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2013-10-20 10:53: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02 4041940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2-3 16:42
第一百九十二章 林間若狹路

    這話喊出,本來臉上有畏懼神色的伏擊者們立刻躁動起來,臉上也多了幾分猙獰的勇氣,更有人喊道:“兄弟們,咱們大夥賭這一票,死的倒黴,活的多分,殺了他們”

    話音未落,有人咆哮著揮刀衝上,對這些敢於白日行凶的亡命之徒來說,這種賭運氣的說法非但沒讓他們算計,反而激發凶性。

    王兆靖腳步一停,滑步向下衝去,狹鋒長劍輕便,他走的就是迅捷快速的路數,衝上那人還未揮刀,先被刺中手腕,兵器落地,還沒來得及做別的反應,咽喉又被刺中,剛衝來的追兵勢頭又是一緩,可同樣的,趙進他們幾人的衝勢也跟著一慢。

    “上,上”似乎是頭目樣的人物在大聲的催促。

    林木雖然稀疏,但仍然阻礙人的行動,何況趙進他們三人並排前進,而且還是上坡,短短一停,又有被圍住的危險。

    就在這時候,突然間在坡下的方向有慘叫傳出,聲音淒厲異常,眾人看過去,發現一個站在外圍的伏擊者一條小腿已經被斬斷,整個人躺在地上慘嚎。

    伏擊者的行動都已經小心異常,生怕被對方的冷箭射到,可現在襲擊來的並不是冷箭

    那人慘嚎剛喊出,其他人注意力看向他,在一棵樹於後猛地閃出一人,揮刀就是撲上,太近太快,想要舉起兵器已經來不及,被那人直接摟抱著倒地,撲上那人的刀死命的戳向被抱住的伏擊者。

    兩人倒地時候,雪地已經成了血地,突然出現的人向後一個翻滾,拔腿就跑,靠近的人叫罵著追上,突然從雪地坑窪裏有人起身,這人身材瘦小,手裏卻拿著斧頭,他砍得隻是小腿,又快又準

    “哢嚓”一聲,那人小腿直接被砍斷,又是倒了一個,這突然的襲擊嚇得伏擊者連忙後退,趁這個空擋,砍腿的那人也是扭頭就跑。

    “追上去”這種打了就跑的突襲讓坡下的伏擊者七竅生煙,怒吼著就要追擊。

    沉默了一會的破空尖嘯又是響起,準確的釘在了最前麵那人的胸膛上,敵人還有弓手在放冷箭,伏擊者們又是連忙後退。

    坡下的混亂吸引了不少注意力,趙進大笑一聲,長矛一擺,擋開面前那人的雁翎刀,猛地向上一挑,那人動作不慢,直接向後閃躲,可長矛如毒蛇吐信,猛地前竄,直接把人貫穿。

    “小勇和大香好樣的,咱們衝啊”坡下那混亂就是劉勇和吉香的傑作,下面的折騰讓他們的勁頭更足。

    趙進向前兩步,身後卻有更多的人圍上來,陳晃轉身,舉刀過頭,爆喝一聲,雙臂掄起劈下,堂堂正正一刀,卻有一往無前的氣勢,追上來的幾個人下意識的向後閃躲,有一個人躲不掉,絕望的舉起手中單刀格擋,“哢嚓”一聲,刀身直接被劈斷,陳晃的長刀勢頭不減,直接砍掉了他半邊身子。

    鮮血直接從身體裏噴了出來,這麼猛的勢頭,這麼慘烈的場麵,追擊的人都是止步不前,還有人低聲咒罵說道:“這幾個小崽子未免太難啃了”

    陳晃橫在那裏好像一座山,趙進卻顧不得身後的同伴,繼續向上,那幾個弓手已經注意到了這邊,可趙進向前的時候隻是繞著樹走,他們沒有找到射箭的機會。

    才走出幾步,後面的追兵有人去糾纏陳晃,有人越過陳晃追了上來,王兆靖回頭看了眼,咬牙持劍轉身迎上。

    距離不到十步了,“嗖”的一聲尖嘯,對面的弓手開弓射箭,趙進動作一僵,但那箭支飛到半途卻碰撞在樹於上磕飛。

    再向前,和弓手之間就沒有樹木的阻隔了,弓手價值最為寶貴,所以不會參與到肉搏之中,他們為了保證射擊的效果和精度,也特意站在坡頂這個高點,這裏也是最開闊的地方,衝到坡頂,必然會有片刻的間隙會被弓手射擊。

    趙進沒有直著衝上,反倒身子一晃,猛地向另一側的樹木跑去,聽著身後“嗖嗖”連聲,呼嘯而來的箭支有的落空,有的擋在樹木上,趙進借著這棵樹遮蔽一下,這棵樹又是向前靠近了一些。

    “快來人,這小子殺過來了”弓手們也覺得不好,在那裏扯著嗓子大喊

    可是下面的那些伏擊者要麼防備冷箭,要麼和陳晃他們糾纏,根本沒人能衝上來,有幾個繞過來的,卻距離還遠。

    再怎麼遮蔽,還是要冒著弓箭衝鋒,趙進僅在那那棵樹後停頓一下,然後轉了出來,盡管來回衝殺,渾身已經疲憊酸疼,但他還是擺出了最標準的持矛衝鋒姿態,大吼一聲“殺”,大踏步的衝了過去。

    六張弓都轉向趙進,每張弓都開滿了,可每張弓都在顫抖,雙方距離不足十步,弓手們能清楚的看到長矛上的血跡,更讓他們顫栗的是趙進的氣勢,雖一人卻如千軍萬馬。

    身為弓手,不用浴血拚殺就能拿到厚餉重金,自然會惜命,看著血淋淋的殺神衝過來,沒有誰能和平常一樣開弓射箭。

    “媽呀”有人叫喊一聲,丟掉手中的弓箭就跑,可其他人還是射出了箭

    手在顫抖,想著躲閃逃命,自然不會有什麼準頭,但距離這麼近,再歪也能射正。

    趙進步伐不慢,但他的動作很僵硬繃緊,他的全副注意力都在對面的弓手身上,他手中的長矛在大幅擺動,不過這不是顫抖,而是可以擋住弓箭。

    “弓箭射過來,你擺動長矛總能打過幾根箭,雖說未必能保命,可事關生死,總要去試試。”趙進清楚的記得叔父趙振興的教誨。

    “啪”的一聲響,矛杆一顫,一支箭被打飛到一旁,但趙進根本顧不上這個,勁風撲麵而來,倉促間猛地偏頭,箭支擦臉而過,臉頰溫熱一片,火辣辣的生疼。

    剩下的五名弓手又有一人丟掉弓箭,扭頭就跑,其他四人在手忙腳亂的繼續搭箭,可趙進已經到了他們身前。

    慘叫一聲,一人已經被刺穿,一刺一收,另一人又被刺中小腹,第三人已經把弓拉開,可如此近的距離,他已經嚇壞了膽,箭支幾次沒有放在弓上,趙進爆喝一聲,長矛直接刺穿了這個人,第四名弓手索性丟了手中弓箭,準備掏出自己的短兵器,趙進沒有抽出長矛,反倒發力向前衝了幾步,借勢靠近,單手持矛,反手抽出自己的短刀,在第四名弓手身上連戳幾下,鮮血噴湧,也是活不了了。

    這還不算完,趙進一腳踢開長矛上的屍體,向前快走幾步,看到剛跑掉的弓手因為慌亂摔在坡地上,正撐著自己爬起來,趙進狂奔追上,手中短刀狠狠的砍在這弓手的脖頸。

    那個最先跑的已經不見了蹤影,趙進快步重新跑上坡頂,拿著短刀把弓弦全部割斷,這才深吸了一口氣,站直了身體。

    突進弓手,連殺五人,更不要提先前的血戰,趙進渾身無一處不疼,雙臂甚至有抽筋的前兆,他隨手在臉上一抹,滿手都是鮮血,剛才那一箭把臉擦破了。

    這時候才有兩個伏擊者衝上了坡頂,看到站在那裏的趙進,再看看橫屍遍地的弓手,他們下意識的後退,趙進加快腳步,這兩個人後退幾步,一個人扭頭就跑,另一個人被身後的東西絆了下,手腳並用的爬起逃跑。

    坡地的這一邊,陳晃和王兆靖都已經陷入了包圍,而遠處則是劉勇和吉香邊跑邊打,後面追擊的人並不多,因為稍不注意就會被突然來的箭支射中。

    趙進沒跑幾步,就停了下來,他深呼吸幾大口,然後拿著長矛向下走來。

    “弓手沒了?”“那小子一個人”

    在這樣激戰圍殺的場面中,居然安靜了下,連圍攻陳晃和王兆靖的那些伏擊者都在後退,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趙進。

    幾個半大孩子,在半路上毫無懸念的被伏擊,雖然誘餌被殺,可來了足足百人,各個身上有本事,見過血腥廝殺,而且己方還有六名弓手,可就這麼廝殺到現在,自己這邊死了差不多有一半,而這幾個半大孩子卻仍然在戰

    現在趙進他們在伏擊者眼中並不是什麼半大少年,而是殺神,渾身浴血的殺神

    趙進才向下走了兩步,猛看到王兆靖和陳晃神色劇變,王兆靖更是急忙喊道:“小心”

    這邊喊聲剛起,身側已經勁風撲麵,轉頭看,一名大漢手持樸刀迎頭砍下,倉促間舉起長矛格擋,這一次卻劈在了矛杆上,直接將長矛劈斷。

    所有伏擊者都是面露喜色,惡戰至今,卻是偷襲要解決戰鬥,那人舉刀繼續劈下,趙進沒有退,丟掉半截,直接拿著矛尖那半截衝上。

    偷襲者刀沒有砍下,卻看到趙進衝來,急忙後退兩步,沒曾想趙進前進一步,單腿跪在了地上,偷襲者大喜,順勢就要動手。

    坡地上其他人的戰鬥居然停住了,所有人都在盯著這突然的激戰,眼看著那刀就要劈到,趙進怒吼一聲,整個人從地上彈起,摟著偷襲者的腰,兩個人一起滾在雪地中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2-3 16:51
第一百九十三章 跟著我

    那偷襲的大漢手中樸刀是長兵器,近身廝打無法施展,索性丟掉,雙手抓住趙進,還沒等他發力,只覺得肋部一陣劇痛。

    趙進拿著短刀一刀刀的猛刺,直到摟抱著自己的雙手鬆開,他站起來的時候,渾身都是敵人的鮮血,長矛也隻剩下了半截,站在那裏身體都有些搖晃。

    陳晃和王兆靖趁著這個空檔從包圍圈裏衝了出來,又是站在趙進的身旁,那邊,在樹上的董冰峰連射兩箭,射死兩個伏擊者之後,那邊的勢頭也是停了,伏擊的這幫漢子早就知道董冰峰在那棵樹上,奈何對方每一箭射下來都是要命的,而且劉勇和吉香跑歸跑,動手卻一點不軟,在這邊他們也沒占到便宜。

    激戰稍一停頓,伏擊者們才發現同伴已經少了很多,樹林中橫七豎八的都是自己人的屍體,本來坡地上白雪覆蓋,現在卻已經全是烏黑紫紅的血汙顏色

    趙進深吸了口氣,剛才沒有發覺偷襲者,追擊時突然腿軟跪地,是因為他力氣用的差不多了,更混賬的是,在將要開始午飯的時候遭到偷襲,現在肚子裏空空如也,讓身子更加虛弱,但在這時候,一切都顧不上。

    “來了上百人,現在還剩下一半”趙進大聲說道,邊說邊把短刀插回刀鞘,他向前走了兩步,伏擊者們下意識的後退。

    趙進舉起手中的半截長矛,用足了力氣大喊道:“殺光他們,報仇”

    說完這句話之後,趙進平端著半截長矛,大踏步的衝了下去,王兆靖和陳晃對視一眼,也都呐喊著衝下,那邊董冰峰又是一箭奪命,他隨即從樹上跳下,撿起樹後的長矛,朝著坡上衝來。

