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2013-10-20 10:53: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02 4041922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1-21 04:11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口口相傳

  石滿強慎重點頭,趙進去蒸酒的地方走了一圈,盧向久和蘇大正在那裡於的熱火朝天,劉勇已經去雇傭城內的牛馬大車,吉香在酒坊裡拿到一個數目之後,連忙去城 外訂購新的酒罈子,王兆靖則是揮毫潑墨,給送去的每一家都寫一張紅紙「漢井名酒」四個字,陳晃則去往知州衙門找那葉文書。

  生意熱火成這個樣子,不管酒坊的雇工還是趙進的家丁,都需要補上大量的人手,要找葉文書把從前那些報名的人都弄進來做家丁和夥計,倒是孫大雷為自家忙碌,他拿了兩壇酒回去,讓家僕帶著酒去隅頭鎮,那邊是運河樞紐,南來北往的人多,看看這酒能不能賣出更好的價錢,所有人都連軸轉起來,

  就在品酒會結束一個時辰以後,飄香酒坊的一輛牛車裝著二十幾壇酒來到了玉柳居門前,玉柳居的夥計們早就得到了消息,連忙把五壇酒搬運下來,又給了牛車的腳錢。

  「趙老爺吩咐了,即便玉柳居這邊路遠,也要第一個送過來。」車夫接過腳錢,喜滋滋的說道,送一家拿一家的錢,跑的路少,拿的錢多,他當然高興

  玉柳居的王掌櫃顧不上這點小事,他回來後看了看帳目,又去賭坊和包房那邊招呼了下客人,然後才去後廚那邊走了一圈。

  把這些瑣事都安排完,才能走到前廳大堂歇息,剛坐下喝茶,一個衣著華麗的胖子走了進來,王掌櫃慌忙站起,笑著問候說道:「今日東家來得早,可要喝茶?」

  那胖子擺擺手,細聲細氣的說道:「早就水飽了,再喝就炸了,甲號房那桌客人你要招呼好了,那都是河上的豪傑,和我後面也有關係的,趕去歸德那邊辦事,過來在這裡落落腳。」

  王掌櫃陪笑說道:「小的還納悶呢,心想這馬上就快晚飯了,怎麼這麼早就開席吃飯。」

  河上的豪傑那就是吃漕運的人物,這些人看似江湖人,實際上都和官府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至於下午急著吃飯,肯定趕路錯過飯點。

  王掌櫃知道自家掌櫃面子大,城內城外的富貴客人過來,他過去笑著點個頭已經不錯,現在來了句「招呼好了」,那肯定要巴結著維護的,王掌櫃連忙去要安排,走了兩步卻停下,笑著說道:「東家,貴客們來的倒是巧了,今日在趙家酒坊拿回來的好酒,正好可以給貴客們嘗嘗」

  聽到這話,玉柳居的東家眉頭皺了皺,帶著點不滿說道:「老王,那小子做酒胡鬧,你怎麼也跟著胡鬧。」

  「東家,不是胡鬧,那真心是好酒,雖說比不得南邊北邊那過百文一斤的名酒,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好燒酒,在嘴裡辣,卻很順口,喝下去好像一條火線,但不是感覺燒灼,反而渾身上下都跟著暖和,真心不錯,本來還要晚上給東家您嘗嘗呢?」王掌櫃笑嘻嘻的說道。

  那東家一愣,有些疑惑的說道:「趙家那小子舞刀弄槍是個人物,還會做酒?老王你是個懂酒的,居然這麼高看?」

  「小的也是沒想到,這就拿來先給東家嘗嘗,若是東家也覺得好,再給貴客送過去,那時東家也有面子。」王掌櫃笑著說道。

  那胖子笑著點頭,王掌櫃連忙去了酒庫,看著五個沒開封的酒罈,急忙說道:「都打開,每個從底下打一提上來。」

  管庫的夥計一愣,酒罈開了泥封,酒就會散掉,所以只會喝一壇開一壇,至於這從底下打一提,卻是驗酒的法子,水重酒輕,越好的酒越輕,如果摻了劣酒或者是水,從罎子下半部分打一提上來就驗出來了。

  「快些,東家等著呢」看到夥計發愣,王掌櫃催促了句,夥計才慌忙動手。

  每一提打上來王掌櫃都只喝一小口,五口喝完,王掌櫃點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吩咐夥計將四壇封上,然後裝幾壺端出來。

  沒多久,酒就端到了東家面前,那胖東家疑惑的端起酒盅聞聞,禁不住愣了下,然後仰頭喝於,喝完之後哈出一口氣,詫異的說道:「還真是那趙進做出來的。」

  「好多閑漢都在他家酒坊外面看熱鬧,他也沒什麼買酒運酒糊弄的空隙,而且這麼大量的買,城內這些家怎麼會不知道。」王掌櫃跟著解釋幾句。

  胖東家也懶得聽這些,只是說道:「你端酒跟著我,一起去甲字房招呼下

  玉柳居也供應酒席,不過沒有散座,只有一個個雅間和獨院,這甲字都是有身份的角色才能用的。

  這雅間外面坐著四名大漢,看著是尋常護衛的模樣,可身上卻穿著鐵線皮甲,放在手邊的刀也是精鋼打造的雁翎刀,這等裝備,徐州城內也就是參將的親兵家丁能有,雅間內有六個人,也都從內向外散發出一種剽悍的氣質,顧盼間帶著煞氣。

  外面胖東家招呼了聲就推門進來,那六人都笑著站起說道:「周老闆太客氣了,我等兄弟倉促來到,招待的真是周到。」

  「咱們兩家什麼關係,說這樣客氣話豈不是生分了,徐州城內新出了好酒,特意拿來讓各位嘗嘗。」那姓周的東家笑意盎然,把酒壺放在桌上,拿起給各位倒酒,每個人都欠欠身致謝。

