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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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5363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8 23:14
第三三零章西域二三事(四)

  常言道:沈默是金!

  董俷是自家事自家知,他有多少本事,心裡清楚的很。

  黃劭的身體慢慢的好轉起來,這是一個連馬真都沒有想到的奇跡。雖然還是會經常性的感到腹痛,而且痛起來的時候,就好像是穿腸破肚一樣,可還是活過來了。

  原因?

  馬真說不清楚。

  也許是那三學之事,讓黃劭生了牽掛吧。

  不過在好的時候,黃劭就拉著馬嶠董俷,討論三學的細節問題。

  怎麽編教材,那教材改達到什麽樣的程度……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讓董俷是一個頭兩個大。大多數時候,他都保持沈默。不是矜持,卻是因為他實在不知答案。

  上一世,老人們曾教導過:當你不知道該怎麽說的時候,你就保持沈默。

  董俷就是這麽做的!

  有趣的是,即便是他保持沈默,可往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卻會讓黃劭馬嶠生出許多的靈感來。這也就越發的讓馬嶠感到:自家主公,實在是高人行事,高深莫測啊!

  董俷,是哭笑不得……

  黃劭的病情好轉一些之後,隨著董俷出發了。

  馬嶠繼續留在氐池,打理屯田事宜之外,還擔負了一個重任。那就是將他們所討論出來的成果,盡快的系統歸納,以公文的形式,城堡戍縣都護府,以進行商討。

  反正已經和自己沒有關係了!

  董俷是忙不叠的帶著黃劭,趕赴漢安。

  此次去漢安城,一方面是為了讓黃劭好好休息,另一方面還要向劉辨做個述職。

  當然了,這不是劉辨要求。

  相反,讓董俷去漢安城,還是賈詡和李儒的建議。

  說穿了,就是面子問題。不管怎麽說,董俷現在還是漢臣,面子上就要顧及圓滿。

  ******

  漢安城,高六丈,面積絲毫不遜色於雒陽。

  作為劉辨的王治,自然不能等閒對待。雖然這個城市的人口目前還不足十萬,可董俷相信,總有一天,這將會成為西域最繁華的王城,絲毫不遜色於雒陽的大城市。

  對於這一點,不僅僅是董俷相信,包括劉辨在內的,所有人都相信。

  漢安城完全是依照著雒陽的形式來興建。

  馬面圍墻,青石大道。共有十二個城門,而其中最大的城門,就叫做戍門。連接戍門的街道,名叫玉大道。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卻是為了紀念董俷的大姐,董玉。

  說起來這條玉大道,是有一番爭論的。

  當初命名的時候,羊續是想要依照長安的主街,朱雀大街而命名,而蔡邕卻是想要用雒陽的街道名稱。反正一個人一個主意,老先生們都想要在這條街道上,留下自己的痕跡。

  爭論不休時,劉辨請教了母親。

  何太后卻拉著劉辨的手,「大王,其實街道叫什麽名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記住,這恢宏巨城是誰為我們打下來,誰為我們興建起來的呢?」

  劉辨馬上反應過來,「母后是說,要以董卿之名?」

  何太后搖頭道:「不可……如此一來,董卿定然會推辭不說,甚至還會產生不好的想法。大王,你馬上就要成人了,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琢磨。要讓董卿感恩,還不能把他推倒風頭浪尖上。畢竟,有董卿在,你才有重回中原的可能啊!」

  劉辨沒有發現,何太后用的是『你』,而不是『我們』。

  「我記得,董卿最敬重他的姐姐,不如就用他姐姐的名字?」

  「這個,大王自己決斷就好。」

  於是,這街道就叫做玉大道,至於其中的含義,劉辨也不是小孩子,自然能掰出大道理。

  董俷在安門外,為黃劭要了一座足以容納千人的豪宅。

  這原本是劉辨留給董俷的宅院,可是董俷覺得,他也不常在漢安城,不如送給黃劭。

  封黃劭為太常,享兩千石俸祿。

  又讓人買來了百餘名大月氏奴隸,充當黃劭的奴僕。

  黃劭這心裡……端的是感激萬分。

  董俷自己的住所,則安排在了西漢王府的旁邊。只是習慣性的舉動,在董俷心裡,劉辨還是那個需要他保護的小孩子。住的近些,說不定會讓劉辨感到很開心呢。

  一切事情處理完畢之後,董俷每天都會和劉辨待在一起。

  他用西域特產的白蠟桿,為劉辨做了一桿大槍。當然,這玩意兒也就是玩兒個花活,起不到什麽大作用。可是在劉辨而言,這麽一個禮物,卻讓他感到非常開心。

  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在雒陽時的樣子。

  劉辨每天都會帶著夏侯蘭,到董俷的家中舞劍練槍。

  有時候董俷的一句誇獎,就會讓劉辨很開心。而董俷也會時常和他說些西域風俗。

  在外人的眼中,董俷和劉辨,儼然是最佳的組合。

  即便是早先對董俷看不順眼的羊續,如今也開始對董俷露出了笑臉。他甚至出面,說服了臧洪,為董俷來做事。不管臧洪是看羊續的面子,還是看劉辨的面子,反正是正式承認了董俷的主導地位,並且開始全心全意的,為董俷分擔不少煩惱。

  臧洪擔任漢安尹,秩比兩千石。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很不錯。

  只是……

  這一日,劉辨剛走,董俷正準備收拾行裝,回轉戍縣。

  已經離開戍縣差不多四個月了,西域之外,在這四個月的時間裡,發生了很多事。

  袁紹,對幽州展開了進攻。

  占據了並州冀州兩地之後,袁紹開始把目光放在了青州之上。

  而在奪取青州之前,他必須要先解決幽州的呂布。用田豐的話說:「呂布,世之惡虎,睡榻之側,豈能容惡虎安睡?取青州,就意味著和曹操正式的撕破面皮。所以,欲取青州,必先得幽州。幽州不定,主公這後方,始終是存有一個隱患。」

  的確,相比曹操而言,剛得了幽州一年的呂布,顯然弱了許多。

  袁紹這一次,聽從了田豐的勸告,兵分五路,自班氏、五阮關等地,向幽州發動了攻擊。

  不過,他卻拒絕了田豐的另一個建議:迎奉長安天子。

  與此同時,曹操突然停止了對徐州的進攻,青兗豫三州兵馬調動極為頻繁。

  董俷暗自思忖:這恐怕是為了迎奉天子而做準備吧。挾天子以令諸侯……袁紹不是不知道這裡面的好處,但是他忘記了,漢室威嚴蕩然無存,誰得漢帝,誰占大統。曹操看出這是機會,而袁紹,只怕是把漢帝,當成了燙手的山芋,不願接手。

  有時候就在胡思亂想:如果袁紹迎奉天子,會是什麽結果?

  就在董俷胡思亂想的時候,何儀突然前來稟報:「啟稟主公,盧公在府外求見!」

  盧公,自然指的是盧植!

  董俷收起思緒,連忙道:「快快大開儀門,隨我迎接!」

  「不用了!」

  話音未落,盧植已經走進了大廳。

  身邊跟著一個少年,生的齒白唇紅,極為俊美,正是盧植的兒子,盧毓。

  「聽說西平明天要回戍縣了,所以就來看望一下……毓兒,你且去找你董冀兄弟說話,我有事情,要與大都督商議。」

  董俷一怔!

  他聽得出來,盧植這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命人帶著盧毓去找董冀和董節,又讓王戎越兮在大廳外守護,不許閒雜人靠近。

  「老師,有甚事,竟親跑一趟?」

  盧植表現的,好像有些為難。

  沈吟了一下之後,他抬起頭,正視董俷的雙眸:「西平,你實話告訴我,可有將西漢王取而代之的心思?」

  這一句話,恰如一聲霹靂,在董俷的耳邊炸響。

  「老師,這話是從何說起?俷何時又有過這樣的心思呢?」

  盧植笑了,「你沒有這想法,卻不代表別人會相信你沒有這樣的想法。西平,你打下了西域,開疆三千里,卻是我大漢朝以來,從未有過的顯赫功勳。可你知道不知道,如此一來,你也成了眾矢之的。西漢王對你無比信任,但你要明白一件事!」

  「什麽事?」

  「西漢王已經成人了!」

  這一句話,卻包含了許多意思。

  董俷驀地發現,昔日那個總是躲在自己身後,性格怯懦的辨王子,也已到了弱冠。

  「老師,您……有話不妨直言。」

  盧植嘆了口氣,「常言道,功高震主。西漢王現在信你,可你征戰在外,卻……孔夫子門下有一學生,名曾參。道德文章,天下無雙……後來,有一和他同名的人因犯罪被抓,結果被人誤會,三次告知曾母。一次,兩次,曾母不信,可第三次……」

  董俷依稀記得這個故事,臉色微微一變。

  他明白盧植的意思了!

  劉辨是信任他,可他常年不在劉辨身邊,難保會有人進讒言中傷。

  一次,兩次……十次,二十次,這再拙劣的流言,如果聽得多了,也難免會動搖。

  知子莫過於母,連曾母都會誤信流言,更何況是劉辨?

  董俷抬起頭,輕聲道:「老師,你有什麽話,就直說了吧……」

  盧植心裡,此刻也極為複雜。

  他輕聲道:「西平,如今整個西域,只知大都護,卻不知西漢王。成大事,當識進退,有些時候,你退一步,卻是進兩步……該何去何從,你必須要做個決斷。」

  董俷瞪大了眼睛,看著盧植,久久說不出話。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8 23:18
第三三一章涼州詞

  同樣的話語,如果是從賈詡或者李儒,甚至典韋的口中說出,董俷絕不會是如此模樣。

  成大事!成何大事?

  退一步,進兩步,那又是往何處進?

  盧植是個什麽樣的人?董俷可以說是再清楚不過。

  想當初他手握天下兵馬的時候,卻因皇帝的一份詔書,立刻就孤身進了雒陽。

  在骨子裡,盧植是個極為忠誠於漢室的人。可是他今天說的這番話,卻不像是一個忠臣應該說出來的言語。是思想轉變,發自內心的勸告?還是別有用心的試探?

  盧植並沒有在說下去,而是淡淡一笑,起身叫上了盧毓,也沒有告辭就走了。

  只剩下一個董俷,孤單單坐在大廳裡,猶自琢磨著盧植剛才那番別有深意的言語。

  夜,已經深了!

  風輕雲淡,氣象高遠。

  浩瀚的星空上,銀河閃爍。

  北極星,格外明亮……

  盧植坐在車內,看著伏在自己腿上,不停打盹的盧毓,思緒卻是非常的複雜。

  董俷這些年在西北的所作所為,說實話是非常對盧植的胃口。骨子裡,盧植是忠誠於漢室的,可內心中,他也明白,漢室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他可以忠誠於漢室,但孩子們呢?盧毓也快長大成人了,難道要他和自己一樣,當個孤忠之臣?

  人,總是希望向好發展。

  盧植也很清楚,隨之董俷不斷的勝利,不管他現在和劉辨的關係有多麽好,終有一日還是會走上對立的一面。是繼續支持漢室,還是跟隨董俷?盧植也很猶豫。

  特別是董俷的班底也在不斷的壯大。

  整個西域,就像盧植所說的那樣:只知大都督,不知西漢王。長此以往,就算董俷沒有那樣的心思,可難保他的幕僚不會生出其他的想法。人老精滑,盧植所看的事情,比許多人要遠。他不像劉洪蔡邕那樣,醉心於學術,對身外事不理不問。

  劉辨和董俷遲早要分裂,但是絕不能現在分裂。

  不管怎麽說,劉辨始終占據著大義之名,如果反目成仇,漢室就再也無法復興。

  盧植還是希望,漢室能夠重新崛起。

  可這個希望,是建立在董俷和劉辨不會產生隔閡之下。

  漢安城中,有多少人是站在劉辨身邊,有多少人是站在董俷的陣營?盧植非常的清楚。

  至少,在天下沒有獲得安寧之前,劉辨和董俷,不能分離!

  可這必須要有一個基礎。那就是站在劉辨陣營中的人,不會對董俷有什麽不滿。

  所以,盧植向董俷說出了今天的這番話,同時心裡,也做出了決斷。

  *******

  戍縣,已經初具規模。

  一座雄偉的大城,在它乾城原址上崛起。

  戍縣都護府的規模,絲毫不會比漢安城差。在某些方面,甚至比漢安城還要好。

  城墻採取馬面墻,高五丈,堅厚無比。

  分五門,築有甕城。城市中的主要幹道,用碎石鋪築,混合著一種費沃所發現的特殊材料,地面堅實。可供二十匹馬並排馳騁,更能承受千斤重的輜重車輛同姓。

  戍縣的人種,非常多。

  有黑髮黃皮膚的漢民,也有身材高大,白皮膚藍眼睛的康居人,還有相貌頗有些類似於後世阿拉伯人種的大宛人、烏孫人、大月氏人……除此之外,這裡還有一個特殊的族群,那就是僧人。

  龜茲本就是一個佛國,龜茲王高善,本身也是給佛教徒,所以供養了許多僧人。

  董俷對於宗教,並不是非常的了解,同時也不是一個信仰很極端的人。

  但是,他見過太平道起義,見過那些瘋狂的信徒,一旦被煽動起來會造成的災難。

  所以,董俷在對僧人的問題上,採取的是壓制的態度。

  你可以去當和尚,也可以去信奉你的佛祖。但有一點,你不能接受任何的供養。

  也就是說,僧人必須要自謀生路,和普通人一樣,為一日三餐而奔波。

  西域律法有規定:供養僧人者,財產全部沒收,舉家充為奴隸;凡沿街化緣者,也會遭受同等的嚴酷制裁。

  頒布這條律法的時候,董俷曾受到了不少的壓力,甚至連賈詡等人,也不甚理解。

  佛教的教義,勸人為善,卻是積極向上。

  甚至連蔡琰也有點不甚明白,為何董俷會對佛教徒如此的嚴酷。

  「我不是單一的針對某一個宗教,而是所有的宗教,在西域都必須是同等的待遇。宗教,最容易蠱惑人心,可以把一個善良懦弱的人,變成不顧一切的瘋子……張角的太平道之亂,歷歷在目。漢中的五斗米教,也方興未艾。我不想一個人,一個家庭,為了那子虛烏有的海市蜃樓而家破人亡。你可以信他,但必須要依照我的模式。」

