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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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5412
xxi511 發表於 2016-8-25 14:42
第三零零章 鏖戰(三)

  「他董西平能招引天雷,是雷神之子?」

  曹操眼睛瞪得溜圓,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話:「這不是扯淡嘛,難道董卓成了雷神?」

  這話乍聽起來很可笑,可細聽一下,卻發現了裡面大有文章。

  要知道,董卓是關東諸侯口誅筆伐的國賊,是罪大惡極的亡國之臣,天下動盪的根源。

  不管事實如何,作為士大夫出身的關東諸侯在這一點上,可以做到說什麼就是什麼。而下面的平民百姓,除非是知道內幕,大多數人最終還是會選擇相信士大夫。

  可是現在,被士大夫們口誅筆伐的人,死後搖身一變成了神靈,那老百姓會怎麼想呢?要知道,雖然論語中有子不語怪力亂神的說法,可是老百姓就是相信這個。

  死人成了神靈,說明人家並沒有做錯。

  董卓沒有做錯的話,那就是關東諸侯顛倒黑白,他們才是罪魁禍首。

  這大義之名,任誰都不敢丟失。如果一旦出了亂子,那可就不是一件小事情了。

  「奉孝,你說這件事,是不是董西平裡面搞鬼?」

  郭嘉搖搖頭,苦笑道:「不像……不過我現在還真的說不準,越發的看不明白我這個小師弟了。」

  這句話,的確不是什麼推脫之言,他的確有點看不明白董俷的路數了!

  早先董俷遁入南山,郭嘉還能看出端倪。可是從董俷殺出南山之後的一系列舉動,他就有點看不明白了。帶著幾百號老弱婦孺,不想著趕快撤回張掖,卻留在漢陽等地搞風搞雨,董俷究竟是是唱的哪一齣戲?郭嘉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結果。

  他倒是想過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可能。

  不過隨著涼州方面傳來的消息,董俷的確是帶著一群家眷在轉戰,他就糊塗了。

  對於女兵的存在,馬騰等人並不知曉。

  曹操雖然知道董俷手下有一群女兵,不過在心裡,還是有些看不起。

  所以,許多人都自以為是的把董俷身邊的那一群虎女,當成了跟隨董俷撤離的家眷。

  曹操聽郭嘉這麼一說,也覺得有點頭疼了!

  「仲德,董俷在張掖的人手,你可曾打探清楚?」

  程昱點點頭,「已經有了消息。董俷早期在張掖留守的人裡面,以兩個人為主。一個叫做陳到,一個叫做黃劭……後來增加了一個人,但基本上不參與張掖的事務。恩,此人曾在雒陽為郎,名叫賈詡,是武威人。不過他的資料,並不算太多。」

  賈詡?

  曹操一蹙眉,抬頭向荀攸看去。

  荀攸說:「賈詡這個名字,我聽說過。不過此人在雒陽時,並不是很彰顯,我也是聽我叔公提過這個人……恩,賈詡精於機變,後來因家裡出事,所以致仕回家。」

  曹操的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荀攸的叔公是什麼人?那是名揚天下的士人荀爽。

  能被荀爽荀慈明掛在嘴邊的人物,只怕不會是荀攸所說的那麼簡單,只精於機變。

  當初曹操在滎陽和董俷交戰,賈詡生生的氣死了戲志才,但是並沒有真正露面。

  老一輩的人,或許有瞭解賈詡的,不過死的死,走的走。

  而曹操身邊倒是有一個人對賈詡比較清楚,可惜此刻卻被派駐在潁川,不在身邊。

  這個人是誰?

  自然就是曾經和賈詡並肩作戰過的李通。

  「還有呢?」

  鐘繇突然開口詢問:「董家子手下,應該不止這幾個人吧。」

  程昱說:「早期張掖的人手的確不多,武將有陳到韓德、裴元紹董召董棄,大都是董俷的家將;不過後來,張掖的人手突然增加了許多,而且都是被一個人帶過去。」

  「誰?」

  「盧植,盧子幹!」

  曹操聞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盧公不是返鄉回家了嗎?怎地會到了張掖?」

  不過話說完,曹操旋即就反應過來,輕聲道:「我竟然忘了,西平是盧公的學生。」

  鐘繇等人連連蹙眉。

  他們可以不甩任何人,可是卻不能不給盧植面子。盧植的威望太大了,大的到根本不是鐘繇等人可以說三道四的地步。更何況,盧植的學問道德,那可是天下聞名。

  連盧公都投靠了董俷?

  郭嘉不由得感到了一陣迷茫。

  難道我當初的選擇,真的錯誤了?

  程昱說:「盧公去之後,曾帶去了兩人,一個名叫賀齊,一個卻是當年的泰山賊臧霸。至於還有沒有其他人,目前尚不清楚……只知道有一個名為將做營的官署,不過沒有人知道那將做營究竟是在什麼地方,也不清楚將做營究竟是做什麼……哦,探子說,將做營裡有幾個人經常會出現在居延城府衙,一個叫馬均,一個叫費沃,但具體這二人是什麼來歷,我命探子繼續打探,可從此卻失去了聯繫。」

  「馬均費沃?」

  屋中有一人突然出聲,「他們怎麼會在張掖?」

  「子揚知道此二人乎?」

  說話之人站起來,姿容俊秀,儀表不凡。

  此人名叫劉曄,是揚州淮南人,而且是漢室宗親,許劭曾評劉曄,有佐世之才,極有威望。劉繇入揚州後,曾想征闢劉曄,但是被劉曄所拒絶,帶家人投奔曹操。

  劉曄蹙眉道:「費沃是江夏人,曾在沔南名士黃公門下求學,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至於馬均,此人精於機造,極為聰慧,雖聲名不顯,卻是個有大才的人。」

  「啊?」

  曹操吃了一驚。

  劉曄很少誇讚別人,可現在居然……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人已經到了張掖,只怕是想要過來,都不太可能。

  曹操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很憂鬱。

  「仲德,再設法派人混入張掖,一定要弄清楚那將做營,究竟是做什麼的……另外看一看,能否把馬均和費沃請回來。恩,既然費沃是江夏人,可請劉景升幫忙。」

  把這件事處理妥當後,曹操就不再考慮張掖的事情了。

  畢竟,不管張掖的情況如何,與他並沒有太大的關係。當務之急,是辦好眼前的事情。

  「東海郡的事情,處理的如何?」

  荀彧回答道:「滿伯寧留在東海的黃巾軍,已經被我們消化完畢。當可以繼續進行下去。這樣一步步的蠶食,一方面可以保證主公兵馬的精良,另一方面也可以讓袁紹等人不注意我們。呵呵,甚至龔景現在也是感恩戴德,不斷的給予資助呢。」

  「那屯田……」

  「屯田之法,我仔細研究過了。董侯當初留下來的屯田紀要,可以說基本完善。但是青州兗州不似京兆,我們也比不得董卓那般囂張,可以為所欲為。青州兗州之地,大都有主,想要推行屯田,當徐徐而行之,並要尋一二精於此道的人才。」

  荀彧倒是一個最好的人選……

  但讓他主持大局可以,處理細小的事情,的確需要有專門的人才。

  曹操問道:「那可有合適的人選?」

  荀攸說:「我知道一個人,名叫棗祗,是潁川人,精於內務,當能夠擔當此任!」

  劉曄也說:「我也有一人選,名鄭渾。此人是鄭泰的兄弟,字文公,也精於內務。」

  「哦?鄭泰還有兄弟?」

  「正是!」

  「那鄭渾如今在什麼地方?」

  「此人如今在汝南,主公若想令其效命,劉曄願為說客,前去勸說文公來為主公效力。」

  「如此,就麻煩子揚了!」

  曹操又把各項事情安排妥當,眾人起身告辭。

  看著空蕩蕩的大廳,曹操突然生出了一種寂寞的感覺。

  別人都可以與家人團聚,為何我卻不能?如此的話,哪怕是我能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有什麼意思?我如今事業總算是小有成就,自當迎接父親前來與我相聚。

  想到這裡,曹操立刻找來了本家侄子曹翊,命其前往泰山曹嵩的住所送信。

  這曹翊表字安民,平時很機靈,頗得曹操的喜愛。

  命他前往泰山,也算是一種信任。曹翊自然不會拒絶,當下領命之後,匆匆離去。

  ******

  夏侯博的人頭懸掛在臨洮城頭的大纛上。

  董俷登上城樓,感受著大戰之後的安寧與祥和氣氛。

  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血腥氣,令人忍不住生出想要嘔吐的衝動。

  血水順著城牆上的水槽流動,暗紅色,有些粘稠的血,散發出一股子惡臭的氣息。

  遍地的殘屍斷肢,士兵的哀號聲,不停的在董俷耳邊迴蕩。

  就在這一派濃濃的肅殺中,卻穿梭著許多身著白袍的姑娘,極為熟練的為傷員治療。

  臨洮人也自發的前來幫忙,用一副副簡易的擔架,把傷員從城頭上抬下去。

  甘賁忍不住讚道:「主公,沒想到這些女人,居然還能派上這麼重要的用場啊!」

  董俷笑了,「老虎,若她們無用,我何必帶在身邊?」

  甘賁聞聽,撓著頭憨憨一笑,「我還以為主公你是為了……」

  雖然沒有說出來,可是那話語中的含義,卻非常的明白。董俷如何能不瞭解,只怕甘賁把那些虎女當成了營妓……不過幸好他還算規矩,沒有跳出來惹什麼麻煩。

  「我聽說,天生我材必有用。每一個人生下來,都有其擅長和不擅長的一面,不論男女,都是這樣。有的女人精於琴棋書畫,有的女人卻能上馬提槍……呵呵,有的人粗心,有的人細心。我們應該把目光放在她們的長處上,而不是只盯著缺點。」

  華雄聞聽,連連點頭,「主公所言甚是。」

  手扶城垛口,董俷向遠處的聯營眺望,「其實我也有缺點,每個人都有缺點。比如麴義,他生性孤高自傲,有些時候看著囂張跋扈,可他的確有值得囂張的本事。你看,此次我命他死守索西城,七百背嵬士卻打得張邈五萬大軍不得前進一步,的確是出乎我的意外……若非麴義,只怕我們現在所要承受的壓力,會更大吧。」

  華雄和甘賁聞聽這話,也都不由自主的點頭同意。

  「麴義此人,可大用,但是卻要慎用。這是盧師當年給我的建議,經過這些年的磨練,相信他也知道什麼時候收斂,什麼時候可以囂張。現在,我就給他這個機會。」

  董俷手握金瓜,輕輕敲打城牆垛口。

  轉眼間已經進入了二月,和馬騰郭憲交鋒,已經足足二十天的時間了……

  河谷全殲了夏侯博人馬之後,董俷的聲威達到了一個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地步。

  整個隴西都騷動起來。

  也不知道是誰傳出了謡言,說董俷是雷神之子。

  太師董卓遭小人陷害,雖死卻成為神靈。一時間,隴西人群情激奮,各地不斷出現反叛。

  早先不願臣服於張馬的隴西軍,距離臨洮近的,就紛紛前來投靠。

  而那些距離臨洮遠的人馬,則就地展開了行動。或是斷絶張邈的糧道,或是襲擾張邈的駐地。原本從河關抵達索西城只要八九天的時間,可張邈卻足足走了二十天。

  二十天,對於被董俷委任獨當一面的麴義而言,已經是綽綽有餘。

  可是董俷知道,在過去的二十天裡,己方的傷亡也非常巨大。能夠再堅持多久,他也說不清楚。不過,有一點董俷堅信,賈詡一定會有所行動。但怎麼行動,何時行動,董俷也不知道。反正已經到了這一步,既然相信了賈詡,那就相信到底吧。

  城下,馬騰軍前戰鼓聲再一次隆隆的響起。

  潮水一般的馬騰軍士卒,叫喊著向臨洮城頭衝擊過來。

  這已經是今天第六次攻擊了……

  董俷細目微微一眯,一手抓起一面盾牌,將手中的金瓜高高的舉起。

  也許,姐夫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吧!

  想到這裡,董俷的嘴角往上一翹,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看著距離城牆越來越近的敵軍。

  殊不知,他這嘴角上翹的動作,給予了臨洮守軍何等的信心。

  盾牌手上前,弓箭手彎弓搭箭,做好的準備。片刻後,董俷手中的金瓜猛然落下。

  「放箭!」

  隨著他一聲怒吼,只聽城頭上嗡的一聲響,飛蝗般的箭矢射出,將太陽都遮擋起來。
xxi511 發表於 2016-8-25 17:17
第三零一章 隴西大會師(一)

  隴西的春風很柔,吹在身上很舒服。

  特別是到了夜晚的時候,風中帶著泥土的芬芳,令人心曠神怡,可以忘卻許多煩惱。

  但是馬騰卻無法入睡,坐在中軍大帳中發呆。

  兒臂粗細的牛油蠟燭火苗子噗噗亂竄,把帳中照的極為通透。

  郭憲則坐在馬騰的上首位置,手中的紙張輕輕抖動,顯示出他此刻心中是何等的不平靜。

  在馬騰下首位子上,則端坐七八個武將。

  天水人趙昂趙衢,泥陽人姜隱、孔信、王靈,此外還有馬騰的老部下李俊尹奉。

  幾乎大半個馬騰軍的將領,都坐在這大帳中。

  不過馬騰的兩個兒子,馬鐵馬休不在這裡,還有賈和同樣也沒有出現。

  鵲陰失守,河西門戶洞開。馬騰不得不派遣賈和前往厲祖,以保證武威的最後一個縣城。而馬鐵馬休,雖然很想來臨洮參戰,馬騰卻不願意他們跑過來。馬家的人丁本來就不算興旺,為了這該死的涼州,長子馬超戰死,兄弟馬奎戰死,從子馬岱下落不明。

  馬騰實在是承受不了,如果兩個兒子有意外的話,該如何是好?

  大帳中很安靜,只能聽見沉重的呼吸聲。

  許久,馬騰說:「幼簡,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呢?」

  幼簡,是郭憲的表字。年過三旬的郭憲,生的一表人才,眉目之間有一股子書卷氣。

  不過莫要被他的外表所欺騙。

  郭憲生於西平,那是涼州極為苦寒貧瘠的地方,而且羌漢氐各族混雜,很不安寧。

  能夠在西平生存下來,並且享有名聲,郭憲可不像他的外表那麼柔弱不堪。

  相反,骨子裡殺決果斷,甚至比馬騰還要暴烈幾分。

  聽聞馬騰相詢,郭憲嘴角一翹,漂亮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冷戾光芒。

  「下辨被襲,武都道失守……參狼羌被夾擊,敗退入漢中,情況的確是不太好啊。」

  馬騰點點頭,「我的確是沒想到,董家子居然有這種魄力,孤身冒險,把自己置於死地……小小的一個臨洮,區區數千人馬,居然把我六七萬人馬阻擋與城下。幼簡,如今董家餘孽死灰復燃,接連襲擊我漢陽糧道,人心惶惶,軍心不穩,該如何是好?」

  言語中,表達出一個意思:要不,我們撤兵吧。

  這軍帳中的人,沒有一個是傻子,如何聽不出馬騰的話中之意?趙昂等人,不禁輕輕點頭。

  的確,臨洮不過彈丸之地,六七萬人輪番攻擊,近一個月卻奈何不得對方。

  而金城友軍,被阻擋在索西城下,據說從河關到索西城的糧道,被襲擊了很多次。

  張邈那邊的情況,怕也好不了多少。

  要不然,就像馬騰所說的那樣:先撤走吧。

  郭憲冷冷一笑,「我承認那董家子很厲害,孤身涉險,居然只是為了把我調出武都。不過,如果我們現在撤走,只怕今後這天下間,就再也沒有我等的立足之地。」

  馬騰一怔,「幼簡為何說此話?」

  郭憲嘆了口氣,「咱們這涼州,自古邊塞,為苦寒之地。自先秦起,民風彪悍,爭強鬥狠。後來商鞅變法,雖然是私鬥減少,可是這骨子裡的血性,卻沒有半分減少。咱們如果退了,只怕治下百姓更看不起我等……早先那雷神之說,雖然攪得人心惶惶,但並非沒有挽救的餘地。可如果不戰自退,我等威信顏面,將蕩然無存。」

  馬騰臉色一變,雖然對不高興,卻不得不承認,郭憲說的有幾分道理。

  郭憲說:「其實武都被占了,又有什麼了不得?糧道被劫,聽上去的確是大事。可我軍中如今尚有存糧,可供六萬大軍十日之用。我們消耗存糧大,難道臨洮董家子消耗的糧草就少嗎?若是一年前,我或許會有些顧忌,可現在……莫要忘記了,當初我們把臨洮囤積的糧草搬了個乾乾淨淨。董家子現在,恐怕比我們更頭疼。」

  馬騰等人聞聽,不絶精神一振。

  不錯,我們缺糧,難道臨洮就不缺糧?