  周東家態度很親切的說道:「各位來徐州的時候少,不知道我們這邊出了個少年英雄,名叫趙進。」

  「趙進?就是殺了飛天豹子的那個年輕人嗎?」有人詫異的說道。

  這次換到那周東家詫異了,愕然問道:「孟兄弟也知道這人?」

  發問那人笑著說道:「十幾歲年紀,就已經沾著三十多條人命,手段狠辣無比,如今徐州和淮北一片,誰會不知道這位小爺?」

  那周東家愕然片刻,心想自己對趙進還是太輕視了,看來應該自己去見個面,而不是打發掌櫃前往。

  不過他也是場面上的人物,很快就恢復正常,笑著說道:「各位不知道,這酒就是這位小英雄做出來的,周某先不說好壞,各位嘗嘗看。」

  說完後給自己倒上一杯,舉杯示意,先於了,大家聽到這個,都好奇的看看手中酒杯,也都仰頭喝於。

  喝完之後,大家眼睛都是亮了,先前問話的那位孟兄弟說道:「真是好酒,這酒喝著才過癮」

  他一開口,其他人紛紛附和「要說好喝,未必有那些北邊南邊的上等燒酒好,但這東西就是酒啊,爺們漢子就該喝這口。」

  「秋冬在河上湖上走,要是有一口這個喝,比穿羊皮襖都管用。」

  「周老哥,再來一杯,再來一杯」

  跟在身後的王掌櫃自然不會讓自己東家倒酒,笑嘻嘻的接過酒壺,給席面上的幾個人喝。

  這幾位剽悍漢子酒量都不小,幾杯下肚,神智清醒不說,眼睛反倒亮了。

  「好酒,沒有雜味。」

  「不上頭,沒什麼水汽,身子都暖和了」

  「這要是北邊刮刀子風的地方,喝一口這個,那就是肚子裡有團火啊」

  你一杯我一杯,就連周東家都坐下和大家喝起來,每個人七八杯分下去,拿來這幾壺也就空了,王掌櫃知趣的站起再去拿酒。

  他這邊才出門,那孟兄弟笑著說道:「這趙進還真不簡單,能打能殺,心狠手辣,居然還有這樣的手藝。」

  「你們不知道,這趙進還有幾個兄弟,也都是出挑的很。」周東家笑著說道。

  沒多久,王掌櫃把酒拿過來,自然挨個倒酒,有人點頭客氣,身子卻晃了晃,穩定下來才驚訝說道:「這酒的勁兒還真不小,現在泛上來了,倒是不難受。」

  本來一於人只想在玉柳居這邊吃頓飯就走,喝的高興,索性不走了,那周東家感覺自己面子很足,也是高興的很,把這些人都安排下來,搖搖晃晃的去往大堂,他自己覺得沒事,身後那王掌櫃卻已經攙扶幾次,終於一次踉蹌的步子太大,險些摔倒,周東家這才意識到自己喝多了,伸手摸摸腦門說道:「差不多一斤酒下去了,居然頭還不疼,不錯,老王,你再去那邊買些回來,價錢好說。」

  聽到這話王掌故頓時苦笑,開口回答說道:「東家,趙公子一次只賣五壇

  「誰會有錢不賺,這小子真古怪,我先回去睡會,等醒了你記得提醒我,這人我要見見。」周東家的言語都有些含糊了。

  類似的事情在雲山樓也上演,大家都會做生意,晚飯開始的時候,雲山樓的掌櫃給每個雅間送了一小壺過去,差不多就是每位一盅的量,能在雲山樓吃飯的人物也都不是尋常角色,最起碼銀子是不缺的。

  「咱們兄弟又不差錢,拿些好酒來。」有顧客當即甩了臉子。

  掌櫃和夥計們笑著解釋,說這酒不是賣的,是請各位品嘗,喝好了再說,要其他的酒,隨時供應。

  就有以宴請為主的先拿了貴的酒,等酒過三巡,大家都隨便起來,談起徐州城的趣事,就把趙進釀的那漢井名酒拿出來,大家想要試試有多難喝,也算是個笑話談資



第一百六十二章 花花轎子

    在趙進面前都要彎腰低頭,可背後說他酒做的難喝,這也是樂子。

    沒曾想一杯酒下肚,立刻品出滋味了,連忙喊夥計來要再加,但夥計們都是苦笑著說道:“賣光了”

    雲山樓專做酒宴生意,酒是大宗,比玉柳居耗用的不知多多少,有人嘗出好來,立刻再加,許多人如此,等那些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就已經沒酒了

    這樣的場景徐州城內處處出現,倒是不少老百姓感覺不同,按照城南一些酒鬼的說法:“酒倒是不錯,就是味道稍微寡淡了點。”不過他們還有另外一句話:“賣酒的都沒良心了,就不能攙點水。”

    也不是家家生意都好,也有不少人買來酒一時間賣不出去,但喝酒的不買,賣酒的卻來買,幾家生意好的大店知道去飄香酒坊買不到,直接打發夥計趕著大車全城搜酒,一斤加價十文或者二十文,這就等于是零賣的價錢了,那些生意不好的也願意出手,加價買回去的也不虧,反正可以再加錢賣出去。

    城內幾家大店的買手在城內碰到了好多次,想要買下來只能加價,一斤最多能加到五十文上,對這些大店來說,就算暫時會賠,也不能告訴客人沒有,更不能讓熟客去別家喝這個酒。

    漢井名酒的熱火消息還沒有傳到趙進耳中,但他能從自己父親回家時的興奮描述感覺出來。

    “今晚那幫孫子還笑話我,說酒不好喝,大家就多吃點肉,結果兩壇子被這些酒鬼喝了個精光,還想再喝卻沒了,一個個的還要去那些賣酒的小地方喝個痛快”

    趙進並不僅僅喊來了各家賣酒的,還讓自己父親請衙門的捕快和文吏喝酒,這些人也是消費燒酒的大戶。

    當然這夥人消息靈通,也知道趙進用高粱做酒,很多人等著看笑話,很多人言語裏有意無意的譏刺趙振堂幾句,這次也是讓自家老爹揚眉吐氣。

    “這酒真不錯,以後每天拿些回來。”趙振堂明顯喝多了,興奮的很,趙進笑著說道:“爹,酒喝多了傷身,孩兒每天只拿回二兩。”

    “你小子還舍不得了”趙振堂哭笑不得指指趙進,卻沒有繼續計較下去,只是笑著說道:“今天那些酒送到衙門各位老爺家裏了,他們可沒人覺得是人情,心裏不知道怎麽想呢?”

    “不妨事,等明天一切就不同了。”

    父子聊了一會,趙進卻沒有留宿家中,夜裏就急忙去了酒坊,按照現在這個勢頭,銷路漸漸大開,主要操心的就是生産了。

    酒坊外手持長矛的家丁們列隊巡邏,酒坊內挂著燈籠,大家都在熱火朝天的忙碌。

    “東家,酒糧也就不到五千斤了,高粱還存著八千多斤,要是賣的好,這些根本不夠用。”

    “幾家糧行都已經打好招呼,你酒窖裏的酒糧不要空,蒸酒不要停,我這裏一切都能給你們維持住。”

    “東家,各個賣酒地方的酒壇子空了就要快點拿回來,不然也不夠用了。

    “我會安排人過去,有句話你們要記住,一定要按照昨日的規程來,發酒糧,蒸燒酒,換天鍋水,一步都不能省,如果東西不合格,甯可停下來不做,明白嗎,咱們這招牌剛立起來,無論如何不能砸了”

    在酒坊中,趙進面色嚴肅的叮囑,盧向久和蘇大也不是頭腦發熱的愣頭青,他們也明白這個分寸。

    當天晚上,趙進就沒有回去睡,直接呆在酒坊裏,第二天,吉香等人去陳宏那裏支取銀子去各處采買下定金,精打細算的陳宏這次給錢給的很痛快,因為局勢已經徹底明朗了,花一文錢出去,必然能拿回九文錢甚至更多,這樣的生意為什麽不做。

    也就是天剛剛亮,城內各處的掌櫃買手就已經擠在了酒坊院門前,昨天大家買的都不算多,按照判斷這邊應該還有存貨,都想著把存貨掃清。

    其實大家也有擔心,雖說每一壇酒買下前都可以嘗嘗,但這種事隨意性太大,天知道下一批次的酒還能不能保持這個味道。

    看到這熱火朝天的場面,趙進一邊吩咐收錢出貨,一邊轉身去往作坊,一口鍋顯然不夠了。

    和盧向久以及蘇大商量了下,決定再添造三口大竈蒸酒,按照盧向久的話說,城內城外廢棄酒坊不少,總能搜羅些釀酒器具,有這些現成的東西,建造的速度就能快很多,然後不夠的再進行定制,現在最要緊的就是糧食、水和柴火不要斷,然後人手要配齊,不然酒的品質控制不住。