  董俷把太平道拿出來說事,讓蔡琰等人都閉上了嘴巴。

  畢竟,那一場席卷大漢,甚至說動搖了漢室根基的黃巾之亂,才過去了不過十幾年。

  不少人,都曾作為那場動蕩的參與者,旁觀者。

  如今想起來,仍不禁心有餘悸。畢竟,那不是一個值得讓人去開心的回憶啊。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戍縣內沒有任何的寺廟。早先龜茲人所建立的寺院,大都變成了鄉學或者縣學的課堂。畢竟,在董俷眼中,三學才是西域興盛的根本所在。

  西域都護府,就在戊土門之內。

  這戍縣的城門,是按照五行方位所建造,並由劉洪參與設計,街道是整齊有致。

  戊土門,在劉洪說起來,就是戍縣的中心所在。

  府邸占地廣袤,有八百頃的土地。房舍如雲,府中是樓台亭榭,美侖美奐。

  仲夏時節,樹木蔥鬱。

  在一座涼亭中,董俷正面對著一副白卷,愁眉苦臉的苦思冥想中。

  一旁,麋貞笑瞇瞇的端著葡萄酒,和蔡琰三女輕聲的交談。徐庶石韜,正襟危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李儒和賈詡看著亭外的美景,不時發出一兩聲的感嘆。

  涼亭外,卻見典韋的夫人鄒氏,和濟慈在蕩著秋千。

  幾個小孩子,在草地上嬉鬧,顯得無憂無慮。典韋和幾員武將坐在草地上,看著兩個小孩子鬥力,或是出聲指點,或是吶喊助威。而兩個虎頭虎腦,打在一起的小孩子,正是董俷的兩個孩子:董朔和董宥。

  算算年紀,董朔和董宥,也都已經五六歲了。

  似乎是更多的繼承了董俷的基因,這兩個小子不但長的像董俷,而且是天生神力。

  比同齡的孩子,少說也要高半個頭。

  從三歲開始,華佗就用各種藥物為他二人強健身體,而且把五禽引導術術交給了二人。

  此時,這兩頭小老虎,正扭在一起,是不分勝負。

  按年紀,董朔稍大一些,不過董宥的力氣,卻絲毫不比董朔來的小。

  黃忠幫董朔,典韋指點董宥。兒子典平就在旁邊,聽著幾個哥哥唧唧喳喳的打賭。

  其樂融融,卻是一副和美的畫卷。

  可是董俷卻絲毫不感到快樂,從漢安回到戍縣,盧植的話語,讓他始終念念不忘。

  沒想到,這件事還沒有解決,新的麻煩就來了!

  麋貞在張掖待的無聊,就跑到了戍縣。說是為了解悶,可明眼人卻看出來,麋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知為什麽,她和徐庶走的很近,二人之間,似乎有一些……

  董俷初聞這消息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

  單福先生和麋夫人嗎?

  這一對的組合,聽上去要多怪,就有多怪!

  不過想想,徐庶已經二十四五了,麋貞也快過了雙十,似乎也是時候談婚論嫁。

  麋芳在漢安,其他人有很忙碌。

  唯有擔任董俷門下督的徐庶,看起來好像是很悠閒。

  當然,董俷並不是為麋貞和徐庶的事情煩惱。個人有個人的緣法,緣分到了,打都打不散。既然麋貞和徐庶……乾脆就讓他們發展吧。天曉得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甘夫人成了沙沙的老婆,麋夫人成了徐庶的女友!

  貌似我和劉備之間的仇恨,似乎是無法化解開了……

  董俷所煩惱的,是麋貞給他出的麻煩。原來,這西域盛產葡萄酒,早在西漢時,就曾作為貢品輸送往西域。現如今董俷占領的西域,又有西川的通路,可以把葡萄酒大量向中原供應。這是一個不錯的生意,而麋貞一下子就盯上了這葡萄酒。

  交給麋貞銷售也就銷售了!

  可這小丫頭卻是貪心不足蛇吞象。

  居然提出,要讓董俷賦詩一首,以進行推廣。

  這和後世的廣告詞頗為相似,可問題是,董俷總不能把『喝喝更健康』之類的話語說出來吧。

  唯有賦詩一首,這絕對不是董俷的強項。

  而麋貞這過分的要求,卻得到了蔡琰等人的讚同。

  「西平,說起來……你也好久沒有吟詩作賦了。正好借此機會,寫上一首詩賦吧。」

  「姐姐,你當知道,文章本天成……」

  「我知道,妙手偶得之嘛。不過你已經用同樣的話語,推脫了好些年,如今應該有所得了。」

  前來做客的黃忠、賈詡等人,非常識相的不參與其中。

  吟詩作賦!

  都說娶個才女是一件好事,可誰又能知道,這娶了才女之後,不為人知的心酸呢?

  搜腸刮肚的想了很久,董俷靈機一動。

  提筆一氣呵成,然後擲筆起身,「就這樣了,我還有事情要和軍師他們商量,成不成就這樣了!」

  說著,董俷拉著賈詡和李儒,帶著石韜徐庶,就走出了涼亭。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蔡琰走過去,輕聲的念了起來。

  一遍,兩遍,三遍……

  這首原本是後世唐代詩人王翰的《涼州詞》,從蔡琰口中吟出,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邊地的荒寒艱苦,征戍的緊張動蕩……

  蔡琰的眼睛,不由得濕潤了起來。一種奇異的感受,令她突然生出了一絲難言的靈感。

  「來人,取我琴來!」

  亭外有侍女連忙跑出去,不一會兒抬著一架古琴走進了涼亭。

  除了正在池邊談論事情的董俷五人沒有覺察,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情形。不由自主的聚攏過來,靜靜的看著蔡琰。誰都知道,蔡琰在琴道上的造詣,已經超過了蔡邕。可謂是天下第一才女,但是到了張掖之後,就很少有人見她撫琴弄曲了。

  閉目凝思……

  蔡琰的腦海中,卻浮現出了當年在朔方時的清醒。

  纖纖玉指,輕挑琴弦。只聽錚的一聲,好似黃鐘大呂一般,有一種震撼之氣。

  那是一股來自塞外的風,一股經過慘烈廝殺之後,將士們歡快聚會的快樂。輕啟櫻唇,一曲涼州詞,從蔡琰的口中唱出,合著那樂律,恰如同天籟一般。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麋貞等人看著紙上的詩詞,忍不住隨著蔡琰一起輕吟。

  休要小看這『吟』,和後世那種極為直白的朗誦,卻是完全不一樣,有著獨特的韻味。

  每一個字,每一個停頓,都顯得是與眾不同。

  賈詡閉目,李儒輕輕的鼓掌,徐庶石廣元卻是搖頭晃腦,隨著那歌聲一起吟唱。

  「好詩,果然是好詩!」

  賈詡輕聲道:「主公這一首詩,足以流芳百世。諸侯只為私利,鬥的你死我活。而主公卻帶領著將士們,為大漢開疆擴土。孰是孰非,還需要解釋嗎?只這一首詩,卻已經道盡了其中的奧妙……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世人皆以為武夫粗鄙,若無武人拋灑熱血,如何有大漢社稷的江山穩固?好詩,真是好詩!」

  李儒和徐庶二人相視一眼,齊刷刷向董俷躬身施禮。

  「主公這一首詩,勝似千軍萬馬……嘿嘿,如此一來,天下諸侯,只怕是顏面盡失。」

  董俷愕然,有些發懵。

  只是為了應付麋貞的廣告詞,怎麽扯到了天下社稷上面?

  這些家夥的腦袋啊,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不過聽賈詡等人這麽一說,董俷覺得這首他甚至叫不出是什麽名字的詩詞,的確是有那麽一點味道,忍不住笑了笑。

  越是不說話,越是顯得高深莫測。

  而那笑容,在賈詡等人的眼裡,也就變得是胸有成竹。

  琴聲戛然而止,蔡琰走過來,美目異彩閃爍,「西平,這首詩,叫什麽名字?」

  「這個……我還沒想好!」

  「這首詩,是你所有作品中,最為難得的佳作。恩,這首詩以在西域征伐的將士為主,不如叫做西域歌……不好不好,卻顯得不夠大氣……恩,朔方曲?好像又有些小氣了。叫什麽名字,要好好的想想……張掖曾為大漢邊郡,又是你起家之地……不好不好,河西屬涼州,西平你又是涼州人,不如,不如就叫涼州賦如何?」

  「賦?大了些吧,我看不如叫涼州詞!」

  董俷隨口說了一句,讓蔡琰等人為之一怔,旋即鼓掌叫好。

  「涼州詞,就叫涼州詞……恩,剛才我那一曲,也可以叫涼州詞。我馬上寫下來,送給父親,請他收入樂府。涼州詞……嘻嘻,如此一來,這董涼州之名,當歸西平所有。」

  為士者,必有雅號。

  如鄭玄之六經博士,司馬徽之水鏡先生,蔡邕的蔡飛白美名,那是一種身份和地位的象徵。

  董涼州!

  並不是說董俷是涼州牧,而是說他開創了涼州詞這一曲目。

  石韜眼睛一亮,輕聲道:「主公,您先前所說的事情,的確是個麻煩。西域大都護,的確已經限制了主公您的發展。我有一計,正合主公您這以進為退的謀劃。」

  董俷一怔,「廣元詳細說來?」

  「何不將西域改秩為州呢?如此一來,我大漢就有十三部州,正好是應了主公開疆擴土之美名。西域從此,為大漢治下,可劃分三郡,以昭告天下,揚主公美名。」

  蔡琰對這些沒有興趣,在確定了曲目之後,就匆匆的走了。

  而董俷則坐在池邊,不解的看著石韜,「廣元,你說的這些,與以進為退,又有何干?」

  「怎麽沒有關係?」

  石韜笑道:「西域改秩為州,主公可上疏西漢王,請辭西域大都護一職。」

  「辭去西域大都護?」

  董俷一蹙眉,「辭了倒無所謂,只是我辭了之後,由誰接任合適?」

  賈詡說:「既然西域改秩為大漢一州,一方面可表明我等對大漢的忠誠,另一方面……嘿嘿,既然沒有了西域,自然就不應該有西域大都護這一職務。恩,西域,西州……主公可自領西州牧,如此一來,就能名正言順的掌西域兵馬大權,而不需要擔心西漢王會有顧慮。只是這操作起來,頗為複雜,還需要仔細的謀劃才是。」

  石韜點頭,「當務之急,就是要在西域設郡!」

  「設郡?」

  石韜的靈思仿佛一下子就打開了,滔滔不絕的說:「以蔥嶺為中心,可設立安西郡;以戍縣為中心,天山南麓之地,可劃歸為戍郡;以漢安城為中心,可設立漢安郡。三郡太守,可由主公心腹擔任。看似主公是失了西域的控制,但實際上……」

  董俷聞聽石韜的這番謀劃,倒也覺得妥當。

  至少如此一來,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他和西漢王府幕僚們的衝突。

  至於更大的好處,他還沒有看出端倪。只要謀劃的妥當,想必這好處,定不會小了。

  「既然如此,那就交給廣元你來負責。」

  董俷當下把事情交給了石韜,心裡好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8 23:31
第三三二章曹呂聯姻

  蟬蟲鳴叫,有一絲輕柔的風。

  自蔥嶺吹來的風,抵達戍縣時,已經變得不再猛烈。

  皎月高懸,繁星點點。位於戊土門內的大都督府,此刻燈火已經熄滅,沒入黑暗中。

  一個黑影,悄然的來到了董俷日常辦公用的書房門口。

  由於天氣熱的緣故,房間的門卻是開著。董俷伏在案上沈睡,屋中的燭火搖曳。

  「誰!」

  當黑影正要走進書房大門的時候,一個冷幽的聲音,突然響起。

  從暗處躍出一人,身穿黑色的滕皮甲,只護住了胸腹和四肢關節,橫在書房門口,冷冷的注視著眼前的男子。

  「啊,小人董曦,參見校尉大人。」

  說話的,是一個看上三十上下的男子,生的魁梧壯碩。

  在他面前的男子,正是技擊校尉董鐵。身上也沒有佩戴兵器,但卻讓人感到寒氣逼人。

  董曦知道,在這大都督府裡面,最難對付的人,不是董俷,而是董鐵。

  別看董鐵已經成家,卻住在大都督府之中,平日裡擔當著護衛大都督府的事情。

  整個大都督府的護衛,全部是董鐵一手訓練出來的技擊士。

  而董鐵,更被許多人恭送步下第一人的稱號。他沒有帶劍,但所有人都知道,董鐵的身上,從來不會離開寶劍。殺起人來,這董鐵的手段,絲毫不會比別人來的差。

  董曦說:「小人見大都督睡著了,怕大都督著涼,所以……」

  「你不知道尋常人等不能擅自靠近這裡嗎?念你曾立下大功,不予追究,速速離去。」

  董曦連忙開口道謝,轉身離去。

  董鐵站在書房前,目送著董曦的背影消失不見,嘴角浮起了一抹陰冷的笑容。

  「那家夥走了?」

  「走了!」

  說話的,正是先前還在沈睡的董俷。

  他走到了董鐵的跟前,輕聲道:「這家夥倒是會忍耐,不過……嘿嘿,軍師那邊已經安排好了嗎?」

  「都已經安排妥當!」

  「很好,繼續盯著他……媽的,別讓我再看見這家夥,否則我真的會忍耐不住。」

  「喏!」

  董鐵忙躬身應命,閃身有沒入了黑暗之中。

  離開了後院書房之後,董曦不禁感到後背都濕透了!

  整個大都督府,沒有幾個人願意正面對著董鐵,那家夥的身上,總是有一股森冷的殺氣。

  其實,這大都督府裡的人,誰沒有殺過人?

  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像董鐵那樣,殺氣逼人,猶如一把森冷的寶劍。

  董俷也做不到!