    趙進這一方六人,敵人還有五十人,可趙進喊出的那句話卻好像是他們六人要圍殺這五十人,以少殺多,聽著荒謬,可伏擊者們沒有一個人這麼想,他們都已經被趙進殺怕了。

    本以為手到擒來,卻沒想到對方難纏到這個程度,武技強悍,裝備精良,而且同樣不怕見血殺人。

    趙進的夥伴裏,最出色的幾個所學都是軍中和沙場上的技藝,看起來未必花哨,卻是最實用的殺人技巧,吉香、劉勇雖然沒有師傳,卻一直跟著趙進他們習練,也是這個路子,而且他們手中不缺銀子,兵器都是精工打造,兵器的質量並不僅僅在好看與否,戰場上碰撞擊打,精工打造的就能保持殺傷,他們因為吃得好訓練不停,身體素質甚至超過那些習武的成年人。

    更關鍵的是,趙進一於人並不僅僅在習武練武,他們殺過人,經曆過血腥的搏殺,在這樣的場麵下不會驚慌失措,而是勇敢應對,而且趙進和夥伴們彼此之間有配合,有過多次的演練。

    趙進他們三人一組,兩人一組,他們周圍的敵人其實也就是三個人兩個人,靠著驍勇上來接戰,甚至在某些時刻某些位置,趙進他們是在以多打少。

    伏擊者們並沒有這樣的分析能力,他們只覺得對手太強悍了,連自家的弓手都被殺了乾淨,打到現在還是氣勢如虹,非但沒有趁勢講和逃跑,反而要殺光他們。

    看著趙進三人衝下來,當面的伏擊者卻不敢應戰了,其中一人開始想要舉刀迎戰,可看著越衝越快的趙進,他直接向另一側閃開,轉身就跑,一個人逃跑,其他人的勇氣迅速土崩瓦解,剛才還能不停的糾纏著搏殺,可現在就好像一團沙高處落地,轟然崩散,大家四散奔逃。

    只是面對面的格鬥搏殺需要戰鬥,追擊逃兵卻只需要朝著敵人的脖頸後背從容下手。

    趙進手中半截長矛不斷刺出收回,陳旱手中長刀不停落下,王兆靖手中的長劍一直朝著前麵敵人的脖頸割去。

    鮮血、慘叫,大家空著肚子打了這麼久,每個人都是饑餓疲憊,但每個人都沒有停手,這是生死搏殺,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

    一路殺過去,很快趙進他們三人和坡下的三人就彙合在一起,而伏擊者們則散到了四麵八方,真正的戰鬥每一個死傷都要付出代價,但追擊潰逃則是一面倒的屠殺,兩邊殺過來,地上又多了十幾具屍體。

    每個人的呼吸都很粗重,大家的身體都已經快到極限,趙進雙臂都在輕微顫抖,他聲音完全沙啞,但還是說道:“不要亂追,跟著我繼續殺”

    大家都默然點頭,趙進直接朝著東邊跑去,大家跌跌撞撞的跟上,他們疲憊,那些伏擊者同樣疲憊,何況這些人的疲憊還被恐懼和絕望的情緒放大,從潰逃時開始,他們就跑不動了,反而是被勇氣和復仇殺意鼓動的趙進等人還有力量,信念支撐著他們。

    趙進沒有亂追,人在倉皇絕望的時候,會本能的選擇跑起來最省力的路線,他們都朝著丘陵之間的淺穀地跑去,然後向外狂奔。

    沒用多久,跑在最前麵的趙進就追上了敵人,長矛刺入前麵那人的腰間,趙進的力量已經不足,長矛沒有辦法貫穿,但已經給被刺中的人造成重傷,那人慘叫著在地上翻滾,沒人理睬,大家隻是繼續追擊。

    在追殺中,趙進和董冰峰的長矛遠不如其他四人的武器有用,劍刃、刀刃、斧刃,只管朝著腦袋和脖子上招呼。

    只是人都有極限,趙進和夥伴們的腳步慢了下來,可是潰逃的伏擊者也跑不快了。

    趙進跑了幾步,閃開麵前樹木的時候,覺得雙腿一軟,身體平衡維持不住,踉蹌幾步,用長矛撐住了身體,他還不想停下,可趙進剛剛支起身體,前面同樣踉蹌腳步的三個伏擊者卻直接趴在了地上。

    他們落在同伴們的最後,身後有殺神一樣的追兵,越跑越是膽寒心顫,越跑越是絕望,只覺得疲憊的好像要死去,索性自暴自棄的趴下。

    被這趴下來的三個人阻礙了下腳步,趙進索性停下不追,剩下的十幾個伏擊者已經跑遠了,而且朝著各個方向潰逃,根本不擔心殺回來。

    停下之後,趙進根本顧不得地上的三個人,隻是用長矛支撐著自己,不讓自己倒下去,大口喘著粗氣,他不比地上的三個人強多少,趙進差一點就要崩潰了。

    趙進這個狀態,他的夥伴們也好不了多少,陳晃靠在樹於上,王兆靖直接坐在雪地裏,董冰峰拿長矛支撐著自己,劉勇和吉香彼此攙扶,呼吸聲好似刮風,每個人身上臉上都沾染了血跡,臉色都是黯淡異常。

    不過他們站著,敵人趴著。

    就這麼安靜了一會,趴在地上的三人總算想起自家是什麼處境,掙紮著撐起來跪倒,他們的聲音也已經嘶啞,有氣無力的喊著饒命。

    “誰派你們來的?”趙進低沉著聲音問道。

    “小的小的”跪在那裏的三名漢子神色猶豫,趙進站直身體,把手中的的長矛狠狠刺進一個人的肩膀,轉動矛柄,被刺中那人疼的大叫,矛尖在肩膀處攪動,更讓人痛不欲生。

    “安排這麼多人埋伏,事先要做很久的準備,你們一夥幾十人,又是做這樣亡命殺人的勾當,你們頭目知道的事情,你們能不知道嗎?”趙進聲音不大,卻說得那三個伏擊者臉色越來越灰敗。

    趙進一手在矛柄上用力,一手抽出了腰間短刀,用更加森然的語氣說道:“你們殺了我這麼多人,難不成還想著活命,有什麼說什麼,給你個痛快,要是不張嘴,天黑前你也死不了”

    話音一落,短刀直接劈出,又把面前這人的耳朵削掉,傷上加傷,那人疼的張大了嘴,可肩膀被長矛掛著,越掙紮越痛苦。

    邊上兩個人看到這場麵,臉都嚇得白了,真刀真槍的廝殺還好說,真要想在折磨麵前挺過去,還真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眼前這幾個崩潰趴在地上的,又哪有什麼勇氣

    “是三仙台何員外”

    一個人喊出,另一個人連忙跟著說話:“大家夥臘月就去了他那個莊子上,管吃管住一直等著機會”

    你一言我一語,很快趙進就聽了個明白,草窩子是淮安府的鹽梟盜夥,蒙山虎是山東過來的響馬,還有那何偉遠自己的家兵,他們一直在何偉遠的莊子上住著,那何員外不惜工本,不僅好酒好肉,而且還從各處請來粉頭供他們樂嗬。

    他們這些強盜賊人,殺人越貨都是常事,看著這何偉遠這麼豪闊,甚至有人暗地裏提議,說是洗了這何家莊。

    沒曾想幾個頭目都不同意,而且喝多了和何家莊的家丁起衝突,根本占不到一點上風,大家才知道這何員外的底子和厲害。

    過了年之後,大家都憋得有些難受,卻在昨天突然得到消息,讓他們在路上設伏。

    這條路只有這一片地方適合伏擊,他們淩晨出發到了這邊,把馬匹放在背風的地方,等了不到一個半時辰,就有快馬過來通知他們,告訴他們目標有多少人,有什麼樣的特征。

    “有人傳那何偉遠就是本地聞香教的會主,所以大家不敢動了”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2-3 16:56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兄弟們

    趙進問到了自己想要的,揮刀砍斷了兩個人的脖子,然後抽出長矛刺入了那人的咽喉。

    揮刀的時候用力太大,趙進居然踉蹌了一步,險些摔倒,還是身後的陳晃伸手扶住,大家都看到趙進的臉色極為陰沉。

    “趙兄你打聽這麼久也不知道誰是聞香教的會主,他們的話信得過嗎?”王兆靖開口說道,他的聲音也是沙啞異常。

    趙進站穩了身體,沉聲說道:“信得過,不把這個身份露出來,他壓不住這幫亡命徒。”

    對於這些刀頭舔血的江洋大盜來說,聞香教人多勢眾無孔不入是個威懾,而且在傳說中聞香教有種種邪門的手段,這也讓他們忌憚非常,既然這夥強盜都有洗掉何家莊的打算,少不得何家莊也要展示下實力。

    “冰峰,你去把箭拔下來,咱們回官道那邊。”趙進平穩了下情緒說道。

    董冰峰一直沒有加入到血戰中,狀態比大家好一些,聽到這個,連忙跑過去拔箭,沒花多少時間,董冰峰的箭囊裝著箭回來了。

    “冰峰射死了幾個?”吉香問道。

    “十個,我一共就十根箭。”董冰峰開口說道。

    一於人沉默著朝坡頂走去,走到半路上,劉勇扭頭看看,開口問道:“大哥,用不用檢查下有沒有活人,給他們補上一刀。”

    “不用,這天氣只要跑不動肯定會死。”趙進悶聲回答,能跑的都已經跑了,不能跑的都是斷手斷腳的重傷,在這寒冷天氣裏肯定是被凍死的結局。

    又這麼走了幾步,趙進重重一拳打在樹於上,眾人一愣,卻看到趙進滿臉猙獰,咬牙切齒的說道:“李順,李順”

    聽到這個名字,大家已經明白過來,趙進澀聲說道:“銀子蒙了我的眼,我居然想著大家一起發財就能安然無事,卻沒想到人貪心不足,多弄些酒的配額算什麼,奪了這個飄香酒坊才是真正的發大財”

    “大哥”有人想要說話,趙進一擺手,繼續向前走去,邊走邊冷笑著說道:“八千兩,這個賞格未免太少了”

    “大家謹慎些,天知道還有沒有人埋伏”先前大家感覺趙進有些癲狂,趙進這句話說出,卻顯得已經冷靜下來。

    七個人彼此照應,小心翼翼的從坡頂走下,走出林地的時候,看到了撲倒在雪地中的孫大雷。

    “大雷”董冰峰沙啞著嗓子說了兩個字,卻忍受不住,失聲痛哭。

    孫大雷的背上有五根羽箭,都是沒入幾寸,趙進能想象出他當時受了怎樣的痛苦。

    “你小子你小子你不是膽小嗎你他娘的不是貪生怕死嗎”邊上的陳晃低聲念叨,低聲罵著,聲音卻越來越低。

    趙進只覺得鼻子和嗓子都被什麼堵住,那生死交際的時候,孫大雷遮擋在他身前那一瞬間,他現在反倒不去想,腦海裏不斷掠過的卻是從前,那個在貨場玩耍的小胖子,那個動不動就要請客擺闊的敗家子,那個每次戰鬥都不退縮,事後卻怕東怕西的膽小鬼,那個臘月聚會時候臉上有些尷尬的兄弟

    每個人都在哭,有人嚎啕,有人低泣,趙進愣愣的看著,他以為自己足夠堅強,不會流淚,可視野漸漸模糊,眼淚的止不住的流淌,伸手抹了一把,手上全是血跡,淚水和傷口的血跡混雜在一起,就成了這般模樣。

    丘陵之間的官道上安靜異常,只有趙進他們圍著孫大雷的屍體。

    眼下可不是哀傷的時候,趙進剛要說別哭了,在官道幾輛馬車停靠的位置,突然有響動傳來。

    七個人都在第一時間抽出了武器,董冰峰更是後退幾步,張弓搭箭,響動卻是道路邊上的一具“屍體”,現在這“屍體”已經站了起來,帶著哭腔說道:“老爺,老爺,你們還活著”

