倫河谷距離圖爾尕特山口有兩天的路程,之所以把糧倉設在這裡,就是因為這裡安全。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的一個原因,使得河谷大營中的士兵,警惕性不高。

  等到越兮已經衝到了大營門口的時候,守衛營門的烏孫士卒才覺察到情況不妙。

  幾名士卒蜂擁而上,被越兮躍馬橫戟,挑飛出去。

  大門沒有關閉,越兮帶著人衝進了營地之後,立刻四處放火。

  有河谷大營的守將與睡夢中驚醒,盔歪甲斜的衝出營帳,和越兮正好打了一個照面。

  越兮方天戟在手中滴溜溜一轉,一式巨蟒翻身,大喝一聲,將守將斬殺與馬下。

  整個河谷大營頓時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守衛大營的士卒,紛紛跑出來救火。

  元戎軍架起了連弩,鋼弩呼嘯在空中掠過,點點寒光飛出,四周靠近的烏孫士兵有的被鋼弩給撞飛起來,身體被射了一個對穿。漢安刀帶著一片片森冷的刀雲,在亂軍中好一陣砍殺。眼見著火勢越來越大,越兮這才帶著元戎軍,殺出了大營。

  趁著夜色,一行人遠遁而去。

  在黎明時分,河谷下起了鵝毛大雪,把越兮等人的行跡徹底的掩蓋起來。

  糧倉被燒,烏孫大軍立刻面臨著斷糧的危險。

  而從前方傳來的消息,貴山城被漢軍攻破,集結在貴山城的八萬大宛軍死傷慘重,其中有半數被俘……而大宛王則被生擒活捉,連帶著王妃數百人,被押送往漢安縣。

  翁歸靡,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之中。

  還要繼續打嗎?

  如果就這麽灰溜溜的撤兵,那麽他相大祿的威信,就徹底的沒有了。

  可是如果不撤兵,糧草斷絕,軍心散亂,眼前的冰城要塞依舊是守衛森嚴,怎麽打?

  翁歸靡看上去,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整個人呆坐在大帳中,目光發直,心中茫然。

  「相大祿,不能再打了……我們撤兵吧。至少我們現在還有兵馬,就算大昆彌不肯接納我們,可是我們還有烏古裡啊。我們回烏古裡,重整旗鼓。等康居國大軍和呼屠單於的大軍抵達,我們就可以兵合一處,再殺出烏古裡,烏孫國還是咱們的天下。」

  有謀臣輕聲的勸說。

  如果早在幾天前,有人說出撤兵的話,翁歸靡會毫不猶豫把他殺死。

  可是現在……

  翁歸靡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既然如此,也只有退兵一條路了。傳令三軍,準備撤退!不過,我們不能再回赤金城了,直接退回烏古裡平原,等待時機吧。」

  這一句話,說的是極為蒼涼。

  翁歸靡很清楚,這一次撤退之後,下一次重新入主赤金城,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也許,他是無法看到那一天了……

  烏孫大營的異常行為,被徐庶敏銳的覺察到了。

  他很快就意識到,烏孫人這是準備跑了。原本還想要等待貴山城大軍抵達,將這支人馬圍殲。可是現在看來……不過,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讓他們這麽白白的逃走。

  徐庶立刻下令,巨魔士準備出擊。

  自開戰以來,特別是在戰況激烈的時候,董俷幾次想要出動巨魔士,但都被徐庶阻止。

  巨魔士不出則已,出必然要一戰功成。

  所以要選擇最好的時機,即便是後來調動了背嵬軍出戰,徐庶也沒有使用巨魔士。

  現在,時機已經成熟!

  要塞外的冰面,隨著慘烈的戰鬥,早已經不覆存在了。

  董俷頂盔貫甲,罩袍束帶。跨坐獅鬃獸,掌中雷音錘,隨著悠長號角聲,率領著巨魔士,自要塞中殺出。

  獅鬃獸,發出暴烈長嘶。

  董俷揚起雷音錘,「巨魔揮金錘!」

  「舉世皆震驚……」

  巨魔歌在蒼穹中回蕩,巨魔士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殺向了烏孫軍大營。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8 22:09
第三二五章遼西起風雲

  漢安大都督將兵西域,西域五十國盡入漢室版圖!

  興平四年正月,一條振奮人心的消息,自西域傳來,令疲沓的中原頓時沸騰起來。

  自從董卓被殺之後,關東關中已經亂成了一團麻,戰事接連不斷。

  一會兒是曹操打徐州,一會兒是孫策打劉繇。荊州牧劉表忽而與劉繇聯手,忽而有撕毀了盟約,兵出南陽,忽視豫州;這邊還沒有結束,並州和幽州又打了起來,中原的戰事還沒有平息,樂浪與遼東就發生了激烈的衝突,端的是熱鬧無比。

  和連攻打幽州,張遼兵出受降城,奇襲彈汗山,迫使鮮卑軍不得不退。

  河東衛氏,糾結八萬大軍,趁著河水冰封,侵入三輔,與馬騰聯手夾擊李傕郭汜。

  張魯打蘇固,郭汜攻漢中,劉焉兵出葭萌關,阻擋郭汜大軍……

  整個世界,都亂的一塌糊塗。誰善誰惡,各執一詞,讓老百姓也分不清楚是非真偽。

  而就在這時候,卻有這樣一支人馬。

  當天下人都認為他是邪惡的,他是醜陋的代名詞時,唯有他們還在維護漢室最後的尊嚴。

  各地百姓,苦不堪言。

  而在這支邪惡兵馬的治下,老百姓卻是人人有田地,家家有餘糧,過著富庶的生活。

  當全天下的諸侯,都在鬥得你死我活的時候。

  這支邪惡的兵馬,卻在開疆擴土,在異域立下赫赫戰功,令異族不得敢正視西陲。

  誰對,誰錯?

  有頭腦的人開始思考起來!

  初春的風,襲過幽州大地,把嚴寒驅散。

  小草露出了嫩綠的枝芽,合著那柔柔的風,搖曳不停,好像在跳舞一般。

  一隊騎軍,從官道上徐徐而行。

  清一色的漢軍裝束,為首大將是一個關西大漢,身高八尺,生的齒白唇紅,俊美異常。

  一身荷葉亮銀甲,在陽光下折射光毫,馬鞍橋得勝鉤上,掛著一桿一丈三尺長的亮銀槍,槍刃寒光閃閃,帶著一股子逼人的冷意,那槍鋒刃口出,泛猩紅暗芒。

  「子龍,在想什麽?」

  一個青年將領催馬趕上,和銀甲將軍並馬徐行。

  「國讓,我在想……當初如果我們沒有投奔公孫將軍,而是去朔方,又會怎麽樣?」

  那關西大漢,姓趙名雲字子龍,原本是公孫瓚麾下白馬義從。

  在他身邊的青年,名叫田豫,是漁陽人,和趙雲一樣,都曾在公孫瓚麾下效過力。

  初平二年,公孫瓚在回歸漁陽的路上,被袁紹麾下部將劉備所殺,白馬義從也就隨著公孫瓚的死,而從此消失。趙雲和田豫,帶著公孫瓚的遺囑前往遼西令支,找到了公孫瓚的弟弟公孫範,把公孫瓚的死訊告訴了公孫範之後,就留在了令支。

  原本,依著田豫的意思,是和趙雲一起去朔方從軍。

  可在趙雲的心裡面,董俷是董卓的兒子,董卓雖然不是殺死公孫瓚的兇手,但若非是他,公孫瓚又怎能慘死。更何況,自家兄弟夏侯蘭被呂布所俘,只怕已經……

  所以,趙雲是堅決不同意去朔方。

  哪怕公孫瓚在臨死前告訴他,不要去責備董卓,可趙雲的心裡,總是有一個疙瘩。

  公孫範盛情挽留,趙雲在猶豫了一番之後,就選擇留在令支。

  遼西毗鄰遼東鮮卑,留在這裡,雖不一定能實現公孫瓚對趙雲的全部期望,但至少可以殺胡,可以保家衛國,這對於年輕的趙雲而言,有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田豫苦勸趙雲,可趙雲這較真兒起來,別說田豫了,就算夏侯蘭在也拿他沒辦法。

  好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在苦勸趙雲無果後,田豫也和趙雲一起留在了令支,在公孫範的帳下聽候調遣。