  或者說,是故意隱藏起來,普通人根本就察覺不出。

  董曦走到了涼亭邊上坐下來,輕輕的嘆了口氣。來到西域已經三年了,原以為靠著獻董卓首級的功勞,可以接近董俷。可不成想,董俷長年在外作戰,而府邸中,守衛森嚴,甚至比當初的太師府還要森嚴。

  董俷在時,有董鐵和巨魔士守衛。

  董俷不在時,整個大都督府,都被控制在虎女營的手中。

  大都督府的虎女,是以當初追隨董俷一同橫穿南山,轉戰涼州的虎女營為基礎建立起來。

  分為兩隊,各五百人,分別由董綠和任紅昌兩人執掌。

  名義上,虎女的統領是董媛。不過董媛大多數時間是管教小女兒李坰,後來又因為有了身孕,所以也就漸漸的淡出了虎女營,整天的在家相夫教子,休養身體。

  除了虎女營之外,董曦還知道,蔡琰的手中有一支二百人的技擊士。

  每一個技擊士都是從星宿海技擊營中選拔出來的高手,不但武藝高強,而且極為警惕。

  在這裡,他不可能做當初在太師府裡做的事情。

  如今,董卓的人頭與董俷命人用黃金打造的軀體,葬在了星宿海。

  可是董曦,依然徘徊於大都督府外圍。雖然有個管事的名頭,但沒有半點的實權。

  長久下去,定然會露出馬腳,到時候非但不能為主人報仇,反而……

  董曦不怕死,可是在沒有為董璜報仇之前,他絕不能死。

  想當初,在雒陽時他勾結鄭泰,原本以為萬無一失,可不成想……鄭泰死了,他也失去了靠山。董家在西域的實力越來越大,董曦的心情,也變得越發的焦躁不安。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董曦一個人喝著悶酒。

  正在這時侯,突然聽到有人輕輕叩響了門扉,緊跟著一個人走進了董曦的房間。

  「老董,怎地這麽晚了,一個人喝悶酒?」

  董曦抬頭看去,卻認得來人。

  此人複姓南榮,名彧,是個羌人。據說曾做過馬賊,後來投奔董俷,是府中的護衛。

  和董曦結識,已經兩年多了。

  為人是極其的豪爽,武藝高強,善使一把金背砍山刀,極為驍勇。

  整個大都督府裡,就以這南榮彧和董曦的關係最好。原本是想要討個前程,可不成想,窩在大都督府裡當護衛。這種現實和期望的差異,讓南榮彧感到非常不滿。

  「南榮老弟,坐下來陪我喝酒!」

  南榮彧也沒有客氣,拉了一張椅子,就在董曦的對面坐下。笑呵呵的倒了一杯酒,然後一飲而盡,「老董,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為何不說出來,兄弟幫你出個主意。」

  董曦嘆了口氣,「我只是煩心……兄弟,想我也是大都督家的老人了,不遠萬里,從雒陽偷回太師的人頭,送到了西域。原以為能有個好前程,可……你看那董鐵,早年不過是大都督的馬奴,如今居然堂而皇之的成了校尉,這心裡,真不舒服。」

  這些話,換任何一個人,董曦都不會說。

  可是南榮彧卻不一樣,兩人相識已經有兩年,彼此可以說是非常的信任。

  從前言談舉止中,兩人都發過牢騷。所以董曦也不怕南榮彧告密,信口就牢騷了起來。

  內心深處,董曦已經有了想要離開西域的念頭。

  只是目前還沒有確定,究竟是繼續忍耐?還是……

  南榮彧苦笑道:「我是聽說了大都督的招賢令,才帶著人來投奔他。可是現在呢,只能做個護衛。大都督……我說句心裡話,名不其實,也是任人唯親的家夥。」

  「噓,南榮老弟,怎能如此說大都督?」

  南榮彧沒有說話,和董曦不停的喝酒,漸漸的,卻有了幾分醉意。

  「老董,我和你說掏心窩子的話吧,咱們在這大都督府,在這西域,只怕是沒混頭了!」

  「此話怎講?」

  「我還好說,我早年是馬賊,清清楚楚,也許將來運氣好,還能混個一官半職。可是你……嘿嘿,你知道不知道,其實大都督他們,一直懷疑你當年是一個內奸。」

  董曦激靈打了一個寒蟬,「老弟,你這話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

  南榮彧醉眼朦朧,壓低聲音說:「那是去年的事情了,當時大都督是準備對龜茲用兵。我在偶然的機會下,聽大都督和林鄉亭侯說:太師府被攻破,本就讓人感到蹊蹺,你老兄你居然在那麽混亂的情況下,偷出太師的人頭,只怕是另有玄機。」

  董曦的酒意,都醒了!

  南榮彧接著說:「我聽大都督那話裡的意思,是懷疑你和李傕、郭汜勾結。只是因為沒有證據,加上你帶著太師的人頭來,他沒有藉口收拾你……老董啊,我是替你不值,知道嗎?你立下了那麽大的功勞,非但沒有獎賞,反而無端遭到了懷疑……」

  董曦冷汗淋漓,心叫一聲:不好!

  既然那董家子已經懷疑我了,遲早會找出我的破綻,不行,西域不可久留。

  可是,這西域如今被董家子經營的……我就算逃走,如何能躲得過董家子的搜索?

  董曦不禁輕輕嘆息一聲,那裡面,帶著無盡的苦澀和不甘。

  南榮彧突然瞪大了眼睛,「老董,我和你說句心裡話……我打算離開西域,你和我走嗎?」

  「離開西域?去哪兒?」

  「我聽別人說,關東曹兗州有識人之名,知人善任。我打算去關東,投奔曹操。」

  「投奔曹操?」

  董曦自然聽說過曹操的名字,而且也知道,當年殺董卓,曹操也參與其中。

  只是不知道後來,那曹操為何沒有按時抵達雒陽。不過,曹操實力不俗,也許……

  「你說投靠就投靠了?曹操憑什麽信你?再說了,西域是大都督的地盤,你怎麽逃出去?」

  「怎麽逃出去?這個……我自有辦法。老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一起走?」

  「我聽說曹兗州如今在徐州和一個叫劉備的人,打得是不可開交。我打聽過了,那劉備早年曾結怨大都督,家小都被大都督所俘獲。如今,劉備的母親,就是那個住在離火門內宅院裡的老太太……我打算把這老太太帶走,獻於曹兗州為禮物。」

  董曦聞聽,不禁輕輕點頭。

  「老弟,這件事,容我三思!」

  ******

  興平四年五月,漢帝劉協,逃出了長安。

  就在同月,一曲涼州詞隨著西域葡萄美酒,流傳進了關東大地,令無數人失聲。

  涼州詞的七絕體,在當時還沒有興起。

  董俷的這一首涼州詞一出,著實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

  不久之後,西域再次傳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西域改秩為州,為大漢第十三州。

  緊跟著,董俷上疏撤去西域大都護一職,只保留大都督和武功侯兩個官位。

  劉辨再三拒絕,可董俷的態度卻顯得很堅決,再三的上疏,最終劉辨答應了董俷的請求。

  西域改名為西州,下設三郡。

  劉辨封華雄為安西郡太守,李儒為漢安郡太守,徐榮為戍郡太守,而後以西漢王之名,昭告天下。不管此前對董俷有什麽看法,也都不得不改變了態度。

  你說人家有野心?

  可是董俷卻把自己的地盤,併入了大漢的疆土。

  你說人家獨攬大權,結果非但是撤除了西域大都護的職務,甚至連西州牧都不做。

  這樣的做法,讓許多準備跳出來挑毛病的人,一個個都閉上了嘴巴。

  郭嘉看完了情報之後,嘴角微微一翹,冷笑道:「董西平這一手以退為進,端的是漂亮。」

  「以退為進?」

  「你看他,雖請辭了西域大都護,雖把西域納入漢室一州……表面上看,他是無欲無求,可仔細看,那華雄、李儒、徐榮,哪個不是他的親信?更不要說,李儒還是他的親戚,掌控漢安郡,那西域還不是他說了算?西漢王,一樣是他手中的傀儡。」

  曹操等人輕輕點頭。

  鐘繇問道:「奉孝,董俷玩兒這麽一手,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

  郭嘉笑得更加燦爛,「如果說那首涼州詞,是他向天下人訴說他的委屈的話,那麽他這一手,等於是在向我們宣告,他董西平準備出西域,準備和我們來較量一下。」

  「董俷要出西域?」

  曹操聽了這話,不由得心裡就是一驚。

  如果董俷真的出西域,那麽大漢的局面,定然會更加的混亂。

  郭嘉說:「當務之急,我們必須要盡快趕往雒陽,迎奉天子……還有,李郭二人,爭鬥不休。我們必須要在董家子出西域之前,奪取函谷關,占據住關中。得關中者,得天下……只要我們能占據關中,奉天子以令諸侯,董俷就算出了西域,也難有作為。主公,以嘉之見,當派出一智勇雙全的猛將,領兵馬奇襲函谷關。」

  「誰可為帥?」

  郭嘉沈吟片刻,「太史子義,沈穩幹練,武藝非凡。以樂進為副將,佐以軍師,足以奪取關中。元常素有賢名,與三輔世族頗有交往,有他在,定能令主公穩守關中。」

  太史慈、樂進,再加上一個鐘繇?

  曹操對這樣的組合,倒是非常的滿意。

  不過心中仍存有一絲顧慮,「奉孝,徐州尚未攻破,我們現在奪取關中,會不會激怒袁紹?」

  「袁紹?」

  郭嘉沈吟一下,笑道:「主公無需擔心,袁紹實力雖強,嘉有一計,可令其無暇南顧。主公只需要聯合呂布,袁紹定不敢輕舉妄動。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和呂布結親。」

  「和呂布結親?」

  曹操微微一蹙眉,心中有些不滿。

  呂布,不過一匹夫,我和他結親,是不是有些……

  「呂布如今也面臨鮮卑和袁紹的聯手夾擊,定然願意和主公結親。嘉聽說,那呂布膝下有一子,名呂擷,何不與之結為親家,令他從幽州出兵……主公可命管亥滿寵,在青冀交界處佯動,如此一來,那袁紹定然害怕,絕對會主動與主公說和。」

  佯動……

  曹操明白了郭嘉的意思,微微頷首。

  只是,這個和呂布之子結親的人選,卻需要費些周折?選什麽人,會比較合適呢?

  曹操的眼珠子滴溜溜打轉,把目光放在了大廳中一人的身上。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9 18:52
第三三三章大戰起,誰是黃雀(一)

  厲祖,是馬騰在武威郡所占據的唯一一座城池。

  董俷之所以沒有占領厲祖,並不是因為他不想占領,而是這厲祖孤懸於河西走廊之外,在鵲陰東南,毗鄰安定、漢陽、隴西、金城四郡,就算占據了也沒有好處。

  而馬騰占據了厲祖,也使得武威郡不少大族,心裡還懷著些許希望。

  已經進入了六月,涼州的氣溫很高。

  賈和騎著馬來到厲祖府衙門前,跳下馬剛準備進去,就見從裡面急匆匆走出來一人。

  「公子,您這是……」

  「啊,先生!」

  來人正是馬騰的次子,馬鐵。

  馬鐵今年已經二十一了,表字仲起,生的齒白唇紅,俊逸瀟灑,頗有兄長馬超的風度。

  賈和因為馬超的死,總是心懷愧疚。

  每每見到馬鐵,總會生出一種錯覺:馬超活了!

  在心中嘆息了一聲,賈和笑道:「仲起,你這急匆匆的,是準備要去什麽地方?」

  「先生,父親已經下定決心,準備調集兵馬,奇襲鵲陰。」

  「啊?」

  賈和聞聽不由得一怔,身為馬騰的軍師,這才離開厲祖幾天的時間,居然發生了這種事情?早先馬騰對出兵偷襲鵲陰,始終是猶豫不決。因為武威太守徐榮用兵極為老辣,馬騰幾次攻擊鵲陰,都被徐榮打得被迫撤軍,心裡面不免生出了陰影。

  怎麽這一下子,就要打鵲陰了?

  賈和剛要開口詢問,就看見馬鐵已經跨上了戰馬。

  「先生,您進去就知道了……父親正在書房,我還有軍務,恕仲起先行一步。」

  說完後,馬鐵打馬揚鞭,就疾馳而去。

  賈和走進了府衙,只見府衙內行人匆匆,看上去是一派繁忙的景象。

  書房門口,一員青年將領扶劍而立。

  「孟叔,身子已經大好了嗎?」

  青年將領正是馬奎的兒子馬岱,和馬鐵一樣大,表字孟叔。當初典韋強奪鵲陰,擊殺了馬奎之後,馬岱被沙摩柯射傷,掉進了水溝裡,這才得以保全了一條性命。

  只是傷勢甚重,找到馬騰後,就一直在養病。

  賈和見馬岱親自在書房門口警戒,就知道這事情肯定不會小了。

  馬岱躬身,輕聲道:「先生,叔父有命,您來了以後無需通報,只管進去就是了。」

  賈和點點頭,邁步走進了書房中。

  就看見馬騰正站在一副河西地圖前面,背對著房門,似乎正在思考什麽問題。

  「主公!」

  「啊,文叔,你總算是回來了!」

  馬騰驀地轉身,陰鬱的面容上,擠出了些許笑容,只是看上去,那笑容很不自然。

  也難怪,這幾年馬騰的日子並不好過。

  西域董氏的力量越來越大,安定方面受朔方的襲擾,也是苦不堪言。

  武都有蘇固,三輔有李郭。別看馬騰掌控著涼州四郡,可實際上卻是一個空殼子。

  金城隴西的人口,被董俷遷徙一空。

  雖經歷了幾年的調整,可是卻比不上早年的一半。

  幾方受敵,使得馬騰迫切的需要一個可以周旋的空間。他把目光放在了河西,卻始終無法攻破鵲陰。才四十多歲的年紀,兩鬢已經變得斑白,面容也顯得格外蒼老。

  賈和見過了馬騰之後,輕聲道:「主公,我聽說您準備出兵?」

  「正是!」

  馬騰笑呵呵的走到書桌旁,拿起一封信遞給了賈和說:「文叔,你先看看這封信。」

  賈和接過了信,打開了認真的看了一遍。

  信是一個叫做張猛的人所寫。這個張猛,要說起來,來頭可是端的不算小。

  他的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涼州三明之一,張奐。張家,在河西一帶的名氣很大。張猛本人也頗有才幹,早年曾經當過武威太守,不過才當了沒兩年,就碰上了張奐身故。張猛不得不辭官為父親守孝,三年期滿之後,朝廷的狀況卻已經大變。

  張猛乾脆不做官了!

  靠著張家在河西的威望,做起了生意。

  在陳到奪取張掖之前,張猛是河西最大的馬販子。不過後來,生意是越發的慘淡。

  董俷占據河西四郡之後,雖然開了馬禁,但張猛卻無法插手其中。

  故而這心裡,就非常的不滿。所以派人送信給馬騰,邀請馬騰合作,奪回河西四郡。

  賈和認認真真,把這封信讀了一遍又一遍。

  馬騰也不催促他發表意見,而是把目光凝住在地圖上,眼睛裡精芒閃爍。

  「主公……」

  馬騰轉身,「怎麽樣,文叔?你覺得張猛這封信裡,有幾成是真?」

  賈和毫不猶豫的說:「十成!」

  「哦?」

  「武威張氏,安定皇甫,這是涼州兩個最有名望的世族。皇甫一族自皇甫嵩死後,又因為襲擊董家,在安定的威望已經銳減。但是張家,在武威的聲望,無人可及。張猛這個人,似豪壯猛士,實則斤斤計較,心胸狹窄。董家斷了他的財路,張猛肯定不會答應。他經營多年,與康居北匈奴之間有勾連,倒也是不無可能。」

  馬騰的臉上,浮起了燦爛的笑意。

  「那我奇襲鵲陰,文叔以為如何?」

  「這個……」

  賈和微微一蹙眉頭,輕聲道:「和確不好說。董家去年掃平西域,雖說實力受到了些許損耗,但並非是傷筋動骨。北匈奴和康居人,未必就能對西域造成威脅。」

  想了想,賈和又說:「不過徐榮調至戍郡擔任太守,武威太守卻是個名不經傳的徐庶,不曉得是什麽來歷。初來乍到,他也需要一個適應的階段,倒是一個機會。」

  馬騰的目光灼灼,「如此說來,此事可行?」

  賈和很想說:可以!