    經過那天出酒的陣仗,盧向久和蘇大也明白趙進要求的是機密,所以特意說了幾個名字,這些人都是已經轉行的做酒工匠,都頗為潦倒,但做酒的手藝還不錯,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有人雇傭他們,他們一定會感恩戴德,做活勤勉不必說,守密的事情也很容易做到。

    大概估算了一下存酒,就算每天生産不停,按照目前這種每家限購五壇的數量發賣,再過幾天也會沒有存貨了,需求雖然熱情,但産能也不算大。

    上午鬧哄哄的發貨買酒,下午這邊聚集了更多的閑漢們看熱鬧,不過貨場那邊的人也漸漸多起來,葉文書拽著幾名同伴一起來到這邊,趙進的家丁們也停止了訓練,四處奔走,把當初登記在冊的那些合格青壯通知過來,很快貨場這邊又排起了長隊。

    原來是要口口相傳,十幾天的功夫才湊了不到一百五十人,現在是消息一出,城內城外的人都彙集過來,現在誰不知道在趙進手下做事,吃飽喝足睡暖,每月該拿的錢也從沒有拖欠,而且年輕人們還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威風,徐州城內的年輕人差不多都看過貨場上家丁的操練,那種整齊,那種肅殺,都是年輕人所向往的,大家都想成為其中一員。

    就算沒那個心思的,也琢磨去酒坊那邊做個夥計,不說能不能學到手藝,那邊吃得好,工錢多,這就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和上次的挑選不同,這次則是有硬標准,石鎖石杠能舉起多少次,三分之一炷香的時間內能跑多遠,家裏父母是不是同意,有沒有人願意擔保,一個達不到就不會錄取。

    但這樣的硬標准反而對年輕人們更加吸引,這樣的標准如果能被選上,那說明自己比同輩人強出太多,這本身就是個榮耀。

    至于酒坊夥計徒工,挑選的主要是健康無病,人品老實,有人擔保,報名簽訂契約的時候,來自衙門的小吏總要提醒一句,進老爺是什麽人你們也知道,那酒坊的法子如果偷學泄露,全家都有性命危險。

    有些帶著小心思的,聽到這個也就縮了,不過更多的人卻不在乎,現如今去店鋪裏當學徒,給別人做工,那個都是差不多,頭三年能吃飽就算不錯,挨打挨罵尋常事,被人打死都告不了東家,趙進這樣的條件都可以說是慈悲了。

    大家都于的熱火朝天,不過管賬的陳宏很快就臉色苦了下來,這生意的確看著是賺大錢,但攤子一下子鋪開,也是大筆的銀子花出去,徐安商行存的銀子很快只剩下八百多兩。

    漢井名酒的名聲真正打響是在品酒會之後的第四天,趙進通過父親趙振堂和其他關系,給城內的官員士紳分別送去了小壇白酒。

    這些人家從來不缺人送禮,何況趙進沒頭沒腦送來一個小酒壇,大家都敬畏趙進的聲威,下人們都是客氣的把酒收下,卻不會把酒給主家老爺那邊喝,萬一難喝有害,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但品酒會一過,第二天消息就在全城流傳,有的人在外飲宴回來說這酒不錯,家裏下人馬上想起,趙家似乎送酒過來,連忙把酒呈上,一喝果真好酒。

    這文人士子喝到好酒,不管文采如何,總要應景評價幾句,或者寫詩詞之類的,知州、同知、推官還有戶部分司衙門的老爺們都是這麽做的。

    他們說好酒,而且讓下人們再去買,彼此見面的時候也會議論議論,畢竟毫無經驗的趙進做出美酒來,也是這徐州城的奇聞異事。

    這些官員士紳的評價出來後,趙進所釀燒酒的名聲開始發酵膨脹了,人都有個從衆的心思,都喜歡模仿榜樣,處于統治階層的官員和士紳們都是大家模仿的榜樣,他們說這個酒好喝,那麽這個酒一定好喝,何況這漢井名酒並不僅僅是借著虛名炒作,而是有實實在在的上佳質量。

    “酒液晶瑩,甘洌醇香,入口如泉,下喉若火”“酒勁猛如虎,回味長似蛇”,各種通或不通的評價紛紛出爐,有了他們的喜歡和捧場,漢井名酒的熱度陡然有上升一截。

    徐州清貴頂點的大名士王友山很少牽扯這些俗事,居然也為這酒寫了一幅字“美酒名釀,徐州魁首”。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5-4-30 16:39 編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1-21 04:17
第一百六十三章 點石成金

    有王友山的這幅字,趙進酒坊裏出的酒就算身價倍增了,不得不說這幅字出的恰到好處,如果在衆人都沒有喝到之前寫出來,等于是因為晚輩的關系捧場,大家不會對這酒産生什麽好感,而在這衆人喝彩的當口出來,則是錦上添花,大家非但不會覺得這是因為關系,反而會覺得原來王大人也這麽想,那還能錯的了嗎?

    文人士紳富貴人物覺得好喝,而徐州參將這邊的武將們,還有徐州衛、徐州左衛的世官們,對這甘洌醇厚的燒酒就更加喜愛了,徐州寒冷,武將武夫又是喜歡喝酒,這等夠勁的燒酒,正對他們的胃口。

    徐州參將名下的那家店鋪買了酒回去,並沒有在店裏發賣,而是先送給參將大人品嘗,喝了之後大加贊賞,要求多送些過去,武夫世官的圈子交集密切,一個人喜歡喝,上上下下的都覺得不錯,也都過來買了。

    徐州參將和徐州三衛本就是徐州地域的另一層富貴人士,他們的喜愛,更讓這“漢井名酒”水漲船高。

    事情的發展讓趙進身邊的人目瞪口呆,誰能想到前後六天的功夫,飄香酒坊裏出的酒就能熱到這樣的地步?

    目瞪口呆之後就是發愁,想要在保證質量的情況下保證産量,對剛剛起步的飄香酒坊來說,實在是太難了,權衡之下,趙進選擇了保證質量。

    前期儲備了一大批釀酒的高粱,酒窖裏發酵的酒糧數量也有保證,但蒸鍋只有一個,而且還不能日夜不停的蒸酒,必須要間斷半個時辰一個時辰來休息

    釀酒器械都要休息,釀酒的工匠和夥計們更不用說,為了保證時時刻刻都有人盯著,盧向久和蘇大各帶一班人,輪流替換,大家疲憊歸疲憊,勁頭卻很足,每天有白面,有大肉,工錢已經翻倍,大家都恨不得這樣的日子多些才好

    整個酒坊滿負荷的運轉,每天也只能出産二百六十斤上下,二十斤一壇的酒,也不過是十三壇子,加上品酒會之前酒坊的儲存,在新蒸鍋運行之前,每天差不多就是二十壇,也就是四百斤上下。

    而且這樣算計,中間還要以清洗蒸鍋的名義停業幾天,因為酒糧的發酵需要周期,時間倒換不過來。

    徐州城內十幾萬人總是有的,城外就不必說了,這麽大的基數,每天四百斤酒放出去,就和在黃河上丟個石子,小小水花濺起,連個聲響都不會有。

    幾十文一斤,對尋常百姓是筆大錢,可對于稍微有些身家的人物來說,這實在算不得什麽,能進那些酒樓,還出不起個喝酒的銀子?