  遼西並不是一個富庶的地方,由於地處偏遠,又有鮮卑作亂,故而人口不算太多。

  公孫範這個人,用田豫的話說:「有小才而無大能,亂世中能否守住基業都成問題。」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田豫堅決不同意趙雲和公孫範走的太近。

  而趙雲也因田豫為他而留在令支,感到非常的愧疚,於是在這一點上,同意了田豫。二人和公孫範商議,決定出兵遼東鮮卑,並且占據了位於幽州之外的白狼城。

  這白狼城,是遼東鮮卑進入幽州的必經之路,位置很重要。

  在對待外族的問題上,公孫範和他的兄長是一個態度。見趙雲願意扼守白狼,自然是萬分的高興。封趙雲為白狼校尉,田豫為督軍從事,領三千精兵駐紮在白狼城。

  趙雲並不是一個善於統兵的人。

  不過有田豫相助,漸漸的開始對兵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眼界和見識都獲得了提高。

  初平四年,當朔方大捷的消息傳來時,趙雲也不禁拍案叫好。

  可是沒過多久……

  對於董卓的突然被殺,田豫表現出了與大多數士族不太一樣的觀點了。

  「事實上,自董卓入雒陽之後,除了在對待士族的問題上有偏差之外,他的一系列政令,包括武功侯所提議的平流三策,平戎三策,招賢令可以說都是針對時政的良藥。若董卓不死,十年後,定能還我大漢一個朗朗乾坤,只可惜……實在可惜。」

  和當初相比,趙雲對董卓的看法,也改變了許多。

  同時對公孫範的作為,也懷有無比的失落。如果換一個人,只怕已經離公孫範而去。

  趙雲之所以為趙雲,就在於他的信。

  不管公孫範如何,人家收留了我們,我們就不能輕言放棄他。

  在這一點上,田豫雖然很不滿趙雲的死腦筋,可也不得不對他感到萬分的欽佩。

  也許正是因為此,我才會和子龍走在一起吧。

  原以為,董家從此也就完蛋了。趙雲和田豫留守在白狼,一邊抵禦鮮卑,一邊默默的觀看著關東諸侯所上演的一幕幕鬧劇。說實話,那些鬧劇讓趙雲覺得很噁心。

  對漢室已經失望到了極點,對關東諸侯也沒有了耐心。

  趙雲和田豫本打算在這白狼待一輩子。我或許沒有能力改變天下,但我至少要保住這一方鄉土的安寧。至少,我們在這裡一天,鮮卑人就無法直面幽州的父老鄉親。

  但是……

  令天下諸侯都感到震驚的是:董俷並沒有就此而沈淪,反而在西域混的是風生水起。

  自大將軍竇憲之後,漢室何時建立過如此功勳?

  這不單單是把敵人擊潰,擊敗,而是實實在在的把整個西域納入了大漢的版圖之中。

  那西域五十國,可足足抵得上漢室六分之一的版圖啊!

  如果再加上朔方,漠北高原的土地,那麽董俷手中的土地,就是四分之一個漢室。

  如此顯赫的功勳,就算是關東諸侯想要掩蓋,就算是天下的士人不願意承認,可大多數人的眼睛,還是雪亮。至少,西域漢民衣食無憂,至少,連鮮卑人談起西域,也不禁為之色變。

  趙雲知道:鮮卑人在害怕!

  一旦西域的兵鋒指向了鮮卑,那麽將會是怎樣的一番情形?

  私下裡,趙雲對田豫說:「恨不能在大都督麾下效力,即便戰死沙場,也死而無憾。」

  可惜,如果幾年前他們選擇的董俷……

  但是現在,趙雲和田豫,都要恪守一個下屬的本份。

  說不定有一天,當公孫範和董俷發生衝突的時候,他二人還要和董俷兵鋒相見呢。

  所以,當趙雲聽了田豫的問話之後,笑著搖了搖頭。

  「能為大都督效命,確是一件快事。可如若不能,與大都督與疆場爭鋒,即便是死於大都督之手,雲亦心無遺憾。倒是國讓你,若有機會離開,千萬不要有猶豫。」

  田豫聞聽,立刻露出了不快之色。

  「子龍此話從何說起?你我都仰慕大都督,可是要我背棄朋友,卻是萬萬不能。先主之前對劉玄德何等的器重,到死都沒有想到,那劉玄德會置他於死地。背信棄義,莫過於此……子龍,豫哪怕是死,都不會效仿那劉玄德的作為,與你為敵。」

  劉玄德……

  趙雲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對劉備的仇恨,簡直無法用言語能表達。

  趙雲有一願望:親手斬下劉備的首級。不過看公孫範的情況,只怕是沒可能實現。

  和田豫相視一眼之後,二人忍不住仰天長嘆。

  就在這時,一騎自白狼城方向疾馳而來,風一般的來到趙雲田豫面前,馬上斥候跳下了戰馬。

  「啟稟校尉大人,主公八百里加急,送來急件!」

  說著話,雙手捧著一封信,遞向趙雲。

  自有親兵上前,從那斥候手中接過了信件,轉交到了趙雲的手中。

  信皮上,蓋有公孫範的火漆印信。趙雲和田豫一眼就認出,這信件確實來自遼西。

  心裡奇怪:這許多年都不見有過這種八百里加急,公孫範這一次,又是因為何事?

  趙雲拆開了信封,從裡面抖出信瓤。

  一目十行在上面掃了一眼,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呼:「國讓,大事不好了!」

  田豫看趙雲的臉色,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連忙問道:「子龍,那信上究竟寫的什麽?」

  趙雲倒吸一口涼氣,輕聲道:「幽州牧呂布與遼東太守公孫度,聯手出兵,夾擊遼西!」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8 22:22
  第三二六章盧龍塞

  呂布為什麽會突然與公孫度聯手夾擊遼西?

  這話,就要從董俷送信給呂布,請他出面平息公孫度和樊稠之間的衝突開始說起。

  說實在話,呂布在接到了董俷的信時,卻是一肚子的不高興。

  想當年你董西平有你老爹撐著,指使我幹這個,幹那個也就罷了。如今你已經落魄到了西域,居然還派人給我送信,讓我做什麽調解人?我如今可是堂堂幽州牧。

  的確,呂布現在的官位很能唬人。

  幽州牧,溫侯(縣侯),衛將軍,哪一個頭銜拿出來,也都是讓人不敢小覷。

  雖然董俷的這封信裡面,話說的很婉轉,也很客氣,並沒有指手畫腳的含義在裡面。

  可呂布還是覺得,這心裡面的心氣不是很順。

  依著呂布的性子而言,是不想管這件事。雖然遼東和樂浪是幽州的治下,可呂布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找袁紹的麻煩。若非袁紹,他怎麽會有雲中那一場慘敗呢?

  魏攸出面勸阻住了呂布。

  劉虞死了……自扶呂布上位之後,魏攸的身體也開始變得不好了。

  畢竟這年紀大了,加上幽州的惡劣氣候,公務繁雜等等,讓魏攸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不過在聽到董俷來信之後,他還是拖著病體找到了呂布。

  呂布正在花園中和妻子嚴氏、來鶯兒飲酒。除了這三人之外,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男孩兒名叫呂擷,是呂布和正妻嚴氏所生,年已十四。

  這嚴氏,也是並州大戶,當年呂布能崛起,裡面有不少嚴氏的功勞。這嚴氏生就豪爽的性情,能文能武。兒子呂擷也是身體健壯,比之同齡人高了不少,也魁梧許多。

  這呂擷追隨呂布學武,一桿方天畫戟使得出神入化。

  只是年紀尚小,呂布對之極為寵愛,不肯讓呂擷走上戰場,故而至今是聲名不顯。

  女兒呂欣,年方六歲。

  是來鶯兒和呂布的結晶,小小年紀不但有母親的美貌,也頗具父親的英氣。

  別看呂欣是庶出,可一家人對呂欣的喜愛,甚至超過了對呂擷。用呂布的話說,「我這女兒,是天生的富貴命。將來若非是雄霸天下的英雄,休想娶走我的女兒。」

  所以,當魏攸來訪的時候,呂布也沒有讓妻妾離開,反而抱著呂欣相迎。

  在塞上人看來,讓妻妾出面款待,是一種對客人的尊敬。但是這種風俗若是落入了士人的眼中,卻是極端的侮辱。女子怎能登上台面?演義裡,呂布在徐州曾讓妻妾出面迎接劉備,卻氣得張飛拔劍要和呂布決鬥。事實上,除了看不起呂布之外,這裡面也有一定的文化觀念習俗上的差異。只是呂布和張飛,誰也不肯解釋。