  但是腦海之中,卻在不經意間浮現出了一個人的模樣。

  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那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董家子狡詐,主公欲奇襲鵲陰,卻要謹慎行事,當步步為營,切不可輕舉妄進。」

  馬騰點頭,「我也是這樣認為。先奪鵲陰,而後徐進……我已命郭憲自隴西起兵,三日後會抵達厲祖,與我大軍兵合一處。蘇固是跳梁小丑,李郭如今爭鬥正酣,唯有朔方,是我心腹大患……我欲請文叔出馬,代我鎮守安定,不知意下如何?」

  鎮守安定!

  馬騰有這番顧慮,倒也是清理之中。

  朔方,如今是兵強馬壯。徐晃用兵老辣,蘇則精於謀劃。武有潘璋淩操,文有龐淯羊衜。幾次和馬騰交鋒,馬騰都沒有占到便宜,也的確是馬騰的一個心腹大患。

  賈和沈吟了一下,「主公既然有命,和敢不應從?只是,和一人卻有些勢單力孤,恐不足以擔當大任。還請主公遣一大將為主帥,和願在一旁協助,定保安定不失。」

  馬騰想了想,「文叔以為,我麾下誰可擔當主帥?」

  「二公子仲起,可擔當主帥!」

  「仲起?」

  賈和的推薦,倒是正和馬騰的心思。

  說實話,他也不願意把自己的大後方交給一個外姓人。雖說賈和忠心耿耿,可這世上是人心難測啊。萬一有個什麽閃失,他馬騰可就真的是連個立足之地都沒了。

  馬鐵,頗受馬騰的寵愛。

  武藝高強,絲毫不比自己差,甚至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趨勢。

  而且這幾年來,跟隨賈和郭憲,也學了不少東西。如果有他在安定,倒是最合適。

  「既然先生如此說,那我就讓仲起鎮守安定。只是仲起年少,難免會有考慮不周的時候,還要請文叔你多多的指點才是。」

  「和絕不會辜負主公厚望!」

  賈和也不是個傻子,怎能看不出馬騰的心思?

  馬鐵,的確是一個很合適的人選。馬騰信任他,對賈和呢,也是執弟子之禮,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當下,二人商議了一下細節,就把這件事情決定了下來。

  三日後,馬騰和郭憲兵合一處,八萬西涼精兵,浩浩蕩蕩的向鵲陰進發。

  厲祖城頭上,馬鐵目送大軍遠去,心中倍感惆悵。

  忍不住埋怨道:「先生,您為何要留下我呢?大丈夫當建功立業於疆場之上,搏殺與兩陣之間。以先生的才能,鎮守安定綽綽有餘,為什麽一定要把我也給拉扯上?」

  賈和不禁在心中苦笑!

  這該怎麽解釋?難不成說:我是怕你爹懷疑我,所以才帶上你一起去安定?

  而且,賈和心裡面,對河西總是有一絲難以說出來的畏懼。不僅僅是因為董俷,還有另一個人,令他心神不寧。那個人的厲害,賈和很清楚。早年還以為自家的本領不比那個人差,可是這兩年才知道,自己和那個人比起來的話,不過是二流。

  「二公子,又何必擔心沒有用武之地?安定毗鄰朔方和三輔,想要打仗,機會有的是。」

  「我只是遺憾,未能和那暴虎一戰!」

  馬鐵面帶惆悵之色,輕聲的自言自語。

  那神情,卻讓賈和想起了馬超。想當年馬超初入雒陽,聞聽董俷已經出征朔方的時候,說的話,包括表情,和眼前的馬鐵是一模一樣:我只遺憾,未能領教虎狼之將的厲害!

  後來,馬超領教了董俷的厲害。

  可是結果……

  賈和實在是不希望,馬鐵重蹈馬超的老路。不錯,如今的馬鐵,也許比當年的馬超厲害,可是如今的暴虎,只怕比之當年的暴虎,更加的兇狠老辣,如何相提並論?

  「二公子,我們還是準備一下,盡快趕赴安定吧。」

  馬鐵當下點點頭,心中雖然很是失落,可出於對賈和的尊敬,還是點頭答應一聲。

  賈和站在城頭上,朝著鵲陰的方向看去。

  心中卻不免感到了一絲忐忑:主公和郭憲,真的可以順利的拿下鵲陰,奪回河西嗎?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9 18:58
第三三四章大戰起,誰是黃雀(二)

  就在馬騰出兵鵲陰的時候,曹操率領三萬大軍,抵達了雒陽。

  雖然說當年李傕郭汜撤出雒陽之後,曹操就已經占領了這座古老的都城。可由於京兆一地非常敏感,為了避免過分的刺激袁紹,所以曹操並沒有向雒陽派駐兵馬。

  也就是說,在過去的數年時間當中,雒陽雖然是曹操的治下,可實際上卻是一個沒有人照管的城市。

  昔日繁華的雒陽城,早已經破敗不堪。

  輝煌的皇城,看上去只是一堆殘垣斷壁,如同一座廢墟。

  京兆的人口銳減,居住在雒陽的大戶豪族,隨著時局的動蕩,大都遷移出了雒陽。

  或是往荊襄,或是往巴蜀……

  當然也有一些人會去朔方西域之地,但相比之下,卻是極少的一部分大戶而已。

  留在雒陽城的人,都是祖祖輩輩在雒陽生活的普通百姓。

  昔日榮光已不覆存在,人們只能靠著記憶,去回憶早年那段輝煌繁華的美好生活。

  興平四年五月中,漢帝劉協在太尉楊彪黃宛的護衛下,重返雒陽。

  原以為能夠在這座古老的都城中,尋求一個體面的生活。可是當劉協到了雒陽之後,才發現這座都城什麽都沒有剩下,一大群人守在破敗的皇城中,連溫飽都無法解決。

  沒有人知道,這些人此刻的心中,是怎樣的一種想法。

  楊彪、黃宛,馬日磾、伏完,一個個都垂頭喪氣,從進入雒陽城的那一刻開始,沒有人說話。派出信使向四方求援,可是卻沒有一家諸侯,表現出特別積極的態度來。

  日復一日,所有人的心裡,都充滿了絕望。

  曹操在青瑣門外,跳下了絕影。

  許褚和一個身高九尺的大漢,頂盔貫甲,緊隨曹操身後,邁步向嘉德殿走去。

  那大漢名叫曹彭,是曹操的本家兄弟,年二十七,正處在風華正茂的好年紀。善使一桿金邊開山鉞,重七十八斤,天生的神力,少年時走訪天下名師,武藝高強。

  曹操平定邊昭之亂的時候,曹彭正好藝成下山。

  投奔曹操後的第一戰,就手刃了邊昭,立下赫赫戰功,被曹操封為折衝校尉,與許褚一起,擔當他身邊的貼身護衛。這曹彭,有萬夫不擋之勇,曾和許褚大戰百回合,最後一招惜敗。在曹操的麾下武將中,但憑武力而言,可以排列在前六位。

  曹操走上嘉德殿,拜見了漢帝劉協之後,忙命人送來食物,先讓漢帝等人安定下來。

  諸臣工,紛紛向曹操表達了謝意。

  同時又委婉的表示出,雒陽為漢室古都,如今的模樣實在是……還請曹操修繕一番。

  曹操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只是含糊其辭的糊弄了過去之後,拜別了漢帝,帶著許褚和曹彭走出青瑣門。

  臨時的帥府,就定在迎春門內的太師府裡。

  郭嘉並沒有前來,伊籍和程昱作為此次迎奉漢帝的謀臣,已經把太師府打掃乾淨。

  眼見曹操回來,忙將他迎入了府中。

  「主公,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做?」

  伊籍和程昱,都沒有去詢問漢帝的情況。事實上,對他二人而言,漢室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經是名存實亡罷了。那個在皇城裡的漢帝,說穿了也不過是一個傀儡。

  沒必要為那個家夥而浪費口舌,他們的主公,是曹操。

  曹操微合細目,坐在那大椅上,閉目沈吟。

  突然,他開口道:「昔日雒陽何等的繁華,卻落到如今的地步,誰才是罪魁禍首?」

  程昱和伊籍一怔,都沒有回答。

  按照大多數人的觀點來說,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董卓。

  可是當二人看到雒陽這殘破的模樣,到了嘴邊的話語,卻沒有說出來。這話該怎麽說呢?想當初董卓活著的時候,雒陽大戶雖屢遭清洗,可雒陽城卻是格外的繁華。

  反倒是……

  程昱輕聲道:「雒陽淪落到今日的地步,也是天命使然吧。」

  只能把過錯歸咎於天命之上。有時候程昱就想,如果董卓不死,漢室會是什麽樣子?還真的是不好說,但就算是情況再差,至少也比現在的情況,好上許多吧。

  當然,這些話也只能在心裡面說說而已。

  曹操笑了笑,「馬太尉的意思,是想要我們重修雒陽,在這裡安定下來,你們怎麽說?」

  伊籍呼的起身:「萬萬不可!」

  他沈吟了一下之後,開口道:「修繕雒陽,工程浩大。如今京兆不比當年,庫府空虛,就算興當年的以工代賑,只怕也是捉襟見肘。而且,此地不適合為都城……自古雒陽就是八通要地,如果我們長期占據此地,勢必會讓河北袁紹感到不安。」

  「機伯的意思是……」

  「籍在出發之前,曾經和奉孝、文若,商議過此事。我們現在,實不宜控制雒陽,當請聖上,移駕他處……文若認為,可使聖上暫居許昌,也方便主公照應不是?」

  伊籍這番話,正中曹操下懷。

  當下點頭答應,命程昱和伊籍負責處理此事。

  楊彪等人,如今已如喪家之犬,能有一安身立命之地,就已經足夠。若是說不通,再由曹操出面勸說,到時候自然是水到渠成。而且,曹操現在的心思,也不在這裡。

  「仲康、宗嗣,隨我出去走走吧!」

  宗嗣,是曹彭的表字。二人聞聽,立刻應命。

  自有親隨安排好馬匹,曹操跨上了絕影,帶著許褚和曹彭,自迎春門出了雒陽。

  一行人一路上並沒有什麽言語,曹操也顯得非常低落。

  出雒陽二十里,就是北邙山。昔年董俷曾在這裡建立了北邙山莊,後來董俷在安定開府,北邙山莊也就交給了董卓。曾有一度,董卓甚至希望能在這扇莊裡終老。

  不過,山莊如今已經變成了廢墟。

  早年那連雲的房舍,也都成了一地的碎磚爛挖。

  曹操在山莊外跳下了戰馬,漫步走進了山莊之中。許褚和曹彭二人相視一眼,示意親隨在外面守護,二人隨著曹操,一起進了山莊,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裡,有一座墳塋。

  很簡陋,遠遠看去只是一個土丘。

  墳塋的旁邊,豎著一塊石頭。上面有斑駁的痕跡,隱約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字跡。

  「故太師董之墓!」

  曹操撫摸石頭上的字跡,自言自語:「哪怕生前是何等的顯赫,到頭來還是一掬黃土而已……恰似那食盡鳥投林,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真乾淨……西平這話,端的道盡了人世滄桑啊。」

  這墳塋,正是董卓之墓。

  當初董卓被殺,落得個屍首不全。

  曹操和董卓之間,並沒有什麽恩怨。相反,董卓對他的賞識,曾令曹操感激萬分。

  說起來,只是政見的不同。

  不管當初殺得多麽慘烈,可並不會影響到曹操對董卓的看法。

  所以,在當初占領雒陽之後,曹操秘密命人收攏了董卓的屍首和衣冠,葬於北邙。

  思緒起伏,仿佛回到了往昔的歲月之中。

  當年董俷在雒陽開賭,擊鞠大賽何等的興旺,可是現在,誰還能記得當年的日子?

  董俷……

  曹操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張獅鼻闊口,橫眉細目的醜陋模樣。

  終於打算出手了嗎?

  上一次我敗給你,卻不代表著這一次,我也會敗給你……今日的董西平,已經不是當年的董家子。可是如今的曹孟德,一樣也不是當年被你逼得躍馬汜水的曹阿瞞。

  真是期待,能和你再一次交鋒!

  曹操的臉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突然轉過身子,「仲康,子義他們和我們分開,已經有幾天了?」

  許褚掰著手指頭想了想,「已經有七天了……算算時間,如今差不多也該抵達函谷關了。」

  曹操頷首,輕笑一聲,沒有再說話。

  朝著西北方看去,目光格外的冷幽深邃。

  西平賢弟,看起來這一次,哥哥是要搶一步先手了……而你,又會做出什麽反應?

  ******

  按照郭嘉等人的計劃,迎奉漢帝的同時,務必要打開關中的大門。

  這大門,就是指的函谷關。

  奉命鎮守函谷關的,是西涼名將楊維。

  此人原本是牛輔麾下的大將,在隴西等地頗有名氣。曾率領十餘騎,殺退千餘名盜匪,武力之高,被譽為牛輔帳下第一猛將。牛輔被刺之後,楊維率領三千精騎,投靠了李傕郭汜。

  一方面,都是涼州人,李傕郭汜當然歡喜。

  二一來呢,李傕郭汜帳下兵多,可是能征慣戰的將領,卻不算是太多。

  也知道楊維武藝高強,見他前來投奔,二人都非常的高興。當下封楊維做振武將軍,駐守函谷關。李傕、郭汜很清楚,只要函谷關不失,八百里秦川就會安穩如山。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他們二人有一日會反目成仇。

  楊維坐在大帳中,認真的擦拭佩劍。這把劍,是他從一個行商手中花巨資購來的西域寶劍,可削鐵如泥,鋒利無比。楊維視寶劍如命,每一天都要抽時間擦拭一番。

  就在這時候,有親兵走進帳內,「將軍,外面有一人自稱是將軍故人,求見將軍。」

  「故人?」

  楊維一怔,心裡道:這時候會有什麽故人來見我?