  郭憲見眾人的精神頭起來了,眼中的冷芒也變得柔和了一些。

  「殺了董家子,就算董家餘孽的人再多,也不過是烏合之眾。董家子一死,別說隴西武都,整個涼州都會立刻穩定下來。包括那河西四郡,主公想要得到,也不是難事……當然,這一切的關鍵就在於我們能不能把董家子殺死在這臨洮城中。」

  馬騰的眼睛頓時閃亮。

  倒真是應了那麼一句老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郭憲一句話,正說到了馬騰的心坎上。只要殺了董家子,那麼涼州就唾手可得。

  聽上去的確是很誘惑。

  馬騰生在武威,但卻被陳到打得連老家都保不住,心裡本來就不太舒服。

  不錯,殺了董家子,不但可以控制涼州,奪回武威……只怕整個河西都能掌控手中。

  馬騰決心一下,揮拳起身,厲聲道:「我意已決,三日之內,必須攻破臨洮。臨戰退縮著,就地可殺……我明日親自督戰,諸將當勇往向前,殺董家子者,賞萬金。」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馬騰一席話,令早先還低迷的士氣,一下子振奮起來。

  ******

  風和日麗,陽光明媚。

  臨洮上空的喊殺聲,從清早開始,就沒有停止過。

  董俷奔走於城頭之上,一手執大盾,一手持金瓜,不停的呼喊,聲音已經有些沙啞。

  大盾重八十斤,在董俷的手中,混若無物。

  手臂揚起,蓬的將一個剛爬上城頭的敵將砸翻,手中金瓜倒提,一探一提,就聽敵將慘叫一聲,那鋒利的倒鈎把敵將的盔甲撕裂,在肚子上掏開了一個拳頭大的血洞。

  腸子順著傷口流出來,眼見著就活不成了。

  董俷挑起那敵將城下甩去,十幾個順著雲梯往城頭上攀爬的敵軍士卒,隨之被砸翻在地上。

  馬騰想要拚命嗎?

  董俷不免覺得有些奇怪,這兩日來,馬騰軍晝夜不停的攻擊,擺出了拚命的架勢。

  為什麼要這麼拚命?他不怕在這裡拼光了人馬?

  正思忖間,轟隆一聲巨響,把董俷嚇了一跳。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聽見遠處有人叫喊:「破城了,破城了……快擋住他們!」

  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董俷怒吼一聲,把攔在身前的十幾個敵軍砸的骨斷筋折。順著那聲音看去,只見城牆拐角處,四丈高的城牆塌了一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敵軍如同潮水一樣,向缺口湧去,不斷的試圖從缺口衝入臨洮城中。

  「甘賁,給你一百個人,堵住那該死的缺口!」

  董俷一聲令下,只見距離缺口不遠處,揮舞月牙戟青鋒矛的甘賁大吼一聲,朝著缺口就衝了上去。這傢伙,果然如同一頭老虎一樣,矛戟翻飛,無人可以抵擋。

  「是好漢的,隨我衝!」

  一群鐵甲軍隨著甘賁就衝上前,守住那缺口,把敵軍擋在外面。

  董俷這邊剛鬆了一口氣,就聽遠處又傳來一聲巨響……

  又是什麼地方塌了?

  這臨洮城,原本是很牢固的。只是在牛輔死後,臨洮城破,造成了多處損毀。後來繼任的臨洮令,也懶得耗費錢糧收拾,就由著他去。董俷佔領臨洮後,雖做了簡單的修繕,可是有不少地方,還是不甚牢固。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一名小校從馬道衝上了城頭。

  身上全都是血,臉上也沾滿了血污,分不清那些是敵人的血,那些是自己的血。

  唯一能辨認出來的,就是他身上的牛皮鑲釘筩袖鎧和掌中的橫刀。

  那是典型的董家軍裝備。

  小校翻身下馬,匍匐在董俷跟前。

  「啟稟董侯,臨洮南牆坍塌,不過華將軍已經將敵軍擊退,正在設法堵住缺口。華將軍說,請主公不必擔心,只要他尚有一口氣在,定不會令半個敵人進入南城。」

  董俷鬆了一口氣,抬腳把一個敵將踹下了城樓。

  「你叫什麼名字?」

  「卑下名向寵……」

  「很好,向寵你立刻回去告訴華將軍,臨洮危險,我欲與臨洮共存亡。不過只是守,怕是無法守住……我將出城與賊兵決一死戰。我不在城中,臨洮大小事宜,由他接手。」

  向寵聞聽一怔,抬頭向董俷看去。

  不過董俷說完就轉身叫過了閻溫,把金瓜交給閻溫,令他主持守城之事。

  而後有親兵牽過戰馬,董俷一手執大盾,一手拎大鎚。右手錘被毀,但是左手錘還在。

  董俷翻身跨坐上了獅鬃獸,從馬道上衝了城頭。

  城頭下,有一百鐵甲軍整裝待發。

  董俷咧嘴大笑,「男子漢大丈夫當馬革裹屍,方為英雄。只恨董某未能死於異族人之手,卻要連累的兄弟們與我一起受苦……今日,我欲殺國賊,誰敢隨我出征?」

  「我等誓死追隨主公!」

  城頭上,閻溫叩首三下,厲聲喝道:「主公尚不俱死,我等有何惜此身!」

  「殺國賊,殺國賊!」

  隨著一陣呼喊聲響徹蒼穹,臨洮城門緩緩開啟。

  董俷催馬衝出城去,在城頭下大笑道:「我欲誅殺國賊,看誰敢阻攔我的去路!」

  獅鬃獸一聲暴嘶,聲如巨獸咆哮。

  只見一員敵將,催馬挺槍,朝著董俷撲了過來。

  「董家餘孽,李俊在此,還不下馬受死?」

  董俷把大盾執在左手中,護住了半邊身子。獅鬃獸風一般的衝向敵將,右手執擂鼓甕金錘,二馬照面,揚錘掛著一股勁風呼的就落下。同時大盾輕輕一動,李俊的大槍正刺在大盾上,只聽砰的一聲,就好像紮在了一塊萬斤巨石上,大槍脫手飛出。

  沒等李俊明白過來,董俷已經衝到了他跟前。

  大鎚噗的砸在了李俊的腦袋上,打得李俊是腦漿迸裂……

  一百名鐵甲軍,跟隨在董俷身後,在亂軍之中左衝右突,所向睥睨,無人可擋。

  正應了董俷的那一句話:誰敢阻擋?

  馬騰軍中,無人能抵擋董俷三錘,往往是一個照面,連人帶馬被砸的血肉模糊。

  城頭上,閻溫振臂高呼:「將軍威武!」

  「將軍威武,將軍威武……」

  向寵只看的是熱血沸騰,甚至忘記了董俷要他傳話的事情,翻身上馬,拖刀就要出城與董俷並肩作戰。何止是向寵,那堵住缺口,抵擋住敵軍的甘賁,同樣是一股熱血直衝腦門子。

  「牽馬來!」

  自有人將他那匹從夏侯博手中搶來的捲毛嘶風獸牽過來。

  甘賁跨上戰馬,帶著士兵就殺出了城門。這一個又一個的人殺出,看似飛蛾撲火。

  可是卻把臨洮城士卒的士氣,激發到了一個無與倫比的地步。

  所有的士兵,都是咬牙切齒,面目猙獰。身受重傷的人,抱住敵軍往城下就跳。

  走不動的,用牙齒,用指甲,把敵軍咬死,抓死,一起倒在血泊中。

  騎軍紛紛上馬,殺出了臨洮。

  自有臨洮百姓衝上城頭,撿起兵器,嘶聲的吼叫著,和衝上城頭的馬騰軍糾纏在一起。

  閻溫現在只恨,自己早年未能好好習武。

  能在董侯麾下效力,死有何妨?兩頭雪鬼跟在閻溫手邊,撕咬抓撓,渾身是血。

  說實話,董俷的金瓜有點沉。

  可是閻溫此刻也爆發出所有的潛力,揮舞著金瓜,連續擊殺對手。

  正如李儒所說的那樣,閻溫的才華不高,資質平庸。可此人卻有郭解之剛烈,殺起人來,毫不手軟。

  被董俷這一陣兇猛的衝殺,站在遠處觀戰的馬騰和郭憲,不由得臉色蒼白。

  「好一個虎狼將,好一個武功侯!」

  馬騰抓緊了大槍,身體也在微微的顫抖。

  郭憲雖然敬佩,卻保持頭腦的冷靜。一把抓著了馬騰的馬繮繩,「主公,此時不宜出擊!」

  「幼簡,為大將者,若不能和董侯這樣的人物交手,實乃……」

  「主公,你並非大將,而是我等的主公!」

  郭憲厲聲吼叫,揮動令旗,中軍將士立刻朝著董俷撲去,喊殺聲在疆場上空迴蕩不息。

  「就算董侯是霸王臨世,難不成還能翻轉戰局?」

  郭憲說著,大聲喊道:「殺董家子者,封列侯,賞萬金,揚名立萬,就在今朝!」

  列侯,萬金?

  出來混,不就是為了陞官發財,名揚天下嗎?

  所有人都不禁為之心動,紛紛向戰場中殺去。剎那間,箭矢如雨,刀槍並舉,在陽光下閃爍寒光。

  董俷帶領人馬,左衝右突,也已經記不住殺了多少人。

  胯下獅鬃獸也中了幾支冷箭,不過阿醜機靈,對於危險總有一種超強的預感,雖然中箭,卻並不嚴重。這當真是要感謝董俷早年始終不願把阿醜圈養,使其保持著那種野性。董俷大盾阻擋住了大部分的冷箭襲擊,可是身後的鐵甲軍,卻越發的少了。

  敵軍越來越多,董俷手裡的大鎚也越來越重。

  掄起盾牌,把一名敵將連人帶馬砸倒在地上,董俷一個不留神,被利矢貫穿了肩膀。

  手中大鎚拿捏不穩,蓬的掉在了地上。

  賈文和,你他媽的怎麼還沒有動靜?再不出手,老子這條命可就要交待在這裡了!
xxi511 發表於 2016-8-25 17:45
第三零二章 隴西大會師(二)

  臨洮西南三十里,有一個名叫望曲谷的地方。

  許多年以前,恩……應該有差不多近二百年以前,這裡曾經發生過一次著名的戰役。

  戰役的規模並不大,四百漢軍在這裡絶殺了三千多豪羌。

  在東漢的歷史上,這種程度的勝利,根本就是不值一提。之所以能留下名來,卻是因為指揮漢軍的人。

  伏波將軍馬援之子馬防,是這次戰役的指揮。

  如果不是因為馬防這個人的存在,也許根本就不會有人記得,這裡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一場戰鬥。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對這場戰鬥留有印象的人已經不算太多了……除了臨洮本地的老人,恐怕連馬騰都不知道,他的祖先曾在這裡取得勝利。

  但是,有一個人卻記憶的非常深刻。

  「我記得,望曲谷與河湟相連……由於臨洮路險,車仗無法快速行進,於是馬防就帶著一支人馬,由河湟從一條小路殺至臨洮,奇襲豪羌後軍,而後大獲全勝……恩,根據河湟志記載,這條小路連接羌道,繞白龍江而過,出望曲谷,就是臨洮。」

  說這句話的人,正是蔡邕。

  蔡邕曾負責編纂《兩漢紀》,曾閲讀過兩漢交接前後一百年中所留下的各種資料。

  這條河湟小路,甚至連久生長於河湟的騰子駒都沒有聽說過,聽聞蔡邕說這件事的時候,也不禁兩眼發直。真的有這麼一條小路存在嗎?為什麼我沒有聽說過呢?

  興平元年三月,一支人馬自河湟小道無聲無息的抵達望曲谷。

  為首的將領,跳下馬身高八尺有餘,身穿黃金甲,頭戴黃金帥字盔,披黑色麒麟戰袍,胯下一匹黃驃馬,掌中擎著一桿沉甸甸,足有八十二斤重的像鼻古月刀。

  雙目炯炯有神,生的鼻直口闊,天庭飽滿。

  頜下一部黑髯,隨風而動。馬背上掛著三壺箭,金絲纏繞的神臂寶雕弓斜插弓囊。

  這員大將,端的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那壺中的箭矢,比之普通的箭矢至少要長一寸有餘,箭頭下方,有兩個不起眼的倒鈎。

  在他身後,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

  頭戴遮鼻亮銀盔,身穿虎頭亮銀甲,披白色戰袍,掌中也是一桿大刀。

  這青年的臉上,有一道非常明顯的疤痕,從耳根子一路到嘴角,破壞了他的形象。

  「老師,除了這峽谷,就是臨洮了!」

  中年將領捻髯一笑,「一別多年,昔年的懵懂少年,如今已經揚威塞外,真不可思議。」

  青年也笑了,「是啊,不曉得董侯見到我們,會是什麼表情?」

  二人正說著話,突然有兩騎從前面跑來。

  馬上端坐兩員小將,一個手持雙刀,一個馬掛八寶亮銀錘。

  兩員小將來到中年將領面前,在馬上插手道:「黃將軍,臨洮正在血戰,我等應儘快出兵,否則的話,只怕主公未必能撐得住。據探馬回報,那馬騰已經猛攻兩日了。」

  中年將領聞聽,神色淡定。

  「傳我將令,三軍準備出擊!」

  ******

  董俷從如今全身是血,劈手從一名敵將手裡搶過一桿馬槊,劈砸掃挑,勢如猛虎一般。

  視線出現了一些模糊,那幾十斤重的馬槊,如今卻好像重有千斤一般。

  他已經記不清楚,究竟殺了多少人。

  反正自從大鎚脫手之後,董俷至少已經換了四五把兵器,除了左手的那面大盾之外。

  一聲奇異的鋭嘯聲,從空中傳來。

  董俷把一個使槍的敵將挑飛出去之後,順聲音看去。

  已經是正午,陽光格外明媚。

  隱隱約約,大地在微微的顫抖,隆隆的蹄聲由遠而近,朝著戰場方向逼來。

  「巨魔揮金錘,舉世皆惶恐。門下三千士,當令天地驚……」

  是什麼聲音?

  那呼號聲極為熟悉,赫然正是巨魔士的巨魔歌。

  董俷心裡一振:怎地巨魔士會出現在這裡?

  不過心中振奮不已,仰天發出一聲長嘯。伏波將軍馬援所留下的運氣之法施展開來,全身的骨骼嘎巴嘎巴的一陣爆響,錯骨的疼痛,令董俷的黑臉成了醬紫色,可是那力氣,陡然間重回身上。

  巨雷般一聲咆哮,「董俷在此,誰來送命!」

  馬槊呼的揚起,迎著一名敵將衝過去,單手力劈華山,那馬槊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殘影,槊幹就好像大錘一樣,啪的將那敵將活生生連人帶馬劈的血肉模糊。大盾輪開,砰砰兩聲砸翻了身邊的敵兵,董俷大聲喊叫道:「巨魔士何在,誰為主將?」

  馬騰這時候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兒,和郭憲坐鎮中軍,扭頭觀望。

  只見地平線上,一股黑色的洪流激湧而來。那隆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為首有幾員大將!

  最前面的是兩個使刀的將領,風馳電掣般殺入敵陣之後,大刀帶起偏偏寒光,如同百花綻放。緊跟著,是三個小將,各持雙刀雙錘雙戟,如同瘋虎一樣殺入地震。

  最後面,是兩員大將。

  一個使狹長卷刀,一個掌中鳳翅鎏金鏜。

  這些人殺入後軍之中,好似虎入羊群,所過之處哀嚎不斷,血肉橫飛。

  「二叔,我們來了!」

  董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中驚喜交加,暗叫一聲:我的個老天,怎麼是他們?

  來者是什麼人?

  為首的中年將領,竟然是黃忠黃漢升。

  在他身邊的青年武將,自然是隨黃忠學刀的文聘文仲業。在這二人之後,是典滿孟坦牛剛,而率領巨魔士的兩員大將,正是成蠡王戎。這一群人,不管是哪一個,單挑出來也都是世之罕見的武將,特別是那黃忠,簡直就是一頭無人能擋的惡虎。

  像鼻古月刀帶著一道道,一條條,一圈圈奇詭無比的弧線,撕破空氣,發出刺耳歷嘯。

  黃忠周圍方圓一丈八尺的範圍內,是屍橫遍地,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

  「董侯休要慌張,黃忠來也!」

  董俷裂開大嘴笑了起來,「寶貝,黃大哥他們來了,咱們可不能輸給他啊!」

  獅鬃獸身上插著七八支箭,看上去很嚇人,但是卻沒有一支箭傷到它的要害之處。

  聞聽董俷一席話,獅鬃獸暴嘶不停。

  仰蹄兇狠的把兩個敵兵踹的骨斷筋折之後,大腦袋一擺,把一名敵將的坐騎撞的站立不穩。董俷舞槊揮盾,殺法兇狠至極。在他身後,甘賁已經是氣喘吁吁,可是看見援軍抵達,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月牙戟劈斬更加兇狠,青鋒矛快如閃電。

  黑色洪流,裝入馬騰軍中,好像一把利劍般,勢無可擋。

  成蠡大呼一聲「巨魔士,鑿穿!」

  披掛甲裝騎具的巨魔士嗷嗷嚎叫,橫刀劈斬,弩箭飛射,這一輪衝殺,把個馬騰軍殺得是鬼哭狼嚎,抱頭鼠竄。與此同時,華雄率領臨洮殘餘的兵馬也殺將出來。

  兩下夾擊,整個臨洮城外,成了一片血色的修羅地獄。

  馬騰大吼一聲,催馬挺槍直撲黃忠。

  這一次,郭憲沒有再阻攔馬騰,他瘋狂的指揮兵馬,阻攔住董俷和其他人馬的匯合。

  而且馬騰的武力不弱,只要不碰到董俷那種級別的人物,當不會有問題。

  在郭憲想來,這天底下有一個董俷,就足夠了!