    “張虎斌?”跑過來這個人穿著家丁的粗布棉襖,身上臉上全是血汙,湊近了才看清身份,卻是酒坊被夜襲那次表現出色的家丁張虎斌。

    “老爺,小的以為大家全都死了,索性在路邊裝死,剛才孤零零跑下來一個人,小的弄死了他,繼續裝死,想著天黑了再逃”張虎斌語無倫次的說道

    伏擊者的弓手射箭,家丁們猝不及防,甚至因為慌亂不知道如何反應,大多數人都被射殺,倒是張虎斌機靈,直接趴在地上用同伴的屍體作為盾牌。

    緊接著就是伏擊者大隊人馬追殺過來,張虎斌動都不敢動,一直在那裏裝死,等官道上安靜了也不敢亂跑,只等著天黑。

    可剛才有一個伏擊者失魂落魄的跑下來,張虎斌看著左右沒有人,卻拿著長矛跳起來撿了個便宜,山那邊的喊殺聲漸漸變小,張虎斌害怕賊人去而複返,又找了個角落趴著裝死,沒曾想自家幾個老爺居然都安然無事。

    大家走過去看那具屍體,居然是那名先逃的弓手,也算是報應,死在被他射殺人的同伴手中。

    “除了你還有誰活下來?”趙進開口問道,張虎斌的出現讓他心存僥幸。

    “沒有了,兄弟們都沒了”張虎斌聲音裏帶著哭腔,家丁們都是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在一起朝夕相處,早就有了感情。”

    趙進深吸了幾口氣,竭力自己平靜下來,所有人都在等著他拿主意。

    “那那大車上有於糧,咱們先吃點東西。”趙進澀聲說道。

    太陽已經偏西,道路上看不到行人,這也正常的很,沒有出正月十五,大家都呆在家裏休息,拜年竄門的事情都在自己住地進行,走親戚也有專門的日子,這天寒地凍的時節誰也不會出來。

    大車上有麵餅有鹹菜還有於肉,雖說用棉墊子包著,現在也已經又冷又硬,但因為棉墊子的保溫,還不至於凍得結實。

    趙進他們都已經餓極了,看著張虎斌饑餓眼饞的樣子,索性招呼過來一起吃。

    “細嚼慢咽,不然等下肚子不舒服,力氣也上不來。”陳晃提醒了一句。

    每個人都不覺得這就是結束,他們咀嚼的很仔細,但卻吃的很快,幾張餅下肚,大家的精神都好了不少。

    趙進左右看看,開口說道:“把屍體都拖到樹林裏去,用雪先埋一下。”

    “不把大雷帶回去”有人出聲問道。

    “要帶回去,可不是現在,現在要做的事情是不讓人發現這邊有惡戰,最起碼不要這麼快發現。”趙進焦躁的說道。

    說完之後才覺得不對,趙進搖搖頭又說道:“我有我的道理,抓緊先幹活

    道路上的屍體不多,幾個人動手沒有花太多時間,拖到路邊和樹林中,用雪埋上,在沒有刮風的情況下,經過這邊的人很難發現屍體,做完這些,又用散雪把路上的血跡遮蓋了下。

    有了食物的補充,眾人的狀態都恢複了不少,持續不斷的訓練,熟練的配合,優秀的身體素質,精良的裝備,還有生死血戰的經驗,這讓趙進和夥伴們都沒受什麼傷。

    趙進、陳晃和王兆靖武藝超群,而劉勇和吉香以跑帶打,董冰峰一直在樹上射箭,除了趙進臉頰被箭割開口子,吉香被敵人丟出的短斧斧背砸中後心,其他人都很完好。

    “這夥伏兵如果騎著馬來,一定就在附近,把那個地方找到。”趙進開口說道。

    他剛才暴躁了一次之後,大家都默默聽從了。

    想找伏擊者停馬的地方不需要什麼神機妙算,因為肯定不會距離這邊太遠,翻過兩道丘陵,就看到百餘匹馬停在那裏,馬嘴裏都帶著嚼子,被拴在一棵棵樹上,都很焦躁不安。”張虎斌,你把咱們的大車趕到路邊停下,然後喂拉車的牲口些草料,車上有個袋子,裏麵裝著的,有人過來,你就朝著這邊跑。”趙進吩咐說道,張虎斌連忙點頭,向著官道那邊跑去。

    “冰峰,你把你穿著的這身衣服反過來穿,現在騎馬回城,回去後找個僻靜地方下馬,先去貨場那邊找石頭,讓石頭去找我爹,讓我爹帶著人過來,要帶著會騎馬的。還有對附近路途熟悉的,記得不要說這裏發生的事,讓他們來就是,然後你一定要叮囑石頭,讓他看好家,貨場和酒坊那邊一定把守嚴密,不管誰過來都不讓進,如果對方硬來,就直接殺回去,一切等我回去”趙進沉聲說道。

    “大哥,我走了你們”

    “騎馬來回用不了一個半時辰,你不要愛惜坐騎,我們幾個頂得住,你快去快回”趙進低聲說道。

    董冰峰不太明白趙進的用意,但知道這時候不能耽誤時間,點點頭,隨便牽了一匹馬,向著丘陵外面走去,他的坐騎被箭射死了。

    看著董冰峰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大家轉頭看向樹林中拴著的馬群,陳晃澀聲說道:“草窩子和蒙山虎我只是聽過名字,可有這麼多馬匹,這兩夥在徐州、淮安這片恐怕是最強的兩路了”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2-3 17:07
第一百九十五章 還要趕路

    南方缺馬,強盜土匪本就不是什麼豪富的組織,有馬更是難得,往往馬匹數量的多少代表他們的實力,從剛才的戰鬥中也能看出來敵人的層次,彼此有配合,也拿著很像樣的兵器,而且殺到只剩一小半的時候才潰退,的確很強了。

    “我聽殺豬李那邊的人說過,在匪幫裏,會騎馬的和會射箭的,分贓的時候都能多拿一份,他娘的,這幫人還真下了本錢”劉勇邊上咬牙說道。

    開弓射箭還要有準頭,這沒有三年五年的功夫根本做不到,這是一份手藝,也是一份本錢,這樣的人在匪幫裏的地位也不低。

    吉香從一匹馬的鞍袋裏翻出張皮墊子,緩緩坐在地上,身體一靠樹於就抽搐了下,趙進連忙看過去,吉香呲牙咧嘴的擺擺手說道:“估計後背青了,沒什麼事,大哥,接下來咱們就在這裏呆著嗎?”

    大家都有點糊塗,不知道趙進的安排是為什麼,按說經過這麼驚心動魄的圍殺,當務之急是先離開這裏,免得敵人還有後手。

    “不用擔心,敵人不會有生力軍來了,如果那何偉遠還能再派幾十個這樣的角色來,這徐州和淮安府的地面早就是他最大了,何必藏頭露尾到現在。”趙進好像知道大家的想法,開口解釋說道。

    手裏如果真有一百幾十個騎馬的亡命徒,真就可以在山東和南直隸這一片橫行了,徐州參將手裏也才兩百多騎而已,看何偉遠低調隱藏的樣子,根本不像是有這等實力的人物,何況這次來伏擊的亡命盜匪裏,有山東的,有淮安府的,還有他何家莊的,算是東拚西湊,怎麼可能還有生力軍。

    “之所以守在這裏,是等那十幾個潰散的伏兵回來,他們都不是本地人,想要逃跑必然要騎馬,回來一個就殺一個”趙進說道。

    當時那些潰逃的伏擊者沒有朝著坡上跑的,而是向容易跑的地方逃竄,當時嚇破了膽子,要跑很遠才知道回頭,趙進他們過來後還沒有人回來。

    聽到這個,大家精神都跟著振奮了下,對這些不共戴天的仇敵,一定要殺光才痛快。

    趙進沉吟了下繼續說道:“不過我們在這裏等著的目的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防止有人騎馬回去報信。”

    說到這裏,趙進沉吟了下,又是開口說道:“這些嘍囉殺了後又能怎麼樣,罪魁禍首才最該死。”

    眾人都是一震,齊齊看向趙進,趙進繼續說道:“何偉遠和李順設下這個殺局來,也能想到對咱們酒坊的夜襲和放火都是誰幹的,李順呆在城內跑不了,那何偉遠派了這麼多人出來,莊子裏肯定空虛無比,他更想不到咱們兄弟幾個人殺光了他近百人,趁這個機會,正好攻其不備。”

    說完這些話,場面安靜了不少,趙進看著眾人,沒想到王兆靖猛地站直了身體,咬牙說道:“不血洗何家莊,那就是後患無窮,如果這次放炮了他們,以後還有更大的麻煩。”

    王兆靖之所以這麼激動,一方面是仇恨,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遭遇大敵時候的失態,當時差點崩潰,現在就要用加倍的勇敢證明回來。

    陳晃手裏拿著外袍的一角,在地上撈起積雪,擦拭著沾血的長刀,長刀又變得雪亮,他拿起刀鋒看了看刀刃,搖頭說道:“去之前要在城外換一下兵器,你的長矛斷了,我的刀也已經卷刃。”

    “去!大哥你說怎麼辦我都跟著,給大雷報仇!”劉勇嘶聲說道。

    “可咱們幾個都不會騎馬?”吉香開口說道。

    “不會騎馬,就坐大車過去,就算咱們走過去,天亮之前也能走到。”趙進肅聲說道。

    話說到這裏,眾人都沒有任何異議,隻是在那裏靜靜等待。

    和趙進的預料的一樣,差不多半個時辰之後,才有人靠近這邊,逃回來的人失魂落魄,甚至都沒有發現隱藏在馬群中的趙進等人。

    就這麼以逸待勞的殺了七個,還有兩人發現不好,根本顧不上什麼馬匹,直接跑遠了。

    接下來就沒有人跑過來,或許是被那殺戮嚇得崩潰,已經不敢回來。

    就這麼一直等到天將黑的時候,趙進他們輪流去官道上那邊,看看城內的人到底來沒來,順便替換已經疲憊的張虎斌。

    吉香和劉勇用攜帶的火媒生火,剛剛燒起來,聽到了密集的馬蹄聲。

    但趙進他們的第一反應不是衝下官道迎接,而是立刻跑到樹林裏躲藏起來,直到聽見董冰峰的喊聲。

    趙振堂不會騎馬,他和一名騎手兩人共騎一馬,因為他身軀胖大,那騎手特意帶著兩匹馬輪換,即便這樣,到了這裏的時候,馬身上也全是汗水。

    一共帶來了十六個騎馬的人,大部分趙進都認得,衙門裏的捕快分步快和馬快,但徐州這邊的捕快養尊處優的多,騎馬的大多是白役公差,而且趙振堂也拎得清楚,這次帶來的差人裏是他能用動的自己人。

    看著趙進和夥伴們渾身血汙,滿臉憔悴神色,下馬走過來的趙振堂嚇了一跳,盡管董冰峰沒和他們說什麼,他也能猜個大概,趙振堂連忙靠近觀看,看到臉上那傷口禁不住倒吸了口涼氣,皺眉說道:“刀槍無眼,你今天知道教訓了吧”

    說完這句,趙振堂納悶的左右看看,開口問道:“跟著你的那些人呢?孫大雷呢?”

    趙進想要開口,可總覺得嗓子裏有什麼被堵住,反複幾次才指著一邊的山坡澀聲說道:“他們都在樹林裏用雪埋著,坡那邊是伏擊我們的賊人。”

    趙振堂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只點點頭,隨即身體一震,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了趙進一眼,快步向著坡地走去,趙進低著頭跟上,差人們也都跟了過去

    其實他們埋的並不深,僅僅是用雪遮蓋,在路上看過來,往往會因為稀疏林木的遮蔽忽略過去,何況趙振堂他們趕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變暗,更是注意不到。

    但走進樹林之後,一切就能看清楚了,董冰峰把屍體上的雪掃去,一具具的展現出來,孫大雷臉上還掛著僵住的笑容,董冰峰又是忍不住哭出來,趙進用手狠狠的揉著眼睛,可還是止不住眼淚流淌。

    開始見到屍體,趙振堂和身後的差人們忍不住低聲驚呼,可一具具看下來,他們都是沉默了。

    坡這邊看完,趙進又領著他們去了坡地的另一邊,丘陵坡頂處光線還可以,大家向下一看,齊齊的發出驚呼,然後聲音又齊齊的被斬斷。

    每個人都被眼前的場麵震撼了,樹林裏橫七豎八都是屍體,因為林木遮蔽,天色昏暗,好像看不到盡頭一樣。

    趙進用於澀的聲音簡單的說了下所發生的事情,大家都安靜聽著,實際上是被震撼的愣住了,等趙進說完,趙振堂才長出了一口氣,又是問道:“多少人伏擊你們,你們殺了多少人?”