  好在魏攸也是生在在幽州,對呂布的這個習慣,倒是能理解。

  坐下之後,魏攸寒暄了兩句,開門見山道:「主公,聽說您不打算出面調解遼東和樂浪的衝突?」

  呂布臉一沈,點頭說:「布確是不想出面。那遼東、樂浪地處偏遠,我何苦為此事而出面?讓他二人鬥個你死我活,我坐收漁人之利,豈不是省了很多的麻煩?」

  魏攸搖頭,「主公,你錯了!」

  若換個人這麽說,呂布早就一腳踹翻了桌案,拔劍殺了對方。

  可魏攸不一樣,那不管怎麽說,都是呂布的半個老師。

  心裡雖然有些不快,但呂布還是耐著性子說:「先生,布那裡錯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又有什麽不對?」

  魏攸道:「主公以為,最大的敵人是誰?」

  呂布想了想回答:「並冀的袁紹,塞外的鮮卑,都是我之大敵。」

  「那主公以為,與這兩方交鋒,又能有幾分的勝算?」

  呂布想了想,卻沒有回答。

  魏攸正色說道:「鮮卑雖然勢大,不過卻已經是盛極而衰。和連與其父相比,一個是老虎,一個是不成氣候的家狗。有張遼徐晃在朔方牽制,和連縱是有心,也無力南下……不過並冀袁紹,卻非同一般。主公就算能勝他,也絕不是旬日可做到。」

  老頭子說這番話的時候,很沈穩,也很直接。

  呂布雖然驕狂,卻不是一個不知道好歹的人。聽老頭子這麽一說,也忍不住點頭承認。

  「若主公與袁紹交鋒,那公孫和樊稠二人,不論哪一個勝利,必將實力大漲。到時候,他處於遼東邊荒,又怎能甘心?一旦鬧將起來,主公你就要面臨腹背受敵的窘況。」

  呂布聞聽,倒吸一口涼氣。

  「若我揮兵攻取遼東樂浪,又該如何?」

  「呵呵,別看公孫度和樊稠現在打得兇狠,可畢竟都是出自一家門下。如果主公出兵,他二人定然會捐棄前嫌,聯手迎戰。莫要忘記,這並冀二州,尚有袁紹。」

  呂布的面頰,抽搐了兩下。

  還是這老家夥看的長遠,我卻沒有想這麽多。

  「敢問先生,那布當如何做才好?」

  「公孫度和樊稠,必須並存。二者相互牽制,可保我後方暫時無虞。等我們能收拾了袁紹之後,再對付這二人。到時候我們雄霸北方三州,區區遼東樂浪,不足為慮。」

  魏攸說著,輕撚鬍鬚道:「更何況,我們還可以趁此機會,賣那位西域王一個面子。」

  「為何要賣他這個面子?」

  魏攸笑道:「很簡單,我們需要朔方保持對鮮卑的牽制。主公,你以為那位西域王,會甘心一輩子待在西域嗎?觀其所為,就是為了清除其後方之隱患。一俟西域平定,董西平定然會出兵……有這麽一個盟友在,總好過多一個敵人,是不是?」

  魏攸這一番語重心長的話語,讓呂布陷入了沈思。

  「真的,要幫他嗎?」

  抬起頭,向來鶯兒看去。

  只見來鶯兒正在專心致志的逗弄著女兒,根本就沒有聽呂布和魏攸在說些什麽。

  呂布不爽董俷,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原因。

  想當初,董俷在長安剽竊《愛蓮說》一文,做賦贈送與來鶯兒,引得雒陽轟動。

  來鶯兒有一段時間,也因這《愛蓮說》而對董俷無比的癡迷。

  若非知道蔡琰的存在,她絕無希望進董家門,這一段姻緣,還真的有些說不清楚。

  也許有人要問,為何呂布能娶來鶯兒,董俷就娶不得?

  很簡單,呂布的正妻嚴氏,不過是九原大戶之女,說穿了並沒有什麽社會地位。

  所以,以呂布的身份要納妾,自然沒有問題。

  可蔡琰就不一樣了!

  飛白先生蔡邕的女兒,當世聞名的才女。這樣的身份地位,董俷可以娶任紅昌和董綠,卻是萬萬不可能娶一個舞伎。那是蔡邕和蔡琰,都無法接受的一個身份。

  呂布也是後來才知道了這件事情。

  心裡難免有些疙瘩。之所以拜師魏攸,裡面也有一些董俷的緣故在裡面。

  武的比不過,文的也不行。連納妾的對象,也是因為董俷不接受最後才嫁給了自己。

  這讓呂布心裡面,怎麽可能舒服?

  好在,自從嫁給呂布之後,來鶯兒相夫教子,表現的非常得體。

  呂布也是愛煞了來鶯兒,既然大家都聰明的不提及這件事,他也懶得去再翻舊賬。

  沈吟了片刻之後,呂布說:「既然如此,還煩請先生以我的名義書信一封給那公孫度和樊稠。就說我得武功侯的囑托,請他二人就此罷兵,各守其土,不得再有衝突。如若不然的話……我當興兵,與其中一方聯手。到時候可別怪我不講情面。」

  魏攸聽聞,點頭答應。

  樊稠不是個惹是生非的人,他守住樂浪,同時按照董卓的交代,對三韓進行兇狠的打擊。這次衝突,完全是公孫度挑起來。事實上公孫度面臨扶餘和烏桓的壓力,也希望能擴展後方,增加勢力。這自然不可避免的,就和樊稠產生了嚴重衝突。

  雖然董卓死了,可樊稠還是忠於董家。

  公孫度卻不一樣,他是個有野心的家夥。董卓一死,關東大亂,他就生出了一些念頭。

  接到呂布的信之後,樊稠自然沒意見。

  可是公孫度卻是滿腹的怨言……不過,他也沒辦法,區區遼東,還真的抗衡不得呂布。

  所以,公孫度就把目光放在了遼西方向。

  公孫範和公孫度,雖然都是姓公孫,可彼此之間,卻沒有半點的關係。

  公孫範在遼西,儼然是自立山頭。非但不聽從呂布的命令,而且屢次與烏桓聯手,襲擾遼東。

  一方面是為了震懾幽州,一方面也是為了安撫公孫度。

  呂布決定和公孫度聯手夾攻公孫範,而後平分遼東,算是讓公孫度這心裡平衡了不少。

  興平四年三月,西域戰事已經落下了帷幕。

  翁歸靡被董俷麾下大將越兮所殺,典韋的乞活軍在正月時殺入烏孫,摧枯拉朽一般的直撲赤金城下。元貴靡沒想到翁歸靡十幾萬大軍會被殺得落花流水,根本來不及反應,已經是兵臨城下。無奈,元貴靡獻出降書順表,被押送至漢安縣居住。

  至此,整整持續了一年之久的西域大戰,正式結束。

  蔥嶺、天山各路諸侯國,在得知了大宛烏孫相繼覆滅的消息之後,紛紛上疏投降。

  董俷也沒有拒絕,把這些諸侯王全部送到了漢安縣。

  自有羊續來負責安排這些諸侯王,董俷才懶得去理睬這件事情。

  臧霸率軍陳兵於呼揭草原,與陳到的踏白軍兵合一處,在北匈奴草原上站穩腳跟。

  由此,西域開始了漫長的休養生息。

  ******

  盧龍塞,位於徐無山麓的東邊,坐落有兩山之間,一邊是雲山,一邊叫做梅山。

  這裡是遼西北部的門戶,具有極為重要的戰略地位。

  呵呵,也許會有人詢問,盧龍塞?沒聽說過……怎麽什麽不什麽的,就是戰略要塞?