  可他卻錯了……

  許多年前,黃忠的武力就超過了董俷。如今雖然已經過了巔峰階段,卻一樣是兇猛至極。

  馬騰大槍撲棱棱一抖,槍鋒破空,發出歷嘯。

  黃忠嘿嘿一笑,雙手攥住大刀,黃驃馬踏踏踏幾步小跑,猛然間速度陡增,大刀一記舉火燒天式,朝著馬騰劈落下去。刀勢很慢,刀頭上好像拖著千斤巨石一般。

  可這明明看上去極為緩慢的大刀,卻詭異至極的劈在了馬騰的槍鋒上。

  那種似慢實快,舉輕若重的錯覺令馬騰不由得渾身寒毛都乍立起來,啊的一聲爆吼,雖崩開了黃忠的大刀,可是那大刀上所蘊含的古怪力道,迫的他難受至極。

  哇的噴出一口鮮血,馬騰撥馬就走。

  黃忠也不追趕,大笑道:「看在你能擋我一刀,今日就放你一條生路!」

  說時遲,那時快,黃忠和馬騰的交鋒幾乎是在一眨眼間完成。把董俷看的卻是如醉如痴。黃忠這一刀,實在是太漂亮的。甚至看不出他這一刀是怎麼發力,卻有如此威力?

  董俷自認,使錘的話,馬騰擋不住他三錘。

  可是如果換一種兵器,他可做不到黃忠這樣的程度……

  舉輕若重,這莫非就是黃忠所說的舉輕若重,以意使力嗎?果然厲害,果然厲害!

  想想也不奇怪!

  許多年前,差不多八九年之前,黃忠就已經達到了舉重若輕的巔峰狀態。

  如今,雖然比不得當年那般樣子,人老氣衰,可是經驗和對力的使用,卻更加老道。

  董俷忍不住大讚一聲:「黃大哥,好刀法!」

  「董侯,我等且殺退敵軍,再來敘話!」

  說著話,黃忠揮刀再次殺入敵陣當中。那一部黑髯飄揚,大刀若同疾風驟雨,所過之處是人仰馬翻。

  遠處一彪人馬殺來。

  為首的大將,正是徐榮和騰子駒二人。

  郭憲心知,大勢已去。

  天曉得那些該死的白馬羌,怎麼會突然間就出現在這裡?

  馬騰已經在親兵的保護下撤離,郭憲也不敢再停留,帶著殘兵敗將,狼狽逃竄。

  一場大戰,從日間殺到了傍晚時分。

  六萬多馬騰軍兵敗如山倒,死傷慘重,俘虜更不計其數。

  斜陽中,臨洮城簡直就好像是被浸泡在血水中一樣,殘破的城牆,卻顯得格外雄渾。

  一行車馬,緩緩進入臨洮城內。

  有眼尖的人一眼認出,那端坐四輪車上,手持龍頭枴杖,頭髮雪白的老嫗,竟然是董家老夫人。

  「老夫人回來了,老夫人回來了!」

  在臨洮,老夫人的名氣可一點都不比董卓小。

  當老夫人出現在臨洮城中的一剎那,所有的惶恐和焦慮不安,一下子都煙消雲散。

  董俷跪在別院門口,恭迎老夫人的到來。

  董綠攙扶著老夫人走下了四輪車,董俷有些驚慌的說:「奶奶,您怎麼……」

  老夫人笑了起來:「我家乖孫浴血奮戰,老婆子又如何能獨自偷生?阿醜,奶奶能在有生之年,重回故土……就算是現在死了,也會覺得非常開心。你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莫要為我擔心。府衙中有什麼東西,全部分發給鄉親們,莫要虧待了他們。」

  「喏!」

  董俷恭恭敬敬的行禮。

  抬頭看,卻發現董綠懷抱著小董朔朝他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爹爹,爹爹……」

  小文姬和董冀撲過來,抱住了董俷。

  董俷忙把她二人抱在懷中,卻不想董朔張開了手,咿咿呀呀的,似乎也是要董俷抱他。

  時光如梭,真的是好快!

  如今的董朔,也已經有一歲多了……

  不過看起來,這一年的顛沛流離,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多的苦難。相反長得很結實,在董俷的記憶中,一歲的文姬和一歲的董冀,可沒有小董朔這樣的壯實和健康。

  ******

  大戰停歇,董俷命閻溫郭永二人連夜修整臨洮城牆。

  又派出郭援典佑典弗白羲四人各領三百人,巡視臨洮城內外。

  白羲是白奕的孫子,和甘賁等人都是一輩兒的人。此人沒有甘賁的勇猛,也沒有王買的細膩,但是為人極為沉穩,用白奕的話說,這小子簡直不像是老白家的人。

  白起攻如疾風驟雨,兵法運用純熟。

  可是白羲性子並不是那種喜歡爭鬥的人,即便是打架,也是先求無過,再求其他。

  董俷安頓了老夫人之後,在大廳中大擺酒宴。

  一邊是他的部將,為首的是騰子駒李儒華雄徐榮四人。

  另一邊,全部都是黃忠的人,上首頭兩個人是黃忠文聘,可是那第三個位子上坐著的,赫然是諸葛瑾。

  諸葛瑾下首,坐著一個老者,年紀大約在五旬左右,面如重棗,鼻直口闊。

  老者的下首位子上,是一個青年,緊挨著青年,卻是一個相貌很怪異的青年男子。

  說他怪異,卻是好聽的。

  這青年身材短小,額钁頭尖,長得獐頭鼠目,一臉的猥瑣。

  從見到董俷,這個青年就一直沒有開口,而是上上下下的打量董俷,樣子很奇怪。

  而在這短小青年的下首位子,還有一個年紀二十上下的青年。

  董俷疑惑的看著黃忠等人,「黃大哥,這幾位……」

  「哦,我來介紹!」

  黃忠手指諸葛瑾,剛要開口。

  董俷卻擺手笑道:「子瑜就無需介紹了……算起來,我們也是老相識,比黃大哥你認識的還要早一些呢。」

  諸葛瑾顯得很拘束,可聽了董俷這話,不由得站起身,拱手道:「諸葛瑾參見董侯。」

  「子瑜,你我莫要客氣,你父親還好?兄弟還好?」

  「啊,父親在四年前就不在了……二弟如今在龐公門下求學,三弟年幼,隨大姐住在荊州。」

  「君貢先生,竟走了?」

  董俷不禁感到有些惆悵起來。

  四年前,不正是關東諸侯討伐雒陽的時候嗎?

  黃忠一笑,手指諸葛瑾下首的老人道:「董侯,這一位乃是犍為名士,原益州從事賈龍。因不滿劉焉作為,故而……我和賈龍將軍與蜀中相逢,聽聞我是投奔董侯,故而就一起前來。坐在賈龍將軍旁邊的,是他得意門生,姓張名任,乃蜀中俊才。」

  賈龍,董俷沒聽說過。

  可是這張任……

  董俷一怔,脫口而出道:「你是張任?」

  「正是小將!」

  「你,不是師從童淵先生嗎?」

  張任聞聽也是一怔,看著董俷,半天後才說:「小將的確師從童淵先生,不過小將隨童師所學的僅止是武藝。兵法韜略,卻是隨賈師學習……只是董侯如何知道?」

  不僅是張任奇怪,賈龍等人也非常奇怪。

  黃忠文聘和張任一路從蜀中出來,也不知道這張任,居然曾拜在槍絶童淵的門下。

  「這個……」

  董俷眼珠子一轉,笑道:「我曾聽張綉提起過。」

  「張綉?」

  張任似乎對張綉並沒有特別深的印象,不過多多少少也知道,張綉死在董卓手中。

  但他並沒有流露出特別激動的表情,只說了一聲,「原來如此!」

  黃忠手指張任下首的短小青年道:「這是永年,乃蜀中大族張氏中人,極有才華。」

  張松?

  這就是那個獻了西川給劉備的張松?

  董俷愕然看著張松,哪知張松卻搶先開口道:「你別誤會……長駿是我的族弟,我只是為了護送賈將軍和長駿出川。聽說你相貌秉異,故而就隨著一起過來看看。」

  這相貌秉異是好聽的話,說難聽一點,就是說董俷難看。

  華雄等人聞聽,勃然大怒。

  賈龍張任二人,也不禁微微一蹙眉頭。

  董俷歪著頭,打量張松半晌,突然笑道:「張先生說話倒是爽快人,董某相貌醜惡,連我岳丈也如此說。呵呵,若是比誰長得難看,只怕我說第二,無人敢說第一。」

  張松撇嘴,「那倒未必……」

  這二人相視片刻,猛然發生大笑起來。

  黃忠等人疑惑的看著這兩人,卻不明白他們在笑些什麼。

  「這位南郡人王威,對董侯素來仰慕,故而和子瑜結伴,正好與我等相逢,一同出川。」

  董俷疑惑的說:「慢著慢著……你們是怎麼走到一起的呢?」

  文聘嘆了口氣說:「秦大人死後,我和老師在揚州過的一日不如一日。後來劉繇接任,居然罷了老師的兵權。老師和我心灰意冷,聽說董侯您……老師說,當年曾答應過你,如今秦大人走了,也算是了結了牽掛。故而我二人帶著凌操的妻兒和秦大人的家眷,一路漂泊,到了荊州……若非碰到了子瑜,我們還不知道該如何找到董侯。」

  「子瑜怎麼知道我的行蹤?」

  諸葛瑾笑道:「非是我猜出來的,此乃小阿醜的推斷。」

  「龐統?」

  「正是他……若非小阿醜指點,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找到主公。後來我和偉長結伴,在江夏與漢升將軍相遇。中原路不好走,故而我們從蜀中借道,正遇到了賈將軍三人。」

  黃忠說:「若非永年相助,我們恐怕是出不了蜀中。如今漢中大亂,我們一路過來,到了武都時,正好與李將軍相遇。呵呵,聽說你在涼州風生水起,所以就忍不住來湊個熱鬧。」

  話語說的很巧妙,準確的說,應該是解救董俷。

  董俷舉起酒杯,大笑道:「今日多虧了諸位的幫忙,黃大哥也莫要為我遮羞,若非諸君,董俷如今恐怕變成了死人。不過能在這裡和諸君相遇,實在是一件快事。來,我等滿飲此杯,算是為諸君接風洗塵……」

  一席話,說的眾人心情愉悅。

  氣氛漸漸的熱烈起來,酒過三巡之後,董俷正打算開口說話,突然間大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跟著,閻溫一臉喜色,噔噔噔跑進了大廳。

  「主公,大喜事,大喜事……」

  董俷一怔,「喜從何來?」

  「張邈,張邈被擊潰了……」

  「什麼?」

  董俷呼的站起來,眼中透著不可思議的神光。

  就算那麴義再厲害,以七百背嵬軍,如何能把五萬張邈軍擊敗?

  閻溫說:「是張掖,是張掖……麴義將軍派人送信來,說選鋒軍由張郃龐德為主將,賈詡先生為軍師,自鵲陰出兵,攻破皋蘭,搶佔了金城之後,由後路奇襲張邈……龐德和賈詡軍師押解張邈,已經從索西城出發,預計明日一早,將抵達臨洮。」

  董俷撲通坐在了大椅上。

  你媽的個巴子,死賈詡,終於捨得給老子出現了!

  想到這裡,董俷忍不住大笑連連,而後笑容驟然收起,冷戾的說:「張邈,抓的好!」

  那冷冰冰的言語,令大廳中人,頓感一絲寒意。
xxi511 發表於 2016-8-26 14:18
第三零三章 大遷徙

  張邈被押送來的時候,面如白紙,沒有半點血色。

  想必他也知道,落入董俷之手會是什麼結局,雖然害怕,但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事實上,董俷也不想和他說什麼廢話。

  把張邈拖到了董玉墳塋的廢墟前,讓人找了一張漁網把張邈脫光了吊起來。

  漁網的繩子,勒入張邈的肉裡,從網格中勒出了一塊塊凸出的皮肉。那一天,董俷用一把鋒利的刀子,一塊塊的把張邈的肉割下來,扔給了蹲在旁邊垂涎三尺的雪鬼。

  整個過程,進行了一整天。

  前來圍觀的人從一開始足足有上萬人,到張邈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沒有人能保持正常的神色。

  漢律的量刑,自高祖以來,並不算太殘酷。

  雖有過人彘的出現,但總體而言,漢代對肉刑是儘量的廢除,以彰顯王朝的開明。

  凌遲,這種最早出現於《遼史》記載的刑法,隨著董俷的出現,也提前出現。

  當然了,董俷不知道凌遲的手段究竟是怎麼樣。

  但他知道千刀萬剮這個說法,上一世也聽老人們說過一些關於凌遲方面的事情。

  對張邈,董俷是恨極了!

  如果不是張邈掘了大姐的墳塋,令大姐死後都不能得到安寧,董俷也不屑於用這樣的手段。不管怎麼說,董俷始終保持著一些後世人的思想。我可以去殺人,但我不能摧毀一個人的尊嚴。可如果我想要你永世不得翻身,那麼最好的辦法,是讓你生不如死。

  張邈掘了董玉的墳塋,只不過是想要為士大夫們出一口氣。

  也許他沒有想到,這一口氣的代價,竟然是如此的可怕,如此的驚人。

  也是董俷的手段不夠熟練,也許是董俷到最後,真的有點狠不下心。在割了張邈一百零八刀之後,最終一刀砍下了張邈的人頭,把首級高懸在董玉的衣冠塚之前。

  那天晚上,董俷做了一個噩夢。

  他夢到了董玉。

  當董玉責問他,為什麼沒能保護好父親,為什麼沒能保護好家園的時候,董俷無言以對。

  第二天,董俷病倒了!

  從小到大,董俷從沒有有過大病,可這一次,他病的可真的是很嚴重。

  若非華佗就在跟前,這一病險些要了董俷的性命。不過即便如此,他也只能臥床休養。

  仔細想想,從初平三年三月開始,董俷腦袋裡的那根弦兒就沒有鬆弛過。

  整整一年的時間,若說最為辛苦的人,恐怕就是董俷。連番征殺,責任,還有許多許多在董俷看來,都是他必須要做的事情,已經把他壓迫的有些喘息不過來了。

  如今,與張掖軍合併,那根弦一鬆弛下來,這身體就再也承受不住了。

  躺在床上,身下墊著厚厚的褥子,董俷看著躺在一旁午睡的三個孩子,心裡一陣發酸。

  門推開了,老夫人在董媛和董綠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四頭雪鬼很自覺得在門口匍匐,擔當警戒的任務。臥房外百步,虎女營在巡邏著。

  「好一點了?」

  老夫人坐在董俷的身邊,伸出手,放在董俷的頭上。

  「你前天病倒的時候,一個勁兒的喊你大姐的名字……阿醜,你爹的死,和你沒有一點關係,你又何必自責?你現在這樣子,若你爹和大姐看見了,一定很難過。」

  「可是……」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保護好咱們這個家。」

  老夫人臉上露出了笑容,「可你畢竟是個人,不是神仙。能到今日這一步,你已經做的夠好了……當初你說過,官做的越高,就越危險,如今想來,真的是一句讖語。阿醜,你爹死了,可奶奶還在,你四姐和四姐夫還在,你還在,這就足夠了。」

  董媛上前,握住了董俷的手。

  「阿醜,奶奶說的沒錯。只要你活著,咱們董家就能興旺起來……爹走了,你就是咱董家的頂樑柱。莫要忘記,你還有老婆孩子,都看著你呢……你如果這樣子,她們會更難過。阿醜,是個男人,就挺起胸膛,別人怎麼對付我們,我們他日就十倍的奉還給他們。」

  董俷把文姬抱在懷中,輕輕的撫摸著她的秀髮。

  閉上眼睛,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奶奶和四姐說的不錯,過去了的事情,再去後悔,又有什麼意思呢?唯有向前看。

  「奶奶,你放心,我沒事的!」

  老夫人聞聽,不由得欣慰的笑了……

  一家人在一起,又說了好一陣子的心裡話。

  突然門外有何儀前來稟報:「主公,賈詡先生和李儒先生帶著幾個人,在門外求見。」

  老夫人一聽,站立起來。

  董綠叫醒了文姬和董冀,然後抱起董朔。

  「阿醜,該做什麼,該怎麼走以後的路,你自己決定。總之,奶奶支持你就是了。」

  老夫人說完,在董媛的攙扶下往屋外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董媛也回頭笑道:「死阿醜,姐姐也支持你!」

  看著四姐和董綠那燦爛的笑容,董俷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輕鬆感受。

  他撐起了身子,剛坐好,李儒賈詡二人就帶著黃忠華雄徐榮三人,邁步走進臥房。

  門外,有一個小校帶著人戒備,正是那在城頭上向董俷報信的向寵。

  說起這個向寵,還真的很有意思。

  他本是出生在荊州,後來董俷的招賢令發出之後,年輕氣盛的向寵就辭別兄長,來到京兆。

  憑藉出色的武藝,向寵成為徐榮的親兵。

  後來隨著董俷一起退入了函谷關,一起進入南山,直到在麥積山分兵,他成了華雄的親兵。

  臨洮城外一戰,向寵死裡逃生。

  董俷後來回想起這個人,就越發覺得這個名字耳熟。

  初中的時候,曾經學過一片出師表,似乎向寵這個名字,就出現在那篇出師表裡面。

  演義裡,似乎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但出師表,為諸葛亮所做,董俷雖然記不起全文,可是那一句『此危急存亡之秋』,卻是牢記心中。連帶著,幾個人名也多多少少有些印象。

  劉備這個人,董俷不喜歡。

  可不能否認一件事,那就是劉備這人的眼光,非常的毒辣,甚至連諸葛亮也比不上。

  演義中,劉備白帝城託孤,曾說過馬謖此人不可大用。

  諸葛亮就是沒有聽進去,結果致使街亭丟失,北伐失敗。從這一點上,諸葛亮和劉備相比,差距可是不小。一個連劉備都讚賞的人,如今送上門來,董俷豈能放過?