    至于那些大戶人家,家宴待客時候講究用好酒,外客來如果能擺上徐州本地産的名酒,無疑是有面子,有談資,在外人面前覺得臉上有光。

    酒樓飯莊、官紳富貴還都有點擔心,飄香酒坊生産出來這樣的好酒,純粹是因為湊巧,以後酒未必會變成什麽樣子,甯可先買點在家屯著。

    飄香酒坊的規矩依舊,買前可以開封先嘗,任憑退換,買手們每日帶著點緊張的品嘗,都擔心某一天味道會突然變差,但這個事情一直沒有發生,有時候口味的確稍差,但這個差距不是一般人品不出來,第二天再嘗,往往又恢複原狀,甚至品質更佳。

    大量的高粱被運進來,一批批酒糟被運出去,有心人根據酒糟和消耗量判斷,這“漢井名酒”的確是用高粱造的。

    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城內城外的釀酒作坊不約而同的用高粱試著造酒,個別有心人還特意用趙進他們酒坊所買的高粱,不過結果和從前一樣,酒粗劣無比,根本無法入口。

    這種別家做不出的消息傳開來,更讓趙進的“漢井名酒”多了幾分神秘,而且大家喝酒的時候還會順口說道趙進的事迹,一個和做酒毫無關系的年輕武夫,居然做出了這樣的名酒,這其中一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典故。

    大家都願意議論和傾聽這樣的故事,在談論和誇張中,在城內城外的飲宴聚會中,漢井名酒的名聲和美味傳揚開來,原本只是徐州城內的酒樓飯莊和官紳大戶購買,城外十裏範圍之內的人家也過來買,但慢慢的,豐縣、沛縣、砀山、蕭縣四縣的人也聽說了,邳州那邊的人也有所耳聞。

    這麽多人想喝想買想要屯著,而飄香酒坊的産量一時間上不去,價錢就開始漲了,從每斤三十五文漲到了每斤六十文,然後到了每斤一百文,還是那句老話,能喝得起這個酒的,不在乎這個價錢。

    官紳富貴自家就不說了,那些上等的酒樓飯莊講究招待熟客,客人來了點這個酒如果回答沒有,那豈不是落自家面子,而且這些酒樓飯莊買進來的價錢高,賣出去的價錢卻一直保持在六十文上下,這也是留客的好方法,酒價錢恒定,其他的多賣些,也就賺回來了。

    “趙大哥,咱們這酒賣一百五十文也會有人買,明天我寫在水牌上,咱們又能多賺不少了。”陳宏興衝衝的說道。

    現如今陳宏每天忙碌的滿頭大汗,于勁卻十足,他本來對做生意的興趣就很大,何況這酒坊的熱火讓他根本沒有想到,陳宏想要知道這裏面的竅門是什麽,更為這事業的紅火興奮,所以每天來得早,走得晚,而且多想多問。

    聽到陳宏的話,趙進回答的很于脆:“只賣一百文,等第二口第三口蒸鍋出酒,我們下調到七十文,如果還是這麽熱火,再把價錢漲上去,但也不要超過一百文,等到我們真正大批生産了,價錢定在五十文上。”

    “為什麽有錢不賺?”聽到趙進的安排,不僅是陳宏,連趙進的其他夥伴都很不理解,陳晃直接開口詢問。

    “我們這酒並不是什麽精工釀造的上好燒酒,說白了就是用了好法子做出的口味不錯的大路貨,我們要保證喝得起這個酒的人多,在十個人身上每人賺一百文,也比不上在一千個人身上每人賺十文,而且現在畢竟喝到的人少,我們壓著價錢,也是為了這酒不要局限在徐州城內的小範圍,盡量的擴展開去,讓更多的人喝到,等將來産量大了,喝的人也會變多,賺的錢就會更多。”趙進解釋的很詳細。

    實際上開始十幾天,情況卻是和趙進所計劃的相反,每人限購五壇,實際上只有幾家能夠買到,往往是勢力最大的幾家買到,然後勻給知州、同知、推官和參將等人。

    此外還有一樁趣事,雲山樓每天總能買到五壇上下,可酒樓只能供應一壇,其余的酒都送到雲山寺去了,這等好酒,大師們也都是要品鑒一二,才能更好的參悟佛法。

    趙進在外面布置了眼線,本來是為了盯著刺探酒坊的人,可這些風吹草動的小消息也一樣很快知道。

    飄香酒坊迅速的做出了調整,每家限購一壇,而且要拿號排隊,每天早晨天一亮,飄香酒坊的一位家丁就會拿著二十個黑木牌子過來分發,拿到牌子的才能買酒。

    當然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各家買手很快就想好了應對的法子,幾文錢雇一個人過來拿個牌子,到時候拿著牌子買酒就是。

    各有高招,趙進也懶得管理太細,物以稀為貴,自家該做的做到了,其他的就由著外面來了,但是他一直讓人放出消息,說接下來飄香酒坊就要擴大産能,産量就要增加,現在喝不到,馬上就能喝到。

    這也是趙進萬全的考慮,太稀罕導致喝的人少,等到産能擴大,價錢跌下去,這些放棄的人未必回來喝,那樣就損失了客戶群,趙進對這款白酒的定位本就是大衆都能喝得起的好酒。

    不過那些黑木牌子倒是讓大家感慨了一番,因為這正是當年貨場比武時候大家用來抽號對打的牌子。

    “趙兄連小處都這麽在意,怪不得能有這樣點石成金的本領。”王兆靖笑著說道,其他人都跟著點頭贊同。

    當然是點石成金,當初買高粱買酒坊雇傭人的時候,一共花了四五百兩銀子,現在完全賺回來不少,而且已經翻倍了,即便産能擴大,價錢穩定在四五十文左右,那也是結結實實的十倍利潤,這不是點石成金是什麽,稍微一算,一年進賬居然能過萬兩

    “我也是靈機一動,卻沒想到有這樣的效果。”趙進只能這麽笑著解釋,這件事再說是二叔教的,估計沒人會相信了,不過趙進的笑容裏帶著些許自矜,好歹自家從前勉強算是商業精英,現在手裏有一種包含“領先技術”的大衆消費品,如果不賺大錢的話,那真是這麽多年白活了。

    “能者無所謂不能”王兆靖又說了一句經常說的話,大家也都點頭。

    王兆靖說完這句,不為人注意的觀察了下夥伴們,發現沒人異樣,這才放下心來,王兆靖家教極好,也知道和別人交往的分寸,時常自省,自省的時候王兆靖發現自己對趙進太過“討好”了。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1-21 04:28
第一百六十四章 意想不到的

    王友山經常教育自己的兒子,和人交往要不卑不亢,不要自矜身份,也不要妄自菲薄,對朋友要堂堂正正,如果總是討好,反而會讓人瞧不起。

    自從認識趙進以來,王兆靖發現自己總是誇獎對方,這“能者無所不能”就不知道說了多少次,這麽下去會不會被人看輕。

    但王兆靖有時候也不得不苦笑自嘲,真不是吹捧討好,而是真的能者無所不能,做酒坊這件事他從一開始就不看好,甚至還私下串聯夥伴們要給趙進湊錢救場,沒想到真就釀出了連自己父親這等見多識廣出入過大場面的人都誇贊的好酒,好酒不愁賣,但趙進這一系列的舉動,卻讓酒好賣了無數倍。