  其實,這盧龍塞如果用後世的名字來稱呼的話,就叫做喜峰口。

  整個盧龍塞,是依山而建,有三道城墻,形成了一個『日』字形的防禦體系。

  外圍墻高伍長,寬三丈,長一百丈,有石塊從裡到外的堆砌而成,中心地帶矗立兩丈高的城樓,名之為望日樓。

  主城墻兩端,修建有扶墻。城墻上也各有一座城樓。

  位於梅山上的城樓,叫做梅樓;位於雲山上的城樓,名叫做雲樓。

  由主城墻向內進一百步,兩山之間還有一座高大城樓,長五十丈,寬三丈,名為盧龍樓。

  這本是為了阻止胡族入侵而建立,城墻可以說是高厚堅實。

  裡面有兵營,有馬廊,還有糧倉。只要守將不是個笨蛋,三千精兵,就可以將十萬大軍阻隔於盧龍塞之外一年之久。可說是占盡了天時地利,為遼西北面之天塹。

  趙雲接到了命令,趕赴盧龍塞。

  就這一點而言,公孫範也不是一個廢物。他非但把趙雲田豫從白狼調回,而且還任命趙雲為盧龍塞主將,有先斬後奏之權利,一應物資,都可以任由趙玉來支配。

  趙雲這骨子裡,是個極具情義的人。

  如果公孫範還派個人來牽制他,他也就是應付一下了事。

  可公孫範如此,卻是表明了對趙雲的無比信任。這讓趙雲,又怎能不去盡心竭力。

  以至於田豫苦笑道:「只怕如此一來,子龍更別想從遼西脫身了!」

  是的,趙雲已經下定了決心,死守盧龍塞,要與這盧龍塞共存亡。

  站在盧龍城樓上,看著整個要塞都在忙碌著,趙雲忍不住,握緊了寶劍的劍柄。

  這一次,他要面對的是呂布!

  自虎牢關外和呂布一戰之後,趙雲就更加刻苦的修煉。

  不得不說,他的資質果然非凡。短短數年的光景,他已經盡得舉重若輕的奧妙,並且隱隱有進入舉輕若重之境界的跡象。數年來,他苦苦等候的,就是能和呂布一戰。

  「國讓,我守望日樓,你來坐鎮盧龍樓!」

  田豫一蹙眉,輕聲道:「子龍,你為主將,怎能輕涉險地?還是我來鎮守望日樓吧。」

  趙雲說:「國讓,若說決勝於兩軍陣前,馳騁於萬千兵馬之中,你不如我;可是運籌帷幄,坐鎮中軍,伺機而動……呵呵,我不如你多矣。莫要和我再爭,有你坐鎮盧龍,我在前方撕殺的也能安心。盧龍樓為重地,雲就把一切都拜托與你了!」

  話說到這份上,田豫還能說什麽呢?

  ******

  日子,在無聲無息中一天天的過去。

  趙雲抵達盧龍塞的六天,呂布大軍殺至關下。

  站在望日樓上,趙雲舉目向遠處眺望。只見旌旗招展,幽州軍盔甲鮮明,精神抖擻。

  赤色大纛,上書大漢衛將軍,斗大的『呂』字,掐金邊,走銀線,在陽光中閃閃放光。

  一匹嘶風赤兔獸,自門旗下衝出。

  馬上大將,身披黃金唐猊鎧,大紅色麒麟戰袍隨風獵獵。掌中一桿方天畫戟,頭戴紫金束髮金冠,稚雞翎搖擺,端的是人如虎,馬如龍,在望日樓下,走馬盤旋。

  趙雲一眼就認出,那馬上將正是呂布。

  看到呂布,就想起了夏侯蘭,就想起了當年在虎牢關下的慘敗。

  也真的是多虧了這些年來的修身養氣,隨著武藝越發的精湛,這心性也更加沈穩。

  若是以前,趙雲肯定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可是在此刻,趙雲的心裡,卻生出了一種可笑的想法:端的是天道循環……數年前,我隨奮武將軍在虎牢關下叫陣,一晃六年,卻好像掉了一個個兒,真是有趣。

  望日樓下,呂布厲聲喝道:「我乃幽州牧呂布,大軍已至,爾等還不立刻獻關投降?」

  趙雲冷笑回道:「我以為是誰?三姓家奴,也敢妄稱州牧,真不知羞恥!」

  這一句話,把個呂布罵的是火冒三丈,戟指趙雲道:「無名小卒,休逞口舌之利,可敢與你家溫侯一戰?」

  「某正有此意!」

  趙雲不怕呂布,上一次雖然敗了,可是卻沒有放棄過和呂布再戰一場的願望。

  既然呂布叫陣,他又豈會拒絕?

  當下點齊一千鐵甲軍,提槍上馬衝出了盧龍塞。

  在這裡,卻不得不提及一件事情。隨著董俷雙鐙的秘密被曹操所識破,這雙鐙已經漸漸流傳開來,幾乎整個大漢的騎軍武將,馬匹上全都定有馬掌,配備了雙鐙。

  趙雲胯下馬,是一匹白龍駒,卻是純血的大宛良駒。

  要說對趙雲,田豫還真的沒話說。

  老田家是雍奴大族,自然也有各種生意往來。田豫出重金,請族人自張掖勾來了寶馬銀槍,包括趙雲身上的荷葉明光甲,也是出自於西域,絲毫不比呂布的裝備差。

  當然,比起赤兔嘶風獸,趙雲的白龍駒還是差了一籌。

  可即便如此,也已經是大漢武將之中,算得上頂級的裝備。

  趙雲躍馬衝出本陣,白龍馬搖頭擺尾,嘶聲厲吼。那赤兔馬也不甘示弱,不停的長嘶,前蹄噠噠噠踏踩地面,向白龍馬發出了挑戰的信號。

  呂布一見趙雲,不禁暗自驚奇。

  公孫範,一守家之犬,為何有如此猛將?

  到了呂布這個程度,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知道對手的高低。

  這個趙雲,本事可不弱啊!

  但呂布又是何等高傲之人,勒馬喝問:「對面敵將,報上名來。某家方天畫戟下,不殺無名之輩。」

  這也是趙雲,若換個普通的武將,呂布二話不說,早就衝上前去。

  如今問趙雲的名字,卻表明了呂布對趙雲的重視。

  自虎牢關一戰後,已經過去了六年。當年剛下山的懵懂小子,如今也已經變得成熟。

  趙雲今年二十七,剛進入巔峰狀態之中。

  聞聽呂布詢問,趙雲道:「常山趙子龍,記住你家將軍的名字!」

  說話間,挺槍策馬,就衝向了呂布。

  呂布也不答話,兩腳一顆飛虎蟾,赤兔嘶風獸猛地長身躍起,迎著趙雲就撲去。

  方天畫戟本是倒拖,隨著赤兔馬飛奔而出,呂布揮擊劈斬。

  兩匹馬的速度都十分的驚人,趙雲這一槍刺出,卻是化作朵朵梨花,槍影重重。

  一個是化繁為簡,一個化簡為繁。

  槍戟在空中交擊的一剎那,二馬已經照頭。

  白龍馬甩頭撞向了赤兔馬,赤兔馬仰蹄踹向了白龍駒。這人交鋒,馬也不願意閒著。

  鐺,一聲脆響之後,兩匹戰馬長嘶不停。

  赤兔獸噔噔噔退後了幾步,而白龍駒則連退了十幾步,險些跪倒在地。

  趙雲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手臂感到發麻。

  呂布也暗自稱奇,心道:這小將居然有如此本領?能接下我一擊,只怕不弱於六年前的虢亭侯。

  「小子,好本事!」

  呂布心生愛才之心,有心想要收降趙雲。

  可是趙雲卻不肯給他這個機會,擰槍再次出擊。

  趙雲的槍法,卻是極為怪異。看似招招竭盡全力,可是每每又留下了詭譎後招。

  呂布若是出全力,卻往往擊在空處。

  而趙雲的槍,就如同是盤蛇一般,大多數時候總是處於守勢,一待呂布的攻勢落空,就撲棱一擊,恰好擊在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空擋處,神出鬼沒,防不勝防。

  這也就是呂布,換個人早就丟了性命。

  呂布猶如疾風驟雨的攻擊,不管多麽兇險,總是會被趙雲化解。

  一個是守,卻暗藏殺機;一個是攻,招招奪命。

  這二人打在一起,從正午打到了黃昏。兩軍的戰鼓,都不知道被敲破了多少面,士兵的喊喝聲,也是變得嘶啞無力。

  漸漸的,趙雲可就支持不住了!