  故而,向寵如今就成了董俷的親兵。

  賈詡李儒五個人坐下來,詢問了幾句董俷的病情。

  董俷笑道:「莫要搞這種虛透巴腦的事情,我知道你們有事情要和我說,直說吧。」

  李儒沉吟了片刻,輕聲道:「主公,此次我們奪回隴西,還佔領了金城,今後該如何行事才好?河西四郡,門戶掌握於我們手裡,可以趁勢攻取安定,與朔方連為一體。」

  董俷聞聽,眉頭微微一蹙。

  對於今後的發展,董俷還真的是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

  聽李儒的這話語中的含義,似乎可以趁機把涼州奪取回來。這個主意,非常誘人。

  可又一想,卻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賈詡輕輕的搖著摺扇,看著董俷,一言不發。

  董俷笑了,「賈軍師,你有什麼高見?」

  「我?還是先聽聽三位將軍有什麼看法吧……」

  賈詡這個人,不是一個很容易就能發表意見的人。

  華雄徐榮立刻說:「還能怎麼樣,涼州是太師的根基,也是主公興復所在,自然應該奪回來。主公,只要您一聲令下,末將願率兵馬,把那馬騰等一干賊子擊殺。」

  董俷也笑了,「真的那麼容易嗎?」

  說著話,向李儒看去,「姐夫,你怎麼說?」

  李儒有些為難。

  涼州是董家的根本,作為董家的一份子,他自然是想要拿回涼州,這才是正事。

  但李儒也知道,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扭頭看了一眼賈詡,李儒對這個沉默寡言的人,非常在意。原以為,自己將會是董俷的第一個謀主,可沒想到,在董俷的班底中,竟然還有賈詡這樣的厲害角色。

  他……

  李儒想了想,「賈軍師旁觀者清,不知有何見教?」

  董俷也說:「軍師,你但說無妨……這裡都是自己人,莫要有什麼顧慮才是。」

  賈詡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涼州遲早要拿下,但目前而言,還不是最好的時機。」

  黃忠聞聽,不由得輕輕頷首。

  「此話怎講?」

  董俷瞪了一眼華雄,示意他不要開口,而後凝視賈詡,沉聲詢問。

  賈詡笑道:「張邈雖死,馬騰雖敗,卻依舊掌握漢陽安定北地三郡,勢力不可小覷。如果我們打的狠了,那馬騰勢必會投靠李傕郭汜。依靠三輔之地的精兵,對我們進行圍攻。除此之外,我們若發展過於迅猛,關東諸侯豈能袖手旁觀?益州劉焉,也是兵強馬壯,如果和李傕郭汜和解,則勢必會加入對我們的圍攻。到時候,我們將會面臨諸侯幾十萬人馬的攻擊,而我們的後方,現在說來,還不算穩定。」

  「你是說……」

  「西域五十國,我們現在只吞併了十幾個小國,烏孫、大月氏、大宛等國,定不會輕易臣服。而且,居延屬國以北,北匈奴尚虎視眈眈,一旦我們和關中開戰,我們將面臨腹背受敵的尷尬局面。到時候一個不好,非但奪不回涼州,連河西都難保存。」

  華雄徐榮雖然很想把涼州奪回,可這二人也不是傻子。

  聞聽這話,輕輕點頭,「賈軍師所言不錯,如此說來,我們當如何是好?」

  賈詡淡定一笑,「昔越王勾踐,臥薪嘗膽;高祖也屢戰屢敗,最終一戰功成。太師之死,暴露了我們許多問題,也讓我們的元氣大傷。如今之計,當退守河西,佔領西域,休養生息……河西土地肥美,西域地廣物博。我等只需守住鵲陰,坐山觀虎鬥。」

  李儒突然問道:「河西如今有多少人口?」

  賈詡掐指計算了一下,「太師在時,涼州尚穩定……張掖三郡,加上本地漢人,大約有一百七十萬左右。此外還有羌人氐人和西域人,卻高達四百萬之多。正因為這樣,我才說後方不穩……所以現在就和馬騰等人開戰,並非是最佳的時機。」

  「那也就是說,我們必須撤離?」

  賈詡點點頭,突然看著董俷:「不過這一次撤離,我們不能給馬騰一針一線。」

  李儒先是一怔,驀地眼睛亮了起來。

  「你是說,將隴西、金城二地的人口,全部遷移?」

  「我計算過,這兩地人口,加起來有三四十萬。對於河西而言,不算什麼,但對於西域而言,多一個漢人,就可以對西域人多一分震懾。我和騰子駒商議過,他也願意把河湟白馬羌遷移至張掖。我們可以把西海一地交予騰子駒,到時候只要我們想出兵,就隨時可以把金城河湟,包括湟中等地拿回來。現在,只是讓馬騰為我們增添人口罷了。」

  「增添人口?」

  董俷有點跟不上趟了……

  「我們遷走了隴西和金城百姓,偌大的地方,馬騰得了有有什麼用?他勢必要搶奪人口,那麼目標自然就是漢中與三輔。漢中動盪,會有人不斷的往涼州來。劉焉豈能坐視這種情況發生?李傕郭汜也不會願意,自己的人口,被馬騰所掠奪走。」

  董俷聽到這裡,有一點點明白了。

  說穿了,就是要漢中涼州包括三輔,展開混戰。

  閉上眼睛,董俷想起來,李傕郭汜後來的確是因為相互混戰,才最終滅亡。

  不過……

  在心裡,董俷已經認可了這個計劃。

  他突然對李儒說:「姐夫,我有一件事情要拜託你來辦。」

  李儒愕然道:「主公有什麼吩咐,只管吩咐就是……」

  「父親出事之前,我曾組建技擊營,又名闇部,實為我手中的細作營。當然,技擊營所包含的事情並非只是打探消息,還包括了方方面面。我原本把這技擊營,交給小鐵和法正,就是法衍之子打理。但法正年紀太小,小鐵做個教頭還行,其他的……呵呵,你也知道我的意思了?我想請姐夫出面,為我主掌技擊營,你可願意?」

  雖然董俷沒有把闇部的具體事情說出來,李儒卻能聽出來,這闇部的重要性。

  果然還是一家人,果然還是信任我……

  李儒心中狂喜,但臉上去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起身行禮,「儒願效死命以報答主公厚恩。」

  「至於遷移之事,軍師可放手解決。臨洮各部人馬,除虎女營和無難山的人之外,都會聽從軍師調遣。此事當儘快解決,務必要搶在馬騰劉焉李郭四人聯手之前完成。」

  董俷很善於做甩手掌櫃。

  賈詡聞聽,也暗自感激董俷的信任,起身道:「賈詡定會儘快完成此事。」
xxi511 發表於 2016-8-26 14:24
第三零四章 開始吧

  三月的臨洮草草青青。

  董俷的遷徙大計說起來很簡單,不過要做起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問題,包括遷徙的路線,時間,已經如何動員兩郡百姓隨行。

  這都是很複雜的事情。

  至於安置的問題,倒不是很困難。

  張掖三郡早先的屯田流民隨著盧植等人向西域的開發,給這次遷徙留有足夠的空間和餘地。只有糧草,更不在話下。按照賈詡的說法,張掖三郡自中平年間開始屯田,囤積了大量的糧草,足夠這幾十萬人兩年的口糧,所以這個問題隨之忽略。

  最大的問題在於,古人的戀鄉土情節極為嚴重。

  想要勸動他們舉族遷移,絶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決,有時候甚至要動用武力才行。

  臨洮百姓倒是好辦一些。

  畢竟他們曾經參與了和馬騰的交鋒,一旦董俷撤離,他們也擔心面臨馬騰的報復。

  而且,閻溫郭永這時候做了大量的工作,把個張掖形容的天花亂墜。

  說起來,張掖和隴西,都是涼州的治下,生活習慣什麼的也沒什麼區別,還能接受。

  最重要的是,董俷許諾,抵達西域之後,他們將會獲得兩倍乃至三倍的土地。

  不管是自願也好,也不管裡面有脅迫的因素也罷。臨洮人在大戰止息後不久,就開始攜家帶口,開始向張掖的長途跋涉。老老少少,一天能行走個二三十里就算好的。不過馬騰初敗,無暇顧及這些,所以董俷的時間,還算是非常的充裕,足夠了!

  若說董俷最擅長什麼?

  大局觀,他不算是太強,即便是讀了很多兵書,也是一樣。

  識人之明,他也不算太厲害。所招攬的人物,大都是在演義中出現過的牛人。

  想一想,似乎除了搏殺陣前之外,董俷並沒有什麼優點。但蔡邕覺得,董俷最大的優點就是在於,他能夠放手,能夠毫無保留的去信任一個人,讓別人為他賣命。

  甩手掌櫃的活計,董俷做的非常到位。

  大方向定下來以後,他就撒手不管,任憑賈詡李儒等人操辦,董俷連問都不問。

  該幹什麼幹什麼,有些事情,可不是他能夠處理。

  既然自己處理不好那些事,索性就讓那些善於處理的人去操心,才是真正的道理。

  也許正因為這個原因,賈詡等人才願意為他效力吧。

  移民事情繁多,要一個城鎮一個城鎮的去解決。

  好在郭永閻溫都是處理這種小事的高手,而董家在隴西的聲譽,則決定了大部分隴西人,選擇跟隨董俷。再加上諸葛瑾張松這些人從中協助,事情進行的還算順利。

  當然,這裡面少不得一些血腥。

  一些隴西的大戶,並不願意這麼隨著董俷走。

  李儒聽到這消息之後,森然一笑,「既然不願意走,那就別走了,永遠的留在隴西吧。」

  說完這些,他立刻找來了王買。

  沒多久,那些大戶就會遇到莫名其妙的事情,不是全家中毒,就是滿門暴死。

  李儒則順利的接受了那些大戶人家的私兵和財產,一車車的向武威方向運送過去。

  董俷在幹什麼?

  整日的抱著董朔,帶著小文姬和董冀,牽著狗,騎著馬,在敕勒川牧場遊蕩。

  他會講一些很有趣的故事,把他小時候的點點滴滴,告訴自己的孩子,包括大姐的故事。

  心情好的時候,還會把後世一些鄉間神話故事說一些。

  比如孫悟空大鬧天宮啊,比如豬八戒背媳婦啊,火焰山之類的後世傳說,加上他自己的一些編輯,聽得董冀和小文姬哈哈大笑,有時候還會把老夫人等人也吸引過來。

  不過,更多的時候,董俷會和黃忠待在一起。

  二人討論武藝,說到興起的時候,董俷還會和黃忠較量一番。

  論武藝招式力氣,黃忠略遜一籌。但是黃忠能最精妙的運用力的巧妙,往往是先立於不敗之地,然後消耗董俷的力氣。如果董俷不使用運氣之法,就不是黃忠的對手。

  二人一起切磋,彼此都大有收穫。

  董俷更隱隱約約的,感受到了那以意使力的奧妙之處。

  只是那感覺並不是很清晰,往往靈光一閃之後,就捕捉不到。可即便如此,董俷還是覺得受益匪淺。只要能完全掌握其中的奧妙,他就可以真真正正的做到舉輕若重。

  一柄木錘,使出萬鈞之力。

  這聽上去有點類似於四兩撥千斤的到了,綿綿悠長,不絶不斷,若流水一般,抽刀斷水水更流,順勢而為。

  在這方面,黃忠和華佗,都是行家。

  於是在董俷達到了瓶頸的狀態之後,二人把一部蔡邕編纂,並加注標點符號的道德經,扔給了董俷。

  洋洋五千字,端的是道盡了天地間的玄妙。

  ******

  隴西大遷徙,持續了整整一個月。

  根據諸葛瑾的統計,隴西十一縣共二十七萬人口,全部動員完畢,向張掖遷移。

  其中,又有十九家隴西豪族被滅,包括平陽李氏,襄武楊氏,安故耿氏,三支最大的豪族,被徹底消滅,從此斷絶血脈。一邊是美好的前景,一邊是血淋淋的屠刀。

  自古歷史就是由勝利者書寫,至於將來後人們怎麼評價這次遷徙,董俷不予考慮。

  而賈詡等人,對這種行為也沒有任何疑義。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是天道。屠刀在我手中,我怎麼說,你們就應該怎麼做。

  道理就是這麼簡單。

  如果說,隴西的遷徙還算是溫和的話,那麼金城郡的遷徙,就充滿了血腥。

  董俷對金城沒有什麼好感,他們先是害死了大姐,後來又跟隨張邈禍害了隴西。

  所以,對於金城,董俷只有一個政策:服從者活,不服者殺!

  整個金城郡,十三個縣城,可說是血流成河。從湟中一直到榆中,共有十三萬人背井離鄉。董俷親自主持,凡不聽從勸說的人,皆以從逆處置,就一個字:殺!

  董西平的屠刀,可不僅僅是對待異族。

  凡是我的敵人,我都不會留情……

  董俷向天下人發出了這樣的一個信號,赤裸裸的殺戮,殷紅的鮮血,令涼州震動。

  一個月的時間裡,數萬人死在屠刀之下。

  至六月中旬,隴西金城二郡,就變成了一個千里不見人跡蹤影的死地。

  當馬騰重整兵馬,再次進入隴西的時候,眼前的荒寂,讓這個自稱膽大的人,也不禁為之心寒。

  好毒辣的手段,你把人給我都帶走了,扔了兩塊空地,又算怎麼一回事?

  自古的戰爭,說穿了就是錢糧人口之爭。

  你哪怕佔據了再大的地盤,沒有人居住,又有什麼用處?

  「追,給我追上去!」

  馬騰率五萬鐵騎,沿洮水一路追擊。

  沿途只見到各種丟棄的雜物,好不凌亂。

  不過,等馬騰追到了河關小陰山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銅鑼聲響。

  山灣處轉過一支人馬,為首大將金盔金甲,胯下黃驃馬,手持像鼻古月刀,攔住了馬騰的去路。

  正是黃忠黃漢升。

  有道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馬騰雖然敗給了黃忠,心中有些畏懼,可在兩軍陣前,卻不能退縮。

  挺槍和黃忠站在一起。

  不七八個回合,突然兩邊斜裡殺出兩支人馬。

  文聘王威,張任賈龍,四人各領兩千鐵甲軍殺出,把馬騰軍殺得兵退五十里,才停下了腳步。

  好厲害的董家子!

  馬騰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後悔……

  好端端的,幹嘛招惹這麼一個仇家?

  原以為董卓死了,董家也就完了。可沒成想,董俷手中居然還有如此眾多的猛將。

  得了地盤兒,失了人口。

  馬騰不敢再追擊,只能退回漢陽,重整人馬。

  沒等馬騰再次追擊董俷,李傕卻在這時候突然出兵,自街泉亭殺入了漢陽。

  馬騰只好暫時把董俷的事情拋在腦後,全心全意的卻對付李傕的兵馬。同時,郭憲陳兵武都,把目光轉移到人口眾多的漢中郡方向。

  興平元年九月,四十萬人口自鵲陰進入武威郡。

  這也許是東漢之前最大的一次人口遷徙,隨著大量的人口湧入河西四郡,漢民逐漸的成為主導。並且隨著漢中、涼州、三輔混戰不停,大批流離失所的百姓,開始關注起河西朔方這兩塊戰火相對不算是特別頻繁的土地,並且開始了無聲的遷移。

  荊襄隨平靜,卻要穿越戰亂不止的關東。

  揚州戰火四起,孫策攻陷了豫章之後,再次對劉繇展開了兇猛的攻擊。

  袁紹和劉虞,相互攻擊不停。

  青州有黃巾,兗州雖然還算平靜,但自古關東多戰事,天曉得什麼時候就會亂起來?