  「有沒有說叫什麽?」

  親兵回答:「他沒有說,只是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來告知將軍。」

  「請他進來!」

  楊維收起寶劍,端坐大帳中。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親兵帶著一人,從外面走進來。

  此人身高大約在八尺左右,生的是豹頭環眼,膀闊腰圓,絡腮鬍賽似鋼針。

  走進大帳中,來人哈哈笑道:「老楊,還記得我嗎?」

  楊維一見來人,不由得驚喜萬分。連忙起身,快走兩步,一把就抓住了來人的胳膊。

  「朱慈,你,你還活著?」

  這朱慈,和楊維早年都是在牛輔帳下聽命,關係非常密切。牛輔死後,隴西軍大亂,楊維和朱慈走失,帶著人馬投奔了李傕郭汜。而朱慈,從那以後就下落不明。

  沒想到在這裡,二人竟得以重逢。

  楊維連忙讓親兵出去準備酒宴,拉著朱慈的手坐下來,上上下下的好一番打量。

  「老朱,幾年不見,你氣色看上去可不錯啊。」

  「怎比得你老兄如今這般得意?」

  「混日子罷了……」

  楊維嘆了口氣,「老朱,你現在是在何處?當日隴西軍大亂,我和你走散之後,一直打聽你的下落,還以為你……快說說,這些年你都是怎麽過的?可想死我了!」

  朱慈聽楊維這般說話,也不禁心中感動。

  「牛將軍被刺時,我奉命在臨洮駐守。後來……你也知道,董夫人自焚於臨洮,我殺出一條血路後,身受重傷。等我養好了傷,就聽說大公子退入南山,不知所蹤。我這心裡面空落落的,就帶著十幾個兄弟,回了老家潁川,給人家當護院。」

  「護院?」

  楊維一蹙眉,「老朱你武藝高強,給人當什麽護院?」

  「不當護院做什麽?我身上打著涼州軍的印記,大公子去了西域,又不知道你的下落,我也是沒有辦法啊。不過,我那主人家倒是對我不錯,這兩年過的還逍遙。」

  「那就好,那就好!」

  楊維拍了拍朱慈的肩膀,沒有再問下去。

  這時候,有親兵端來了酒菜,楊維讓親兵全都退下,和朱慈推杯換盞,互訴別情。

  酒過三巡,朱慈突然說:「老楊,聽說你這邊的情況,並不是太好?」

  別看楊維喝了點酒,可是並沒有喝高,那腦袋清醒的很。聽朱慈說了這麽一句話,那酒意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放下酒觴,凝視著朱慈,心裡面就嘀咕了起來。

  自將軍遇刺至今,一晃已經五年多了!

  五年來,我和老朱彼此沒有音訊,如今突然出現……

  早些時候,曹操才出兵雒陽。老朱說他在潁川,那似乎也是屬於曹操的治下啊。

  這二者間,有沒有聯繫?

  莫非……

  楊維沒有開口,目光灼灼的凝視著朱慈。

  見這情況,朱慈非但沒有躲避楊維的目光,反而咧嘴一笑,「看樣子,你知道了?」

  楊維還是沒有說話。

  「老楊,我實話實話吧。我家主人,如今在兗州牧曹操帳下擔任師友從事,乃是潁川名士鐘繇鐘大人。李傕郭汜,亂臣賊子,且不說別的,刺殺太師,令天下大亂,僅此就是人人得而誅之。二賊不思報國,反而內鬥不停……關中只怕難以保全,我家主公奉命迎奉天子,討伐二賊。我聽說你在新安,實不忍看著你受苦。」

  李傕、郭汜!

  楊維不禁閉上了眼睛,心中嘆息不停。

  說實話,他當初投奔李郭,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不過李郭二人對他不錯,也就懷了感恩之心。原以為李郭能據守關中,好好的休養生息。可不成想,這兩人卻打了起來。如今看來,這二人實在不是可以依托的人,如果繼續跟隨下去,只怕……

  楊維的心,可就動了!

  朱慈道:「曹州牧占據豫兗青三州,實力雄厚。而且他最是禮賢下士,連大公子當年對他也是讚不絕口。更重要的是,憑咱爺們兒的本事,肯定能有一番大作為。曹兗州不論出身,頗有當年大公子風範,我們跟隨他,他日定然能飛黃騰達。」

  楊維說:「既然如此,為何不去西域投奔大公子?」

  「若是當年大公子初至西域,我們前去投奔,或許能得個出身,可是現在……再說了,大公子在西域,內有蠻族之患,外受馬騰威逼,只怕想要走出西域都很難。老楊,咱兄弟當年在隴西交情不錯,如今曹兗州兵鋒所向,正是你建功立業的時候。」

  朱慈這一番話,說的楊維心動不已。

  沈思良久,咬牙下了決心。

  他沈聲道:「老朱,還請你回復曹兗州,就說只要他兵馬抵達函谷關,我就開城投降。」

  「當真?」

  「當真!」

  朱慈哈哈大笑,舉杯相邀,「老楊,你日後絕不會後悔,今天的這番決斷。」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9 19:18
第三三五章大戰起,誰是黃雀(三)

  鵲陰,烈焰衝天。

  熊熊大火,把整個鵲陰城覆蓋,把天空照的通紅。

  高大的城墻,隨著那火勢越來越大,在一聲轟鳴中,轟然倒塌,變成了一片廢墟。

  也許是因為正處於交接的緣故,新任武威太守徐庶還沒有來得及在鵲陰及時的布防,所以在馬騰大軍的奇襲之下,竟未能支持太長時間,就宣告了鵲陰城的失守。

  這鵲陰,曾經讓馬騰失去了唯一的兄弟。

  這鵲陰,整整讓河西與西域斷絕了五年之久,更讓馬騰十幾萬大軍在夾縫中求取生存。

  如今,攻破了鵲陰,馬騰卻不希望這該死的要塞繼續存在。

  一把大火焚毀了鵲陰之後,他親自督兵馬為前軍,沿著長城向武威繼續突擊。

  按照馬騰和張猛的商議,只要馬騰能攻占蒼松,他就立刻會在休屠出去,聯手夾擊徐庶。再加上北匈奴和康居從中協助,則整個河西四郡,都將落入馬騰的手中。

  雖然馬騰在攻破了鵲陰之後,郭憲反覆的提醒他,要小心從事,可馬騰卻沒有放在心上。按照他的計算,等董俷回過神的時候,河西四郡早已經被他所占領。到時候只需要卡死玉門,就算董俷傾西域傾國之兵,也休想再向河西四郡前進半步。

  馬騰有馬騰的主意!

  占了河西四郡,他就可以得到充足的馬源,而後虎視關中。

  再不濟,也能以涼州為根本,成為一方的諸侯,與關東諸多諸侯,好生較量一番。

  有道是兵貴神速。馬騰占領鵲陰之後,揮兵西下,大軍一路勢如破竹,連破樸寰蒼松。武威太守徐庶調集武威大軍,試圖阻攔住馬騰的腳步。不過在連敗十三陣之後,損兵折將,只得退守揟次,閉關不出。而在這個時候,休屠張猛,起兵造反。

  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叫做禍不單行。

  徐庶怕也沒有想到張猛會突然造反,一時間手足無措,好像失去了應對之法。

  馬騰自然不會就此放手,立刻揮兵猛攻揟次。徐庶在堅守揟次八天之後,敗退姑臧。

  整整被積壓了五年的怨氣,終於得到了宣泄。

  馬騰自然不會放過這麽一個機會,也顧不得等待後軍郭憲匯合,乘勝追擊,直撲姑臧。只要奪了姑臧,整個武威就等於落入了馬騰的手裡,他等這一天,可是等了太長的時間了。

  五萬大軍,日夜兼程,長驅直入,向姑臧進發。

  對於武威的地形,馬騰可以說是非常的熟悉。從揟次至姑臧,共有兩條路可以抵達。

  一條是沿戶水而行,沿途道路平坦,不過需花費十天的時間。

  另一條路是一條小路,自鸞鳥山通行,道路崎嶇,但是只需要兩三天就可以抵達姑臧。

  馬騰現在已經變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而且夜長夢多,十天的時間……

  不管當初和張猛是如何約定,可是從內心而言,任何人都不希望有人與自己平起平坐。

  誰先占領姑臧,誰就能有更多的話事權。

  所以馬騰必須要在張猛奪取姑臧之前,將姑臧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馬騰最終放棄了戶水大路,而選擇了鸞鳥山小道前往姑臧。

  ******

  青年站在鸞鳥峰上,靜靜的看著遠處,如同長龍一樣的隊伍浩浩蕩蕩的行進而來。

  瘦削的面頰上,流露出一絲冷笑,薄薄的嘴唇,微微翹起。

  習慣性的撚著頜下的稀疏的鬍鬚,青年頭也不回,輕聲問道:「黃老將軍那邊已經準備妥當了嗎?」

  在青年的身後,站立著二十名技擊士。

  為首的軍官聽聞青年的問話,躬身恭敬的回答道:「穆公子請放心,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黃老將軍說,只要公子燃起狼煙,他那邊會立刻展開行動,絕不會令馬賊逃脫。」

  「如此……甚好!」

  青年的話語,並不是很多。

  略帶陰鷙氣的面容,給人一種很陰森的感受。

  五官輪廓,恰似一個人!是的,不管是在相貌還是在氣質上,這青年活脫脫是賈詡的翻版。不過,少了一些賈詡的沈穩,舉手投足間,卻多了一種難言的書卷氣。

  青年名叫賈穆,表字公閭,正是賈詡的長子,年二十六,和董俷的年紀只差了幾天而已,說起來算是同輩兒。不但是家學淵源,還拜在盧植門下求學。雖然說盧植並沒有收他做學生,卻不代表賈穆的資質不夠好。相反,賈穆這個人,很聰明。

  盧植並不喜歡賈詡,因為總覺得賈詡這個人很陰鷙。

  而賈穆作為賈詡的兒子,從氣質上來說,和賈詡頗有相似之處,所以盧植也不甚喜歡。

  賈穆深得賈詡的真傳,小小年紀就知道韜光養晦之道。

  自五年前開始,就在賈詡的身邊做事,從事著默默無聞的幕僚工作,幾乎不為人知。

  但這並不代表董俷不知道他的根底。

  用李儒的評語:公閭智謀高遠,機變無雙,頗有乃父之風。只是略顯輕浮,尚需磨礪。

  要知道,自從李儒接掌了闇部之後,很少對一個人做出評定。

  賈穆得李儒這等評價,已經是難能可貴。至於輕浮一說,並不是他性情兔脫,而是指賈穆缺乏歷練,無法做到如賈詡那般在不動聲色中,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

  不過即便是這樣,對於人手極度缺乏的董俷而言,已經是難能可貴!

  賈穆神色平靜的站在山崖之上,眼看著馬騰大軍進入了鸞鳥峽谷後,平靜的面容上,這才浮現出一抹森然的笑意。

  為了今日的這個局,賈穆已經籌謀了太久的時間。

  此次主持大局的人表面上是徐庶,可實際上徐庶所負責的,只有來自休屠的張猛。

  自董俷進入西域,關閉鵲陰大門之後,賈穆就在父親的指點下,開始籌謀策劃。特別是對河西四郡的世族豪門,一舉一動都沒有躲過闇部的眼睛。從張猛與北匈奴聯絡開始,到後來與馬騰勾連,所有的一切,可以說是全部在李儒的掌握之中。

  當董俷請辭了西州州牧一職後,所有人都意識到,董俷出西域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至於董俷的心裡究竟是怎麽想?

  沒有人知道!

  反正在一系列的謀劃之後,一張幾乎涵蓋了整個關中大地的網,悄然無聲的張開。

  「張猛不識大體,勾連異族,實自取滅亡!馬騰妄為伏波後裔,只知謀取私利,全不顧大義當前。這等人活著,也是丟了伏波將軍的臉面,當不足以立足於世上。」

  隨著董俷的這一句判定,整個西域,都在無聲中運動起來。

  「穆公子,馬賊進入峽谷,先鋒人馬也已行進至峽谷中央,是否可以點起狼煙?」

  賈穆笑了笑,卻搖頭拒絕。

  「不,當其人馬全部進入峽谷之後,再起狼煙!」

  「可這樣一來,可就放過了他們的先鋒人馬……」

  賈穆道:「馬賊先鋒人馬,自有陳到將軍的踏白軍來解決,斷不會放跑了這些賊子。如今我們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斷不可因小失大,放過了馬賊性命。」

  技擊士聞聽,也不在言語。

  擺手示意技擊士們加強警戒,同時等待著賈穆的命令發出。

  「你們無需這麽緊張……呵呵,為了這次出擊,主公已經籌謀了整整三年的時間。耗費人力物力,不計其數,斷無失敗之可能。」

  賈詡見眾人神情緊張,笑著安慰眾人。

  其實,他心裡何嘗又不緊張呢?

  為了今日這個代號名為『刺馬』的行動,他和父親賈詡,還有李儒、法正等人,整整籌謀了三年的時間。這三年來,損失了多少細作,耗費了多少錢糧,其中的心酸,只有參與其中才能知曉。所以,賈穆表面上渾不在意,可是這心裡面卻是格外緊張。

  「公閭,此次『刺馬』能否成功,非但是關係到主公的大業,更關係到我賈氏一族的未來。主公對我雖是極為看重,可是能否光大門楣,還是要看你等以後的成就。若刺馬成功,你兄弟二人將來就能在主公門下占據一席之地,若是失敗的話……」

  賈穆想起了臨行之前,賈詡的一番話語。

  雖然沒有說出失敗了會如何?可是對於賈穆而言,卻是非常的清楚。

  耗費這麽多時間和錢糧,若是失敗了的話,賈氏一族在西域的地位,也將一落千丈。

  「穆公子,馬賊軍已全部進入峽谷!」

  賈穆目光驀地閃亮,輕聲道了一句:「起狼煙!」

  馬騰,為了我賈氏一族的未來,就請你用你的性命,來見證我賈家未來的輝煌吧。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9 19:25
第三三六章大戰起,誰是黃雀(四)

  鸞鳥峽谷很長!