  呂布畢竟是呂布,見慣了大風大浪,其經驗比之趙雲可就豐富了許多。

  兩人又戰了十幾個回合,呂布突然把方天畫戟交到了右手,身體在馬上一個側身,讓開趙雲的大槍,砰的就攥住了槍桿。而趙雲也不慌張,順勢推槍,待二馬錯蹬的一剎那,猛然抽出肋下的寶劍,刷的向呂布就砍了過去。

  這一劍,端的是神出鬼沒。

  呂布猝不及防之下,啊的一聲驚叫,撒手鬆開了大槍,身體往下一個哈腰,森寒的寶劍,斬斷了他頭頂的束髮金冠。

  不過,這一劍斬出之後,趙雲胯下的白龍駒也有些支持不住了。

  前蹄一軟,撲通就跪在了地上。趙雲蓬的就摔在了地上,呂布直起腰,見此情形,大喝一聲,也顧不得髮髻散亂,揮戟向趙雲就刺去。

  打了大半天,趙雲也有點撐不住了。

  這麽狠狠的摔了一下之後,身體也有些散了。

  眼見著那方天畫戟落下,趙雲心中暗叫一聲:我命休矣!

  眼睛閉上,但這心裡面,卻已經再也沒有了什麽遺憾。能與惡虎一戰,生平足矣!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8 22:54
第三二七章西域二三事(一)

  就在趙雲落馬的一剎那,從遼西軍中衝出一人。

  此人身高九尺,膀闊腰圓,卻是個步下將。面似鍋底一般,一雙環眼,絡腮鬍恰似鋼針。身穿牛皮軟甲,背負三桿投槍,手裡拖著一根一丈多長的青銅棍,鵝蛋粗細,泛著一股子古拙的冷光。

  「呔,三姓家奴,休傷我家大人!」

  別看這人沒有騎馬,跑起來的速度,卻絲毫不弱於奔馬。

  奔跑中,一隻手從背上抽出投槍,振臂朝著呂布投擲過去,一根,兩根,三根……

  連珠手法施展出來,卻是精湛無比。

  投槍快如閃電,眨眼間就到了呂布的跟前。

  呂布只得收回方天畫戟,使出三陽開泰的招數,鐺鐺鐺,將三支投槍給撥打一邊。

  趁著功夫,趙雲也已經反應過來。

  一個懶驢打滾,站立起來。

  而那黑大漢也已經到了呂布的跟前,距離呂布還有四五步,猛然雙足用力,騰空躍起。

  「吃爺爺一棍!」

  青銅大棍舉火燒天,黑大漢這一蹦起來,卻足足有五六尺高,就聽『呼』的一聲,大棍掛著風聲,當頭朝呂布就砸了下來。速度奇快,棍子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弓形的殘影。

  呂布忙舉起方天畫戟招架。

  鐺……唏溜溜……

  大棍砸在了方天畫戟的戟桿上,發出巨響。

  繞是赤兔馬是汗血寶馬,天下難尋,也有些吃不住力,噠噠噠馬踏地面,連退數步。

  呂布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響,兩臂好像失去了知覺。

  這黑廝……好大的力氣!

  沒等呂布回過勁兒來,黑大漢卻輪圓了大棍,一招秋風掃落葉,口中大喝:「掃馬腿!」

  也就是呂布騎得的是赤兔馬,換上一匹普通的戰馬,肯定會被大棍砸中。

  赤兔馬唏溜溜的暴嘶,前蹄揚起,險之又險的躲過了黑大漢的這一棍。馬蹄落地,大漢的青銅大棍卻在手中滴溜溜一轉,撲棱一個黑虎掏心,爆喝道:「戳心窩!」

  一棍三招,使得快逾閃電一般,招數與招數之間更是銜接的天衣無縫。

  把個呂布嚇得舉起大戟封擋,戟棍撞擊,再次發出巨響聲。而那黑大漢翻了跟頭雙足落地,竟再次舉起大棍,還是舉火燒天式,怒吼道:「再來一次,砸腦袋!」

  呂布軍中,郝萌負責壓陣。

  先是見趙雲和呂布打得難分勝負,又見這黑廝把呂布逼得手忙腳亂,心中不由得大驚。

  「飛熊軍,隨我衝鋒!」

  郝萌挺槍,衝出了本陣。

  另一邊,田豫也已經率領遼西軍殺出了望日樓,大喝道:「子龍休要慌張,我來了!」

  那邊郝萌已經挺槍殺到。

  趙雲來不及拾起銀槍,見郝萌的大槍探過來,一個側身,探手蓬的攥住了槍桿,手上一用力,同時右手提寶劍幹將順著槍桿就推了過去。要說起來,郝萌不算差。

  早在並州的時候,能被呂布看中,並且被列入六健將中,武藝相當不錯。

  但若是和趙雲比起來,這郝萌可就不是差的一兩點了。趙雲的劍快,刷的就到了郝萌的面前。郝萌本能的一閃,手可就鬆開了大槍。可趙雲這一劍卻是隱藏後招,到了郝萌的跟前時突然一變,劍口向上斜撩出去,就聽噗……啊,血光崩現。

  干將,是以戰國時期鑄劍大師干將的名字命名。

  據說這寶劍本是夫妻合鑄,分雌雄兩把。雄劍命干將,雌劍叫莫邪,可說是削鐵如泥。

  寶劍本就鋒利,加之趙雲變招極快。

  郝萌一個躲閃不及,慘叫一聲之後,被干將插進了肚子裡,自下往上是開膛破肚。

  從馬上跌下來,摔落在塵埃中。

  趙雲翻身上了郝昭的戰馬,四五個幽州軍就已經衝了過來。

  雖然不是很趁手,但是在趙雲手裡,郝萌的大槍卻似有了生命一般,撲棱棱若蛟龍出海,槍影過處,衝在最前面的幽州軍被挑落馬下。兩方人馬這時候已經戰在了一處。

  另一邊,呂布和黑大漢也分出了高下。

  那黑大漢來來去去就是三招,和呂布打了幾個回合後,呂布就已經摸清了他的底細。

  大戟展開,黑大漢又怎是呂布的對手。

  幸好這時候趙雲殺了過來,與那黑大漢聯手抵住了呂布。

  雙方在望日樓下,鏖戰了一個時辰之後,鳴金收兵。

  對遼西軍而言,呂布惡虎之名可是如雷貫耳。聽聞呂布殺來的時候,一個個心裡很害怕。

  沒成想,自家的主將竟然和呂布打了一個旗鼓相當。

  有點眼力的都能看出來,若非趙雲的坐騎不比赤兔嘶風獸,還真的不好說結果。

  一時間,遼西軍軍心振奮。

  一場平局對遼西軍而言,已經是大勝了。

  雖然趙雲心裡面清楚,就算他有一匹可以與赤兔馬比肩的寶馬良駒,再打下去的話,也是略遜色與呂布一籌。不過,回到望日樓後,趙雲所關心的卻是另一件事。

  本方人馬中,居然有一個猛將?

  命人把黑大漢找來。那黑大漢一開始雖讓呂布慌亂了一下子,可後來……

  身上裹著白布,嘴裡咬著一塊幹肉,手裡拿著一張大餅,站在趙雲的面前傻笑。

  「漢子,你叫甚名字?何方人氏?」

  趙雲對這黑大漢,還真的是沒有太大的印象。

  黑大漢咽下了那塊幹肉,咧嘴笑道:「大人,我叫黑夫,是烏桓人。」

  趙雲更奇怪了,「既然是烏桓人,為何會在我的軍中?」

  黑夫說:「我雖是烏桓人,不過……後來被蹋頓賣去遼東鮮卑的時候,被大人救下。」

  原來,是個奴隸!