  想一想,倒是朔方和河西比較安穩。

  而這一切變故,董俷並不知道。

  因為在董俷抵達鵲陰之後,他意外的得到了一個消息。

  「陶謙殺了曹操一家?怎麼可能……」

  董俷坐在鵲陰府衙大廳中,驚訝的看著李儒,「陶謙好端端的,殺曹操一家做什麼?」

  演義中,曹操的家人的確是死在了徐州。

  不過按照演義的說法,那是陶謙部將的自發行為,和陶謙沒有關係。

  董俷之所以覺得震驚,是因為他得到的情報,卻是陶謙主動的向曹操家眷發起攻擊。

  陶謙,應該是個老好人啊,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賈詡冷笑道:「那陶恭祖若是個老實人,如何能做到一方諸侯?主公,黃巾之亂成就了許多人的功名,可如果您仔細想想,獲利最大的傢伙,恐怕就是那陶恭祖。」

  董俷仔細想想,似乎確是如此。

  至今他也想不明白,陶謙早先雖有名氣,可官位並不顯赫,怎麼一下子就成了徐州牧?

  「姐夫,文和先生,你們說,陶謙能擋得住曹操嗎?」

  董俷在沉吟了片刻之後,輕聲的詢問起來。

  賈詡李儒一怔,齊刷刷的搖頭,「曹操占兗州,如今有蠶食青州,加之收京兆兵馬,實力大增。而陶謙雖佔據徐州,錢糧廣盛,可要抵擋曹操,只怕不太容易。」

  諸葛瑾,從加入董俷的麾下之後,董俷並沒有立刻給他官職。

  但作為董俷的幕僚,諸葛瑾有一個倉曹掾的身份,雖然很不起眼,卻是董俷的親信。

  大多數時候,他是作為賈李二人的幕僚所存在,不輕易發表意見。

  不過大事小情,董俷都會讓諸葛瑾參與,以增加諸葛瑾的經驗和資歷……

  這一點,賈詡和李儒,也很清楚。

  諸葛瑾說:「主公,如果曹操佔領了徐州,那可就羽翼豐滿了……他持青兗二州對抗袁紹,又以徐豫二州忽視荊揚。徐州斷不可被他所佔據,否則終會成為大患。」

  「不錯!」

  賈詡李儒點頭,「我們現在需要休養生息,但卻必須要保證關東的混亂。關東關中越來,我們才好渾水摸魚,從中漁利。所以,在我們緩過氣前,關東不能平靜。」

  諸葛瑾一蹙眉,「可是我們現在河西四郡,前方有漢陽安定和三輔之地阻擋,如何插手關東事務?」

  賈詡李儒,不禁沉默無語。

  是啊,如果他們現在長安三輔,倒是可以把這一池水攪渾。

  可是現在……

  曹操,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要想對付他,就必須要有一個能和他旗鼓相當的人。

  誰,誰能擔當此任?

  董俷懶洋洋的靠在太師椅裡面,細目眯成了一條線,手指輕輕的敲擊太師椅扶手。

  半晌之後,他猛然坐起。

  「我心中倒是有一個人選,應該能讓曹操頭疼一陣子。」

  賈詡李儒眼睛一亮,連忙問道:「但不知,主公所說的那人,是誰?」

  董俷咧開嘴巴,嘿嘿一笑。

  心道:諸侯混戰,若少了這個人,豈不是太過於無趣了嗎?
xxi511 發表於 2016-8-26 14:33
第三零五章 大生意

  徐州五郡國六十二縣。

  說起來,這徐州可稱得上是人傑地靈,被稱之為龍飛之地。

  除了漢高祖劉邦之外,猛士如風,謀士如雲,名人大儒,文人騷客,數不勝數。

  下邳,是徐州的治所所在。

  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日子,但是在下邳的上空,卻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悲愁之氣。

  走在下邳的街道上,就看見行人行色匆匆,一個個臉上都帶著惶恐失措的恐懼表情。

  比起昔日的繁華景象,如今的下邳顯得是格外淒冷。

  糜竺放下了車簾,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主公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居然把曹操的老子給殺了……沒錯,曹操的確是破壞了陶謙攻取揚州的計劃,可在這諸侯混亂的年月當中,曹操所做的事情,並沒有錯。

  雖然有株連九族的說法,但同樣也有罪不及家人的俗語。

  糜竺的拇指和食指輕輕錯動,嘆了口氣:原以為那陶恭祖是個仁厚君子,不成想也有如此暴虐的行徑。不過曹操……你打徐州就打了,為何又要做那屠城之事?

  莫非,這天底下所謂的高士,都是一個德行嗎?

  一個念頭突然在腦海中閃現出來,糜竺不由得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汗毛都乍立起來。

  二弟糜芳,如今在董匪麾下效力。

  糜芳當年離開徐州,對外界,糜竺都宣稱糜芳是去出海行商,沒個幾年怕回不來。

  對於商人來說,出海行商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所以不論是陶謙還是別的什麼人,都沒有往太深的地方去考慮,更沒有人知道糜芳的下落。

  畢竟,在董俷的陣營中,糜芳聲名不顯。

  可這終究不是件長久的事情,那董匪如今是天下公敵,若陶謙知道了的話,結果……

  糜竺倒吸一口涼氣,臉色變得格外難看。

  「老爺,到家了!」

  糜竺甚至沒有覺察到車駕已經到了家門口,若非僕人提醒,他也許就這樣沉思下去。

  走下車,糜竺裹了裹錦袍。

  徐州的天氣並不算太冷,可這時候,糜竺卻有一種發自於內心的寒意。

  「大哥,大哥……」

  一陣叫喊聲,從大門後傳來。

  從宅院裡跑出一個年紀大約在十七八歲,生的如花似玉,粉雕玉琢的絶色少女。

  一雙杏目,秋波流動。

  櫻唇皓齒,帶著嫵媚笑意……

  少女一把抓住了糜竺的胳膊,「大哥大哥,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這少女名叫麋貞,是糜竺的小妹。平日活潑好動,天真爛漫,可骨子裡卻有一種倔強。

  陶謙的兩個兒子,對麋貞可說是垂涎已久。

  不過糜竺雖然是個商人,身份不算太高,可掄起在下邳的威望來,卻是相當不錯。

  麋大善人的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

  修橋鋪路,災荒年還會設粥棚救濟災民,樂善好施,百姓對他非常尊敬。

  一方面,陶謙不是徐州本地人,沒有糜竺這樣的本地豪強支持,也不太好立足,二來陶謙也需要借助豪強,來平衡徐州世族的勢力,同時糜竺也是他最大的財源。

  若非如此,那陶謙的兩個兒子,早就對麋家不客氣了!

  麋貞也很聰明,心裡面雖然討厭那兩個二世祖,可表面上還要敷衍一下,以免得罪了陶家。糜竺也知道,妹妹不喜歡那兩個人,但有什麼辦法,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

  從麋貞的眼中,麋竺看出了一絲端倪。

  妹妹應該是有什麼事情吧,否則何需親自跑出來?

  「小貞……」

  「大哥,我的小白好像病了,你快來幫我看看……」

  小白,是麋貞的寵物。但是這種事,好像不該來找我吧?用得著跑出來告訴我?

  麋竺越發肯定,麋貞肯定有事情。

  被麋貞連拖帶拽的往後進走去,看上去活脫脫是一個小女孩兒,為了心愛的寵物而向慈父般的兄長撒嬌哭訴。沒辦法,這麋家老宅,天曉得有沒有什麼細作眼線?

  後進宅院,是麋家的重地。

  有麋竺的心腹之人看管,平日裡麋貞坐鎮。

  別看麋貞的年紀小,可做起事情來卻是滴水不漏,頗有大將風範。

  兄妹二人逕自走進了後宅的密室中,只見斗室裡端坐一人,看衣裝,頗似行商之人。

  「大先生!」

  那人見麋竺進來,立刻站起來拱手行禮。

  這一開口,麋竺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走南闖北,他一下子就聽出那人的口音來。

  雍涼口音,但說不準具體是什麼地方!

  麋竺的生意,和雍涼並沒有太多的關聯,這個人……

  「敢問閣下……」

  「小的名叫董龍,是二先生派我前來。」

  董龍?二先生?

  還真的是怕什麼來什麼啊!

  麋竺暗自哆嗦了一下,臉色一變,壓低聲音道:「原來你是那董匪賊人,還真的是膽大,居然敢來這裡送死?什麼二先生,我二弟出海行商,如何會與你相遇?」

  董龍,原名龍騎十二,是湟中羌人,最早跟隨董俷。

  若換個人,早就被麋竺的話說的臉變顏色。可董龍跟隨董俷十餘年,轉戰天下,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故而,麋竺的裝腔作勢,非但沒有令他惶恐,反而笑了。

  「二先生當然是出海行商,小人不過是他新收的僕人。」

  「是嗎?」

  「小人現在叫做麋龍,卻是二先生為我專門起的名字。二先生有一封信,托小人帶給大先生。他說徐州天氣不好,早晚當多知冷暖,並且還奉上了一個藥方,可驅寒祛病。」

  說著話,董龍……不,應該是麋龍,脫下靴子,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劍,割開鞋底。

  雙手把一封信呈給糜竺,然後垂手退到一旁。

  糜竺看信,麋貞卻拉住了麋龍。

  「我二哥可好?」

  「二先生好的很呢,如今在王府中擔當家令,還是司鹽校尉,很受將軍重視呢。」

  話說的很含糊。

  王府,將軍……

  但是卻足以讓麋竺和麋貞聽明白。

  家令,享七百石俸祿,司鹽校尉倒是沒聽說過,不過多多少少的能猜出一些端倪。

  想必是掌握鹽鐵的一個官兒,少說也是一兩千石俸祿。

  麋竺表面上沒有什麼反應,可這心裡面,還是忍不住為兄弟高興,同時也有點羡慕。

  不管董俷如何落魄,卻是正經有玉璽昭告天下的驃騎大將軍。

  李傕郭汜雖然掌握天子,但沒有玉璽鎮住皇統,總是顯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自己跟了陶謙這麼多年,還是個從事。

  可兄弟才幾年的光景?如今卻是王府的家令,比起來,自己可是差了一大截呢。

  聽到二哥很得意,麋貞自然也非常的開心。

  拉著麋龍問東問西,一副好奇寶寶的表現……

  糜竺這時候,已經看完了麋芳的那封信。信裡面乍看沒什麼,可用的都是麋家的隱語。別人就算拿到了,也看不懂裡面的內容,但是麋竺卻是看的極為明白。

  「西邊的生意,果真那麼好嗎?」

  「二先生覺得很好,而且認為那裡很適合做大生意。」

  言下之意,是說麋芳認為,西域更適合麋家的發展,說不定能由此,而一飛衝天。

  麋竺想了想,「這劉備,真的那麼可靠?」

  麋龍一笑,「大老爺認為,要想做成這單生意,非此人莫屬。」

  麋竺眉頭一蹙,看了看麋龍,突然展顏笑道:「那你呢?還要回去?」

  「二先生說,讓小的留在大先生身邊,也好謀個出身。不過,還要大先生收留才是。」

  「只你一個?」

  「小的還有幾個看家的護衛,倒也有些本事。如果大先生願意,還望一併收留。」

  果然,看樣子董俷要反擊了!

  麋竺錯動手指,沉吟片刻,「那這單生意,麋家又能有幾分利?」

  麋竺是生意人,麋龍現在的身份,是個行商。故而時時刻刻要以生意人的身份說話。這也是麋龍出來之前,被反覆交代,甚至還跟著馬嵩麋芳學了好一陣子的生意經。

  麋竺這是在要好處啊!

  麋龍一笑,「只要能做成這單生意,一切都可以商量。如果大先生願意,小的願引介一番。」

  「如何引介?」

  「這個,大先生到時候自然就能知道。」

  麋竺的笑容很燦爛。

  「既然這樣,就帶著你的人過來吧……小貞,你幫麋龍安排妥當,過些日子,我有要事需你去辦理。」

  麋貞點頭答應,帶著麋龍走了!

  麋竺看著麋龍的背影,突然生出一種感嘆。

  也許,天下人真的都小看了那個人……只是不知道,這個劉備,真的有那麼厲害?

  顧不得許多了,如今唯有試一試,看看再說吧。

  ******

  信都,又稱廣川國,是冀州治所所在。

  已經進入了十月,劉備起了一個大早,和關羽在宅院練了一陣武藝,就穿戴整齊,前往署衙。

  如今,劉備為信都令。

  作為袁紹的麾下,能當信都令,在許多人眼裡,說明劉備深受袁紹的信任。

  可劉備自己心裡卻很清楚,這個狗屎的信都令,其實不過是袁紹施捨給他的官職。

  班氏大敗之後,劉備在袁紹的眼中,越發的不堪了!

  若非許攸暗中牽線搭橋,讓劉備投靠了袁尚,說不定袁紹早就找藉口把他幹掉。

  即便是有袁尚求情,劉備的兵權還是被解除了。

  心裡面這個悲苦啊,簡直無法用言語能夠表述出來。不過劉備原本就是個堅忍的人,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之後,變得更加隱忍了……忍他人所不能忍,等待機會成熟。

  劉備對這個道理,可以說是很明白。

  袁尚對劉備也非常的看重,私下裡經常勸他,一旦時機成熟,定會為他謀個出路。

  可這一等,就是大半年……

  文醜被調走了!

  雖然文醜並不願意離開劉備,但劉備知道,如果文醜繼續留在身邊,會讓袁紹更加顧忌。

  私下裡和文醜抱頭痛哭,可在明面上,劉備卻表現的無所謂。

  打掉了牙齒和血吞,今日你們加注在我身上的手段,遲早有一日,我會向你們報復。

  董俷、袁紹、田豐、逢紀……還有沮授!

  文醜被派去了五阮關,協助高覽,和鮮于銀交戰。

  劉備和關羽則留在了信都,當著他那信都令,而關羽則堅決的留下來,陪伴著劉備。

  袁紹本來也想把關羽調走,可後來想想,又覺得凡事不可做的太絶。

  他也愛惜關羽的武藝,只要劉備在,關羽就是他的手下。其實仔細想想,劉備的失敗,也怨不得他。那惡虎呂布,與董俷並稱世之二虎,敗給他,也算是很正常。

  所以,袁紹後來也就把這件事情,拋在了腦後。

  劉備很盡心盡職的當著他的信都令,大小事情,處理的妥妥當當。

  處理完了署衙的公務之後,劉備帶著關羽,悠閒的走進了一家酒肆。這已經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處理完公務,就在這酒肆裡小酌一番,然後回家編一張草蓆。

  這個習慣,讓許多人恥笑。

  但劉備卻渾不在意,反而時常把編織出來的草蓆送人,連袁紹也得了一張。

  至於心裡的苦楚,只有劉備和關羽二人知曉。同時,在酒肆中劉備還結識了一個好友,濟陰人董昭,是個很有本事的人。說起來,這董昭也很倒霉,和董卓八桿子打不著的關係,卻因為和董卓同姓,被袁紹深厭之,每日可說是非常的鬱悶。

  兩個都是不得志的人,自然有很多共同的話題。

  董昭是袁紹的從事,閒暇之餘,就會和劉備在這酒肆小酌幾杯。

  劉備來這酒肆,說穿了就是為了和董昭相見。不過,今天董昭許是事情多,所以沒出現。

  劉備和關羽喝著小酒,不時的還講兩個笑話。

  就在這時,一個錦袍男子出現在劉備的身旁,也不詢問,就坐下來打量起劉備來。

  「這位先生……」

  劉備很詫異,開口詢問。

  他倒是不怕有人對他不利,信都有袁尚罩著他,關羽武藝高強,隱隱有冀州第一高手的架勢,想要對他不利,還真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錦袍男子說:「敢問大人可是劉玄德?」

  「啊,正是!」

  劉備疑惑的看著對方,「不知先生是……」

  「在下麋竺,乃徐州別駕,今有公務,特來與袁公相商。常聽聞玄德公大名,故而前來一敘。」

  劉備更加奇怪,「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徐州別駕?

  想必是來求援兵的吧。

  聽說陶謙被曹操打得很慘,快要抵擋不住了。

  只是,這麋竺和我素不相識,為何要主動和我攀談呢?