  出鸞鳥峽谷三十里,就能看到姑臧的城墻,這裡是從鸞鳥山到姑臧的必經之路。

  馬騰以幼子馬休為先鋒,率五千人馬先行通過。

  馬休已經弱冠,也許是繼承了馬家優良的血統,長得非常俊俏,為人也十分豪爽。

  使一桿亮銀槍,槍馬純熟,殺法驍勇。

  自從馬超死了之後,馬騰對兩個兒子可以說是非常的疼愛。

  不過他也知道那個溫室花朵的道理,所以雖然寵愛,卻不驕縱。馬鐵、馬休兩兄弟,這些年來也算得上是久經沙場。一方面清剿涼州地方的馬賊,一方面抵擋李郭的進攻。

  馬騰在馬休的先鋒人馬已經到了峽谷中央後,這才督促人馬向峽谷中前進。

  正是夏末時節,山外是烈日炎炎,可這峽谷之中,格外的清涼。馬騰手搭涼棚,看著自家那宛如長龍一般的人馬浩浩蕩蕩的在峽谷中行進,心裡面生出難言的快意。

  只要奪回了姑臧,武威就等於落入了自家的手中。

  張猛就算是這武威有名氣又能如何?難不成還想和我手中近十萬大軍相抗衡嗎?

  「叔父,當注意兩側高崖!」

  馬岱催馬來到了馬騰的身旁,輕聲說道:「此地險峻,要小心董賊的埋伏!」

  馬騰放聲大笑起來,「從義未免有些謹慎了……徐庶不過一無能之輩,也不知道董賊是從何處尋來的家夥。他的本事,此前你也見過,嘿嘿……此乃天助我成就大事。再說了,你看這兩側懸崖,並無雜草枯木,如何伏擊我等?徐庶不來也就罷了,若是來了,我定取他性命。」

  從義,是馬岱的表字。

  聞聽馬騰這說,他心裡面很不以為然。

  那董賊別的本事沒有,可識人的本事卻不差。只看他手下的那些人,都不是泛泛之輩。

  不過,他又無法說服馬騰。

  畢竟早先徐庶連連敗北,的確是不足掛齒。

  若說的誘敵之策,可這誘敵誘的,未免是過於兇險,把大半個武威讓出來?至少馬岱是不敢這麽做。一個差池,那可就是把整個武威都交給了敵人,膽子大太大了!

  「叔父,若不然,我領一軍,在後方壓陣?若沒事自然是最好,若有事,也可照應!」

  馬騰心裡不免生出不快。

  這是在懷疑我的判斷?不過馬岱是他的從子,馬騰雖有不滿,也不好表現在臉上。

  當下點頭答應道:「既然如此,就依從義之言!」

  馬騰給了馬岱三千兵馬,作為後軍,押運糧草輜重。

  他率領大軍進入了峽谷,不停的催促人馬加速行進。不管先前馬岱的那一番話,有多麽的不入耳,可還是有些道理。馬騰雖然在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多了些小心。

  中軍行至峽谷中央,馬騰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

  扭頭剛要和身邊的將領說話,突然間就聽到兩邊懸崖上銅鑼聲響。緊跟著轟隆隆的聲音傳來,巨石如雨,朝著峽谷砸落下來。在一陣人喊馬嘶聲中,兩邊谷口就被封鎖了大半。

  伴隨著巨石落下的,還有一蓬蓬燃燒的枯草。

  馬騰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耳邊只聽到一聲嗤的聲音,峽谷中突然間烈焰熊熊。

  鸞鳥峽谷,的確是沒有什麽燃火之物。

  可是在西域,有一種特產名為硝石,和硫磺混合,碾成粉末之後,可以做為助燃之物。紫青色的濃煙頓時在峽谷中升起,並且伴隨著強烈的刺鼻氣息。懸崖上落下了更多的枯木草團,紛紛如雨,在落入火焰之中以後,頓時狂暴的燃燒了起來。

  西域不缺乏硝石和硫磺!

  而且古人對硝石硫磺分開來使用的效果,已經有了一些認識。

  董俷並不知道火藥的製作方法,但是根據西域當地人的經驗,發現把硝石和硫磺碾成粉末之後,再加入一種名叫皂角子的粉末混合起來,可以令火焰迅速的燃燒起來。

  也許,這就是火藥最早的雛形吧。

  當這種助燃的粉末被研究出來之後,賈穆在此次行動之前,在峽谷中灑下了打量的粉末。一俟燃燒起來之後,就立刻投入各種燃燒的物品。剎那間,整個峽谷被濃煙和烈焰所包圍。

  馬騰拼死按住了胯下的戰馬,厲聲吼道:「不要慌,大家不要慌……」

  可是這種情況下,又如何讓士兵們安靜下來。好在馬岱作為後軍,拼死的占住了一個出口。

  他大聲的吼道:「叔父,快點撤退,撤退!」

  馬騰也顧不得什麽顏面了,撥轉馬頭,帶著部將就往山外跑去。

  山口兩邊,傳來了一陣銅鑼聲響。緊跟著箭矢如雨,帶著歷嘯聲朝著馬騰軍就射來。

  從兩邊山巒中,殺出了一支人馬。

  為首大將金盔金甲,掌中象鼻古月刀,厲喝一聲:「馬賊休走,黃漢升再次等你多時!」

  馬騰的雙眸通紅,抬頭定睛一看。

  「啊!」

  他忍不住大叫一聲,心中暗自叫苦。馬騰可是認得黃忠,想當初險些被黃忠殺死,如何能不怕?

  再看自己身邊,麾下的人馬,大都葬身於峽谷火海,只有馬岱手中的一兩千人,在加上十幾個將官。而黃忠身後,卻跟隨了幾千精兵,雙方的優劣,一眼能看出。

  馬岱橫刀躍馬,喊道:「叔父快撤,與郭叔叔匯合……我來擋住賊將!」

  「從義小心!」

  馬騰叮囑了一聲,帶著人就走。

  馬岱咬牙切齒,擺刀向黃忠就撲了過去。

  二人之間相距數十步,黃忠冷笑一聲,拖刀迎向馬岱。黃忠的坐騎,是一匹萬中挑一的烏孫西極馬,速度快如閃電一般。眼見著二馬照頭,黃忠突然一聲爆吼,象鼻古月刀劃出了一個奇詭無比的弧線,帶著一股子勁風,呼的一聲就劈向馬岱。

  馬岱也看出來了,黃忠的刀,似乎和他的兵器同出一門。

  自然也能看出那刀法之中,隱含著馬家刀法的痕跡。心裡激靈一個寒顫,似乎想到了什麽。可是這兩軍陣前,扯交情又有什麽用處?馬岱咬碎鋼牙,迎著黃忠的大刀就封了出去。

  說實話,馬岱的本事不差!

  可他的對手,確是浸淫這刀法數十年,對馬家刀的認知,又豈能是馬岱可以相比?

  只聽鐺……

  一聲巨響,黃忠這一刀有個名堂,叫做斷水刀!

  取自董俷說過的那一句:抽刀斷水水更流。在震澤剿匪的時候,刀法最終大成。

  斷水刀講究七分攻擊,三分回旋。

  刀法很簡單,只是一劈,卻蘊藏了諸般精妙的變化於其中,恰似一道長虹貫日。

  馬岱封住了這一刀,卻被震得雙臂發麻,虎口迸裂。

  黃忠大刀在斬在了馬岱的兵器上之後,借著那回旋的力道,順勢往前一送。

  二馬錯蹬的一剎那,馬岱卻已經躲閃不及。只聽噗的一聲,被黃忠順著肩膀一直劃到了大腿處,胸甲被撕開,鮮血奔湧,腸子從傷口處流了出來,搭在了馬背上。

  馬岱在馬上晃了兩晃,蓬的就摔落在馬下。

  黃忠勒馬,抬刀一指,「遊奕兒郎,莫要放跑了馬騰!」

  馬騰現在的確是狼狽不堪。

  從重圍中殺出來的時候,身邊僅剩下百餘名士卒。其餘的部曲,大都沒有能逃脫。

  也顧不得許多,馬騰拖槍狂奔。

  心裡面一方面擔心馬岱,同時又為馬休而操心。

  不過,大軍進入峽谷的時候,馬休好像已經衝出了峽谷。只希望他能夠逃出生天。

  正想著,胯下戰馬突然一聲暴嘶。

  前蹄揚起,險些把馬騰從馬上給甩了下去。

  挽住馬韁繩,馬騰定睛觀瞧。就看見正前方的山丘上,一直人馬擋住了他的去路。

  帥字旗上書斗大的『文』字!

  為首的大將,胯下馬掌中刀,臉上一道疤痕,從耳根子一直到嘴角,顯得極為猙獰。

  「馬騰老賊,文聘在此等候你多時!」

  馬上大將笑道:「我家軍師要我告訴你,你那同伴郭憲,如今被我家大爺領兵伏擊,只怕也難活命。若是聰明的,就快快下馬投降,否則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文聘!

  又是一個無名小卒!

  馬騰做夢都沒有想到,為了對付他,戍縣大都督府調派出了三支西域最精銳的人馬。

  自西域三郡設立,漢安軍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由於華雄出任太守職務,原來手中的元戎軍就交還給了董俷。

  而賀齊在一系列的戰事當中,也展現出了獨當一面的手段和謀略。故而董俷將典韋調出,以賀齊為主帥,賈詡的另一個兒子賈訪為軍師,典弗、典佑二人為副將,執掌乞活軍。

  而典韋則擔任了元戎軍的主帥,典滿、牛剛為副將。

  為了剿殺馬騰,此次共出動了踏白、遊奕和元戎三軍,共五萬人馬。

  馬騰不知道文聘所說的大爺是誰!

  不過郭憲既然被阻擋,只怕依靠他是不太可能了。如今,唯有靠自己,殺出一條血路。

  怒目圓睜,馬騰催馬衝向土丘。

  文聘看著馬騰衝上山道,冷笑一聲,大刀在空中一擺,身後人馬嘩啦啦啦就散開了。

  一輛輛鐵滑車,被推了過來。

  馬騰才上了半山腰,就聽文聘一聲大吼:「放車!」

  一輛鐵滑車順著山道就衝向了馬騰。數百斤的鐵滑車,朝著馬騰轟隆隆的撲來。

  馬騰躲閃不及,氣沈丹田,一聲大吼。

  掌中大槍帶著風雷之聲,鐺的抵在了鐵滑車的護欄上。胯下馬被那強大的衝擊力撞擊,噠噠噠連退兩步。不過,這鐵滑車卻是停了下來,和馬騰相持在一處。

  力貫雙臂,馬騰就準備把這鐵滑車挑飛出去。

  可不等他發力,第二輛鐵滑車跟著就衝了過來。砰,馬騰的兩臂發麻,腦袋嗡嗡直響。

  胯下馬經不住這巨大的力量,唏溜溜暴叫一聲,雙腿就跪在了地上。

  戰馬這一跪地,馬騰也吃不住那鐵滑車的份量了!

  與此同時,第三輛鐵滑車過來,狠狠的撞擊在前面的鐵滑車上。車身上的鐵刺,洞穿了馬騰的身體。拖著他的身子,在一陣慘叫聲中就衝到了山丘的下方。

  山道上,留下了一堆爛肉。

  文聘厲聲喝道:「馬賊已死,爾等還不投降,更待何時?」

  身後,黃忠的人馬帶領人馬已經追擊過來,隨著一聲暴喝,揮刀就衝向了敵軍。

  「將軍饒命,我等願降!」

  在一陣淒厲的喊叫聲中,馬騰軍丟棄兵器,下馬跪在了地上。

  黃忠勒馬,和山丘上文聘相視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戰,端的是痛快之極。馬騰一死,涼州當盡落與主公手中。只是不知道,主公那邊……

  黃忠的心思,卻已經不在這鸞鳥山中。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9 19:40
第三三七章大戰起,誰是黃雀(五)

  已至初秋時節!

  往年在這個時候,正是秋收的開始,田園上繁忙無比,一片興旺的景象。

  可是今年……

  自從李郭二人反目之後,在有心人的挑撥之下,雙方的矛盾是愈演愈烈,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小衝突,大衝突,引發出一連串的血戰,使得三輔之地,遍地哀鴻。

  董俷沈靜的站在岐山之巔,目光迷離的眺望遠方,心思卻是千回百轉,複雜的很。

  一個謀劃了整整三年的布局,所圖謀的就是今日之事。

  誰都沒有想到,賈詡、李儒從進入西域的那一天開始,就有了殺出西域的全盤計劃。

  所有人都以為,董俷殺出西域,只有自河西走廊出,進入涼州一途。

  但是卻沒有人知道,河西走廊對賈詡而言,其實只是一個迷惑眾人的幌子罷了。

  賈詡從一開始,就把出西域的重點放在了武都。

  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地區,掌控武都的人,是原漢中太守蘇固,說起來也曾是董卓的部下。蘇固這個人,名聲並不顯赫,也沒有什麽過於出眾的本事。說穿了,是一個很平庸的家夥。可這樣的一個人,能當上漢中太守,很顯然也有他的手段。

  蘇固膽小,為人謹慎。

  在治理地方上面,是有一定的水平。只看在他擔任漢中太守的兩年之中,漢中的人口和稅賦都保持在較高的水平。膽小,而識時務,頗懂得變通之道,無甚野心。

  這就是賈詡對蘇固的評價,並且根據他的這種性情,開始了一系列的行動。

  從張掖至武都郡,還有一條通路,就是自氐池出,走賜支河,穿越星宿海,進入河湟。在這一條路上,有白馬羌人騰子駒掌控,加之星宿海是技擊士的訓練大營,所以早在三年前,剛進入西域的時候,一條直接通往武都的通道,就已經形成。

  三年中,賈詡通過與蜀中張氏的力量,在武都布下了一張大網。

  由張氏牽頭,先和原本是漢中大戶閻氏家族取得了聯繫,雙方很快就達成了協定。

  在這中間,出力最多的人,就是在臨洮歸順董俷的閻溫。

  閻溫是天水人,可是祖輩卻出自漢中,說起來算是漢中閻氏家族的一個偏遠旁支。

  閻溫歸宗認祖之後,向閻氏保證,他日若奪回漢中,定會振興閻家。

  事實上,閻家對蘇固奪回漢中,早就不抱任何的希望。雖說現在也掌了一郡之地,可說穿了,卻是在李郭、馬騰和張魯三方的夾縫中勉強生存,不足以寄托希望。

  閻家本非世族,以商發家,算不得名門。

  在這一點上,閻家和董家頗有相似之處,所以對董俷也懷有相當的好感。

  董俷在西域的作為,閻家一直都冷靜的觀察著。早在董俷對龜茲開戰之前,正是和董家結盟,並且派出了大批的閻家弟子,至西域進學,實際上就是表明了態度。

  閻家第三代長子,名叫閻圃,表字儒宗,年已二十四歲。

  對於董俷而言,閻圃這個名字是比較陌生的。但是其才學,倒是頗受盧植的器重。

  「此子,有國士之風!」

  這是盧植在出征漠北之前,向董俷推薦閻圃時所說的話語。

  盧植是什麽人?