    明明看著趙進的法子是有錢不賺,比如說限購和拿號,結果這一措施實行出來,外面的顧客反而趨之若鹜,更加哄擡了熱度。

    而且難得的是,在這樣熱火的行情下,趙進依舊冷靜,想的是長遠,想的是怎麽賣得更多,王兆靖設身處地的想過,如果換成自己,看到這酒這麽多人瘋搶,名頭這麽大,肯定會准備將這酒做成上等名酒,可趙進卻一直堅持那種做大路貨的概念,仔細分析判斷,這種理念才是正確的。

    這樣的謀劃,怎麽能不說是“點石成金”。

    出身軍戶,捕快劊子手的兒子,從小習武,卻懂得很多天文地理、格物致知的知識道理,懂得生意,而且好像還偷偷的看過很多書,這樣的人物,怎麽不能說是“能者無所不能”。

    中秋過去,日子似乎過得快了不少,沒熱幾天的徐州人迅速感覺到了涼意,大家都開始加衣服了。

    飄香酒坊的第二口和第三口蒸鍋也開始出酒了,還有三口蒸鍋在建造過程中,漢井名酒的價錢主動降到了五十文一斤,大家紛紛感歎趙進的仁義,卻沒什麽人記得這酒剛賣的時候是三十五文一斤。

    但增加兩口蒸鍋産量翻了兩倍稍多,因為大家技術熟練了些,可本來底子就不大,多了兩倍,每天也就多了三十壇酒而已,結果價錢又緩緩的回升到七十文上下。

    賺的不少,花出去的同樣多,飄香酒坊把附近幾塊地方都買了下來,將房屋宅院推平重建,好在酒坊位于城南,地皮便宜的很,而且原來是酒坊的地方周圍也沒什麽人家,這個倒是簡單。

    然後趙進又和城內糧行下了定金,通過董冰峰這邊和徐州衛的人也打好了招呼,酒坊耗用高粱的量越來越大,如果斷貨可就是個大麻煩,糧行那邊自然是收糧賣糧的,而徐州衛這邊則是有糧可賣的大地主。

    指揮使和千戶們占有衛所的屯田,驅使軍戶耕種,每年都能收上來大量的糧食,但如今是秋天糧賤錢貴,春天又反過來,衛所裏的這些頭面人物不愁吃穿,卻總是在賣錢的時候吃虧,趙進這下定金大量訂貨,雖說價錢不高,但勝在量大,彼此都覺得很合算。

    趙進開了這酒坊,得利的不光是董家這邊,燒鍋蒸酒需要柴禾燃料,徐州城內沒什麽燒的,需要買柴禾煤炭來,這時陳晃家的炭場就接到了大生意,他們家本來就有相應的渠道,彼此兩利,正是方便。

    石滿強家裏打造各種器械工具,如今徐州城內城外的工匠作坊,誰不知道城南石大爺門路廣生意多,大家想要接活,都要好好去討好這位。

    吉香那邊也不含糊,吉家已經把貨場和酒坊的後勤飯食包了下來,每日裏操持幾百人的夥食,這進進出出的也是好大生意和場面,吉香父親想法不少,看到趙進堅持給手下夥計們吃肉,他索性在南門附近弄了個豬場自己養豬,之所以做這個生意倒不是因為肉能賣錢,而是餵豬的酒糟便宜,上下一算利潤當真不低。

    酒坊的夥計擴充到八十多人,還有六個從前在酒坊做過,有手藝的師傅,裏面人多了,外面的人也不少,有些人看起來就是生面孔,根本不是城內的閑漢,有事沒事的想朝裏面混,如果不是守衛家丁看的嚴,他們還就真進去了。

    為了防備這些人,也為了能更好的了解外面的消息,劉勇手裏的人越來越多,除卻十幾個核心得用的,也有不少只是拿錢打聽消息的,這麽下來,劉勇也算是管著百余號人的角色。

    有這樣的場面,在城南已經是一號人物了,不知何時,城南混混潑皮對劉勇的稱呼經曆了幾個變化,從小勇變成了勇哥,現在已經是勇爺了。

    王家倒是沒有沾光,不過王家也不稀罕這些東西,王兆靖對釀酒這個生意除了寫招牌題目什麽的參與下之外,其余時間大多在讀書。

    孫大雷家中就是生意人,對這些東西也算家學淵源,他在這酒做出來的時候就知道有大錢可以賺,自掏腰包買了幾壇送到隅頭鎮去發賣,本以為能打開一條銷路,沒想到那邊一直沒什麽消息傳回來,這讓他頗為郁悶。

    酒坊擴建,工匠和夥計增加,看守酒坊的家丁也要增加,家丁也擴充到了二百人,其實合格的人還有很多,但趙進卻沒有全部招募,他知道要保持分寸,手裏有幾百號壯丁,而且還配有武器,每天大張旗鼓的訓練,不管怎麽說都會讓人防備,如果做得太過分,肯定會被人猜忌。

    讓旁人覺得奇怪的是,趙進如今最要緊的應該是酒坊,有這麽個日進鬥金,而且還能和各方挂上關系的聚寶盆,就應該全心全意的照看,而趙進不管多麽忙,也要抽出半天時間親自訓練這些家丁。

    辛苦還是辛苦,不過比第一批來多少輕松些,因為第一批的那些家丁已經練出了點樣子,可以傳幫帶了。

    隨著天氣變冷,漢井名酒的銷量增速加快了,飄香酒坊門前的水牌上所寫的價錢已經漲到八十文一斤,依舊供不應求,因為每月提供的總量依舊不大,而知道的範圍越來越多,徐州地域一州四縣的人都有需求,除了州城之外,豐縣、砀山、蕭縣、沛縣四處,已經有定期過來采購的馬車。

    擴建的酒坊又圈進一個水井,不過按照盧向久的說法,城內最多也就是再開四口蒸鍋,如果還要增産,就只能去城外尋找地方,因為大量的高粱和柴草運進來,運輸和儲存都需要成本,更不要說酒糧的晾曬需要很大的空場,發酵酒糧的酒窖也需要很大空間,冬天還要人工加熱,這些都需要大地方,城南這塊再怎麽擴張,總是有局限的。

    而且按照目前這個銷售的速度,大規模的擴建增産並不盲目,現在來買酒的買家們已經懶得品嘗了,因為這麽多天下來,每壇酒的口味或許有差別,卻不會差的太多,大家已經相信飄香酒坊能持續的生産出這樣的好酒,信任之後就是需求的擴大,很多店家商家都找到趙進,說希望酒坊擴建,他們願意用出銀子提前購買的方式來資助。