  慢著……徐州求援……

  劉備的眼睛,不由得唰的一亮!
xxi511 發表於 2016-8-26 14:40
第三零六章 沙沙有心事(一)

  天很冷。

  居延城朔風剛烈,吹在人臉上生冷。

  屋子裡有一個三尺見方的火塘,裡面堆積著紅彤彤的煤炭,把暖意傳遞到房間中的每一個角落。

  煤炭,出自移支。

  據說那裡有很多裸露在地面的黑色石頭,可以用來取暖燃燒。

  當地人曾經請教過一個來自貴霜國的僧人,那僧人說這種黑色的石頭,名叫劫灰之灰。

  反正不管叫做什麼,人們發現了這玩意兒,很快就開始使用。

  不過,他們只取裸露在地面上的劫灰之灰,不敢深挖,以免得罪了神靈。

  董俷見了之後,立刻醒悟到,這中所謂的劫灰之灰,就是後世的煤炭。也就是說,在移支蘊藏著豐富的煤炭資源。如何利用,董俷沒有什麼好主意。不過把這些煤炭送去將做營之後,蒲元說可以提升爐溫,對於鑄造兵器,能產生巨大的作用。

  既然蒲元說有用,董俷自然也不會放過。

  在隴西俘虜了上萬軍士,留著這些人吃閒飯?自然是不可以,索性就派到了移支。

  董俷到了移支才知道,在他的名下,竟然有幾百萬頃良田。

  對於臧霸出的那個主意,他也說不上好壞。反正這一下子變成了大地主,的確是很令人振奮。

  中原的混戰,依然在繼續。

  而西域,卻迎來了第二輪的擴張。

  賈詡把手中的公文處理完畢,抬起頭笑道:「子瑜,在西域的生活,過的還習慣?」

  諸葛瑾笑了起來,「常聽西域苦寒,卻沒有想到,卻是這番景象。比之中原,未必就差了呢。」

  說著,他把一份公文遞給了賈詡。

  諸葛瑾如今擔任著賈詡的助手,這也是董俷特意安排。

  沒錯,在學業上,諸葛瑾的確已經修完。可理論總歸是理論,沒有實踐和閲歷,那就是紙上談兵。

  董俷把諸葛瑾留在賈詡身邊,熟悉各種事情。

  一俟開春後,就會讓諸葛瑾去氐池。在董俷的印象中,諸葛瑾的軍事才能,好像不是很高。所以,對於兵事上的事情,他很少讓諸葛瑾插手,而是由盧植掌控。

  賈詡接過了公文,掃了一眼。

  諸葛瑾說:「沒想到這個班咫,還真的是夠厲害。二十天拿下鄯善,真不簡單啊。」

  賈詡淡定一笑,「其實這不難預計。班咫為定遠侯後人……子瑜,你沒在河西待過,自然不會知道,定遠侯在西域的威望。當年定遠侯班超父子,在西域如同異姓王一樣的存在,故而才會讓先皇所顧忌……定遠侯三十六騎平西域,第一個目標就是鄯善。想那鄯善,視定遠侯為神人,如今班咫出面,鄯善王焉敢不投降呢?」

  「古有定遠侯三十六騎定西域,今日有班咫八百騎降服鄯善王,倒是一段佳話。」

  「佳話不佳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鄯善一降,天山南路南道十國,也就算完了。」

  諸葛瑾笑著點頭,「沒錯,按照這個速度,預計來年年末,南道十國當為主公治下……咦,中原傳來消息,袁紹果然出兵了!沮鵠為主將,劉備關羽為先鋒,馳援徐州!軍師,如此一來,主公的佈局看起來是要得手了,只是不知道這劉備能否……」

  賈詡一蹙眉,接過了公文。

  「說起來,我一直有點奇怪。這個劉玄德……雖然多次出手,卻沒有展示出太大的本領。相反,除了偷襲呂布,借和連之手夾擊,取得了一次勝利之外,似乎沒有打過什麼勝仗啊。為何這一次主公一定要戳哄他出來,他真的能抵擋住曹操嗎?」

  當初,董俷提出劉備的時候,所有人都很驚異。

  畢竟這劉備聲名不顯,除了華雄之外,很多人甚至都忘記了曾經有過這麼一個人出現。

  而華雄之所以能記住劉備,也是得益於關羽的那一刀。

  說穿了,對關羽的印象,遠遠高出對劉備的印象。而當初董俷的那一句提醒,更是困擾了華雄很長一段時間。幾次試圖詢問,但都被董俷支支吾吾的把話題岔開。

  不過,華雄也因此對董俷,更加敬服。

  所以當所有人都認為劉備不可能抵擋住曹操的時候,華雄堅決的站在了董俷的一邊。

  廢話,主公是什麼人?

  若非主公的那一句話,說不定我現在早死了。

  所以主公說那劉備能擋住曹操,那劉備就肯定能擋住,就算是擋不住,也能擋住。

  賈詡蹙眉,沉吟片刻。

  「子瑜,你把這裡的公文處理一下,我去半點事情。有重要的公文,就放我桌上。」

  「喏!」

  賈詡站起來,向屋外走去。

  一邊走,他一邊想到:既然主公如此重視這個劉備,看起來,當加強對此人的監視。

  那麼有誰來完成?

  毫無疑問,當然是由李儒來完成。

  李儒抵達居延城之後,迅速的接手了技擊營。

  當然,對外宣稱李儒只是一個秘書郎,治中從事史。換而言之,就是董俷的幕僚。

  表面上看技擊營依舊由董鐵和王買掌控。

  法正由技擊營抽掉出來,在李儒手下打雜。這在許多人眼中來看,是一種懲罰。

  而法正心裡明白,董俷這樣做,正是為了培養他。

  要說起來,李儒的確是個幹情報的材料。經過了一次失敗,李儒變得更加縝密細膩。而王買相對而言,則充當了檯面上的那個人,二人配合起來,可謂相得益彰。

  董龍前往徐州,正是李儒一手策劃。

  同時,借助麋家的商業網路,一張巨大的情報網,在無聲無息中,已然有了雛形。

  賈詡想要加強對劉備的關注,就必須要通過李儒。

  事實上,雖然賈詡的官位高於李儒,但他心裡也知道,那技擊營,才是董俷最為在意的一個秘密存在。而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賈詡李儒的配合,也漸入佳境。

  走出署衙,賈詡就見有一人晃悠悠的走來。

  「啊,紹亭侯……」

  賈詡連忙向那人行禮,開口問好。

  沙摩柯的精神看上去並不算太好,情緒也有些低落。

  「軍師,見到我二哥了嗎?」

  「啊……早上議事的時候,主公在。不過議事結束之後,就帶著弘農王和文姬出去了。哦,你要去的話,不妨去費沃那裡看看,主公最近似乎和費沃在研究什麼東西。」

  「哦,那我去找他。」

  看沙摩柯走了,賈詡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個三爺啊,有時候太較真了。賈詡當然知道沙摩柯為何而煩惱。說穿了,在沙摩柯心裡,總覺得丟了安定,對不起董俷。說實話,那怪不得沙摩柯,就連賈詡也沒有發現那裡面諸多的陰謀,沙摩柯一個粗人,又怎麼可能看出裡面的端倪來?

  另外,董俷在抵達張掖之後,在居延城重設漢安都護府。

  漢安都護府下,原設有巨魔士、背嵬軍、選鋒營和解煩軍四支人馬。董俷又增設了三支人馬,分別是踏白軍、游奕軍和乞活軍。踏白軍主將是陳到,完全是以早先張掖軍的班底為主,以韓德為軍司馬,裴元紹董棄董召三人為副將,鎮守稽落塞。

  游奕軍的主將是黃忠,文聘為督軍從事,王威晏明為副將,鎮守宜禾都尉城。

  這兩支人馬,董俷並沒有急於配備軍師。

  倒不是他不想配備,實在是他手中現在能獨當一面的軍師,實在是太少了。

  同時,兩支人馬的人數,也限定在八千。同樣是精兵政策,西域如今實在不適合進行大規模的徵兵。反倒是乞活軍,和踏白軍游奕軍的性質,沒有絲毫的相同。

  其組成的主體,全部是俘獲來的馬賊,還有戰敗的羌人、氐人俘虜。

  想求乞活命是不是?

  很簡單,就給我賣命吧。

  你們打下來一個地方,那些異國俘虜,就是你們的麾下。只要你們能有了一定的戰功,就可以獲得自由身,同時還能得到屬於自己的土地。如果死了,那就怨命不好吧。

  這樣一支人馬,完全是烏合之眾。

  而擔任這支人馬的主帥,正是董俷的大哥,典韋。

  成蠡為督軍從事,軍司馬。典家四小虎,則擔當副將。

  乞活軍如今的兵馬大約在兩萬左右,奉董俷之命,駐紮在金滿城,等待開春出擊。

  所有人似乎都有了安排,唯有沙摩柯,至今無事可做。

  也難怪,這位三爺會感到鬱悶。

  沙摩柯跨上丹犀,出居延城向西行。

  大約三十里處,有一個新建起的城鎮,也是一個屯田的地方。

  城鎮名為董玉城,是董俷為了紀念大姐而專門命名。同時,這座董玉城的另一個身份,就是將做營的所在。別看這裡守備鬆弛,可實際上,到處都是賈詡安排的暗哨。

  賈詡也明白,這裡是董俷的另一處重要官署。
xxi511 發表於 2016-8-26 16:00
第三零七章 沙沙有心事(二)

  董俷正扶犁趕牛,在田間耕作。

  這漢代的犁,多是以長直轅犁為主,回頭轉彎時不夠靈活,起土也有點不太方便。

  不過對於整個時代而言,長直轅犁卻是非常出色的農耕工具。

  從春秋末年開始,就出現了耕牛,對於耕種而言,產生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由於耕牛並非是家家戶戶都能養得起,只聚集在少數人的手中。有一頭耕牛,那在鄉間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有些地方,有些人甚至靠著耕牛,就能蓄積一大筆財富。

  中原的耕牛稀少,但是對於張掖而言,似乎就不再是什麼大問題。

  大片的牧場,大批的遊牧羌人……

  隨著董俷從中原遷入漢人之後,從羌人的手中買來耕牛,並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說起來,這裡面有黃劭的大功勞。

  早期為了吸引漢民流入,有一段時間曾予以了一戶人家,一頭耕牛的措施。

  隨著漢民增加,地域不斷的向西面擴張,產生了大批的良田,更促使了黃劭大力發展畜牧業。反正所佔領的土地,都是董俷的財產。黃劭規劃出幾塊肥美的牧場,專門吸收流離失所的羌人前來牧養牛馬,也進一步的促使了羌人和氐人的漢化。

  血統純良的馬匹,被用以戰馬。

  而次一等的駑馬,則被當作商品進行販賣。

  如今董俷名下的好馬,有幾萬匹,足以裝備出一個精鋭的騎軍。

  沙摩柯看到董俷的時候,吃了一驚。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家二哥居然會跑來進行農耕。而且,在田地周圍,聚集了蒲元、馬均、費沃等將作大將,還有一群書記,不斷的記錄著三人口述的種種問題。

  任紅昌和董綠二人坐在田壟畔臨時搭建起來的暖帳中。

  兩個幼兒趴在暖融融的虎皮毯子上你掐我一下,我推你一掌,咯咯的笑著,正玩的不亦樂乎。

  其中一個,正是董朔,而另一個幼兒,生的和董朔幾乎是一般模樣,皮膚黝黑,剛被董朔拱倒,坐在墊子上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是想要表達什麼,片刻又爬了起來,和董朔頂在一起,那架勢好像是在說:我就不相信,我會打不過你這傢伙。

  這小傢伙名叫董宥(you,四聲),是董俷和任紅昌的兒子。

  宥,《廣雅》中有解釋,意思是赦,寬恕。這名字可不是董俷起的,要依著董俷的性子,人家打我一拳,我遲早會一腳還回去。寬恕?是對朋友,而不是對所有人。

  說起董宥,這出生還真的是坎坷。

  臨涇之亂發生後,典韋掩護蔡琰等人撤入朔方,作為女眷中的武將,鸞衛營的前任主將,在李信被殺,人心惶惶之際,不但一手接掌了鸞衛營,更承擔起拱衛的重任。

  要說撕殺,任紅昌沒有典韋沙摩柯那般慘烈的戰鬥。

  可這一路上挺著個大肚子,一方面要安撫蔡琰等人惶恐的心思,一方面要警惕週遭的事情,任務可當真是不輕。過了大城塞之後,腹中小兒在四面危機中誕生出來。

  加之董俷生死不明,任紅昌這心裡的恨,可想而知。

  盧植為幼兒起名叫做董宥,希望孩子要學會寬恕,任紅昌也要學會寬恕。

  後來董俷回來了,對此也無能為力。他早就給兒子想好了一個名字,叫做董平。

  可惜……

  這『平』字,就便宜了典韋的幼子,同時也為沙摩柯的兒子起名為讐(chou,二聲)。《史記-晉世家》中有仇者,讐也。意思就是要提醒孩子,莫要忘記今日之仇。

  沙摩柯跳下丹犀,剛走過去,就見劉辨帶著小文姬和董冀,滿頭大汗的從旁邊跑過來。

  「好臭,好臭!」

  劉辨捂著鼻子,大聲說:「董卿弄那麼一個糞坑出來,臭死人了。將來還要澆在田裡,那種出來的糧食,真的能吃吧?反正孤是不吃的,想起來就覺得很噁心。」

  「三叔,三叔……」

  小文姬看到沙摩柯,跑過來張開了小手。

  沙摩柯咧嘴笑了,蹲下身子一手抱起文姬,一手抱起了董冀,「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爹爹和費大叔說,開春要弄出一塊土地,說是澆什麼肥料。剛才我們去看了,爹爹說的肥料,卻是……好噁心,那樣的東西,澆在田地裡面,真的可以吃嗎?」

  沙摩柯詫異的說:「二哥弄的什麼肥料?」

  董冀趴在沙摩柯的耳邊低聲道:「三叔,就是糞便!」

  沙摩柯不禁愕然……

  說實話,對於董俷的想法,沙摩柯還真的是不太理解。有時候,這個二哥總喜歡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出來,往往效果很不錯。比如他早先弄出來的馬鐙和馬掌,隨著在全軍普及之後,使得騎軍的戰鬥力,至少提升了三成以上。

  莫小看這三成,在戰場上,三成就代表著存活的機率。

  還有,董俷鼓搗出來的那個司南。工藝簡化了許多不說,而且體積也變得非常小。

  據說那玩意兒是二哥在南山鼓搗出來,在馬均和蒲元的改良下,已經開始批量生產。沙摩柯自幼生活在山裡,自然清楚,這麼一個小玩意兒,能產生多大的用途。

  可是往田地裡澆……

  二哥又想要鼓搗什麼東西?

  劉辨已經十六歲了,看上去比以前多了許多的穩重。

  經過臨涇一場災難後,劉辨變了很多。性子裡,依舊帶著一絲懦弱,或者用寬宏來解釋,也許更加的合適。不過,處理事情上,卻多了許多果決。他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無條件的信任董俷。在心裡,劉辨相信,只要董卿在,所有問題就不成問題。

  何太后在抵達張掖後,曾認真的和劉辨談過一次話。

  「王兒,你覺得董卿如何?」

  「董卿……是個好人。」

  「王兒,哀家要你記住,無論何時何地,你都要無條件的去相信董卿。董卿面似兇殘,可心裡卻是極為忠貞。你還記得當年你們說過的一句話嗎?你不負他,他終身不會負你……天下大亂已起,漢室名存實亡。總有一日,董卿會扶你再次登基,那時候你的身邊,將會聚集一大批人,這裡面不泛奸詐小人,為爭權奪利而詆毀他……你該怎麼做?」

  劉辨愣住了,「我……」

  「你性情寬和,但耳根子軟。將來董卿征戰在外,總會有人趁機進讒言……王兒,你要記住,相信董卿。只有這樣,我漢室也許還能有復興之日,莫要被小人矇蔽。」

  「孩兒記下了!」

  劉辨從那天開始,更加刻苦的學習。

  同時,他更加相信,只要董俷在,漢室一定可以光復。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他時常會跟在董俷的身旁。只是這一次,劉辨也有些接受不了。

  沙摩柯見過了劉辨之後,走進了暖帳。

  「嫂嫂!」

  任紅昌生了孩子之後,並沒有因此而顯得臃腫,相反經過濟慈的條理,變得更加嬌艷。

  見沙摩柯進來,任紅昌笑道:「三叔怎麼有興趣來了?」

  「二哥在做什麼?」

  「哦,他前些日子發現這耕地用的犁不甚得意,所以就和德衡他們一起改造了一下。這不,剛打造出第一部,就急急忙忙的把我們叫過來觀看,還要親自操作。」

  說著話,任紅昌好像想起了什麼事,「姐姐,夫君這一手活計,似乎很熟練啊……莫非他以前曾經耕種過土地嗎?」

  董綠愕然的搖頭,「以前在牧場的時候,他天天除了練武就是讀書,可沒見過他幹這種莊稼活兒。嘻嘻,不過夫君有些時候,是挺古怪,也許上輩子他幹過這活計吧。」

  這原本是一句玩笑話,卻道中了裡面的真相。

  董俷那上一世,雖然是個護林員,可是對莊稼活,倒也不算是陌生。

  以前他沒怎麼主意,可來到張掖後,靜下心來觀察這裡的風物時,他卻發現了一件事情。

  在上一世記憶中,山村裡由於道路等種種因素,還保持著比較傳統的耕種習慣。

  比如這犁,董俷記憶中的犁,和他所見到的犁完全不一樣。

  在這個方面,費沃可稱得上是專家。在解釋了犁的結構之後,董俷按照記憶,畫了一張後世耕犁的草圖。其中最大的改變,就是將先有犁的直轅、長轅,改編為曲轅、短轅。同時又在轅頭上,安裝了可以自動轉動的犁盤,使得犁架變小,變輕,同時也便於調頭和轉彎。操作靈活,方便,也能節省大量的人力和畜力,很實用。