  那是堂堂的一代宗師級人物,連羊續蔡邕對他也非常欽佩。他不好評價別人,可一旦做出評定,往往是不會看走了眼。所以,董俷馬上就命人將閻圃從太學府調出,出任他大都督府的門下從事。雖然官位並不是特別彰顯,可是卻羨煞了無數人。

  要知道,擔任門下從事的俸祿雖然只有一百石,可那是心腹之人才能擔當的職務。

  閻圃身高七尺六寸,生的面如粉玉,極具豐姿。

  此刻,他正站在董俷的身後,也不出聲,垂手肅立。

  「儒宗,郿縣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閻圃說:「主公,尚未有消息傳來,但想必不會等待太久時間。軍師布局高遠,此次和林鄉亭侯合作,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斷不會出什麽差池。河東衛覬突破河水,占領蓮勺,已經直接威脅到了左馮翊的安危,李賊又怎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董俷卻笑了!

  「只怕不是李傕把握機會,而是那衛覬目光高遠吧。」

  閻圃聞聽,也笑了起來,「主公所言不差,河東衛氏三百年大族,的確不容小覷。趁曹操迎奉天子,兵進函谷關的時候,出擊三輔,若是謀劃得當,這三輔……嘿嘿!」

  董俷聽出了閻圃話中之意。

  如果沒有他這一次出奇兵明攻馬騰,暗渡武都,這三輔花落誰家,還真的尚未可知。

  衛覬?

  對這個名字,董俷並不是非常的陌生。

  說起來,在十年前他就聽人提起過衛覬的名字。當時老爹還是河東太守,河東衛氏也在他的治下。董家和河東衛氏之間的恩怨,那可真的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完。

  仔細算起來,河東衛氏至少有三個人,直接死在他的手上。

  當時衛覬就已經嶄露頭角,不過後來董俷春風得意,衛覬卻好像變得默默無聞。

  隱忍,此人端的是精於隱忍之道!

  這又是一個似乎在演義中並沒有出場的人物,不過董俷對此,已經有些麻木。

  閻圃見董俷不說話,也沈默了。

  不過究竟是養氣的功夫還不夠,片刻後忍不住又道:「主公,曹操兵出函谷關,您就一點也不擔心嗎?麯將軍和董校尉二人,加起來不過一千人,能擋住曹軍嗎?」

  董俷沈吟片刻,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話:「擋不住也要給我擋住!」

  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儒宗,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們自武都入渭南,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就必須輕裝上陣。好在焦城險要,老麯的背嵬軍,可以說是我麾下步軍之翹楚,除他之外,沒有人等擔當如此重任……二十天,我需要二十天!」

  說著話,董俷細目瞇成了一條線,露出了一絲猙獰笑容。

  「只要我等奪取郿縣,公明就會立刻自梁山出兵,占據臨晉,則整個關中,將落入我手中。李郭二賊,不過跳梁小丑爾……二賊一死,曹孟德就會乖乖的退兵。」

  閻圃點點頭,表示明白。

  不過心裡面還是有些擔心,畢竟他在董俷麾下的時日太短,不清楚背嵬軍的戰力。

  但是,能參與這麽一場大布局,對於閻圃而言,卻是極為難得的一次經歷。

  閻圃仔細的消化著這場布局的每一個細節,越發感到了祖父當初選擇董家,是何等的睿智。

  從騰子駒兵出河湟,到董俷神不知鬼不覺得抵達武都。

  蘇固在外有舊主雄兵,內有大族威逼的情況下,舉城投降。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在短短三日中結束。幾乎是兵不刃血的占領了武都,可這裡面的謀劃,值得回味。

  就在這時候,越兮和王戎匆匆走上山嶺。

  二人在董俷跟前行禮,「主公,李傕出兵了……郿縣只有四五千兵馬,守將是李傕的侄子李暹……趙岑說,他手中只有八百人,當全力配合主公奪取郿縣的行動。」

  趙岑,董俷對這個人幾乎是沒有半點印象。

  後來還是李儒提醒過他,說這個趙岑曾經做過董卓的親兵,後來因戰功而被提升。

  董俷也懶得去想這個趙岑是什麽人。

  只要李儒說這個人沒問題,那就是足夠了……

  董俷點了點頭,用金瓜輕輕敲擊了一下馬靴,轉身說道:「李傕走了,該我們登場了!」

  他沈聲道:「命武安國率二百輕騎,出擊郿縣!」

  此次董俷前來郿縣,只帶來了一千兵馬。其中有經過反覆挑選,湊足了八百人之數的巨魔士,還有二百輕騎,由武安國率領。巨魔士的戰力,早已經是天下聞名。

  閻圃一開始還不明白,人手三騎西極馬的巨魔士,為何要帶上二百輕騎呢?

  看裝備,看馬匹,這輕騎和巨魔士簡直是天壤之別。大都是星宿海馬賊出身的家夥,混在巨魔士之中,簡直就是給巨魔士添亂,非但起不到作用,說不定反而會影響巨魔士的戰鬥力。

  可是現在……

  閻圃似乎明白了這二百輕騎的意義所在。

  不由得看了一眼董俷,暗自點頭道:只這一手,足以見主公的深謀遠慮。

  而董俷並不知道,閻圃此時此刻的想法。他所做的一切,不過聽從李儒的安排。

  「諸位將軍,做好準備……正午時我們就可以在郿縣吃酒了!」

  董俷說著話,率先大步向山嶺下走去。

  李傕、郭汜,我董西平……回來了!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9 19:44
第三三八章大戰起,誰是黃雀(六)

  李暹,年方二十六。

  論起年紀,比董俷要小上一歲,為人驕狂,頗有天老大,叔老二,我就是老三的架勢。

  李傕好巫,身邊跟著一個千嬌百媚的巫女,為他占蓍卜算。

  不過白天是巫女,晚上……

  反正李傕雖然有妻室,可是在他身邊跟隨的,卻是巫女。已經四十多了,卻沒有子嗣。

  也正是這個原因,李傕視李暹如親子一般。

  李暹不喜讀書,偏生好武,是一桿三亭大砍刀,頗有幾分火候。

  不過,李暹自習武以來,還真就沒上過一次戰場。平時和李傕、郭汜麾下的武將過招……想想看,李傕、郭汜本身就沒什麽厲害的武將,就算是有幾個能超過李暹的家夥,又怎麽可能和李暹真刀實槍的幹一番呢?一來二去,李暹也就越發的驕橫。

  自稱北地暴虎,極為囂張。

  李傕的籍貫是在涼州北地郡,北地暴虎的含義,和董俷那個西域暴虎的綽號很讓人玩味。同時,這『北地』二字,又有包含了其他的意思,李暹的意圖非常明顯。

  挑釁董俷!

  好在李暹猖狂,李傕還算冷靜。

  否則的話,這李暹說不得真的就敢跑去西域,和董俷較量一番。

  郭汜占據長安,衛覬出兵,他必須要與之迎戰,否則左馮翊之地,就會隨之丟失。

  但問題是在於,郭汜的兵力並不是很強。

  與李傕合兵一處的時候,三輔之地號稱有雄兵三十萬。可二人這一分家,彼此所掌握的,其實都不是太多。新安要有兵馬駐紮,同時還要防備朔方和涼州的偷襲。

  郭汜要想抵擋住衛覬的攻擊,就勢必要抽調出長安的守軍。

  如此一來,長安空虛……卻正好是李傕的機會。如果在以前,李傕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幫助郭汜。可現在二人翻了臉,自然不會出兵相助,相反還準備落井下石。

  李傕手握三萬精兵,幾乎是傾巢而出。

  也難怪他敢做此孤注一擲的舉動,朔方有賈和馬鐵牽制,馬騰的全部精力都在武威,自然不需要太過擔心。而奪取了長安,對於李郭之爭來說,卻有著重大意義。

  郿縣有李傕的家小,自然要有親信守衛。

  有什麽能比自家人更值得信任呢?所以李傕只帶著巫女,把家眷留給了李暹照看。

  有道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李傕前腳一走,李暹後腳立刻擺下了酒席,邀請郿縣眾將與之共飲。

  「叔父走時,曾叮囑我不許喝酒。今日我請諸君,一同暢飲……過了今日,誰敢再飲半點酒水,當以違抗軍令處置。哈哈哈,不過今日可以開懷痛飲,我敬諸君!」

  這話說得,讓人哭笑不得。

  都知道李暹嗜酒如命,你想喝酒就只管喝唄,非要找出個由頭,實在是掩耳盜鈴。

  算了,反正他現在是主帥。

  黑的白的,還不是李暹一個人說了算?

  這武人大都喜歡喝上幾杯,既然主帥發話了,這些將領們,自然不會薄了李暹的面子。

  一時間,大廳裡推杯換盞,熱鬧非凡。

  就在眾將喝的盡興時,突然從大廳外跑來了一個親兵,衝進大廳後單膝跪在地上。

  「邰亭侯,大事不好!」

  李暹眼皮子一翻,非常不高興。

  沒看見老子正喝的高興,什麽叫做邰亭侯大事不好?

  邰亭侯,就是李暹的爵位。李傕對李暹非常寵愛,封他做邰亭侯。這邰亭本就是武功的一個地方,李傕的本意是想要告訴李暹,別想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情。你和董家子相比,還差太多。可是在李暹看來,卻又變了味道,叔父是要我取代董家子?

  董俷的爵位,那是一場大仗一場大仗打出來的結果。

  呂布勇武絕倫,得溫侯之位,也不會有人說什麽。至於典韋和沙摩柯等人,哪個不是戰功顯赫?李傕是想要刺激李暹,殊不知李暹是個草包,如何能理會的到?

  「老子在這裡好好的,什麽叫做我大事不好?」

  李暹勃然大怒,喝罵那報信的親兵。

  親兵忙說:「不是,不是邰亭侯……」

  「什麽叫做不是邰亭侯?前言不搭後語,你要找死不成?」

  這時候,有一人站了起來,拱手道:「邰侯息怒,想必是有大事發生,以至於這小子有些緊張……你歇口氣,慢慢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竟然如此的慌張?」

  這人站出來,李暹眉頭一蹙。

  此人名叫趙岑,原本在長安擔任南宮校尉,武藝高強,是李傕麾下少有的猛將。

  這趙岑也頗有本事!

  只是由於他出身和大多數李傕的部曲不同,曾擔任過董卓的心腹,故而李傕、郭汜對他頗有猜忌。後來尋了個由頭,把趙岑發配郿縣當將作大匠,說白了就是削了趙岑的兵權,雖名列九卿之一,可實際上呢,不過是一個修繕李傕府邸的監工。

  李暹對趙岑不喜歡……

  每次找趙岑比武,他總是推三阻四。

  再加上李傕一直對趙岑防範,以至於李暹對趙岑始終還是懷有幾分戒備之意。

  可不得不說,趙岑的這一番話,卻是讓那親兵穩住了。

  「邰侯,城外有賊兵叫陣,說是要我們交出一萬石糧草,黃金一千斤,否則就殺進郿縣。」

  李暹聞聽,勃然大怒。

  「哪兒來的毛賊,居然如此不知死活!」

  趙岑也是微微蹙眉,「可看清楚那些賊人,打得是何處的旗號?」

  「看不出來,但看上去不是官軍。為首的家夥,是個使錘的黑臉,自稱武大王。」

  趙岑拱手道:「邰侯,不如讓末將出去看看?」

  李暹眼皮子又是一翻,薄薄的嘴角上翹,冷笑一聲道:「區區毛賊,何需趙大將軍出馬?李大,抬刀備馬,隨我出城迎戰。倒要看看,是哪來的毛賊,如此不長眼。」

  李傕在出兵之前,曾私下裡叮囑過李暹。

  「趙岑不可靠,萬不能讓他獨自掌握兵馬,否則一定會造成大亂。」

  李暹別看喝了一點酒,可是叔父的這番話語,卻是牢記在心。更何況,他整天待在郿縣,想找個人較量一下都難。如今有人來送死,他自然要出去耀武揚威一番。

  李暹也知道,他這個爵位,來的名不正言不順。

  正要叫那些看不起我的家夥知道,你家邰侯的武藝……

  李暹當下點起三千人馬,帶著四個家將就衝出了郿縣。為什麽是四個家將?這李暹自認為不比董俷來的差,處處要和董俷比試一番。當年,董俷威震雒陽的時候,除了令典韋和沙摩柯揚名立萬,最出名的,卻還是在那時候跟隨董俷的四大護衛。

  所以,李暹從軍中選出了四個武藝高強的將領擔任護衛。

  分別名李大,李二,李三和李四,正是一母同胞的四個兄弟,對李傕是忠心耿耿。

  郿縣城外,一員大將,黑盔黑甲,手持鑌鐵壓油錘。

  大錘的份量可不輕,在錘柄處,還有鎖鏈相連。胯下一匹青驄馬,在陣前耀武揚威。

  李暹擺開陣勢,列隊迎敵。

  趙岑等人也不敢再待在府衙中喝酒,紛紛走上了城頭,為李暹搖旗吶喊,擂鼓助威。

  當趙岑上了城樓的時候,朝著郿縣門伯輕輕點了一下頭。

  門伯會意,用手極有節奏的拍了三下劍鞘,趙岑的臉上,流露出不易察覺得笑意。

  李暹趁著酒勁兒,自門旗下衝出。

  擺刀厲聲喝道:「何方的毛賊,竟然趕來這裡生事?你家邰侯今日,就要你來得走不得。」

  黑臉使錘的武將生的五大三粗。

  身後的兵馬,看上去一個個是匪氣十足,一眼就能辨認出,這些家夥是什麽來歷。

  武將大笑,「哪兒來的小子,居然口出狂言。爺爺武大王,今日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領。」

  青驄馬唏溜溜一聲暴嘶,就衝出了本陣。

  李暹擺刀也衝向了那員武將,當頭一式力劈華山,使的是快如閃電,力大勢猛。

  武將舉錘,鐺的崩開了李暹的大刀。

  「就這等本事,也有臉自稱是北地暴虎?真不知羞,丟了暴虎之名。」

  李暹還就害怕有人說他不如董俷。心中的火氣更熾,大刀一招快似一刀,如疾風暴雨。

  說實在話,李暹的武藝還真的不算是太差。

  可是他對面的武將,更不含糊。大錘見招拆招,和李暹打了十幾個回合不分勝負。

  李暹這會兒的感覺很不錯!