  趙雲倒是不甚在意黑夫的身份,仔細想了想,好像的確是有那麽一件事。

  那還是他剛到白狼城的時候,烏桓人擄掠了一批漢民,準備把這些人賣去遼東鮮卑人做奴隸。在運輸的途中,被趙雲攔截下來。大多數奴隸都走了,不過還是有少數人留在了軍中效力。想必這黑夫,就是在那個時候加入到了趙雲的麾下。

  但趙雲還是奇怪……

  當時他並沒有在意那些奴隸,可印象中,烏桓人好像都離開了。

  「黑夫,當時既然我已經放了你,為何不回家呢?」

  「我……沒有家了!」

  黑夫憨厚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哀傷之意。

  「我的家,被蹋頓給毀了,回去烏桓的話,還不是死路一條?而且,大人您管黑夫吃飯穿衣,在白狼城,黑夫過的很開心。只要大人不嫌棄,黑夫願跟隨大人。」

  田豫在旁邊聽著,輕輕點頭。

  「子龍,我觀黑夫也頗有勇武,不若就留在你帳下當個親兵吧。」

  趙雲想了想,當下道:「黑夫,你可願做我的親衛?」

  「管吃飽不?」

  趙雲和田豫都笑了,點頭說:「這個是當然了,你想吃多少都沒問題。」

  「那黑夫願意!」

  當下,田豫派人給黑夫換衣服。

  而後和趙雲說:「子龍,你今日和呂布一戰,雖然是平分秋色,可是就呂布而言,只怕是不會善罷甘休。我估計,明日一早,他就會對望日樓展開最兇猛的攻擊。」

  趙雲點頭,「國讓放心,雲一息尚存,呂布就休想攻破望日樓!」

  ******

  田豫所推測的一點都不錯。

  呂布長這麽大,就算是對董俷,還有在雲中被和連袁紹偷襲,都沒有今日這般狼狽。

  那高傲的性情,怎能允許他忍下這一口氣。

  第二天一早,呂布在望日樓下再次叫陣,但是趙雲卻對他的挑戰,絲毫不予理睬。

  惱羞成怒之下,呂布對盧龍塞展開了猛烈的攻擊。

  依靠著盧龍塞險要的地形,趙雲堅守不出。短短數日,望日樓下,是屍橫遍野。

  呂布損失頗為慘重,使出了許多招數,可是趙雲根本就不理睬。

  一個人坐在中軍大帳裡喝悶酒,心道:自我出道之後,除了那頭暴虎之外,還沒有人能讓我如此的狼狽。可恨這趙雲,究竟是從何處冒出來的?為何此前全不知曉?

  也難怪,當年在成臯時,呂布已經名揚天下,可趙雲還是個無名小卒。

  雖然有過交手,但呂布又怎可能把趙雲記在心中?可戰事膠著,只恐天下人恥笑。

  拿不下盧龍塞,還損了大將郝萌。

  這一回臉面可是丟大發了……

  正悶悶不樂,突然有親兵來報,說是田疇押運糧草抵達。

  呂布喜出望外,連忙起身道:「快快有請。」

  不一會兒,田疇走進了大帳。和呂布行過主從之禮後,問道:「聽說主公這裡不順利?」

  「布實小看了天下英雄,沒想到這盧龍塞,也是藏龍臥虎啊。」

  田疇笑了,「主公,豈不聞勝敗乃兵家常事?何必耿耿於懷呢?依我看,盧龍塞不出旬日,必將落入主公之手。」

  「哦,此話怎講?」

  「太初先生在我來的時候,有一封密信讓我交給主公。」

  說著話,將一封書信遞給了呂布。呂布接過來,就著大帳中的光亮看完了信件,臉上的烏雲,卻已經是一掃而空,「先生果然高明,如此一來,令支當入我手中。」

  當下命人擺下了酒宴,款待田疇。

  第二天,呂布繼續猛攻盧龍塞,不過這心情卻已經和早先有所不同了。

  守關的趙雲和田豫,敏銳的覺察到了呂布軍的攻勢變化。那攻勢看似很猛烈,可實際上……

  趙雲忍不住問:「果然,可看出些許端倪?」

  田豫沈思片刻之後,臉色突然一變,「不好,那惡虎莫非是要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還請國讓說明。」

  田豫道:「呂布在這裡大張旗鼓,卻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盧龍塞。如此一來,令支方向定然放鬆了戒備。若是我指揮,定然會出奇兵,渡龍鮮水,奇襲令支。」

  龍鮮水,是一條河流的名字。

  位於右北平和遼西之間,原是一條天然屏障。

  可如果公孫範把注意力集中於盧龍塞的話,對龍鮮水的防禦,定然是非常鬆弛。

  過了龍鮮水,可就是令支城了!

  趙雲明白了田豫的意思之後,也是臉色慘白。

  「國讓,立刻派人提醒公孫大人,莫要讓呂布得手!」

  田豫搖搖頭,輕聲說:「現在……只怕是已經晚了。呂布在這裡陳兵已經有二十日光景,如果真的是我所說的那樣,令支現在……子龍,若是如此,我們當思退路。」

  退路……

  趙雲的心裡咯噔一下:若是令支完了,那麽我們還有什麽退路?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8 23:07
第三二八章西域二三事(二)

  四月的西域,草青青。

  大戰已經結束,整個西域卻變得更加忙碌起來。

  一塊塊荒涼的土地變成了良田,隨著西域局勢的穩定,大批聚集在河西地帶的流民,開始向西域進發。西域都護府發出了優渥的條件,使得荒蕪的西域大地上,也漸漸的熱鬧起來。

  一架架被改良過的翻車,從將做營送出。

  一架架高大的風車,也在西域大地上建起,成了一道極為獨特的風景線。

  風車,董俷也只是有一個概念。

  至於這東西究竟有什麽用處?他可說不清楚。

  不過在風車撿起之後,首先收益的,就是將做營。隨後費沃發現,這風車可以應用到各個方面。從農耕到漁獵,從開採到鑄造,風車的出現,使得將做營的效率,得到了極大的提高。

  沒有了戰爭,百姓的熱情漸漸被激發出來。

  正月,隨著大批漢民進入西域,董俷卻突然提出了一個活命林的概念。

  什麽是活命林?

  簡單的說,就是在西域栽種林木。一棵樹,代表著一條性命。樹活人活,樹死人亡。

  為什麽要實行這樣的政策。

  在董俷上一世的記憶中,西域是一片荒漠。

  一千八百年滄海桑田,西域究竟是因為什麽原因,而出現了大片的荒漠?

  這個董俷已經無法去追查了!

  他所要做的,就是讓人們保護住這片富庶肥沃的土地。在他死後,在他的兒子、孫子死後,西域依然能如今日一般的美麗。在內心深處,董俷把西域看成了自家的家。

  同時,由於大宛烏孫的戰敗,大批的俘虜也就成了一個必須要解決的問題。

  願意放棄遊牧生活的俘虜還好解決。

  可畢竟祖祖輩輩是在草原上,馬背上生活,很多大宛人和烏孫人,並不願意離開家園。

  於是,董俷讓他們栽下了活命林。

  從此將他們牢牢的栓在這塊土地上,樹死一棵殺一人,林死一片殺全族。

  當俘虜們戰戰兢兢的栽下一顆顆樹苗的時候,他們的性命,也就和這土地連在一起。

  也許十年二十年,當這些樹苗成了參天大樹的時候。

  俘虜們,也就從俘虜,轉變成了漢民。

  為此,董俷專門在戍縣建起了一個部門,名為督察院。而執掌督察院的人,就是法正。

  督察院所涵蓋的職責,五花八門。

  除了林業、農業,還有人員安置,官吏的督察,社會秩序的穩定,等等都有涉及。

  為了確保督察院的權威,董俷還專門給法正送去了二百技擊士。

  技擊士在督察院名為督察,全部著黑衣,給人以威嚴之氣概。所以又有人稱這些技擊士為黑衣督察。隨著督察院的建立,法正走馬上任,並由此而開始了他臭名昭著的督察生涯。

  法正所學,以法家為主。

  後又跟隨盧植李儒數年,兵家、縱橫家所學,無不涉獵。

  在法正的心中,真正的督察院應該是督察天下事,事無巨細,皆難逃出督察院掌控。

  當董俷發現的時候,督察院的性質已經發生了改變。

  不過在目前,董俷還無法預知到以後會發生的事情……

  ******

  氐池,西域屯田重地。

  一匹快馬疾馳而來,風一般的從官道上掠過。

  「大都督何在?戍縣八百里加急,速速帶我去見大都督。」

  在氐池的一座宅院前,戰馬停了下來。馬上的騎士滾落馬下,大聲的叫喊起來。

  這宅院,也就是氐池府衙。

  三月之時,董俷接到了消息:黃劭病危!