  當然,這裡面大部分是由馬鈞費沃和甘信三人通力研究,董俷所出的,只是一個構思。

  但就是這麼一構思,卻使得歷史本該在唐代才出現的曲轅犁,江東犁提前出現。

  這第一部曲轅犁,被甘信命名為西平犁。

  作為上一世操作過曲轅犁的董俷而言,對於西平犁的出現,自然有許多的發言權。

  親自操作了一番之後,董俷身上冒著熱氣,笑呵呵的走上田埂。

  「載成,好像還是有點不舒服。」

  費沃馬鈞蒲元三人聞聽,連忙問道:「主公,是哪裡不好?」

  「似乎少了什麼東西……比如這犁鏵的吃力度,方向掌控,似乎很困難;還有,耕種不同的東西,也有深耕和淺耕的要求,如果能調解一下,就可以精耕細作了。」

  「這個……」

  董俷所提出的概念,實在是有點超乎三人的理解。

  也難怪,從這曲轅犁出現,一直到董俷上一世的時間,中間經歷了一千多年,對於曲轅犁的細微改進,一直都沒有中斷過。只是這曲轅犁的形狀,卻沒有發生大變動。

  董俷按照上一世的記憶,來要求剛研發出的新物件,自然是不太滿意。

  可對於馬鈞三人而言,這已經盡了全力。想要再做改動,就需要進一步的實踐才行。

  董俷也不明白其中的原理。

  這就好像開汽車一樣,會開車的,未必會修車。

  但他也知道,一下子把這西平犁完善,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當下笑道:「你們不用著急,相對於原先的耕犁而言,西平犁已經有了極大的改進。一步登天,自然不可能,咱們可以慢慢來,不斷的在使用中,發現和改善……哦,蒲元,你回去通知你父親和甘先生,命其馬上生產,開春時我要大量使用。」

  「喏!」

  「德衡,我前些天給你說的那個主意,可曾有什麼主意?」

  「您是說那張風車圖嗎?小人至今還沒有頭緒,不過小人前段時間,曾翻閲了畢嵐所做的翻車圖,發現其中做些改進的話,對於耕種,有極大的好處。只是這只是一個雛形,具體如何改進,還需要和載成敬達再商議,估計風車一時間難以成型。」

  董俷點頭。

  他也知道,這一口吃不成胖子,任何細微的變化,都需要一個過程。

  再說他畫的那個風車,還是從一本書上看到,具體裡面的構造,卻是絲毫沒有頭緒。

  還是慢慢來吧……

  何儀何曼端來了溫水,沖洗掉董俷腳上的泥土。

  董俷穿上了讓任紅昌為他做的棉布襪子,蹬上靴子後,邊走邊對費沃說:「載成,我常以為這西域是一片荒蕪,可沒想到……你不妨到處走走,說不定能發現許多對我們有用處的好東西。恩,我回頭讓軍師給你一塊腰牌,何儀何曼,我會從技擊營抽調一批人,供你指揮……對了,你家眷可曾安頓妥當?有什麼事,不妨直說。」

  費沃,已年近三旬。

  天生的少白頭,讓他看上去有些蒼老。

  眉目很清秀,有一種讓人一看,就覺得很放心的穩重氣度。故而,董俷把董玉城,交給了費沃進行管理。

  費沃感激的說:「末將兄長已經把江夏產業賣掉,舉家遷移張掖。剛開始雖然有些不太適應,不過現在……呵呵,就像主公您常說的那樣,凡事總需要一個過程。」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董俷說著,已經走進了暖帳。

  「三弟,你怎麼跑來了?有什麼事嗎?」

  董俷淨了手,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抱起董朔和董宥,笑呵呵的向沙摩柯問道。

  沙摩柯顯得很為難,想說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董綠和任紅昌都是有眼力的人,一下子就看出了沙摩柯這是有心事啊。

  當下,二人過去抱起孩子,朝著費沃等人使了一個眼色。一個拉著小文姬,一個拉著董冀,然後對劉辨說:「大王,您不是說,想要打獵嗎?我們這就去,比比誰厲害?」

  劉辨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沙摩柯和董俷的談話,怕不希望別人聽見。

  能打獵,卻是一件好事情。

  別看劉辨的武藝不怎麼樣,可這些年習武強身,也能拉起二石弓,自然興趣盎然。

  當下,一行人出去。

  何儀何曼二人很自覺得在大帳外肅立。

  董俷看著沙摩柯,輕聲道:「三弟,有什麼話就直說,你我兄弟,莫要吞吞吐吐。」

  沙摩柯猶豫了好半天,才硬著頭皮說:「二哥,你是不是對我不高興?」

  董俷一怔,「三弟,你這話從何說起?」

  「為何大哥都掌了兵,連黃大哥剛來都有事情做,可偏偏……我知道,你一定是生我的氣,沒有能救下季謀先生!」

  「三弟!」

  董俷怒了,細目圓睜,站起來大聲說:「三弟,你怎麼能如此想?想當年,我三兄弟在長沙結義,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個頭磕下去,這一輩子都是好兄弟。」

  「可是……」

  「季謀先生的事情,和你無關。只能說,你我都掉以輕心,誰都沒有覺察到裡面的陰謀。我不讓你做事,並不是因為我生你的氣,而是因為別的原因,你可知道?」

  沙摩柯抬起頭,「什麼原因?」

  董俷沉吟片刻之後,輕聲道:「我們如今居於西域,但並不代表著放棄了中原。當初我選擇退避西域,其原因很多。但最主要的,就是為了能暫避鋒芒,休養生息……然,中原能人眾多,除曹操之外,你可知道我最擔心的,有什麼人嗎?」

  沙摩柯一怔,「我不知道。」

  「劉備、孫策!」

  「既然如此,二哥你為何又要扶持劉備?」

  董俷笑了,「其實這裡面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不想看見,曹操獨霸中原。有劉備在,至少可令其統一北方的時間延長一些,最好是能延長到我有能力奪回關中。」

  「那孫策……」

  「你可記得,當初二十二路諸侯討伐雒陽,其中有一人死在我手中,名叫孫堅?」

  沙摩柯點點頭,「我有印象。」

  「孫策,是孫堅的兒子。此子年紀比我小,卻比我更有頭腦……呵呵,你也知道,我能為今日之地位,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父親為我打下的基礎。可這並不代表,我真的就能和曹操那些人較量。論勇武,天底下我誰都不怕,但若講內政,說政治,我卻是個門外漢……孫策此人,不可小覷,又有周瑜相助,定能成就大事。」

  沙摩柯撓著頭,「二哥,這周瑜又是誰?」

  「周瑜……呵呵,你總有一天會知道這傢伙。此人文韜武略非凡,孫策得此人,如虎添翼。」

  「那……」

  沙摩柯隱隱約約,聽出了一絲端倪。

  只是董俷不說出來,他也不敢確定。

  董俷輕輕敲擊太師椅扶手,躊躇半晌之後,輕聲道:「假以時日,孫策必得江東……這是我所不願意看到的一個結果。依著我早先的打算,三弟,我想讓你回武陵。」

  回武陵?

  沙摩柯眼睛一亮,已經明白了董俷的意思。
xxi511 發表於 2016-8-26 16:04
第三零八章 小兒也是大敵

  演義裡,孫策在佔據江東之後,沒多久就死了。

  董俷記不清楚孫策是在什麼年月被刺殺的,也不知道演義裡所說的,是不是很準確。

  不過如果孫家在江東站穩了腳跟,就可以借助大江天塹,休養生息。

  整個南方,幾乎沒有人能與孫家抗衡,這對於董俷而言,自然是一件無法接受的事情。

  事實上,不僅是董俷看到了這件事,賈詡李儒,包括盧植羊續,也都清楚的認識到孫家佔據江東的危害。所以,賈詡獻策,即使孫策統一江東,也要找人牽制孫家在江東的發展。

  以孫策在交州對付番苗的手段來看,這是一個很強硬的人物。

  那麼他的對手,也必須是一個強有力的對手,否則很難對孫策造成太大的麻煩。

  這樣一個強有力的對手,需要符合幾個條件:第一,對江南江東地區熟悉;第二,有一定的實力和威望;第三,能夠震懾番苗山越等族,並且令其能誠心接受。

  如今,孫策佔據了豫章。

  這就等於說,孫策已經走出了交州,向東可以攻打會稽,向西則是荊襄九郡,向北有九江廬江可以選擇。從表面上看,似乎是四面楚歌,可實際上呢?

  賈詡分析說:「劉表,或許早十年,能成為大敵。不過自從其佔據荊襄九郡之後,當年的血氣早已經磨滅乾淨,守家之犬一頭,絶不會主動的去和孫策交鋒。以我之見,孫策定然會設法和劉表說和,令其坐守江陵,靜觀揚州之亂……再者,劉表入荊襄,倚仗的是荊襄大族蔡氏與蒯氏。蒯良對劉繇……嘿嘿,怎會出手援救呢?」

  對於劉表,董俷也曾向蔡邕劉洪盧植羊續四人請教。

  結果除羊續因對劉表不是很熟悉之外,其他三人對劉表的評價,和賈詡是同出一轍。

  也就是說,劉表絶對不會阻止孫策占取揚州。

  以孫策的本性,佔領了揚州之後,又怎麼可能放棄荊襄九郡這麼一大塊肥肉呢?

  至於會稽王朗,廬江陸康,乃至於揚州刺史劉繇……

  董俷掰著指頭計算了一下,還真的沒有發現能是孫策對手的人物。

  別忘記了,孫策身邊還有個周瑜,那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年紀雖小,卻很有本事。

  所以,搶先下手就成了當務之急。

  而符合這個強有力敵手的人選,董俷又細數身邊眾人,似乎唯有沙摩柯一人符合。

  五溪蠻雖位於武陵,但於山越番苗之中,同屬一宗。

  沙摩柯是五溪蠻小王,可以迅速的在山越番苗等族人中站穩腳跟。

  憑藉他的勇武,爭取蠻王一職當輕而易舉。董俷所躊躇的,是誰能輔佐沙摩柯?

  若是只憑武力打天下,孫策周瑜聯手,未必是沙摩柯的對手。

  但如果講論智謀,十個沙摩柯,怕也不是周瑜的對手。董俷不要求沙摩柯能阻止孫策佔領江東和荊襄,但是他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不能讓孫策安安穩穩的發展。

  偷襲,騷擾……

  只要能讓孫策安定不下來,只要讓江東難以休養生息,這就足夠了。

  賈詡說:「江東世族盤根錯節,其複雜之處,遠甚於江北之地。一郡一豪族,任憑哪一個世族,都不會輕易的向孫家臣服。只要江東保持著不穩定,就一定會有世族出面鬧事……到時候,就算孫策佔據了江東,怕也是難以安安穩穩的休養生息。」

  董俷明白賈詡的意思。

  沙摩柯,就是一根釘子,一根刺,讓孫家不舒服,讓江東不穩定。

  可即便是這樣,董俷還是很擔心。

  畢竟,沙摩柯的對手實在是……

  董俷不是諸葛亮,沙摩柯也不是孔明先生,至於周瑜,真的像演義裡說的那樣不堪嗎?

  經歷了許多事,看過了許多的人,董俷對演義的內容,也產生了許多懷疑。

  不過就算演義裡的周瑜是真的,那也絶對不是沙摩柯能夠對付,反而會害了沙摩柯。

  這也就是董俷始終沒有給沙摩柯任務的緣由。

  原因?

  很簡單……

  在沙摩柯沒有一個合適的謀主之前,絶不能讓他回武陵。

  可是,這個『合適』的謀主,又該從哪裡找呢?這個人,必須是能勸說沙摩柯的人;這個人,在大局觀上,至少能和周瑜抗衡一下;這個人,應該很瞭解沙摩柯。

  就是這麼幾個簡單的條件,就足以令董俷頭疼。

  不僅僅是董俷,賈詡等人何嘗不為此頭疼呢?

  沙摩柯那是什麼性子?

  天老大,我老二的傢伙,除了典韋和董俷能鎮住他之外,董卓活著的時候也拿他沒辦法。

  如今,成了家,有了孩子……

  人的確是是變得穩重了很多。可那骨子裡的火爆性情……董俷啊,還真的是不放心。

  ******

  當晚,沙摩柯回到家,天已經黑了!

  心情不再像早間出門時那般的壓抑,可是這心裡面,還是感覺著有點點不太舒服。

  自家事自家清楚,沙摩柯也知道,自己不是那獨當一面的人。

  可是這謀主,也不是說找來就能找來的人啊。沙摩柯跟隨董俷這麼久,當然知道董俷當年想找一個謀主,有多麼的困難。自己還比不上董俷的出身,去那裡尋找?

  董俷身邊倒是有一批人,可是誰又能讓他心服口服呢?

  賈詡不行,李儒更不行。盧植老頭嘛,倒是能讓沙摩柯服氣,可盧植會去嗎?能去嗎?

  一大把年紀的人,跑去山區……

  沙摩柯越想越覺得惱火,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更厲害些,這樣二哥就不用為自己操心。

  拎起那一桿董俷命將做營用西域精鐵為他專門打造,重一百三十六斤的狼牙棒,沙摩柯氣呼呼的走到了庭院中。

  今日,月光皎潔。

  再過些兩天,就是年關了!

  月光下,沙摩柯脫去了衣服,光著膀子輪圓狼牙棒,一招一式的施展起來。

  仔細想想,從中平年間離開武陵山之後,一轉眼就快十年時間了!

  當初,沙摩柯只是一個懵懂,什麼都不知道的山裡也孩子,如今也娶妻生子,有了家。

  董俷不提起武陵還好,這一提起來,卻勾起了沙摩柯的思鄉之情。

  練了一趟棍法,沙摩柯氣喘吁吁,狠狠的把狼牙棒丟在了一旁,一屁股坐在石頭上。

  風,很涼。

  可是沙摩柯這心裡,卻好像著了一把火。

  我想回家,我想幫助二哥,我不想再想以前那樣,無所事事……

  一隻溫軟的小手,搭在了沙摩柯的肩膀上。如蘭似麝的體香,飄入了沙摩柯的鼻中。

  沙摩柯沒有回頭,因為他知道,在這個時候會出現在身邊的,只有一個人。

  「玉娘,為何還沒有休息?」

  「夫君未曾歇息,玉娘有怎能歇息?」

  甘玉娘一襲白裙,解開披在身上的錦袍,為沙摩柯披上。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沙摩柯這麼一個火爆烈性的人,卻偏偏被甘玉娘制的服服貼帖。

  男人是土做的,女人是水做的。

  在甘玉娘的面前,沙摩柯就像個孩子一般的聽話。

  「讐兒可睡下了?」

  「已經睡了……」

  「夫人,外面涼,我們回屋說話吧。」

  沙摩柯小心翼翼的攙扶著甘玉娘回到了書房裡。

  二人坐下後,甘玉娘這才開口問道:「夫君,看你這幾日坐立不安,可是有心事?」

  沙摩柯撥了撥火塘裡的炭火,屋子裡溫暖如春。

  他換上了自己的衣袍,輕嘆一口氣,把日間和董俷的話,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甘玉娘。

  「玉娘,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甘玉娘卻溫婉的笑了,臉上顯出醉人的酒窩。

  「我還道是什麼事情,原來……嘻嘻,夫君難道忘記了嗎?那為常與你喝酒的孔明先生?」

  「你是說胡老頭?」

  沙摩柯一怔,片刻後猛然一拍大腿,「著啊,我怎麼把這老傢伙忘記了?若是他肯幫我,難不成還能對付不得兩個區區小兒?不行,我這就去找他,看他怎麼說。」

  哪知,甘玉娘卻沉下了臉。

  「夫君,你若是抱著這樣的心思,就算請出孔明先生,又有何用?」

  這夫婦二人,自成婚以來,可以說是相敬如賓。別看沙摩柯長得醜,對甘玉娘卻是很體貼。

  這可是甘玉娘頭一次,用如此嚴肅的口吻和他說話。

  「那孫策和周郎有什麼本事,我一個婦道人家不甚清楚。可二叔是什麼樣的人,我卻是瞭解。二叔看似莽撞,實際上呢,心思有時候比我們女人家都要細膩幾分。他很少誇獎什麼人,可一旦看重了什麼人物,那個人……就絶不會過於簡單了。」

  沙摩柯聞聽這話,不由得一蹙眉。

  「夫人是說……」

  「既然二叔說那周郎厲害,想必確是厲害的。如果你懷著如此輕敵的想法回去,只怕非但無法完成二叔交給你的任務,到最後,連自己都要搭進去,不如不回去。」

  甘玉娘的這一番話,讓沙摩柯心裡咯噔一下,陷入了久久的沉思當中。
xxi511 發表於 2016-8-26 16:27
第三零九章 皆為漢民

  正月,朔風迅烈。

  位於北天山北麓的金滿城郊外,卻是旌旗招展,人聲鼎沸。

  這金滿城,又稱戊部侯城,是漢戊部侯治所之地。早在永興元年,也就是四十一年前,車師後部國就曾經和漢室發生過激烈的衝突。只是由於當時的漢室雖已衰落,不過對於西域的控制仍在,所以這一次衝突,很快就平息,也沒有造成太大影響。

  當時車師後部阿羅多與戊部侯嚴浩失和,所以殺後部國王軍就,舉兵反漢。

  嚴浩雖然說不上有什麼大本事,不過卻搶先一步,策反了車師後部侯炭遮,使得阿羅多在金滿城外慘敗,率領百餘騎狼狽的北逃,投靠了當時的北匈奴。

  時敦煌太守宋亮改立了後部王軍就的兒子卑君為後部王。

  可是不久後,阿羅多招引北匈奴回擊車師後部國。當時的戊校尉嚴祥擔心因此激怒北匈奴,竟採取了不理不問的態度,坐視阿羅多攻打車師後部國,最後還承認了阿羅多為車師後部國國王,臨了又帶著卑君離開離開了車師後部國,返回敦煌。

  三百戶忠於漢室的車師後部國百姓被殺,從此西域諸國再無一國忠於漢室。

  這件事,董俷沒有經歷過。

  但是董卓卻知道的很清楚,每每和董俷提起西域諸國,就忍不住破口大罵嚴祥宋亮。

  而阿羅多,無疑是罪魁禍首。

  這是董俷在西域立下旗號之後的第一戰,有陳到所部的踏白軍死守稽落塞,北匈奴一時間也無法對車師後部國施以援手。而打下阿羅多,則北天山北路諸國,盡落董俷之手。

  後漢末年,涼州曾有三明。

  皇甫規張奐段潁三人,在西域立下了好大的功勛。

  不過三人的手段和對待外族的態度全然不同。皇甫規和張奐主張剛柔並濟,段潁卻是以殺戮為主。而董俷如今對待西域的態度,在某些程度上和段潁頗為相似。

  早在年前,賈詡李儒和盧植就在為一個問題而爭論不休。

  對待西域諸國,究竟該以怎樣的一種態度呢?