  可是他那四大家將,卻覺得有些不妙。

  這武將的武藝可不差啊,雖說邰侯武藝不弱,可兩軍陣前,刀槍無眼……萬一傷著了,那大將軍肯定不會放過我們。

  四人相視一眼,二話不說,催馬就衝了出來。

  這四個人,也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了,武藝和李暹在伯仲間,可是招數卻更加老辣。

  三四個回合,武將就抵擋不住了!

  撥馬跳出了戰圈,大聲道:「爾等無恥,以多打少……爺爺不和你們玩兒了,孩兒們,撤!」

  說著話,扭頭就跑!

  李暹可不願意了,催馬就追。

  李大四人一見這種情況,領兵馬就追了上去。

  趙岑在城頭上靜靜的觀戰,一直也不見他有什麽舉動。倒是有兩個李傕的親信回過了味兒。

  「這賊人行動之間,頗有章法,似乎不像是普通的強盜……邰侯這麽追下去,會不會……」

  也許這兩員武將,是想要說『會不會上當?』

  可是那『上當』兩個字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突然間就見趙岑猛地上前一步,抬手鏘的抽出肋下寶劍。寒光連閃,血光崩現。兩員武將猝不及防之下,身首異處。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

  趙岑一動手,一直緊隨著趙岑身後,兩個看似親衛的士兵也突然行動起來。

  劍光吞吐,縱若靈猴。一眨眼的功夫,四五員武將就倒在了血泊之中,全部是一劍斃命。

  趙岑執劍而立,厲聲大喝道:「我等本是太師人馬,身受太師知遇之恩。如今武功侯已經抵達郿縣,爾等還不動手殺賊,迎接王師……大丈夫建立功業,就在今朝。」

  隨著趙岑這一聲大喝,門樓下頓時喊殺聲四起。

  城樓上,門伯一劍砍斷了李傕軍的大旗,「技擊士陳敏在此,願降武功侯者,不殺!」
xxi511 發表於 2017-12-29 19:49
第三三九章大戰起,誰是黃雀(七)

  李暹(音:先)追出二十餘里,猛然一提韁繩,胯下馬一聲長嘶,停下腳步。

  此地名叫斜谷,在當地並不算出名。

  然則,按照演義裡的說法,幾十年後這斜谷將聞名天下。

  蜀將魏延曾向當時的漢丞相諸葛亮建議,他率領五千人馬從子午谷出兵,奇襲長安。而諸葛亮兵出斜谷,在長安會師,則關中可定,長安可得,從而虎視關東。

  演義裡,諸葛亮並沒有採用魏延的這條計策。

  但這條計策留給後世的,卻是無休止的爭論……

  董俷也說不出諸葛亮沒有採用這計策是正確,還是錯誤?畢竟他沒有處在諸葛亮當時的位子上,自然無法推斷出諸葛亮當時的想法。想必諸葛亮也有自己的考慮。

  但是當他偷入關中後,斜谷這個名字,就不斷的在他腦海中浮現。

  在和閻圃進行了反覆的推算之後,董俷決定把這裡當成他進軍關中的第一個戰場。

  二百巨魔士,勒馬肅立在董俷身後。

  武安國就在董俷的身旁,臉上帶著一絲嘲諷般的笑容。

  李暹靜靜的看著在前方勒馬肅立的董俷。雖然狂妄,可是李暹並不是一個傻子。

  獅鬃獸,披掛八十斤重的純黑馬鎧,頭罩獅頭盔,只露出一雙眼睛。

  冷冰冰的,絲毫不帶任何情感。脖頸處深黃色獅鬃,隨風而動,流露出蒸騰煞氣。

  董俷沒有像巨魔士一樣的佩掛重甲,隻著一件滕皮甲,也沒有帶頭盔。

  光禿禿的腦袋,鋥光瓦亮。頜下溜滑,沒有蓄須。手攏韁繩,細目瞇成了一條線。

  馬鞍橋上,掛著一對擂鼓甕金錘,錘身善良,折射光芒。

  李暹沒有見過董俷,可是在一剎那間,他知道,眼前這個偉岸若同雄獅般的男子,就是董俷。

  別看李暹平日裡自稱什麽北地暴虎,但是看到董俷的時候,他就知道,不是對手。那董俷身上所帶有的森嚴威壓,是久經上位,並且在一次次兇狠搏殺中,養成的氣質,豈能是他這個從未真正走上過疆場撕殺的小子,所能夠比擬?

  只看人家在那裡勒馬肅立,不經意流露出的氣勢,就令身後趕來的兵馬立刻息聲。

  李暹深吸一口氣,「兀那匹夫,可是董……西平!」

  原本想稱呼董俷做董家子,可是在那個『董』字出口的一剎那,董俷猛然睜開眼睛。

  森冷的目光,讓李暹硬生生把後面的兩個字給吞了回來,話到嘴邊,就變成了『西平』二字。別看這只是那麽不為人所察覺得小小變化,給李暹所帶來的震撼,卻是無以覆加。身後數千人,對方只有二百,可是李暹的心裡,卻感到了一種恐懼。

  「李家賊,既知我名,還不趕快下馬投降。爺我懶得動手,自己抹脖子算了!」

  「呀呀的呸!」

  李暹被董俷這一句話,說的惱羞成怒。

  就算你董西平是天下第一武將,也不能這樣羞辱別人吧。哦,投降了也就罷了,還懶得動手,還讓我抹脖子自殺?這欺負人,也要有個限度,我的人馬可比你多。

  李暹怒吼一聲,「董家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爺爺今天就讓來得走不得!」

  話音未落,李暹縱馬就要殺過來。

  哪知道不等李暹動手,身後四大家將中的李大就忍不住了,挺槍躍馬,衝向董俷。

  獅鬃獸不需要董俷指揮,邁著小碎步往前行。

  董俷仍似沒有睡醒一樣,細目微閉,迎著那李大上前。那氣定神閒的樣子,那裡是上戰場和人進行亡命搏殺?分明就是跑出來散步,視那李大若同無物一般。

  身為武將,自然有著不同尋常的傲氣。

  李大心道:你這廝也忒看不起人了?就算你是虎狼之將,也用不著如此狂妄,連兵器都不拿?也罷,就讓我今日殺了你這頭暴虎,從此之後也就能揚名立萬了。

  二馬眼見著越來越近,李大雙目圓睜,大吼一聲擰槍就刺。

  大槍撲棱棱一招怪蟒出洞,帶著一股風聲,刷的就向董俷刺了過來。

  哪知董俷,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臉上浮現出嘲諷般的笑容,獅鬃獸猛然一個小跳步,董俷揚手蓬的就抓出了李大的槍桿子,那大手如同鐵鉗子一樣,手上猛地用力一擰,大槍在李大的手裡唰的打了一個轉,許是力量太大,生生撕下了一塊皮。

  李大啊的一聲驚叫,手中槍已經落入董俷的手中。

  董俷冷聲道:「就這點本事,也敢跑出來耀武揚威?端的是不知死活,給我滾開!」

  不等李大反應過來,董俷掄起大槍。

  槍做棍使,掛著風聲呼的就落了下去。雞蛋粗細的槍桿在空中仿佛劃出了一道弓形的殘影,就聽噗的一聲,大槍就落在了李大的腦袋上。李大都沒來得及發出慘叫聲,頭盔被槍桿砸的粉碎,頭頂生生給砸的凹了下去,鮮血噴湧,腦漿迸裂。

  李大的三個兄弟,都沒有想到自家兄長連一個照面都沒挺住。

  只聽說過虎狼之將如何如何,但是對董俷的勇武,卻是沒有過半點直觀的認識。

  三人先是一怔,呲牙咧嘴的向董俷就衝了過來。

  獅鬃獸走馬盤旋,仰天發出一聲長嘶。唏溜溜的暴叫聲,如同野獸的嘶吼,在蒼穹回蕩。

  也就在這時,董俷一磕獅鬃獸,細目圓睜,厲聲吼道:「李家賊,拿命來!」

  掌中的那桿長槍抖手擲出,帶著撕裂空氣的歷嘯聲,向李家三兄弟就飛射了過去。

  衝在最前面的李四,被董俷那一聲如巨雷般的怒吼,嚇得心神俱裂。

  大槍飛過來,噗的就穿透了李四的胸膛。把那李四撞下了馬背,當場死在了疆場上。

  獅鬃獸的速度,快如閃電。

  董俷摘下雙錘,左右一分,鐺的磕飛了李三的大刀,右手錘猛然探出,正抵在了李二的大槍之上。馬不停步,董俷腳掛雙鐙,手臂猛然一發力,「給我滾一邊去!」

  那李二的槍再也拿捏不住,脫手飛出,槍鏨正戳在了李二的胸口上。

  董俷對力量的掌握,可以說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自從領悟出了舉輕若重的奧妙之後,手中大錘使得出神入化,就算是黃忠這般武藝的人,也不敢觸其鋒芒。

  如果說,舉重若輕的境界,可以用大巧不工四個字來形容的話,那麽所謂的舉輕若重,卻是近乎於一種『道』的境界。道德經中,有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的說法,能達到這樣的水準之後,董俷對於力量的使用,已經做到了隨心所欲,圓融無窮的地步。

  看似輕飄飄的一錘,卻似乎蘊含了說不盡的奧妙至理。

  李二被槍鏨撞的飛了出去,胸口雖有鎧甲防護,可是被槍鏨撞擊的地方,卻出現了一個細小的凹孔,凹孔四周,密布細碎的裂痕。落地的一剎那,更是鮮血狂噴。

  董俷的目標,鎖定了那李暹的身上。

  根本就不理睬那李三會如何,催馬衝了過去,獅鬃獸鐵蹄踏碎了李二的腦袋,撲向李暹。

  李三撥馬想要回頭,突然間腦後生風。

  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吼道:「小賊,乖乖的留在這兒吧!」

  武安國催馬趕到,大錘脫手飛出,錘柄上的鐵鏈華棱棱直響,蓬的砸在了李三的頭上。

  和董俷的錘相比,武安國的錘算不得什麽。

  可是和普通人比起來,武安國的兵器,可是百分之百的重兵器。

  他跟隨董俷之後,所遇到的人,全都是天下間少有的高手。不管是在董俷身邊,典韋、沙摩柯這樣的力量型高手,還是後來在西域時認識的陳到、龐德、張郃這種技巧型高手,總之武安國深處的環境,和早先是完全不同。

  四大護衛之中,若論武藝,武安國是最差,甚至連後來加入的郭援,也高他一籌。

  也正因此,武安國練武就更加刻苦。

  董俷後來將五禽引導術中的熊戲傳授給了武安國,每日打熬力氣,其中的辛苦不為人知。

  正是那句成語:天道酬勤!

  武安國的資質算不上特別出眾,可是這一份付出,一分收獲。

  如今在四大護衛之中,單就力氣而言,武安國可以說是穩穩的排在了第一位。

  左手錘七十二斤,右手錘八十八斤,儼然和董俷當年的兵器是一個份量。這一錘出去,結果自然不需要在去探究。武安國收起了大錘,舉錘高喝:「巨魔揮金錘!」

  身後二百巨魔士同時揚槊,鐵騎衝鋒,隨只有二百騎,卻轟然若千軍萬馬奔騰。

  「天下皆震驚!」

  從斜谷一側,殺出一彪人馬,為首大將,胯下馬,掌中鳳翅鎏金鏜,一張陰陽臉,恰似兇神惡煞,正是四大護衛之一的王戎。

  「門下三千士……」

  斜谷另一側,越兮躍馬揚戟,帶領二百巨魔士殺將出來。

  「當赫雒陽城!」

  郭援帶著二百巨魔士從背後掩殺,四隊鐵騎,若同黑色洪流,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

  李暹的腦袋這時候明顯是有點不夠用了!

  只聽說過那頭暴虎是如何如何的厲害,只聽說那巨魔士的戰鬥力是如何如何的強大。

  就算是他叔父李傕提醒的時候,李暹也只是當作耳邊風。

  在他看來,董家子再厲害,還不是一個人嗎?可是這時候,李暹終於知道,他錯了!

  這董家子,不是人!

  是一頭吃人不眨眼的暴虎……

  何曾見過如此雄兵,何曾見過這般兇殘的撕殺?

  李暹已經提不起精神了,撥轉馬頭厲聲喝道:「攔住那頭暴虎,給我攔住那頭暴虎!」

  士兵蜂擁而上,擋住了董俷的去路。

  可是殺性大起的董俷,又豈能是這些士兵能夠阻擋下來?

  大錘輪開,上下翻飛。

  獅鬃獸視李傕軍如無物一般,衝進敵陣當中,連踢帶踹,撕咬撞甩……如同發瘋的野獸。

  刀劍看在獅鬃獸的身上,根本起不到半點的作用。

  準確的說起來,獅鬃獸帶有安息馬的血統。隨著進入成熟期之後,體型越發高大。

  近丈身高,長有丈餘。

  普通的中原馬,也不過是六七尺高,和獅鬃獸比起來,就差了不止一個頭的距離。

  這連人帶馬,足有千斤的重量。

  衝鋒起來的話,力量更加可怕。兵器看在獅鬃獸的身上,刷的就被滑開,沈重的衝擊力撞在人的身上,就算是不死,也要骨斷筋折,奄奄一息。

  董俷大錘揚起,是血肉橫飛。

  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的巨魔士,更如同跟在瘋虎身後的狼群,縱橫交錯,眨眼間把李暹的人馬撕扯的不成形狀。巨魔士的坐騎,自然比不得獅鬃獸那般神駿而可怕。

  可是烏孫西極馬,同樣是帶著安息馬的血統,雖比不上獅鬃獸那樣的神駿,也是八九尺的身高,這衝鋒起來的力量,又豈能是李傕軍所能抗衡?只一個衝鋒下來,李傕軍就已經是人仰馬翻,潰不成軍。

  李暹撥馬就走,也不管前方的是己方的兵馬,還是巨魔士,反正只要是擋住他去路的,就一刀砍翻在地。

  迎面,越兮挺戟躍馬,攔住了李暹的去路。

  大戟一招騎龍式,朝著李暹就刷了過來。李暹抬刀封擋,哪知越兮手中戟猛然撲棱一翻,月牙兒小枝就掛在了刀桿上,在馬上厲吼一聲:「你給我撒手吧!」

  一股巨力湧來,李暹也拿不住大刀撒手扔刀,撥馬就走。

  「李家賊,哪裡走!」

  耳邊傳來一聲巨雷般的怒吼聲,一道烏芒破空出現,帶著撕心裂肺的歷嘯聲,就出現在了李暹的眼前。李暹手裡也沒兵器了,心神也慌了,眼見烏芒奔來,竟不知躲閃,大叫一聲:「我命休矣!」

  鬼哭矛已經沒入李暹的胸膛,李暹大叫一聲,一頭栽下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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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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