  對於這個從光和六年就跟隨自己,整整十三個年頭,不論董俷是得意還是倒黴,始終不離不棄的部下,董俷有一種難以言述的情感。

  說起來,黃劭這一輩子很忐忑。

  早年拜師無門,後來卻自學成才。不歸屬於任何一個世家,甚至有一段時間,還成了太平道的人物。這是董俷最早的兩個謀臣之一。唐周在董卓死之前,已經病故。

  而黃劭……

  若沒有黃劭,也許就沒有今日的西域。

  他氣度沒有諸葛瑾般的恢宏,算計也沒有賈詡那般的老辣,文才比不上羊衜蘇則。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始終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董俷曾數次想要提拔他,卻都被黃劭所拒絕。

  理由是:「劭才能淺薄,在氐池已經是竭盡全力。若坐高位,只怕不能令眾人服帖。主公當以大業為重,吸引賢良為己所用。劭為典農吏,卻已經是心滿意足。」

  所以,當聽說黃劭病重的時候,董俷立刻放下手裡的事情。

  他帶著越兮、王戎、何儀、何曼四人趕到了氐池。隨行的,還有女兒董節和兒子董冀。

  董節,是小文姬的大名,如今已經十二歲。

  年紀雖然不大,卻生的是千嬌百媚,頗有母親的風采。

  不過更多的時候,董俷還是喜歡叫女兒做小文姬。不管怎麽說,這個名字,曾代表著一段不為人知的記憶。

  此刻,董俷正坐在臥房中,緊握著黃劭的手。

  黃劭躺在榻上,臉頰消瘦,目光中卻帶著一種難言的喜悅。

  「劭卑賤之身,竟使得主公與百忙之中前來探望……」

  「曾次,莫要說這話。誰敢說你卑賤?誰敢說,我一錘砸死他。你是我最器重的人,也是跟隨我時間最長久的人……曾次,趕快好起來吧,我還有許多事,要依靠你呢。」

  黃劭的眼中,流出了兩行熱淚。

  「主公,劭今生能遇主公,真劭的福分。若有來世,劭願再為主公效力。」

  鼻子一酸,董俷差一點落淚。

  緊緊的握住了黃劭的手,輕輕嘆息道:「曾次,莫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語。你這一世的時間還長著呢,你還要為我效力……還記不記得,我們當年在管城驛站相識的情形?你說過,要跟隨我建立功業。好日子才剛剛開始,以後的日子,長著呢。」

  黃劭聽了這話,不禁開心的笑了。

  「好好養病,等病好了,我把你接去漢安。小侄年紀也不小了,我準備把他送去太學,請先生們好好的教導。還有嫂子,從嫁給你就沒有享過福,正好和你一起過過輕鬆的日子……曾次,漢安城已經建好了,你應該去看看,可不比雒陽差……那是咱爺們建起的城市,那是屬於咱爺們的城。不住上些日子,你能不遺憾嗎?」

  黃劭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如同夢囈般,輕聲道:「咱自己的城,咱自己的城……劭真想去好好的看上一眼。」

  不知不覺,黃劭睡著了。

  董俷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為黃劭蓋好了被子。

  轉身對站在旁邊,一個姿色普通的婦女輕聲道:「嫂子,還請好好照看曾次,我出去一下……別擔心,曾次不會有事的,等過些日子他病好些,就帶你們去漢安城。」

  那婦人,是黃劭到了張掖後娶來的女子,本是精絕人,嫁給黃劭後,隨了黃劭的姓。

  在她身旁,有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是黃劭的兒子,名叫黃榮。

  聽了董俷的言語,黃氏感激的跪下,連連磕頭。

  董俷嘆了口氣,又勸慰了兩句之後,轉身走出了臥房。

  門口,馬真垂手站立。

  如今的馬真,官拜太醫中郎將,麾下有醫護營,也是有實權的人物。各軍出征,都必須配備醫護兵。而配備給那個軍什麽樣的醫護兵,完全是馬真的一句話。

  不在董俷的軍中,很難體會到醫護兵的用途。

  本來,若論醫術的話,這太醫中郎將,應該是由華佗擔當。不過華佗不願意出面,只擔了個太醫令,大部分時間是研究醫術。此次黃劭重兵,董俷帶了馬真前來。

  馬真的醫術也就是比華佗差些許,而且對黃劭的病症,他更有權威。

  「曾次的病情……」

  「主公,曾次這是積勞成疾,已經……我雖然施了藥,但能不能有效,卻不好說。」

  馬真也算是跟隨董俷的老人了!

  黃劭在董俷心裡是什麽地位,他心裡自然也清楚。

  臉上帶著憂慮之色,「若是家師在的話,說不定還能有些辦法。但……還請主公恕罪。」

  這話語中,已經把意思表明了!

  董俷閉上了眼睛,面頰一陣劇烈的抽搐。

  是啊,張機若是在……可問題在於,張機現在不是不在嗎?就算張機還在武陵山,就算現在去請張機,黃劭能等到那個時候嗎?董俷忍不住一聲長嘆,咬緊了牙關。

  「義權!」

  「小將在!」

  「立刻傳我命令,讓林鄉亭侯派人與三爺聯繫,火速請張機張大人前來氐池醫治。」

  「喏!」

  「元道,還請你多多費心,盡力保住曾次……若是不成,我也不會怪你。反正,我們盡力就是。」

  「末將明白!」

  就在這時,前院傳來了一陣騷亂聲。

  董俷心情本就很壓抑,忍不住大怒,壓著聲音道:「是什麽人在前面喧嘩?不知道曾次需安靜調養嗎?」

  王戎立刻轉身出去,片刻之後,又了回來。

  「主公,戍縣八百里加急,軍師有急件送來。」

  急件?

  董俷一怔,這時候能有什麽急件?

  他微微一蹙眉頭,沈聲道:「元道,你在這裡照看曾次,我們過去看看,究竟是什麽事,讓軍師八百里加急送來?」

  說著話,一隻腳已經邁出了院落的門檻。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8 23:11
第三二九章西域二三事(三)

  李傕、郭汜翻臉了!

  董俷不由得冷笑了起來……

  演義裡,李傕、郭汜被人挑撥,最終反目成仇。一個是綁架皇帝,一個是囚禁大臣,把個漢室僅存的最後一絲臉面,給撕扯的乾乾淨凈,由此而拉開了三國爭霸的序幕。

  已經記不清楚那個挑撥的人是誰,只是隱隱約約記得,和賈詡有關。

  不過現在,賈詡是在戍縣,自然不太可能出手。那麽,這個挑撥的人,又會是誰?

  這個念頭在董俷的腦海中一閃即逝。

  他知道,曹操即將迎奉漢帝,從而挾天子以令諸侯,打下了他統一北方的最後一塊基石。

  但這些事情和董俷還相距甚遠,至少目前他是無力,也無心插手。

  賈詡在信中說:「李郭反目,定會讓自興平元年開始,四年來始終處於夾縫中的馬騰得以喘息之機。同時長安對涼州所施加的壓力,也將不覆存在。馬騰不會進攻三輔……畢竟三輔之地,李郭雖然反目,可遇到外敵時,絕對會握手言和。二人之間的矛盾和仇恨還不夠深,不夠大……馬騰只要不是傻子,絕不會去激怒李郭。」

  字裡行間的意思是說:馬騰將會對河西四郡用兵。

  其實這並不是一個很難分析出的結果。漢中地形複雜,易守難攻,不取漢中,不奪三輔,那麽就剩下河西四郡。馬騰是武威人,有著非常濃重的故土情結。他想要統一涼州的話,就必須要奪回武威。馬騰在武威還是有人望的,所以絕對不會放棄。

  董俷細目微閉,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然後對那信使說道:「軍師還有什麽交代嗎?」

  「軍師只說,請主公盡早做出決斷。」

  「那好,你告訴軍師,就說西域進退,只在軍師的籌謀之中,無需問我。漢安軍各部人馬,皆有軍師調配。我過些日子再回去,在此之前,都護府由他做主就行。」

  「喏!」

  信使急匆匆的離去。

  可是在一旁的馬嶠卻忍不住開口道:「大都督如此決斷,是否輕率了些?」

  馬嶠自去年末被調至氐池,輔助黃劭屯田,展現出了極為出眾的才能。在這一點上,黃劭曾多次寫信給都護府,讚揚馬嶠的才能。只是馬嶠心裡面,還沒有承認董俷主公的身份。是什麽原因,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不過做起事來,倒是盡心盡力。

  黃劭病倒的這些日子,也多虧了馬嶠,氐池各項事務才算得以有序的進行。

  董俷笑了笑,「信一個人,就不要去懷疑。我相信,軍師一定可以把事情安排妥當。」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也許這位大都督所要說的,就是這樣一個意思。

  可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並不簡單。坐在董俷的位子上,又有幾個人可以做到?