  賈詡和李儒的意見是,先殺後撫;而盧植則認為,西域自張謇以來,對漢室頗有感情,雖常有反覆之事,不過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卻是情有可原,當以安撫為主。

  董俷對盧植可以說是非常的敬重。

  但在這件事情上,董俷卻持有不同的意見。

  「老師,依照你的說法,西域反覆情有可原,可是多次寇邊,又該如何解釋?漢室強盛,他見情況不好就俯首稱臣;漢室衰弱,他就跑過來一通打殺。難道老師忘記了南匈奴前車之鑒?依我看,要想西域平穩,就必須一次打得他痛,他才老實。」

  董俷提起了南匈奴,盧植無話可說了……

  事實上,西域諸國和南匈奴並不一樣。畢竟有河西走廊阻隔,對中原並沒有造成威脅。

  可今日沒有造成威脅,難保他日不會養虎為患!

  盧植不是那種迂腐之人,在聽完了董俷的勸說之後,決定支持賈詡和李儒的意見。

  不過,這一仗必須要打的狠,打得西域諸國震動,打得他們怕!

  在這種要求下,董俷選擇了乞活軍。

  其他人,包括陳到黃忠,都難免會生出一些仁慈之心,唯有典韋,可以徹底執行董俷的決策。

  ******

  卯時,典韋帶著典家四小虎,登上了點將台。

  「今日出戰,非是為我而戰,也非是為漢室而戰,而是為了你們的性命而戰!」

  典韋聲如沉雷,厲聲喝道:「爾等原本皆該死之人,但武功侯有好生之德,饒你等性命。今日,是我乞活軍的第一戰,若戰場逃脫一人,一伍皆殺;一伍逃脫,一隊皆殺;一隊逃脫,一營皆殺,一營逃脫,全軍皆殺,爾等可曾聽明白了嗎?」

  三個皆殺,讓全軍噤若寒蟬。

  點將台上這如同猛虎一般的莽漢,一看就知道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

  典韋突然淡定一笑,把話鋒一轉之後,沉聲道:「不過,第一個衝進務凃谷的人,可官升三級,賞賜百金。第一隊衝入務凃谷的,車師後部國王室嬪妃,皆歸於爾等所有;第一營闖入務凃谷的,則可縱情劫掠十二個時辰;車師後部國所屬民眾,皆為爾等奴兵……小子們,武功侯話已經說出來了,剩下的就看你們的本事。」

  其他的不說,單只是這一個縱情劫掠,就已經讓乞活軍一個個眼睛發亮。

  「殺進務凃谷,活捉阿羅多!」

  「殺進務凃谷,活捉阿羅多……」

  看著群情振奮的乞活軍,典韋的臉上,流露出一抹猙獰笑意。

  終於可以開始了!

  這幾乎一年來積壓在胸中的悶氣,終於可以在這一刻宣洩出來了……

  從金滿城到車師後部國王治所在的務凃谷,不過小半天的工夫。其實,早在乞活軍陳兵金滿城的時候,阿羅多就已經預感到了不妙。只是,務凃谷易守難攻,加之外有北匈奴撐腰,阿羅多並不是很擔心。在乞活軍展開攻擊的一剎那,阿羅多還在錦榻上宿醉。

  三萬乞活軍,自金滿城出發,一路是人不留步,馬不停蹄。

  典韋以典家四小虎為先鋒,兵分四路,在正月第一天的清晨,發動了兇猛的攻擊。

  督兩萬步軍進發,沿途如蝗蟲過境一般。

  乞活軍的宗旨非常簡單,就是燒殺搶掠。但凡有手持棍棒的人,一律格殺無論。

  一個個部落營地騰起了熊熊的烈焰,一具具死屍,倒在了路邊。

  典滿手持一對青銅錘,胯下一匹烏騅馬,率領兩千騎軍縱馬疾馳,大聲的呼喊著。

  他這一路人馬,可以說是速度最快。

  早上從金滿城出發,到了正午時分,就已經殺到了務凃谷外。

  阿羅多這才清醒過來,頂盔貫甲,帶著三個兒子,令八千人馬殺出了務凃谷來。

  胯下一匹黑色呼雷駁,掌中一桿鳳翅鎏金鏜。

  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這阿羅多也是一員猛將,年輕時曾在亂軍之中斬將奪旗,就連北匈奴單于也極為賞識。

  膝下三個兒子,長子莫龍、次子莫虎、幼子莫麒麟,皆有萬夫不擋之勇。

  兩軍在谷外對陣,典滿二話不說,催馬衝上前來。

  「我乃虢亭侯之子典滿,爾等西蠻,見天朝兵馬前來,還不下馬受降,更待何時?」

  莫麒麟聞聽,頓時勃然大怒。

  乳臭未乾小子,也敢來這裡猖狂?

  一振手中鳳翅鎏金鏜,也不等阿羅多開口,催馬就殺了出來,厲聲喝道:「小子,我來取你性命!」

  典滿冷笑一聲,迎著那莫麒麟就衝過去。

  這一年來的磨練,加之和黃忠相遇之後,又受過提點,典滿的錘法已經漸入大成。

  二馬照面,莫麒麟揮鏜直刺典滿。

  左手錘於背後,右手錘探出,氣沉丹田,大吼一聲,「開!」

  鐺的一聲,大鎚正落在鏜面上,莫麒麟直覺手臂一陣酸麻,險些拿捏不住兵器。

  遠處觀陣的莫龍莫虎二人一見不好,立刻揮鏜直奔典滿衝來。

  典滿倒也不俱,大鎚輪開,揮掛捶打,四個人站在一處,只聽叮叮噹當聲響不斷,四馬盤旋,殺的好不慘烈。打了六七十個回合之後,典滿漸漸的支撐不住了。

  畢竟那大鎚使起來極為耗力,並不適合久戰。

  典滿眼珠子一轉,猛然計上心來。

  和莫龍錯蹬的一剎那,左手錘突然撒手飛出,啪的正砸在了莫龍的後背上。

  這叫撒手錘,卻是從董俷的那一招天外流星錘中演化出來。不過典滿使不出董俷那樣的變化,故而在黃忠的指點下,就自創出了一招撒手錘,可稱得上是百發百中。

  一錘下去,砸的莫龍慘叫一聲,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莫虎莫麒麟二人措手不及。就是在這一愣神的功夫,典滿探手一把就攫住了莫麒麟的鳳翅鎏金鏜,一聲大吼,「你給我過來吧!」

  單臂用力,從莫麒麟手中就搶過了鳳翅鎏金鏜,單錘當頭一擊,把莫麒麟砸的腦漿迸裂。鳳翅鎏金鏜在典韋的手裡,變成了一桿大棍,攔腰一記橫掃,把莫虎砸翻地上。

  阿羅多沒有想到,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場中的局勢竟然發生了如此變化。

  眼見三個兒子戰死,眼睛都紅了。

  怒吼道:「小賊,休走!」

  話音未落,就聽有人大喝一聲,「老賊,休要傷我兄弟!」

  馬掛鑾鈴聲響,一隊鐵騎自橫裡殺出,為首一員大將,手持像鼻古月刀就殺了過來。

  車師後部國的兵馬,頓時陣腳大亂。

  阿羅多正疑惑這是誰的兵馬,那員大將揮刀在亂軍之中已經殺出一條血路。

  刀交左手,從馬背兜囊裡取出一支投槍,距離在二十步左右的時候,長身展臂。

  投槍化作一抹虹光,呼嘯著向阿羅多飛來。

  阿羅多抬鏜向外一封,就聽鐺的一聲,把投槍就磕飛了出去。

  不過,投槍是飛出去了,空門也就漏了出來。阿羅多忘記了旁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典滿,沒等收回鳳翅鎏金鏜,典滿就已經殺到了他的跟前。大鎚砰的就砸在了阿羅多的胸口,右手那桿從莫麒麟手中奪過來的鳳翅鎏金鏜在錯蹬之時從他胸前掠過。

  要說,莫麒麟這把鳳翅鎏金鏜,也是用西域精鐵打造,鋒利無比。

  刺啦啦一聲,把那阿羅多胸前的盔甲就撕開,從胸口到肚子,劃開了老大的血口子。

  「二哥,這匹馬是我的!」

  典滿甩掉了鳳翅鎏金鏜,一把抓住了那戰馬的繮繩。

  此時,阿羅多掉在地上,被那使刀的大將飛馳過來,抬手就砍下了腦袋。

  「馬歸你,人頭歸我!」

  這員大將,卻是典滿的堂兄,典偱之子,典佑。

  兩支兵馬合為一處,趁勢就是一陣掩殺。車師後部國的士卒們一見國王都死了,還打個屁啊。四下奔逃,迎面正被牛剛和典弗的人馬攔住,又是一番慘烈的撕殺。

  典滿揮軍殺入了務凃谷後,就不再理睬那些軍士。

  剎那間,整個務凃谷人喊馬嘶,亂成一片。典滿則命人牽著那一匹呼雷駁,樂得合不攏嘴。

  這呼雷駁,是純正的西極馬,也叫做天馬。

  比之那些大宛良駒,要好上百倍,和典韋的象龍是同一個等級。

  一個阿羅多的腦袋算什麼?

  怎比得這麼一匹純種的呼雷駁?要知道,典滿對典韋胯下的象龍,可眼饞了許久。

  典韋督軍抵達務凃谷的時候,整個務凃谷已經變成了一片狼藉。

  乞活軍一個個笑逐顏開,壓著俘虜前來邀功。車師後部國人口大約在三萬左右,其中六千精壯,被典韋納入了乞活軍中。餘者老弱婦孺,則被押送至移支由臧霸看押。

  典韋命人把阿羅多父子的人頭,懸掛在務凃谷上。

  綉著斗大『董』字的描金大纛則被插在務凃谷城頭,隨風獵獵,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這只是第一戰,想必那些兔崽子們,現在已經是躍躍欲試了吧。

  典韋站在大纛之下,虎目微閉,向西方眺望。一抹黃芒,在眼中悄然閃過……

  下一個,將是卑陸國!

  ******

  漢軍以前所未有的強硬姿態出現,令整個西域都陷入了恐慌。

  自定遠侯班超之後,漢軍少有這種凶悍的手段來對付西域諸國。了不起是出兵恐嚇一番,更多的時候,卻是用寬和的態度安撫。天朝嘛,大國嘛,氣度當然不凡。

  而張掖軍這一次,卻是採取了與眾不同的方式。

  投降,遷移……

  就這四個字!從此之後,不會再有這個國,那個國的說法,所有西域人只有一個稱呼,那就是漢民。不同意的話,很簡單……那就是一個字:殺!殺得你投降,殺得你俯首稱臣,殺得你絶種。不相信嗎?那就去看看車師後部國的最後下場吧。

  當然,你如果願意投降,願意遷移。

  不但可以分到屬於自己的土地,還能擁有自家的牛羊,並且得到漢民的稱號,受漢軍保護。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裡,卑陸國,卑陸後國,東且彌被乞活軍攻陷。

  與此同時,黃忠率八千游奕軍自宜禾都尉城出兵,奪回來戊己校尉城和高昌壁。

  這個高昌壁,曾經是作為西域長史府治所而存在。

  自後漢國運衰落之後,就被車師前部國所佔領,改為高昌壁。

  而高昌壁的奪回,更讓車師前部國舉國震動。國王在三日之後,捧印出城投降。

  車師前部國的投降,更引發了天山南麓十國的慌亂。

  樓蘭、且末兩國表示臣服,精絶女王更帶領著舉國臣民,向張掖方向遷移。

  居延城府衙大廳,盧植看著那戰報,連連搖頭。

  對於乞活軍的殺戮,盧植還是有點無法接受。可是從目前來看,乞活軍做的非常好。

  董俷笑道:「老師,漢室的臉面要靠自己去爭,而不是寬恕什麼人,就能夠獲得。我讀書不算多,可也知道孔聖人說過,以直抱怨。寬恕、仁慈,是對我們自己人而言,對於外族,誰的鋼刀鋒利,誰就有臉面。自古以力為尊,您現在相信了吧。」

  盧植沒好氣的瞪了董俷一眼:「西平,你莫要得意。雖然說你取得了大勝,可莫要忘記了,你如今所面對的對手,全部都是一些千餘戶的小國,自然是所向睥睨。烏孫大宛,還有那大月氏、烏戈山離等國,哪個不是屯兵十萬,你該如何對付?」

  沒錯,要想佔領西域,烏孫大宛兩國是關鍵。

  而游離於西域五十國之外的大月氏和烏戈山離等國,也都是有幾十萬人口的大國。

  之前董俷發動的攻擊,迅雷不及掩耳,諸國無法做出反應。

  可現在……

  董俷嘿嘿笑道:「這個可不是我應該操心的事情,想必軍師已經有了萬全之策,對嗎?」

  賈詡啪的合上了摺扇,笑道:「主公如此做,似乎不太好吧。有什麼事都往我官署裡扔,你卻天天到處遊蕩,未免過於清閒了些吧。文正,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啊?」

  李儒淡淡一笑,「主公說過一句話:能者多勞嘛!」

  賈詡被這李儒這一句話說的,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抱怨歸抱怨,他還是挺享受這種生活。當下收起笑容,沉聲道:「烏孫大宛,加上大月氏和烏戈山離,聽上去很可怕,但詡卻視之若草芥一般,不堪我大軍一擊。反倒是那西域之外的貴霜國,雖已衰落,可是虎死雄威在,我等需多注意。」

  「貴霜國嗎?」

  盧植沉吟了一下說:「貴霜雖危險,卻距離尚遠。我只想知道,文和準備怎麼對付烏孫大宛等國呢?」

  賈詡一笑,「很簡單,四個字:遠交近攻耳!」

  盧植李儒聞聽,眼睛不由得一亮,齊刷刷鼓掌道:「文和此計,甚妙!」

  董俷卻在這時候站立起來,「西域諸國,一盤散沙,有軍師在,就足以對付。我現在關心三件事,誰可輔佐沙沙?北匈奴虎視眈眈,該怎樣應對?還有一件事,軍師剛才也說,官署人員不足……其實曾次也來信提到了此事,我們不得不慎重對待。」

  的確,董俷現在身邊有運籌帷幄的人,有出謀劃策的人,有通病打仗的人,還有治理地方的人。可偏偏少了最基礎的官吏,這也就造成了賈詡等人每日都無比繁忙。

  現在還能對付,可是以後呢?

  西域廣袤,總不成讓大片土地空閒出來吧。

  而且,隨著涼州三輔混戰,大量的百姓流移失所,向張掖和朔方遷徙,也需要大量的人員啊。

  西域的關鍵問題就是,安實雖然是安實,可人才實在是太匱乏了!

  賈詡等人,不禁向董俷看去。

  盧植盯著董俷半晌,突然笑了起來:「西平何必故弄玄虛,想必已經想出瞭解決之法。速速講來……」

  董俷一笑:「我已奏明大王太后,想請岳父盧師劉師還有羊公你四人出面,重建太學。」

  「啊?」

  「各家子弟,可入太學求學,以充當後備。同時,自武威起,各地設鄉學,縣學,凡年過六歲,都可以免費入鄉學、縣學……不論出身皆可就學,大家以為如何?」

  不論出身,皆可就學?

  盧植等人聞聽,臉色頓時大變。

  董俷這是想做什麼?鄉學、縣學……這簡直就是聞所未聞,從沒有聽說過的事物啊。

  這廳中眾人,全都是人精,又如何聽不出,這裡面暗藏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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