    “差不多有過百人,跑了十幾個”其實趙進剛才的講述裏說得很清楚,只不過誰也不能相信,作為父親的趙振堂也是如此。

    “你不是說先前你的家丁被射死了好多,隻剩下一個,就你們幾個殺了這麼多?”趙振堂又是問道。

    趙進點點頭說道:“我們比他們強,所以殺了這麼多。”

    趙振堂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跟著他的那些差人聲音放得很低,但這邊也能挺清楚。

    “蒙山虎,那不是山東過來的大盜?在沛縣洗了兩個村子的?”

    “不是洗了村子的,村子算個屁,那兩個莊子一家在鹽路上,一家跟蒙山虎結仇,兩家莊子裏都養著家丁私兵的,還不是被人衝進去屠了”

    “草窩子那幫人懸賞都過一千兩了吧?”

    “暗紅恐怕還不止這個數,前年那火並,淮安府可是死了個巡檢”

    徐州豪強遍地,莊園大族都蓄養私兵,官府都不敢輕易招惹,蒙山虎那幫人居然洗掉了兩個莊子,而淮安府產淮鹽,鹽梟橫行,巡檢查緝私鹽,本身又是鹽梟,手裏往往有很強的武力,吃得飽,裝備好,比官兵強出好多,草窩子的人居然能火拚掉巡檢,力量可想而知,這兩夥都是強悍異常。

    可就是這樣的亡命隊伍,居然被趙進他們幾個人殺了個於淨,趙進他們的強悍更讓人驚歎。

    這些話趙進懶得繼續聽,他開口說道:“爹,坡上的屍體先不用管,孩兒已經找到了這些匪徒拴馬的地方,大旱他們在那邊守著,你們先跟我過來。”

    對趙進的話,大家下意識的遵從,都沒有任何的異議,好像一個晚輩發令理所當然。

    大家到了拴馬的地方,看到陳晃幾個人正在烤火,他們發現這邊人過來立刻起身戒備,打了個招呼才放鬆下來。

    “爹,今晚勞煩你們在這邊守一夜,晚上只要靠近這馬群的人一律殺了。”趙進冷聲說道。

    趙振堂沉默著點點頭,隨即開口問道:“現在城門也要關了,你跟著我們在這邊呆一晚上?”

    “不,孩兒晚上還要趕路,還要勞煩爹安排兩個熟悉路,會趕車的人幫忙”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2-3 17:12
第一百九十六章 磨刀夜路行

    “你要去那裏?”

    “趁著消息傳遞不過去,孩兒兄弟幾個要盡快去何家莊那邊。”趙進肅然回答。

    伏擊者招供出何偉遠的事情,趙進只和趙振堂這邊說了,趙振堂當然明白趙進要去於什麼,他馬上板起臉,但張嘴又合上,到最後只是長歎一聲,趙振堂的聲音莫名有些乾澀,低聲說道:“小進,就算沒你賺的這份銀子,咱們家一樣活得很好,呆在徐州城裏,沒人敢把你怎麼樣,你何必”

    話說了半截,趙振堂就停住,因為他看到自己兒子的表情很淡然,趙振堂明白自己勸不動,可他猶豫了下又是開口了,這次趙振堂的聲音有些發顫。

    “小進,我和你娘就你這麼一根獨苗,你可不能再有個閃失了,你要真有個好歹,我和我和你娘”趙振堂說到最後說不下去,聲音都哽咽起來。

    趙進上前抓住趙振堂的手臂晃了晃,開口說道:“爹,你不必擔心,這麼多人孩兒都殺了,他一個空虛沒防備的何家莊又算得上什麼。”

    趙振堂一肚子的話都被趙進的回答堵了回去,他想到剛才看到的那些屍體,突然間打了個寒顫,只覺得自家兒子這話殺氣森森。

    看著父親不再勸阻,趙進叮囑說道:“爹,明天天一亮你們就帶著馬匹回城,這邊屍體先放著,然後您親自坐鎮酒坊那邊,讓石頭帶著一百名家丁來何家莊,讓雷財領著五十人把李順家圍住,然後一切等孩兒的消息。”

    趙振堂張嘴合上,到最後只是點點頭,趙進又開口說道:“麻煩爹安排人帶路趕車,我們現在就要出發。”

    跟趙振堂這邊交待完,趙進轉身說道:“今天辛苦各位了,請諸位請家父安排,等今夜過去,我這邊必有重謝。”

    說完後趙進抱拳作揖,那十幾個差人慌不迭的抱拳回禮,口中連聲說道“好說”“好說”,剛才看到的殺戮和屍體已經把他們徹底震撼了,這渾身是血的趙進在他們眼裏看來,就是個殺神怪物,他的話誰敢不聽。

    趙進走回到陳晃那邊,陳旱身邊堆著一堆東西,站起來說道:“城門快要關了,咱們沒辦法回去換裝,不過這些響馬強盜東西帶得很全,有皮襖,有磨刀石,還有火媒之類的東西,都撿了些有用的過來,隻可惜沒有長矛,你沒趁手的東西。”

    伏擊趙進的亡命盜匪從三仙台那邊趕來,肯定做了準備,穿著皮襖為了禦寒,戰鬥時則脫下,磨刀石之類的都是常備,畢竟他們也需要保養兵器,有了磨刀石,打磨修複兵器就容易些,這個陳晃也經常做。

    趙進拿起手中的半截長矛揮了揮說道:“這半截也夠用,到何家莊有得換

    用長矛的人分兩個極端,普通長矛造價低廉,畢竟僅僅矛尖用鐵,所以尋常壯丁鄉勇,普通官兵都用長矛,可想要用的精也難,武人俗話“月棍年刀一輩子的槍”就是說這個,想要把長矛練好,要下幾年甚至十年的功夫,因為如此,江湖上很多人不會用槍,因為他們要闖蕩,要發財,要盡快用武技博快活,所以他們練的更多是刀劍斧棍之類的東西。

    停在路上的大車三輛都能用,把樹林裏的馬匹拽來幾匹,上了車轅,然後開始喂食草料,趙進他們那輛大車上還有不少於糧,也被公差們拿出來喂牲口,按照他們的話說,牲口要趕路必須吃硬於糧,這樣才能有力氣。

    披著羊皮襖的趙進他們分別上了車,對於趕夜路,公差們的經驗更豐富,他們在伏擊者的馬匹鞍袋裏搜檢,又砍了一堆的木棍,都放在了車上,更有人提醒說道:“這大冷天的,要輪班睡,有人要一直和趕車的說著話,過一段就要把睡著的人推醒,免得被凍死在路上。”

    等一切準備好,兩個熟悉路會趕車的公差吆喝著讓牲口起步,趙振堂和其他人站在邊上,都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老爺,小的也要跟著去”一直沒怎麼出聲的張虎斌衝出來說道。

    “在這看著,今晚睡一覺,明天和石滿強一起過去”趙進在車上說道。

    張虎斌用力的點點頭,趙進看了看滿臉擔心的趙振堂,想說話卻不知道說什麼好,馬車慢慢走遠,趙振堂向前走了兩步,用近乎於啞的聲音喊道:“一定要小心”

    趙進在車上舉起手中的半截長矛,卻沒有出聲回答。

    馬車走夜路,速度不快,也就沒什麼冷風,一輛馬車三個人,車上鋪著毛氈,每人穿著皮襖,蓋著皮襖,雖說味道不太好聞,但還算暖和。

    “你們先睡,我看著。”趙進開口說道。

    其他人也不和趙進客氣,立刻抓緊時間休息,只有陳晃坐在另一輛大車上,直接拿起積雪,用磨刀石開始打磨長刀,磨刀的聲音很單調,聽久了就讓人昏昏欲睡,趙進都忍不住打了個瞌睡。

    趕車的公差可能也是怕自己瞌睡,也可能是為了排解無聊,突然開口說道:“何家莊那可是個好地方,四通八達的,幾個大集市都在那邊,那邊的何員外做起了好大家業,不說別的,他家那酒坊就了不得”

    趙進本來眼皮都抬不起來,正在那裏強撐著,趕車差人的話也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可聽到這裏,猛地從車上坐了起來,他這動作很大,可身邊的劉勇和王兆靖睡得很沉,壓根沒有反應,顯見是累極了。

    趕車那位也詫異的回頭看了眼,轉過頭繼續笑著說道:“他那酒算是不錯的了,當然,沒辦法和進爺你的酒比,不過他那裏酒不少,都賣到外面去了,咱們徐州人喝過的反倒不多,逢年過節的想要喝,還要找人才能買到。”

    後麵的話,趙進都沒有聽進去,趕車這位差人看似無意的話,卻讓他什麼都明白了。

    這一切的原因還是為了利益,自己做酒,對方也做酒,飄香酒坊做出好酒,成本低廉,又有營銷的手段,而且還看護的嚴密,配方和工匠都護的好,酒坊更是好似要塞,讓人無從下手。

    自己這邊做大,等於是斷了別人財路,斷人財路最是結仇,何況對方還是聞香教徐州會主,更是本地土豪。

    雙方到了這個地步,沒有一絲講和的可能,而且這飄香酒坊代表著金山銀海,任誰也會被勾動貪心,這方方面面的原因加在一起,導致了今日的殺局。

    還真是燈下黑,何偉遠就在徐州城邊上三仙台何家莊,自己卻一直沒辦法知道,想來對酒坊的襲擾就是這何偉遠的手段,自己追查到那兩名傳頭,那兩名傳頭隨後被滅口,想來也是這何偉遠的手段。

    這何偉遠一直隱藏自己的身份,連聞香教徐州地面的大部分傳頭都不知道,卻一直可以通過殺人立威,震懾所有人不敢亂動,心機手段也實在是了得。

    趙進在車上陷入了沉思,針對自己的這個伏擊,應該在年前就開始布置,他們拋出高家莊這個誘餌,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選擇,搬遷酒坊的願望又很迫切,所以最後肯定會選中高家莊,然後肯定會出城來看。

    呆在徐州城內,有兄弟,有家丁,從某種意義上,官府的差役和官兵也算是保護,可一旦出城,那就成了靶子。

    如果沒有這五年的苦練不停,如果沒有時常演練的配合,如果沒有從前經曆過的戰鬥,今天恐怕真的要死在路上了。

    可是大雷想到這個擋在自己面前的兄弟,趙進心裏一陣抽痛,家丁們的犧牲同樣讓他感覺到心疼,可孫大雷的戰死,卻好像從他身上割下一塊肉,想想就是挖心一般的痛苦。

    自己是不是過於萬全小心,總是呆在城裏不肯出來,結果在徐州城外好像是個瞎子,而徐州城內自以為掌控,卻被人在眼皮底下做了好多瞞天過海的勾當,應該更加大膽,更加自信一些。

    在單調的磨刀聲中,趙進裹著羊皮襖沉沉睡去,心悲身疲,再睜眼的時候天邊已經蒙蒙亮了,羊皮襖雖然保溫,可一夜過去,已經沒什麼溫暖了。

    “再走一個多時辰就能到何家莊了。”趙進這一動,趕車的差人卻發覺了,笑著回頭說道。

    另一輛車上的人全都睡著了,趕車的差人也不停的打著哈欠,趙進下去方便了下追上來,卻已經睡不著了,和趕車的差人閑聊才知道,昨夜他睡著之後,夥伴們輪流起來,等天黑下來,夥伴們換班打著火把走在前麵帶路,甚至半路上還停下喂了喂牲口,休整一會,這些趙進都沒有感覺到。