    按照陳宏大概計算,如果這些提前出的銀錢能夠兌現,那麽修建比目前大一倍的酒坊,甚至不用趙進自己出錢。

    這是放在眼前的銀子,不拿白不拿的,但趙進卻克制住了,他心裏明白,在這徐州城內自己差不多可以保護父母和自家産業,離開這座城池,恐怕就有麻煩,目前還是要謹慎為先。

    九月初七這一天,趙進剛到商行那邊沒多久,就有一名意想不到的客人來訪。

    俊朗如玉,風度翩翩,比王兆靖更像是世家子的中年人,不過這人卻是個和尚,正是先前代表雲山寺和趙進講和的如惠和尚。

    現在的貨場周圍已經圍了一圈柵欄,很有營地的樣子,如惠和尚一個人站在門邊向內張望,在他身後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邊上還有兩個和尚閑聊。

    如惠和尚對趙進的家丁操練很感興趣,別人看著枯燥的東西,他津津有味的看了半天,趙進開始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新來的這些家丁即便有老家丁的傳幫帶,但該分不清左右還是分不清,聽到口令慌亂的毛病也還是有,趙進再怎麽沈得住氣,也是忍不住大聲咆哮,揮舞著棍子狠狠抽打,還是過來傳信雷財提醒才發現如惠和尚。

    趙進盡管對雲山寺上下深惡痛絕,卻對這個如惠和尚印象還不錯,因為這位好似名士的如惠和如難、如定那種強豪做派的和尚完全不同。

    發現趙進看過來,如惠和尚笑著合十為禮,遠遠的打了個招呼。

    既然上門拜訪,雙方在之前又已經講和,趙進也不會把對方拒之門外,直接將如惠和尚請進了貨場的一處獨院。

    原來貨場周圍的各處宅院都被買了下來,有的充作營房,也有專門改建成會客的,其實也說不上什麽改建,只不過將原來的房間整理收拾下。

    如惠和尚落座之後,有人送來茶具熱水,趙進自己起身給對方泡茶,如惠和尚笑著謝過,四下看了看簡樸的會客室,悠然說道:“趙公子如今名揚徐州,偌大身家,沒想到自奉這麽簡單,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1-21 04:33
第一百六十五章 雲山寺的高粱

    這或許就是理念的差距,趙進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動手,已經不止一個人提議要給趙進添置丫鬟侍女之類的。

    “一個人也沒什麽不方便的,如惠師傅今天來我這裏,難不成就是過來看看?”趙進笑著回答一句,言語裏直接催對方說明來意。

    如惠微笑著搖搖頭,卻開口說道:“這次來拜訪趙公子,卻是想來討一口酒喝,貧僧在寺裏曾經有幸喝過,至今回味啊”

    對方到底什麽來意,趙進心裏愈發疑惑,但漢井名酒別處緊缺,他這裏卻常備幾壇,別人以為趙進有酒瘾,卻沒想到趙進是用這個酒當藥,擦拭傷口用的,訓練場上經常有人受傷出血,用烈酒消毒是比較靠譜的法子。

    這邊取來酒壇和酒碗,給如惠和尚斟滿,那邊如惠和尚謝過,拿起酒碗抿了一口,白皙臉龐上頓時浮現紅色,閉眼哈了口氣歎道:“好酒。”

    如惠和尚只喝了這一口,放下酒碗說道:“趙公子,你這酒說不上是第一等的名酒,無非是比其他酒更像酒而已。”

    話好像在打機鋒,不過趙進卻能聽懂,自家事自家知,這漢井名酒沒什麽奇香異香,沒什麽名人典故,更沒什麽精工制造,就是口味純正的白酒。

    “酒不錯,也能登富貴人家的席面,但奔波勞碌,經曆風霜雨雪的,會更喜歡這酒。”如惠和尚繼續點評說道。

    趙進笑著點點頭,如惠和尚對這酒的點評還真是精到。

    “本寺僧衆幾千,又有多處下院,除了有德高僧在精舍靜修之外,其餘各位師兄師弟都少不得在外面辛苦,前些日子一嘗到趙公子這酒,大家就都喜歡上了。”如惠和尚說得很是悠然。

    快要點到正題了,趙進心裏明白,但聽對方說的這麽自然,趙進也有點別扭,出家人喝酒這麽天經地義嗎?

    “趙某是個粗人,師傅直說吧”趙進笑著說道。

    “趙公子若是粗人,世上又有幾個有心的?”如惠和尚奉承了句,笑著繼續說道:“這漢井名酒,雲山寺每月要兩千斤,本寺派人來運,先錢後貨,不知道趙公子覺得如何?”

    說完這句,如惠和尚盯著趙進,雲山寺和趙進矛盾極深,出了人命不說,裏外還有幾件事屬於大家心裏有數但沒有點破的,重歸于好這種就不必談了,能做到彼此克制不再厮殺已經不錯,如惠心裏已經准備了幾套說辭,要勸趙進這邊,比如說“生意歸生意”。

    “現在做不到,現在一月出酒一千多壇,也就是兩萬多斤,城南城外還有很多人做不到,不可能單獨給雲山寺備出來,但等年底就應該差不多。”趙進沈吟著說道。

    趙進根本不用提醒,想的就是生意,先款後貨,這種生意沒有風險,當然要去做。

    如惠和尚詫異了下,隨即笑著說道:“既然趙公子能答應,那麽貧僧就好複命了,不過還有一樁事要和趙公子商量,本寺家大業大,銀錢周全的如履薄冰,按照現在的價錢,兩千多斤也是近三百兩銀子,一年下來三千余兩,這個數目有些大了。”

    趙進笑了笑確沒有接話,如果連買酒的銀子都拿不出,那還有什麽可談的,但雲山寺也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肯定還有文章,那邊如惠和尚繼續說道:“城內城外都在傳揚,說趙公子用高粱就釀出了這好酒,這酒是用高粱做的,本寺的田地上種著不少高粱,不知道能不能用高粱折抵酒錢,價錢方面本寺可以⊥一讓。”

    “你們准備怎麽折抵?”趙進淡然說道,看著不太滿意。

    “一石高粱市價二百四十文,大宗的話,二百文或者一百八十文就能拿下,一石換四斤酒怎麽樣?”如惠和尚心算的很快。

    “高粱這東西是餵牲口的,根本賣不上什麽價錢,我這酒翻手卻能加價倒出去,這生意貴寺未免太賺了。”談生意歸談生意,明明深仇大恨,卻用上了客氣的稱呼。

    如惠和尚笑著搖搖頭,眼神裏卻有迷惑,眼前這年輕人已經沒了那殺伐果斷,看起來倒像是個精明的商人,沒聽說商人和武夫都能做好的,想歸想,如惠和尚還是笑著說道:“一石三斤半如何?”

    “一石兩斤”

    “趙公子,本寺這高粱也是辛苦種出來,也有賬目的,真要這個價錢賣了換酒都可以,何必以物易物呢?”