  不過,能被信任的感覺,一定非常好!

  馬嶠內心中,也不由得暗自羨慕起了賈詡。想必那賈詡聽到這話,一定很開心吧。

  猶豫了片刻,馬嶠突然說:「大都督,聽聞大都督所設鄉學縣學,不問出身皆可就學?」

  「正是如此!」

  「卑下在來西域的路上,曾經和廣元討論過這個問題。而後又在氐池親眼見到,心中卻有一疑問。這鄉學和縣學所教授的,完全不同。如果有品學兼優者,於鄉學完成學業之後,想要繼續求學,不知道又該如何來解決呢?您知道,有的學子家境優渥,卻不足以繼續求學。有的學子學業出眾,卻因一些原因,無法求學……」

  馬嶠突然提出的這麽一個問題,讓董俷不禁楞住了。

  畢竟,這鄉學縣學才興辦了不到兩年,馬嶠所說的這個問題,董俷還沒有遇到過。

  遠謀,絕非董俷所擅長!

  他最多是遇事解決事,走一步,能看到第二步就算不錯。

  鄉學三年,縣學三年……

  可是這之間的確是存在著巨大的鴻溝,如何將兩學連接,甚至說是三學連接起來?

  所謂的第三學,就是由蔡邕、羊續、劉洪等人所興辦的太學。

  馬嶠的這個問題非常好!

  一下子把董俷給難住了。

  「伯良所說,的確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恩,恩,恩……不如這樣吧,我們考試。」

  馬嶠只是想試探一下,卻不想董俷還真的給出了一個答案。

  「考試?」

  有道是,一脈通,脈脈通!

  隨著『考試』這兩個字從董俷的口中吐出來,思緒突然間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了。

  上一世的記憶中,不是有考試這個說法嗎?

  鄉學、縣學……仔細想想,就好像是小學中學的概念一樣。

  當然,這個時代的小學中學,不可能像後世教授的那種課程。但諸子百家之類的,也可以劃分出等級。根據不同的程度,來設定教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隨心所欲。

  恩,恩!

  這個考試,就是連接鄉學和縣學,乃至太學的關鍵。

  如果能夠將三學完美的連接在一起,一條自古從未有過的教育體系,不就成形了?

  董俷當下滔滔不絕的講述起他的構思。

  一條接著一條,從教材的設定,到如何學以致用……等等等等,聽得馬嶠是目瞪口呆。

  這種種的奇思妙想,卻是聞所未聞啊!

  聽得馬嶠忍不住連連點頭,待董俷說完的時候,門口卻傳來了一陣掌聲。

  掌聲並不是很大,抬頭看去,卻見黃劭在黃氏的攙扶下,從門外走進了大廳內。

  「主公高明,主公實在是高明啊!」

  出生卑賤的黃劭,自然知道普通人求學的艱辛。董俷的這一番言語,卻等於為天下求學的士子,打開了一條通路。當然,想要實施起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教材,先生……

  包括如何將三學連接,諸如此類的問題,還有很多。

  可這世上,就是這個樣子。當你有了思路,有了概念,有了方向,一切都不算難。

  黃劭跪下,濁淚橫流,「劭為天下學子,謝主公的恩典!」

  而馬嶠也聽出了端倪。

  如果三學真的能如董俷的設想所設立,那麽原本壟斷學識的學閥世家們,將再也沒有什麽可以威脅眼前這個面目醜陋,心思卻極為細膩的虎狼之將。

  也許,三學教授不出蔡邕羊續那樣的大家。

  可這已經足夠了……相比之下,三學出來的人,恐怕是更有針對性,更加的專業化。

  馬嶠一直沒有下定的決心,這時候也無法再猶豫了!

  只三學建立起來,董家的最後一個障礙,也將徹底的被掃清。

  如果現在還不投靠董俷的話,等將來三學興起,再投靠恐怕就無法謀取什麽利益。

  當下隨著黃劭跪下來。

  「主公此舉,大利天下,雖不是聖人,卻勝似聖人。學生願追隨主公,效犬馬之勞。」

  董俷有點懵了!

  怎麽這話說的好好的,就突然認主公了呢?

  不過,內心裡還是很高興。

  等黃劭病好了,一定要接他回漢安休養。可是氐池是屯田重地,也需要有才能的人來接手。黃劭推薦了兩個人,一個是費沃,一個是馬嶠。可是先前馬嶠一直不肯表態,董俷也不好說什麽。而費沃雖有大才,可畢竟是一個人,如何分身兩顧?

  深吸一口氣,董俷笑著扶起了馬嶠和黃劭。

  「曾次,有伯良在,你應該能安心的隨我回漢安了!」

  黃劭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病態的紅潤,連連點頭,輕聲道:「我放心了,放心了!」

  馬嶠說:「不過主公,三學之事,還需仔細籌謀。廣元在這方面頗有研究,何不讓他也參與其中。至於教材,可請伯喈先生和興祖先生出面。主公不要告訴他們這三學合併的事情……只需說明大概,請他們編纂就是。這是能名留青史的好事情,相信伯喈先生和興祖先生,都不會拒絕。而且,兩位先生出面,可振三學聲名。」

  董俷想了想,馬嶠說的很有道理,當下點頭答應。

  而馬嶠又說:「嶠還有一件私事……嶠的家眷,如今尚在襄陽。那些田產倒不重要,可膝下有五子,卻不能不讓嶠心中牽掛。不知主公可否派人,前往襄陽一趟?」

  董俷笑道:「這有何難?我會馬上吩咐林鄉亭侯處理此事。」

  說完了,董俷又讓馬嶠黃劭坐下,隨口似的詢問道:「伯良,你年紀和我相差不多,居然有五個孩子了?多大了?」

  馬嶠放下了一件心事,也變得開朗許多。

  聞聽董俷詢問,當下回答道:「倒是讓主公笑話了……嶠長子名良,年方九歲;次子名靜,三子名季,四子名通,卻是一胎三子,相差不過一個時辰,都才七歲。幼子名謖,卻是個鬼機靈,年方六歲……」

  董俷原本也只是隨口一問,並沒有放在心上。

  長子名良,那就是叫馬良嘍……這個名字好像有些耳熟,但卻想不起來這出處。

  居然是個三胞胎,馬季……哈,聽上去好像後世的相聲大師;馬靜、馬通?很陌生。

  幼子名謖!

  馬謖?

  董俷的眼睛頓時瞪大了!

  慢著慢著,馬良、馬謖……馬氏五常,白眉最良?

  「竟是馬氏五常?」

  要說起來,董俷已經見過了許多名人,早已經麻木了。可這不經意中,居然發現眼前這人居然也是名人之老爹。還是有點忍不住,說出了六個字,又立刻閉上嘴巴。

  可這六個字,卻讓馬嶠嚇了一跳。

  為什麽呢?

  這古人啊,雖然有弱冠方有字的習俗。可很多時候,還是把這字按照族譜早早定下。

  按照馬氏的族譜,馬嶠兒子的表字當中,當有『常』這一子。

  又按照傳統的伯、仲、叔、季、幼,所以早早的就訂下了五個兒子的表字。一俟成人,就會賜予。

  這表字,其實也是有規律可循。

  比如董卓兄弟三人,也是按照這規律而行。董擢叫伯穎,董卓要仲潁,董旻叫叔穎。

  這並沒有什麽奇怪,可董俷怎麽知道,我兒子的表字裡,有『常』字?

  馬嶠張大了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董俷也算是在這年代生活了許久,說漏了嘴之後,立刻就意識到了。有心解釋一番,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索性也就不解釋了,目光向黃劭看去,期盼他來解圍。

  也算是跟隨董俷久了!

  黃劭自然能領會董俷的意思,忙岔開了話題,「主公,小兒去了漢安的話,不要讓他馬上進太學。依我之見,還是讓他先進鄉學。將來能否有出息,看他自己的本事。」

  這一句話,卻說的馬嶠心生慚愧。

  他原本是想要讓孩子直接進太學,可看看人家老黃,再看看自己……

  這話題一轉開,也就忘記了剛才的事情。三人在書房中又說了很久,把這三學,漸漸的勾勒出了一個輪廓。董俷輕呼了一口氣,不管怎麽說,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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