    看看放在身邊的長矛,發現矛尖已經被重新打磨過,看來陳晃晚上也沒閑著,就自己睡了一晚上,趙進搖搖頭,卻抽出腰間短刀把皮袍的內襯割開,用布條在矛杆上纏繞,現在矛杆不長,必須要保證不脫手。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2-3 17:18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線光

    趕車的公差三十多歲年紀,按照規矩趙進應該稱呼叔叔的,不過這差人卻不敢托大,口口聲聲喊著“進爺”,客氣無比。

    眼瞅著天越來越亮,道路兩側的人家也多了起來,個別人家還升起了炊煙,雖說現在是正月裏,而且太陽還沒出來,可總有人要忙碌生活,趕車的差人卻停了馬車,讓趙進和夥伴下車用雪擦擦臉,等他們一會。

    他們這也算是洗漱了,昨天血戰,晚上趕路,大家都沒什麼時間整理自己,現在正好用雪把臉上的血跡洗下來,趙進臉上的傷口已經結疤,收拾起來倒是很快,不過衣服上的血跡卻沒什麼辦法,也隻能不去管。

    沒多久,那兩個趕車的差人拿著個包袱和一個瓦罐趕回來了,包袱和瓦罐都在散發著熱氣,差人把包袱和瓦罐放在車上,笑著說道:“用三倍的價錢買光了幾家的早飯,你們在車上吃口熱乎的,咱們繼續趕路。”

    兩個差人手裏也拿著熱乎乎的於糧和餅子,邊趕車邊吃,熱湯熱飯下肚,整個人都跟著暖和起來,狀態變好了不少。

    如果沒有這兩個差人一起過來,這些看似瑣碎,實際上很關鍵的事,趙進覺得自己未必能做好。

    “前面那個就是何家莊了,我們就趕車過去,到合適的地方,進爺你說一聲就停。”差人們盡管不太知道內情,可看過昨天的場面,也能猜個大概。

    趙進他們幾個人身上還有血汙,邊上放著兵器,現在天色雖然還早,可路上已經有了行人,他們如果現身,肯定惹人注意,只能貓在皮襖裏躲著。

    那兩位差人倒是知趣,趕著馬車繞了半圈後,卻在一處牆根停下,這邊倒是有些遮蔽,不用擔心被外面的路人發現。

    趙進他們幾個在車上站起,看了看牆頭,踩著大車可以翻進去,趙進對同伴們點點頭,然後又對兩名差人說道:“明天去飄香酒坊找我,趙某有重謝。

    兩名差人車夫對視一眼,臉都漲得通紅,有抑製不住的興奮神色,這位小爺的重謝,那肯定差不了。

    趙進把手中長矛放在牆頭,剛要跳起來翻牆,卻被身邊的劉勇一把拽住,劉勇搖搖頭說道:“大哥,我先來吧”

    看著劉勇翻上牆頭,兩個差人都說了句:“進爺小心。”

    “如果現在這莊子還能讓我小心,這徐州就沒雲山寺什麼事了。”趙進說了句話,那邊劉勇在牆上擺擺手,自己跳了下去,趙進也跟著爬了上去。

    這天是萬曆四十四年正月十一,何家莊很清靜,從年前就聚堆鬧哄的外客昨天離開了,家裏的護院也跟著走了不少,讓忙碌了快兩個月的何家仆役輕鬆下來,總算能好好過個年,盡管已經快到元宵了。

    輕鬆的不僅僅是何家僕役,從十月就沒怎麼笑過的自家老爺,在昨天早上就開始輕鬆了,中午特意囑咐廚房做幾樣喜歡的小菜,還花了幾十兩銀子在莊子裏找了個十五歲的黃花閨女伺候,不是遇到大喜事,何老爺一般不搞這個調調。

    何偉遠喜歡年輕的女孩子,他能玩得起揚州瘦馬,可那種被調教出來的女孩子不對他的胃口,何偉遠更願意花銀子在附近隨便買個莊戶的閨女,這些女孩子什麼都不懂,偏偏活力十足,在她們身上何偉遠感覺自己也沒有老,第一次總是可以折騰很久,盡管買來的黃花閨女會哭泣掙紮,卻讓他更加興奮。

    但終究是年紀大了,折騰完之後,顧不得身邊女孩子的抽抽涕涕,何偉遠沉沉睡下。

    那百多號人天還沒亮就騎馬出發,何偉遠目送他們遠去,他許了八千兩的賞格,而且預付了三千兩,還給幾個頭目又開下了三千兩銀子的花紅,這筆錢差不多拿出七成的家底,算上其他各項花費,這次家底差不多就空了,可何偉遠一點也不心疼,因為他知道,只要事成,自己能得到的銀子是這個數目的一倍甚至幾倍,而且年年會有。

    謀劃了兩個月,連雲山寺的人都勾結上了,何偉遠還知道,這件事辦成之後,十有八九會得罪總壇的一些人,但他不在乎,有飄香酒坊那座金山,什麼都值了。

    伏擊的人先出發,確認趙進出城的人然後來到,得到這個消息後,何偉遠徹底放下了心,百餘名亡命大盜,還有六名弓手,而且還是設伏攻其不備,這必然是有萬全的把握。

    而且何偉遠還有另外一重算計,這次算是和山東和淮安府的響馬賊匪搭上線了,下次還能用得著。

    即將有大筆的銀子進賬,又能用上這麼大的力量,何偉遠想了很多很多。

    喝了酒,晚上又酣暢淋漓了幾次,早晨就睡得特別舒服,不想起床,而且莊子裏鬧哄了快有兩個月,難得清靜下來,更讓人想多睡一會。

    正因為清淨,所以有什麼聲音都能聽得清楚,公雞已經打過鳴了,何偉遠略微清醒了下,身邊女孩正在沉睡,看著她臉上的淚痕,何偉遠就想再來一次老夫聊發少年狂。

    外面突然有腳步聲響起,何偉遠開始沒在意,但這腳步聲太有規律,步伐不快,但每步的間隔卻一樣,然後腳步聲慢慢變大。

    什麼人進了院子,何偉遠眉頭皺起來,他內宅所在的這個小院晚上是關閉的,下人們都不能進入。

    何偉遠不想起床,可多年的小心還是讓他翻身坐起,披著衣服來到了客廳,客廳裏兩個勁裝漢子睡眼惺忪,一看就是剛醒,他們正向門那邊看去,想來也聽到了腳步聲。

    不管何偉遠於什麼,隔間一定有護衛在,這兩人是何偉遠手底下最強的兩個,昨天所有人傾巢而出,這兩位卻被留下來。

    “過去看看。”何偉遠沉聲說道。

    一名護衛點點頭,起身就去開門,他經驗老到,沒有拉開,而是抽掉門閂,拉開一條門縫向外看。

    “老爺不必擔心,哪有什麼不長眼的蟊賊敢來何家莊,或許是那個下”

    話還沒說完,外面的腳步聲變得急促,好像有人在加速朝著門這邊衝來,看著要把門撞開,那開門的護衛急忙就要後退。

    “刷”一聲響,何偉遠和身邊護衛下意識的眨了下眼,因為屋門那裏有一線光閃爍

    開門的護衛後退動作僵住,整個人失去控製仰天倒地,倒地之前,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胸前鮮血噴了出來。

    這護衛從額頭到胸口開了一個巨大的傷口,鮮血噴湧,門和遮擋的棉布簾子都從中間分開,外面的光芒一下子透射進來。

    “這是刀劈的”不用另一名護衛開口,何偉遠也看到了門前那個雙手持長刀的胖大身影,這一刀,斬開了木門、棉簾、護衛,何等威勢。

    這邊話音剛落,那胖大身影朝著邊上一閃,一個人影直衝而入,屋中的護衛已經反應過來,翻手拿起身側的樸刀,可衝進來那人已經到了身前,樸刀還未舉起,對方手中的兵器已經狠狠刺入了他的咽喉。

    這是什麼兵器,好像是隻剩半截的長矛,這麼堂堂正正的衝鋒,刺的這麼準,一定有名師,恐怕下了幾年的功夫

    鮮血從那護衛咽喉間飆出,這是他最後的意識。

    清晨的腳步聲,突然的殺戮,這麼威猛的劈斬,這麼迅疾的衝刺,何偉遠的睡意在這一刻於於淨淨,想要躲卻無處可躲,踉蹌兩步,直接坐在了客廳的太師椅上。

    “你是何偉遠?”拿著半截長矛的年輕人問道。

    門外拿刀的那個胖大身影也走了進來,看面相也很年輕,十五六歲的年紀,這兩個年輕人滿臉都是憔悴疲憊的神色,身上的衣服都是血汙處處。

    “老老夫就是何偉遠,你們”何偉遠說話已經結巴起來,他已經想到了最壞的那種可能,但這可能卻顯得匪夷所思。

    拿著半截長矛的年輕人回頭對那個持刀的年輕人點點頭,何偉遠隻覺得一股涼氣從心底升起,連忙說道:“老夫家裏金銀無數,還有幾個美貌的女人,想要拿走都拿走,老夫不會報”

    這句話沒說完,問話的那年輕人手中半截長矛狠狠的刺入他大腿,然後抽出又是刺入他的另外一條大腿。

    何偉遠這輩子沒受過什麼傷,突然的劇痛讓他忍受不住,放聲慘嚎起來,鮮血汩汩而出,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裏屋的女人被驚醒,害怕的哭起來,只是沒人理會那邊,持矛的年輕人又是開口說話了,能聽得出,年輕人的語氣很疲憊。

    “我是趙進,他是陳晃。”

    聽到這兩個名字,何偉遠驚愕的忘記了巨痛,渾身震顫了下,愕然問道:“你們你們”

    這怎麼可能,必死的殺局,上百名好手,圍殺些乳臭未於的毛孩子,怎麼可能還讓他們逃出來了,而且這些毛孩子怎麼還有膽子摸進何家莊,他們怎麼知道的?震驚、愕然、恐懼和絕望,種種情緒充斥著何偉遠的心頭。

    看著何偉遠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情,趙進冷笑了聲說道:“何員外沒想到我們幾個能活下來,還能摸進你莊子上來吧”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2-3 17:23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何家莊上

    “我我”何偉遠不知道說什麼,結巴了兩個字又被腿上的巨痛打斷,隻能拚命用手捂住,可血還是從指縫裏不住的滲出來。

    趙進用矛尖直接把何偉遠的下巴抬起,又是冷聲說道:“想不想說說事情的來龍去脈,你是一定要死的了,何家莊也要抹去,你是想帶著一肚子話走,還是說完了走?”