    雙方討價還價起來,到最後定在了一石高粱換三斤酒的價錢上。

    按照當下的規矩,生意場上口頭定下,那這件事就要執行下去,也就是說談定就算說定,不過趙進卻堅持雲山寺方丈住持和監寺都要在契約文書上簽字,如果雲山寺有自己的印鑒也要蓋上。

    如惠和尚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和趙進爭執,生意都已經談成,這些就屬于細枝末節了。

    對這個結果雙方都覺得很滿意,現在漢井名酒的價錢是一斤八十多文,將來産量擴大肯定會跌價,但即便如此,大家都覺得五十文是個底線了,一石高粱賣到二百多文,這個價錢也不離譜,奈何有價無市。

    雲山寺幾十萬畝的田地,可除了那些上好水澆地之外,也有為數衆多的下等田地,這些田地廢棄可惜,又種不了太好的莊稼,只能種植高粱,每年大量的高粱收上來,只有下層僧衆才吃,消耗不了那麽多,想要賣出去也不容易,就算買給牲口吃,又能有多大的量,所以大量的高粱積存耗費,賣不出價錢,如果再考慮到糧多錢少這個因素,那就更雪上加霜了。

    這次能換來好酒,雲山寺喝酒的不少不說,還可以加價賣出去,怎麽算雲山寺都賺了不少,當然是合算的生意。

    但對于趙進來說,這以高粱換酒的生意更加合算,他一石高粱能釀出五十斤到六十斤酒,扣除人工和各種耗費,單純以價值來算,一石高粱等值于三十五斤或者四十斤漢井名酒,而他跟雲山寺達成的協議,是一石高粱換三斤酒,兩下一減,等于趙進賣給雲山寺一斤酒,就能賺回三十多斤,換句話講,這一下子就有三十多倍的利潤

    當然,如今這世道糧食和銀錢是脫節的,一石高粱賣二百多文,並不代表就等于二百多文,但這利潤依舊極為豐厚。

    而且這個生意還解決了趙進的一個難題,他酒坊擴大,耗用的高粱的數量也在急劇增加,原材料的供應是命根子,趙進一直想要找到一個穩定的供貨商,雲山寺的出現恰好解決了這個難題,這麽一來,高粱不愁了,最起碼短時間內不愁了。

    接下來的閑談都是敲定細節,讓如惠和尚驚訝的是,趙進對這些細節絲毫不含糊,而且把握的極為精確。

    生意談定,雙方的心情都是不錯,要說趙進和雲山寺就此化敵為友也不可能,但目前來說的確是個兩利的局面。

    “不瞞趙公子說,原本貧僧以為趙公子身後有什麽高人指點,才能做出這麽大的局面,這兩次交道打下來貧僧才發現,原來趙公子自己就是那個高人,少年英傑,真是了不起。”如惠和尚笑吟吟的說道。

    他這話說得雖然直白,卻讓人聽了很高興,趙進笑著說道:“如惠師傅過獎了,不過趙某有些納悶,雲山行、雲山樓都在城內,要談這等事,何必師傅你這邊親自出馬?”

    如惠和尚聽了一愣,隨即微笑著說道:“本寺這麽多僧衆,各有源流,各自有忙碌的局面,不能一概而論的。”

    話說得隱晦,但也很好理解,無非是雲山寺內有不同勢力,可趙進覺得有趣,這是雲山寺的家事,理應對外遮掩,可這如惠和尚卻好像在主動告知,上次見面,這位和尚也有類似的舉動。

    趙進沈吟了下,笑著說道:“如惠師傅兩次來我這裏,大家已經熟了,若有什麽需要趙某幫忙的,盡管開口,趙某力所能及之處,一定不會推脫。”

    聽到這話,如惠和尚笑容不變,伸手拿起酒碗緩緩喝了口,然後笑著說道:“趙公子這份好意貧僧記下了,日久天長,今後還有打交道的機會。”

    趙進看著如惠和尚的笑容,隨手拿過一個酒碗倒上,端起來說道:“沒錯,以後還有打交道的機會。”

    說完之後一飲而盡,兩人相視而笑。

    趙進這邊談的高興,徐州城外三仙台何家莊那邊卻是另外一樁景象。

    何家莊産業不少,磨坊、油坊在秋天都是忙碌的很,那麽多糧食收進來,當然要盡快的處置。

    磨坊油坊往往是在農忙之後開始邊忙,何家莊還有一處産業全年不停的,那就是何家的酒坊,每年何家的糧食收成不少都是送入酒坊,然後變成燒酒運出來,也不知道賣到什麽地方,反正大車來來往往總是不停。

    何家酒坊做出來的酒,在本地也有零賣,大家也喜歡買著喝兩口,價錢雖說比土燒要貴,可味道比土燒也好了很多。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1-21 04:37
第一百六十六章 駱馬湖上

    “這是用高粱做的嗎?”何偉遠淡淡問道。

    在何家的客廳中,身穿藍袍的周學智站在一旁,四名精壯漢子站在客廳四角,何偉遠端坐在桌子後面,桌上擺著一個酒壺,一個酒盅,而在何偉遠的對面,兩個粗手大腳的漢子正在跪在那裏。

    “回老爺的話,是用高粱做的,這高粱是歸德那邊的好貨,平時都用著做點心的。”跪在地上的一個人戰戰兢兢的回答說道。

    這句話一說,那何偉遠卻猛地站了起來,把手中的酒盅猛地摔在地上,低吼說道:“這麽好的高粱,怎麽還是釀出這樣的破酒了,這不是街上那幾文一斤的土燒嗎?”

    酒盅粉碎,跪在地上的兩個人身子都是一哆嗦,連忙磕頭不停,酒盅的碎瓷迸濺,一個人腦門碰到割破,血流滿面,但擦都不敢擦,依舊磕頭。

    “磕頭有什麽用,你們磕頭就能做出好酒嗎?”何偉遠的聲音放平,語氣卻愈發的森冷起來。

    “老爺,老爺,小的說句得罪的話,那什麽漢井名酒喝起來那麽順,後勁那麽大,不該是高粱做出來的啊,小的做酒幾十年,就不信有什麽做酒的秘法,天底下這麽多酒,無非是酒曲不一樣,酒糧酒母不一樣,水不一樣,高粱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好酒,一定是用了麥子,要不然可能用了豆子。”下面那漢子顫抖著聲音說道。

    何偉遠聽了這話,卻擡頭看向邊上的周學智,周學智躬身說道:“小的已經派人去查過了,雖說那酒坊進不去,但前後也能估算出個大概,酒坊自始至終沒有進過別的糧食,從前還沒出酒那時候也都是用高粱。”

    聽到周學智的話,下面跪著的那兩個漢子也急了,顧不得什麽酒擡起頭來說道:“老爺,這不可能啊,那盧向久當年做過什麽酒,要不是河上要的量大,他那酒都賣不出去,那蘇大更是個連名字都沒聽過的。”

    邊上那人身體顫抖不停,但還是接話說道:“老爺,徐州地面上做酒的師傅小的們都知道,他們那手藝不會比小的們強多少,小的們還是想不明白,怎麽就能做出這麽好的酒。”

    “滾出去”何偉遠拍了下桌子,怒喝說道。

    下面那兩個人越辯解,他這裏就越是煩躁,那兩個人身子大顫了下,連忙站起,周學智在邊上溫和說道:“屈師傅,回去把傷口收拾下,老爺這邊也是心急,你們還要繼續試著做酒。”

    那兩個師傅唯唯諾諾的點頭,走出門檻的時候還被絆了下,差點摔倒。

    周學智瞥了眼站在四角的護衛漢子,看到一人差點笑出來,連忙惡狠狠的瞪過去,他清清嗓子說道:“你們先下去,我有要事和老爺禀報。”

    那四個人沒有動,只是看到何偉遠陰著臉點點頭,四個人才躬身退了下去

    客廳中只剩下兩個人,周學智走上前去說道:“老爺,酒坊裏面最少有四個人是燒香的兄弟,外面那些守衛裏也有六個,不過那趙進規矩定的太嚴,咱們的人沒辦法湊上去,說話都不成,但既然有咱們燒香的兄弟,老爺你這裏也不必太過著急了,酒坊裏的方子早晚弄得出來。”

    何偉遠臉色沒有絲毫的緩解,只在那裏冷哼一聲說道:“燒香的兄弟?你在我面前說這種空話有什麽用,如果不是為了吃飽,誰會來燒這個香,現在趙進那小子給他們吃飽穿暖,你以為他們真在乎什麽無生老母和彌勒佛嗎?”