    聽到趙進這話,何偉遠渾身顫抖一下,抬頭怨毒的盯著趙進,咬牙忍了半天,才緩緩說道:“原本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做那飄香酒坊卻斷了老夫的路,老夫怎麼能容你。”

    趙進平舉起長矛,森然說道:“我要滅掉你何家莊,我要用你的莊子做我的酒坊,我要拿走你的一切,讓你子子孫孫都不得翻身。”

    話音一落,長矛猛地刺入了何偉遠的小腹,然後雙腕一翻,何偉遠又是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等趙進抽出長矛的時候,他隻能躺在地上打滾,趙進這三刺讓他一時死不了,卻是無與倫比的痛苦。

    陳晃提著刀走了過來,看著地上翻滾的何偉遠,冷聲說道:“只可惜不能把你千刀萬剮”

    “救我救我”何偉遠的硬氣在痛苦中消失無蹤,他忍不住開始求饒

    趙進和陳晃就那麼冷冷看著,裏屋哭泣的女人已經不敢出聲了,何偉遠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力氣漸漸小了,卻不停的在那裏哀告。

    “我什麼都說我什麼都說林寡婦家那件事是我安排人做的,本來想讓她家捐獻給教裏,沒想到林寡婦死活不肯,我安排人殺了她一家,然後找了個急用錢救命的教眾頂罪”

    “。木先生說我不該對教眾這麼做,當時各路傳頭都恨木先生擋著大家發財,我慫恿周各莊那幫人動手”

    “人為錢財,有什麼不對,別處都靠著這個發財睡女人,憑什麼我們徐州清苦”

    “林寡婦,林寡婦,你別過來我我給你憑什麼,憑什麼別人可以謀奪我家,我就不能謀奪你家,別過來”

    血流的速度變慢,掙紮的幅度也在變小,何偉遠的話也變得沒有條理,他臉上露出了恐懼的神色,看來已經出現了幻象。

    趙進和陳晃對視一眼,都有些愕然,卻沒想到自己經曆的這麼多事都和這何偉遠有關係。

    當年第二次去法場觀刑,斬首的那個人說是殺了林寡婦一家,原來是這何偉遠找來頂罪,怪不得臨死前有那樣可怖的表情。

    陳晃想到的事情並沒有趙進多,趙進把前後許多都串聯起來,木先生暴死的發端就在這裏了,因為謀奪林寡婦財產的事情和聞香教徐州各處傳頭矛盾,這何偉遠在背後策動慫恿,有人出手殺了木先生,然後這何偉遠成了聞香教徐州的會主,接下來就是和趙進這邊的衝突了。

    血流滿地,何偉遠身體僵在了那裏,趙進沒有一絲可憐,只覺得這廝罪有應得。

    “大晃,砍了他腦袋。”趙進開口說道,陳晃上前就是一刀,立刻身首分離。

    趙進把長矛在何偉遠的衣服上擦拭幾下,恨恨說道:“腦袋拿回去祭奠大雷,身子丟到野外去喂狗”

    陳晃點點頭,趙進揚聲說道:“自己穿好衣服出來,不然你也活不了。”

    說完這句,趙進一腳把何偉遠的腦袋踢出了屋子,然後和陳晃回到了院子裏,和趙進預料的一樣,何家莊這邊空虛異常,當然也和何家莊的地位有關,何偉遠是聞香教會主的事情未必很多人知道,可大家都知道何偉遠和聞香教關係密切,也知道他是本地土豪,有這兩點,就可以讓江湖道上的勢力不敢造次了,所以也不用花大力氣守禦。

    趙進和夥伴們翻牆進來,因為時間太早,衝過第一個院子的時候居然沒有人,在第二個院子抓住一個早起灑掃的莊丁,逼問幾句之後就知道了何偉遠的住處,還知道了莊子裏現在沒什麼男丁,只有一位周先生比較要緊。

    當即兵分兩路,劉勇和吉香去盯周先生那邊,他們四個人衝到了這邊,董冰峰已經到了廂房的房頂,王兆靖則在院門邊,趙進和陳晃兩個人正麵衝擊。

    看到何偉遠的首級滾出來,董冰峰和王兆靖也知道大功告成,都跟著聚了過來。

    每個人臉上都沒什麼成功的喜悅,都在恨恨的看著何偉遠的腦袋,趙進直接說道:“如果院子裏有什麼護衛,剛才放聲慘叫的時候就應該殺過來,現在不用擔心遇到什麼抵抗了,咱們兩人一組,把這宅院裏所有的人都集中起來,讓他們自己捆上自己,到中間那個院子,有抵抗和逃跑的,格殺勿論。”

    董冰峰和王兆靖點點頭,腳步匆匆的出去了,趙進和陳晃對視一眼,兩個人也大步向外走去,屋子裏那個女孩子是留是走,都不值得關注。

    何偉遠的宅院不小,上上下下幾十口人,但羊再多也是被狼吃,看著渾身是血,拿著兵器的趙進等人,這些家人仆役什麼的大都不敢反抗,乖乖的彼此綁好,聽候發落,也有幾個心思活,膽子大的,不過被董冰峰開弓射死兩個,被陳晃用刀背砸斷了兩個人的胳膊之後,都老實了。

    趙進一直在抬頭看著天色,從太陽的位置上判斷時刻,昨天他安排石滿強帶著人過來,現在城門已經開了,不知道他們到了何處。

    “幾位公子爺,幾位公子爺,小的願意反正,小的願意反正”大部分的人都在哭泣和沉默,隻有一個人喊的震天響。

    “這個人就是他們說的那個周先生,不是管家,可在這裏說話比管家好用,說那個何老賊很信他。”劉勇在趙進耳邊說道。

    那被叫做周先生的人胡亂裹著一件棉袍,發式打扮看著像是個讀書人,可現在卻滿臉驚慌神色,拚命的喊叫求饒。

    這周先生發現趙進看過來,立刻扯著嗓子喊道:“這何家藏汙納垢,不知道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家還信奉邪教,意圖謀反,公子爺,大老爺,小的周學智,願意戴罪立功。”

    趙進眉頭皺起,他這兩天殺人太多,一舉一動都是殺意凜然,他這細微表情卻把這周先生嚇破了膽,喊聲卻更大了:“大老爺,這何家藏錢的地方小的也知道,這何家一切小的都知道,小的願意戴罪立功,請大老爺開恩。”

    何家的人看著這周學智的眼神都充滿厭惡,還有的直接朝著他身上吐唾沫,那周學智根本不在乎,只是熱切無比的盯著趙進這邊。

    “慢慢走過來。”趙進揚聲說道。

    這周學智臉上狂喜,動作卻不敢過大,緩緩站起,從人群中穿行過來,他當然不敢亂動,那邊董冰峰的弓雖然沒有拉開,但箭支始終搭在上面。

    他好不容易從人群中走出來,於脆利索的跪在地上,碰碰磕了幾個頭,他手臂被捆,磕完頭之後就無法起身,趙進直接用長矛挑了一下。

    “你什麼都知道?”趙進問道。

    “小的小的什麼都知道。”被趙進近距離一看,這周學智就忍不住打了寒戰。

    “伏殺我們的事情你也知道?是你出的主意嗎?”趙進平靜說道。

    他說的平靜,那邊周學智嚇得立刻磕頭下去,連聲分辨說道:“何老賊才是定計的人,小的只是拾遺補缺,小的還勸過那老賊,公子們在徐州城內頗有實力,事後家人追查報複,恐怕難以收場”

    正說這個,在後面人群堆有一個女人憤怒的喊道:“平時還不是你給老爺出主意,這時候倒是賴老爺了”

    那女人一喊,董冰峰立刻舉起弓箭,被捆起來的眾人都嚇得低頭彎腰,本來周學智雙手被綁在身後,磕頭下去就沒辦法直起身,可這時候卻不知道哪來一股勁,用腦門在地上撞了下,硬生生借力彈起來,額頭青紫一片,但也顧不得了,在那裏嚷嚷著分辨說道:“大老爺,爺爺,何偉遠這老賊為了不讓別人侵吞家產入了聞香邪教,有這等心性的人物怎麼會聽小的指派,小的身為師爺,拿著別人給的銀子,自然要出點主意,可這件事,小的真心勸過何老賊啊,他不聽小的也是沒辦法”

    看著趙進神情冷漠,這周學智眼睛都快滴血出來,扯著嗓子喊道:“小的知道底細,小的還知道這何偉遠燒香上供的地方,小的知道這聞香教徐州分會的每一個傳頭,小的什麼都知道,大老爺如果饒了小的,小的什麼都能做。”

    說完之後,又那麼磕頭下去,動作到半截,卻被趙進的長矛停住了身體,趙進看了他一眼,冷聲說道:“記著自己的話,不然就算官府護你,你也要死

    話雖然說得狠,但周學智卻知道自己命保住了,情緒大起大落,眼淚止不住流了出來,看著趙進轉身,咬咬牙又是說道:“大老爺,小的再求大老爺一件事,請大老爺也開恩饒過小的妻女。”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2-3 22:37
第一百九十九章 抄家

    趙進隨意點點頭,那周學智沒想到趙進這麼容易就答應了,連忙轉身說道:“快帶著孩子出來。”

    一個年輕婦人和兩個小女孩都被捆著,聽到這句話,都下意識的想要站起,但剛剛動作卻想起身側還有虎視眈眈的人盯著,看到趙進和夥伴們不在意,才艱難的站起,跌跌撞撞的向外跑來。

    就周學智一個人還好,眼見著周學智的家人也暫時有了活路,人群中立刻有了騷動,周家妻女跑到半路,一個中年婆娘猛地站起,居然要用身子去撞,邊動作邊尖聲喊道:“你們這些妖孽,彌勒降世,你們都要遭大難”

    “嗖”一聲尖嘯,一根羽箭自這婆娘的口中射入,貫穿後腦,這婆娘仰天倒下,騷動的人群頓時響起一片尖叫,隨即安靜下來。

    董冰峰面無表情的又抽出一根羽箭搭在弓上,冷冷掃視人群,經曆過昨日的殺戮之後,面對敵人的家眷親人,他心裏可沒有任何的慈悲憐憫。

    “我和小勇一起去看看各處門戶,你們看著這邊,亂動只管殺了”趙進吩咐一句,這話與其說交待同伴,不如說震懾俘虜,說完這句之後,下面的人都是顫了顫,更加安靜了。

    何家莊很大,但是何家宅院本身說不上巨大,趙進和劉勇繞著這宅院走了一圈,他們翻牆進來,然後突進殺人又快,各處門禁還沒有打開。

    按說太陽升起,何家宅院這樣的地方還大門緊閉,肯定是不正常,必然會有人懷疑,隻不過現在是正月,又是過了初七,大家都晚睡晚起的,而且何家在這何家莊是什麼地位,他們自己不出聲,誰也不敢過來多事。

    “昨天那夥雜碎怎麼也有百餘騎,在這何家莊進進出出,居然沒有人告訴官府,這城外真是無法無天的地方,咱們在城內想除掉誰還要晚上去”走到一半的時候,劉勇恨恨的說道。

    “原來以為在城內安全,現在想是被這徐州城圈住了手腳,結果成了聾子瞎子,咱們也要出城。”趙進感慨說道。

    劉勇點點頭,開口說道:“等回去之後,那高家莊一定要拿下來”

    趙進停下腳步,看著一道小門說道:“還要什麼高家莊,就在這個何家莊了。”

    劉勇一愣,隨即點頭,還沒等說話,趙進開口說道:“聞到味道了嗎?”

    專心檢查,又在聊天,劉勇還沒注意到,聽到這話才抽動幾下鼻子,開口說道:“酒糟味”

    因為飄香酒坊的存在,大家對這個味道都很熟悉,也正因為熟悉,所以下意識的習以為常,有時候注意不到。

    “那何偉遠之所以設下殺局,就是因為牆外這酒坊,咱們的飄香酒坊搶了他的生意,這裏已經有酒坊,不比我們新建要方便很多嗎?”趙進開口說道。

    劉勇點點頭,低聲說道:“還是大哥想得周到。”

    從年前開始,趙進和夥伴們就一直為酒坊的新址操心,這一刻終於解決,但大家的情緒都不怎麼高。

    兩個人又向前走了兩步,劉勇回頭說道:“大哥,城內城外這麼多人命,咱們是不是要在城外先等著,等風聲過去,你們先留在這邊,我先回城看看,酒坊和貨場那邊都離不了人。”

    “有什麼不能回去的,咱們身為公差,抓獲邪教妖人謀反大案,這麼大的功勞,官府要重賞的。”趙進開口說道。

    劉勇原來對官府敬畏異常,就算最普通的白役公差都怕得要命,可跟著趙進他們時間長了,對官場上的門道也了解了很多,聽到趙進這麼說,他先點點頭,沉吟了下又擔心的說道:“大哥,知州大老爺那邊能按照咱們說的做嗎?這麼多人命。”

    趙進剛要回答,卻聽到外面的喧鬧聲,劉勇立刻把兵器拿在手上,他們畢竟六個人控制好大一片宅院,還有近百名俘虜,如果真有什麼變故,又是一場惡戰。

    “大哥,我來了,大哥”外面有人大喊,這聲音趙進和劉勇都很熟悉,石滿強來了。

    “石頭來了”劉勇脫口而出,這句話說出後,居然眼淚也流下來,趙進身子也晃了晃,昨日遭遇伏擊,連夜趕路突襲何家莊,雖然有預測和把握,但也是在行險,到現在才算是一切都定了。

    驟然放鬆,趙進甚至想躺在地上睡一覺,希望醒來之後什麼都沒有發生,但這僅僅是想想而已,他晃了下就穩住心神。

    他和劉勇所在的位置距離大門不遠,兩個人趕過去把門打開,外面已經不在喧鬧,百名家丁整齊列隊,眼眶通紅的石滿強站在那裏。

    “大哥,我我怎麼沒跟你們一起”石滿強粗聲說了兩句就哽咽起來。

    盡管昨天叮囑董冰峰報信的時候不要說,可這樣的事情也瞞不住,不管是自家父親那邊,還是張虎斌那邊都會去說。

    一提這個,趙進也感覺鼻子發酸,擺手說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石頭,你帶著十個人去裏麵看押俘虜”

    趙進開始下達命令,石滿強帶著家丁去看押俘虜,張虎斌領著四十個人在外面守衛,又有三十人由劉勇領著作為機動,負責院內的各處要害,其餘的二十人趙進帶著回到了院子中。

    張虎斌在昨日的伏擊戰裏稱不上勇猛,卻足夠的機智機變,能躲藏起來,還殺了一名敵人的弓手,加上前面那些機靈的表現,當然值得重用。

    回到院子裏,第一件事就是由家丁們重新捆綁俘虜,他們自己綁自己,總會有空子可鑽,昨日在官道上折損了十幾名弟兄的事情,家丁們也已經知道,有的人擔心自身,更多的人則是憤怒悲傷,動手時候難免泄憤,場中哭叫一片

    家丁們一來,陳晃和王兆靖他們總算能夠休息,各自找了一個地方坐著,看到場中這樣的場面,王兆靖神色卻有些不忍,猶豫了下上前對趙進說道:“大哥,這些老弱婦孺不必這麼對待,讓家丁們輕些。”

    趙進伸手拍了拍王兆靖的肩膀,低聲說道:“對敵慈悲,就是對己殘忍,他們罪有應得。”

    王兆靖愣了愣,趙進既然放低聲音,對他來說就不是訓斥,而是講述道理,他沉思一下,點點頭又是回去。

    把這些人捆綁好,趙進選了兩個看起來格外害怕的僕役,叫上周學智夫婦一起,去搜何家大院裡面的隱秘地方,這樣的人物,院子裏肯定有些機關暗室

    果然不出趙進所料,夾牆、地窖、地道都被找了出來,但卻沒有人藏在裡面,原因很簡單,趙進他們衝入的太過突然,所有人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而且何家這邊,地窖、夾牆這樣的隱秘地方,只有何偉遠一個人知道,家人僕婦們隻是隱約有個判斷,平時也不敢去找,現在為了戴罪立功,指點方向出來,家丁們仔細搜尋,就找出來了。

    人沒有找到,收獲卻不小,金子銀子銅錢雜七雜八的堆起來,差不多有一萬三千多兩,按照周學智的交待,這些銀子不僅僅是何偉遠的私財,還有些要給出去的好處,還有給山東總壇上供的香火,這兩筆都是大錢,要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成色不錯的銅錢。

    除了現錢之外,在庫房裏居然還有上千匹綢緞,盡管大家都不太懂綢緞成色,可看花紋光澤估計是上好的貨色,綢緞邊上還有十幾個箱籠,裏麵放著的都是各式南貨,還有幾袋子香料。

    靠牆的地方則是有三層的木架子,上麵都是用草袋子包括著的瓷器,倉庫不過三間平房,裏面裝著的東西五花八門,也值個幾千兩銀子。

    解釋這些東西的時候,周學智遲疑了下,但還是知無不言,這些都是贓物,何偉遠身為土豪,窩贓銷贓也是本行之一,這在江湖上還有個說法,叫做“窩主”。

    大凡在交通方便的村鎮,土豪都有這個副業,各路盜匪的贓物都會彙集到這邊,坐地的土豪窩主低價收進,再用相對高的價錢賣出,利潤極為豐厚。

    徐州城雖然凋敝,但緊鄰黃河,距離運河也不遠,更是陸路樞紐,過路商旅不少,劫財害命的強盜也不少。

    錢財點過去,又在地窖裏取出來了各式兵器,雁翎刀二十把,樸刀三十把,長矛六十根,弓十張,箭千餘支,然後還有棉甲十身,鎖子甲五身,這些也都保護的非常好,讓趙進沒想到的是,除了這些之外,居然還有兩杆火銃,盡管這火銃製造的頗為粗陋,連槍管都不怎麼直。

    這些兵器也保存的很完好,按照周學智的話說,幾次黃河泛濫,何偉遠第一著緊錢財,第二就是這些兵器了。

    讓大家沒想到的是,錢財、贓物和兵器都保存的很不錯,那些關於聞香教的神像、經文、標誌、符咒之類的卻在一個偏院裏,看著都很破舊,這個狀態怎麼看都不像是為了隱蔽,根本就是不用心。

    “何老何老賊入教是為了求個助力,那裏會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不過是借此控制這一片的教眾,他也是進學有過功名的人物”周學智解釋了一番。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2-3 22:51
第二百章 尋根究底

    但不管新舊,有了這些東西就已經可以給這何偉遠定下大罪,有明一代,對民間教門控製的最嚴,稍有牽扯就是千刀萬剮的死罪,不過雖有嚴刑酷法,可明時民間教門卻最為興盛,這也是諷刺。

    最有價值的卻是一份名冊,何偉遠到底是讀書人出身,一切喜歡用文字記錄下來,徐州城內大小傳頭的名字和住處都在上麵,由此可見,何偉遠對聞香教的態度也就是這麼回事,如果他被抓,別人靠著這份名冊就可以把徐州的聞香教眾全部抓獲,這麼要緊的東西,何偉遠甚至沒有用暗語去寫。

    藏錢藏兵器的地方都是下人仆婦們告訴的,周學智卻找到了名冊和賬本,按照這個周學智的態度,賬本明顯是更重要的東西。

    賬本上同樣沒什麼遮掩,進項寫的是米麥,出項則是酒,周學智拿到這些賬本後,臉上居然有些驚喜的神情,彎腰低頭的對趙進說道:“大老爺,這裏麵就有一座金山”

    “金山“這個詞,趙進開設酒坊後聽到太多次了,聽這個沒什麼風骨的周學智說起,他隻是淡淡點頭,示意對方解釋。

    “大老爺,何家酒上賺錢,但糧食上賺的更大”

    何偉遠的第一句話倒是讓趙進有了點興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飄香酒坊的錢也賺在這價格低廉的高粱上,難不成何家也有這個訣竅,但沒有自家那法子,何家做出的酒想要能喝就不能用高粱,米麥豆三項,用什麼也不會有這麼大利潤。

    “北上運糧的漕船,那些漕丁靠水吃水,每年都有大量的漕糧弄出來,這些糧不少都拿來跟何偉遠換酒,上好的大米賣出個高粱價錢,然後折算成酒價”

    聽到這個,趙進倒吸了口涼氣,一石米如今要賣到一兩銀子,銅錢要一千兩百文,這居然賣成了高粱價錢,差價足足六倍,折算成酒價,等於又賺了一道,自家一斤酒差不多十倍利潤,這何家的酒恐怕也有差不多的利潤。

    “可年前漕上的人在隅頭鎮喝了大老爺你們的酒,糧食什麼的要靠漕丁弄出來,他們覺得好喝了,自然不會去喝何家的酒,而且大老爺你們的酒價錢更低,所以那邊采購的大宗就要轉到你們那邊了”

    其實何家的宅院才搜索了一大半,但說到這些,趙進索性停住不走,專心詢問。

    “那邊是什麼人?”

    “回大老爺的話,那邊是聞香教山東總壇的,據說還是很大的人物,不過何偉遠每次款待,小的都隻能在外麵等候。”

    “既然都是聞香教眾,你們這麼多年利益糾纏,為什麼還要根據價錢口味選擇?”

    按照道理的確是物美價廉的貨物好賣,但實際中,質次價高的也有市場,這裏麵的貓膩古今中外都一樣,趙進不信那個什麼總壇的人物會出於公心。

    聽到這個,彎腰回話的周學智苦笑了聲回答說道:“小的雖然不知道內情,可大概的也能猜到,漕丁中信教的人極多,他們本身就是教眾兄弟,南北行船,來往要論月計算,需要喝酒來解乏排解,酒坊裏的酒,大部分都是漕丁自己喝掉了,他們自己弄得出糧食,如果有更好的酒,他們自己就去換了喝,根本管不了,所以隻能順應民意了,不然那邊就賺不到錢,誰會管何偉遠死活。

    趙進長吐了一口氣,聽到這裏,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大概摸清楚了,自己不知不覺間得罪了人,斷了這何偉遠的暴利財路,而且這漕糧換酒的生意馬上就要轉移到自己身上了。

    斷了財路是一方麵,如果奪了飄香酒坊,那麼何偉遠的暴利會更加驚人,這一反一正,生死攸關,巨大利益,雙方麵作用下,這何偉遠鋌而走險,然後有了現在這個局麵。

    趙進在那裏沉吟,周學智小心翼翼的觀察,他把這個當成自己的機會,盡管何偉遠在關鍵核心的事情上瞞他,可周學智還是千方百計的打聽到了不少東西。

    周學智當初打聽這個,是想拿來自己發財,可現在說出來,卻是用來保命了,這等要緊的事情,何偉遠一向不讓人知道,各個環節彼此間隔,收糧、賣糧、做酒、運酒的各方麵都是不知道其他環節做什麼,周學智認為何家莊上下除了何偉遠之外,也就是他能知道個大概,知道怎麼運轉。

    這麼大的一注生意,而且可以天長地久的做下去,現在就自己能夠運轉,拿出來做交換應該能夠保命。

    看著趙進神色有略微的緩和,他又是跪在地上,懇切無比的說道:“大老爺,小的願意把這一切都告訴大老爺,願意為大老爺做牛做馬。”

    “想活命嗎?”趙進淡漠的語氣讓這周學智渾身冰冷,他能做的隻是點頭

    “你去衙門招供,把何偉遠信奉聞香教所作的傷天害理之事全都招供出來,那些塑像神符什麼的就是證據,人證物證口供,你要把這個辦成鐵案,能做到嗎?”

    周學智身體劇烈顫動了下,瞬時間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開口說話,聲音都在發抖:“大老爺,爺爺,這是殺頭的罪名,小的都說了,也免不了個斬立決,小的對爺爺還有用。”

    趙進低頭瞥了他一眼,冷聲說道:“何家莊盯了我這麼久,想來你也知道我做事做人的口碑,你信我就能活,不信就得死,自己權衡吧”

    周學智身子顫抖了一會兒,看著好像要崩潰的時候,卻挺直了身子問道:“大老爺,小的若是照做,小的妻女性命能保住嗎?”

    “只要她們不亂來,就能活命”趙進回答的很簡短,說完後轉身出了門,隨即進來幾名家丁將周學智捆綁起來。

    接下來還是搜到不少東西,不過和前麵的收獲相比就算不得什麼了,比如說何家莊裡面的田契和房契,還有不少收租收賬的條子,這些東西手裏有刀就能收上來,沒刀就什麼也不算,在趙進手裏,這當然能變成現銀。

    午飯就是在何家吃的,何家莊的其他住戶也發覺何家出事了,可看到外面那些拿著兵器的壯丁,誰也不敢多說話,何況午飯時分,在城內又有捕快過來,有官府的人出面,誰也不敢有什麼異議了。

    太陽偏西的時候,何家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裝到了大車上,所有可以算作信奉邪教證據的東西也都被帶走,名冊和賬本放在單獨一輛馬車上,由劉勇和吉香看守,至於何家上下也都是被捆著帶走,真正行動不便的老弱也給了一輛馬車。

    趙進沒有在何家莊留什麼人,因為這裏距離城內太遠,萬一有事顧不過來

    天色將黑,城門快要關閉,趙進一行人到達了徐州城,和早晨相比,大家的外表利索了些,在何家洗漱,又找出合身的衣服換上,回程時又在大車上輪流睡了會。

    還沒到城門,門前就有一幫人迎了上來,趙振堂、陳武、董吉科,還有吉香的父親,倒是王家只來了一位管家,這等官紳人家講究比別人就是要多。

    每個長輩看到自家孩子回來,都有鬆了口氣的感覺,還沒等他們問話,趙進在大車上站起抱拳說道:“讓諸位叔伯擔心了,還請諸位叔伯先回,晚輩們還有些事情要做。”

    昨天在官道上發生了什麼,來到這邊的人都心裏清楚,現在看到平安歸來,心裏的高興就不必說了,只想著一起回家不要出門,卻沒想到趙進說出這樣的話來。

    有人想要反駁,不過話卻說不出口,趙進客客氣氣的話,大家卻都不敢反駁一句。

    他們只能目送著車隊駛入城門,倒是總捕頭陳武忍不住喊了句:“大晃,你小心點。”

    陳晃隻是點點頭,大家就這麼坐在車上,家丁領著車隊向貨場那邊走去,趙進他們木然的坐在車上,陳晃突然悶聲開口說道:“大雷的家人應該還不知道,我們爹媽能看到我們回來,大雷回不去了。”

    趙進低下頭,董冰峰在馬上捂住了眼睛,陳晃仰頭看天,石滿強不住的抽動鼻子,吉香和劉勇不停的擦拭眼淚,大家就這麼沉默的走了一會,趙進從馬車上跳下,開口說道:“張虎斌領著大車回去,沒我在不許卸貨。”

    張虎斌連忙答應,趙進已經換了一根長矛,下車後揚聲說道:“家丁們回貨場待命,兄弟們跟我去李順那邊。”

    兵分兩路,在城內大家當然是熟門熟路,天已經黑下來的時候,趙進他們來到了李順家這邊。

    李順家不大,所以五十個家丁就圍了個嚴嚴實實,遠遠的能看到有幾個人探頭探腦,也不知道是想看熱鬧還是想打聽消息,不過沒人敢靠近這邊。

    趙振堂昨天在林子裏守了一夜,按照趙進的安排,一早就帶著那些馬匹回城了,百餘匹馬自然要放在城外,可這麼大的動靜聲勢城內有心人肯定知道,跟著趙振堂去的那些差人口風也不是那麼嚴實,消息就開始流傳開來。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2-3 22:56
第二百零一章 被自盡

    百餘名江洋大盜、半路伏擊、被趙進幾個人殺了個乾淨,這消息不管怎麼傳,都會讓人震駭無比,所以趙進的家丁圍住李順的宅院,大家連看熱鬧都不敢看了,膽大的才敢遠遠張望。

    “各位爺,宅子裏有人犯了急病,求各位爺放小的出去請個郎中,行行好吧”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正在那裏不住點頭哈腰的懇求。

    “滾回去,先是有人要跑,然後說要買飯,又弄了幾個娘們出來哭,現在又說有病了”雷財冷笑著譏諷說道,口中說,手裏的長棍直接抽了下去。

    雷財半路跟隨趙進,沒經過什麼訓練,還是董冰峰傳授了他最容易掌握的棍術,這一抽實際上是有分寸的,因為那人手忙腳亂的閃避,居然還能躲開,隻是被身後門檻絆了下,直接坐到地上,引起哄堂大笑。

    這管家起身後就要關門,卻聽到有人揚聲喊道:“不要關。”

    聲音不大,雷財卻立刻聽出是趙進的聲音,他反應的很快,手中長棍猛地向門內戳去,想要關門的管家被刺中,直接坐在地上。

    趙進和夥伴們走了過來,家丁們齊齊行禮,趙進點點頭,然後開口說道:“開著好,要不然還要砸爛了。”

    “雷子,任何人都不能進來。”趙進說了句,雷財面色嚴肅的點頭答應。

    趙進和同伴們沉默的走進院子,院子裏的僕役婆娘什麼的都嚇得瑟瑟發抖,連忙閃避,更有那護院打扮的人直接跪在一邊磕頭,沒口子的說道:“不干小人的事,不干小人的事。”

    “放火,把柴房點著,著火了就有人來救火,咱們就能出去,你們快去,快去”突然間一個歇斯底裏的聲音響起來,正是那李順在叫喊。

    趙進他們的腳步沒有停頓,就那麼直接走了進去,到了李順居住的內院,能聽到女人在哭天喊地,丫鬟跟沒頭蒼蠅一樣的亂跑,然後還有那李順喊著放火的嚎叫,可一直等他們走近內院,也沒見到火燒起來。

    推開門進去,屋子裏的哭聲一停,隨即聲音變小了許多,在正堂那裏大喊的李順也停住了癲狂,呆愣愣的看著來人。

    平時很注意修飾的李順現在披散著頭發,雙眼赤紅,身上胡亂穿著中衣,就和個瘋子一樣,但他清醒的很,看到趙進後就顫抖著向後退,滿臉都是恐懼絕望的神情。

    “趙公子進爺進爺”李順連換了幾個稱呼。

    “進爺,高家莊白送給進爺,雲山寺還有好多產業,小的都可以做主送給進爺小的什麼都可幫忙,進爺能拿下雲山寺我手裏還有三千兩你若碰我,雲山寺不會和你善罷甘休”在趙進他們的注視下,李順漸漸被恐懼壓倒,開始語無倫次。

    “把無關人等都趕出去”趙進說了句,劉勇、吉香和石滿強立刻向兩邊屋子走去,趙進向前兩步,抬腳狠狠踹向李順。

    李順根本躲不過,直接被踹翻在地上,捂著屋子蜷縮成一團,這時兩側屋子裏響起驚叫,有女人驚慌的跑了出去。

    陳旱跟著上去,一腳踢在李順臉上,立刻滿臉是血,王兆靖和董冰峰也咬著牙準備上前,正在這時候,趙進卻開口說道:“不要打了,重傷不好看。”

    那邊李順牙都被踢掉了幾顆,滿嘴是血,可現在根本顧不上這些,在那裏呻吟著喊道:“饒命,饒命,小的一時昏了頭,我願意把家產全部奉送,饒命啊”

    趙進卻朝著臥房走去,出來的時候手裏卻拿著幾尺布,像是床單之類的東西,然後搬來一把椅子,踩著椅子上去,將這條布掛在房梁上打了個結。

    看到這個,大家都明白趙進要做什麼了,趙進比了個手勢,陳晃上前把李順抓了起來,李順還想掙扎,陳晃重重一拳打在李順的肚子上,整個人立刻軟成一灘,石滿強上來幫忙,把這個人直接弄在椅子上,頭顱套在那布繩結裏。

    兩個人按著,李順想動都動不了,或許知道自己接下來的結局,李順的聲音尖利了起來:“這麼大的產業被你們幾個毛孩子霸著,誰不眼紅,我不動手,雲山寺那些老和尚也要動手”

    “你害死了我兄弟”趙進說了句,一腳踹開了椅子,李順的身體猛地下墜,他的喊叫戛然而止,直挺挺的吊在了房梁上。

    看著在房梁上擺動的屍體,屋子安靜一片。

    “鼠輩。”趙進恨聲說道,隨即領著眾人出門。

    “留三十個人在這裏,在衙門的人過來之前,這屋子不許任何人進入,李家所有人都圈到一個院子裏去,雷財去衙門報案,就說李順勾結江洋大盜事發,畏罪自盡。”趙進開口吩咐說道。

    除了雷財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沒有指派人手,但趙進和兄弟們之間早就有了默契,各有人自覺站出來去忙碌。

    “小勇,你讓人去通知陳二狗和殺豬李,讓他們現在就去貨場那邊等我。”趙進又開口說道,劉勇快步出去安排。

    院子裏李順的家人連哭都不敢大聲哭,他們當然知道李順的“自盡”是怎麼回事,可誰也不敢出聲說話,生怕自己牽連進去。

    趙進一行人昂然出門,天色已經黑了,連遠遠觀望的人都消失不見。

    回到貨場,卻看著魯大領著家丁看守在繳獲的邊上,他們知道這些東西貴重,各個臉向外站著,至於何家的那些俘虜,也都在寒風中凍著。

    “東西搬進去,人放到庫房那邊鎖起來,給他們點吃的喝的,周學智帶到我那個院子來,他家人單獨安頓,待遇好些。”趙進簡單吩咐一句,回來和留守的家丁們立刻開始忙碌起來。

    獨院裏的屋子已經燒熱了夾牆,屋內溫暖如春,走入這個屋子,大家都沉默的坐下來,想想在十幾天之前,大家還在這裏笑著喝酒,一起爛醉,誰能想到這麼快就天人永隔。

    周學智隨後被家丁們帶來過來,他一進屋就忙不迭的跪下,此時周學智的臉色比來時已經好了很多,最起碼他妻女的特別對待,讓周學智放下了不少心

    “大老爺真是胸有韜略,這些家丁森森然有大軍氣啊”周學智先說了句奉承話,但他也是真心這麼認為。

    何家的私兵,各處的江洋大盜,朝廷的官軍,周學智也都看過,當初以為那才算強悍,但和趙進這邊一比頓時顯出了高下,一邊亂糟糟的不成體統,另一邊令行禁止極有規矩,自然有這樣的感慨。

    趙進沒有接話,在那裏沉默了會,然後開口說道:“何偉遠全家都是聞香教的信徒,心懷不軌,意圖造反,李順也是暗中信奉,全家入教,你明白嗎?

    聽到李順這個名字,周學智愣了下,邊上的王兆靖卻看出些門道,冷笑著說道:“何偉遠還真不把你當心腹。”

    這話聽著刺耳,周學智臉上一僵,隨即反應過來,這句話對現在的他大有好處,當即尷尬的說道:“何老賊思太重,很多事,學生也是參與不多。”

    “我說的你只管記下,大堂上就這麼招供,在這之前,你把城內何偉遠的心腹傳頭都點出來,這個知道嗎?”趙進繼續說道。

    周學智連連點頭,開口說道:“聞香教的會務小人參與不少,這個知道,這個知道。”

    那邊有人名冊和賬本的箱子搬進來,名冊找出來讓周學智查找,趙進一於人到了裡面的屋子。

    “何偉遠根本不把這聞香教當個要緊事,不然賣酒殺人的勾當周學智知道不多,聞香教教務他參與的卻不少。”在裏屋大家都有些放鬆,王兆靖坐在那裏說道。

    這時外面卻有人招呼,大家能聽出是雷財的聲音,雖說雷財和趙進他們的關係也很近,可雷財知道自己的地位,平時做事很有分寸,這等趙進他們的私密地方,都要打過招呼,得到允許後才能進來。

    劉勇把人領進來之後,雷財稟報說道:“衙門那邊已經有公差和仵作去了

    “你也辛苦了一天,去歇歇吧。”趙進點頭說道,卻發現那邊雷財欲言又止,趙進情緒不高,卻盡可能的不讓情緒影響自己的正事,他開口說道:“雷子,你先坐下,有話就說,自家人不用藏著掖著。”

    “這裏哪有小弟坐的地方。”雷財忙不迭的客氣,劉勇看到趙進的表情後,站起把雷財按在椅子上,順帶說了句“大哥讓你坐下你就坐下,讓你說你就說。”

    雷財滿臉的感激神色,小心翼翼的說道:“大哥,衙門裏那幫人麻煩的很,咱們就讓他們過去接案驗屍,萬一回去弄出些對咱們不好的結果怎麼辦,小弟想,是不是請幾位兄長的長輩出面說一下。”

    自己上吊還是被別人逼著上吊,行跡上能看得出來,更不用說趙進他們事先大搖大擺的進去,人死後大搖大擺的出來,而且還沒有威逼著李家的人改口,漏洞太多,很容易讓人翻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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