    周學智乾笑兩聲,又開口說道:“老爺,何必這麽急呢,咱們十幾口燒鍋蒸酒,又和那邊關系維護的這麽好,那趙進做出來的酒城裏都不夠賣的,也搶不了咱們的生意,咱們慢慢來就是,他那邊又不是銅牆鐵壁,這法子早晚能弄出來。”

    何偉遠猛地一擡手,桌面上剩下的那個酒壺也被他摔了下去,上好的青瓷酒壺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有了這麽一個響動,外面兩個漢子急忙探頭進來,看到無事這才退回。

    看到何偉遠這麽大的反應,周學智臉色也有些僵硬,何偉遠在那裏咬牙說道:“怎麽能慢慢來,這東西是咱們的命根子,可這命根子眼看就要被人挖斷了。”

    “這”周學智剛要開口,就被何偉遠打斷,何偉遠冷聲說道:“你不用寬慰老夫,趙進那邊在添置蒸鍋,這個誰都知道,只要那邊出酒的量大了,咱們就不要想賣酒了,你想過沒有,他用高粱,咱們用米麥豆,他那裏距離河上比咱們要近多少裏,算上本錢,算上腳錢,咱們怎麽和他爭,還慢慢來現在就是個早死晚死的事情。”

    周學智沈吟一下說道:“河上那邊教中兄弟很多,咱們家這酒又不是賣了一年兩年,這樣的老關系那裏會這麽容易斷掉。”

    說到這裏,何偉遠臉色更陰,長歎了口氣說道:“平時你最不把這個當真,怎麽今天卻口口聲聲說兄弟,他們買酒賣酒還不是為了銀子,能賺到銀子就是兄弟,如果誰能讓他們賺的更多,他們連爹娘也認的。〞

    自己所說的每一個理由都被反駁,周學智尴尬的咳嗽兩聲說道:“老爺,那趙進手下幾百號青壯,心狠手辣不說,官面上的關系也龐雜,連雲山寺那幫和尚都不敢做什麽,如果咱們貿然翻臉他們和木家那邊的關系也是麻煩啊

    “酒上的生意破敗,那邊的關系也要冷下來,難不成老夫就守著這片田地過日子?”何偉遠冷冷的說了句。

    周學智也是無言,何偉遠在那裏沈默了會,猛地一拍桌子,怒聲說道:“那趙進屢次三番和我教作對,殺害傳頭,折辱教衆,勒索錢財,老夫身為會主,如果不去護法護教,又怎麽對得起山東總壇,怎麽對得起教主和諸位尊者?〞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周學智慎重說道,說得嚴肅,心裏卻在歎氣,心想斷人財路果然是不共戴天之仇。

    九月天氣轉涼,北直隸那邊據說已經下過小雪,南直隸江北這邊衣服也逐漸加厚,但還過得去,不過河上湖上之類的水面,冷風就很讓人難熬了。

    如果在徐州城外的黃河碼頭上船,一路東行,到邳州東境下船,這邊就是如今京杭大運河南北的中間交彙點。

    運河改走迦河之後,正好經過邳州和宿州之間的駱馬湖,隅頭鎮就在駱馬湖的南邊,船行水上,自然需要停泊的地方,可運河千余裏,長歸長,寬卻有限,短暫停泊可以,長期停泊只能找專門的口岸和碼頭,但即便是口岸碼頭,能提供的空間也很有限。

    而駱馬湖卻沒這個問題,湖面無風,適宜停泊,湖面廣闊,北上南下的船只也不用擔心擁擠。

    因為這裏差不多是中點,行走南北的船只都要在這裏歇息整頓,也因為這裏是中點,南來北往的貨物很多就在這裏卸貨貿易。

    人流物流交彙,想不繁榮都難,隅頭鎮不到十年功夫,已經有“小揚州”的名號,可見其繁華程度。

    漕船的漕丁和官吏,民船的水手和船主,還有乘船的富貴貧賤,在停船的時候,都要上岸去放松放松,采買各色貨物不說,還要尋歡作樂一番,所以隅頭鎮靠駱馬湖一側,布滿了酒樓飯莊,服務不同人等的青樓也有幾家,據那些見識廣的人說,別看隅頭鎮小,幾家大院子裏居然有秦淮河和揚州的姑娘坐鎮,這種場面大江南北都少見的很。

    除了這等專供富貴人物的處所,只要你口袋有銀子,總能找到花銷的地方,湖上價錢便宜的船娘也是大把。

    有些人尋歡作樂,有些人就只能守在船上,這些人的生意也有人做,除了那些船娘之外,還有專門劃船賣酒菜的,冷熱菜肴,黃酒燒酒,他們隨時也能提供,價錢不比岸上貴太多。

    這種賣酒菜的小船最喜歡跟著漕船走,因為其他船上的人喜歡上岸消遣,漕船上的漕丁要看守船只,輕易離不開,他們就只能就近買些酒菜。

    時間到了九月中,漕船的生意馬上就要停了,因為十月北邊河面就要封凍,沒有辦法走船,眼下在湖面上停靠的搞不好就是今年最後幾隊。

    “船上的各位,小弟這邊有上好燒酒,才出鍋的糟鴨,軟爛的牛肉,時鮮白送啊”湖邊的漕船船隊邊上,響起了這樣的吆喝。

    “這邊,這邊”一艘半空的漕船上有人站起來大聲吆喝。

    看著那船過來,又有人笑罵說道:“老錢你那破船上能有什麽好燒酒,你說的好酒莫不是兌了井水,而不是現兌的湖水?”

    一于人哄堂大笑,搖船的那位老錢也嘿嘿的笑,滿不在乎的說道:“不摻水怎麽經得住你們和驢一樣的喝,這次你們運氣好,還真有好酒。”

    漕船一年到頭的跑,一年總要過幾次駱馬湖,在這上面常做生意,彼此也就熟了,船靠在一起,這老錢先從船艙裏拿出一碗茴香豆遞過去,船上的幾位漕丁接過來,笑嘻嘻的邊吃邊聊。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1-21 04:43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尋酒記

    “你那邊一斤酒裏,半斤水總是有的,每次喝得不上不下,毛事也不頂,還好意思說好酒,倒是你那糟鴨做得有火候,這個不是病死的鴨子吧”一個漕丁邊吃豆子邊大大咧咧的說道。

    “扯臊,我家婆姨做糟鴨那是家傳的手藝,就連岸上也有大酒樓定著呢”那老錢故作生氣的回了一句。

    大家也是好久不見的樣子,彼此打趣玩笑倒是自在,老錢和一個漕丁用繩索把船連接在一起,坐在船幫上說道:“那還真是好酒,我經常在那家鋪子裏買東西,那天他家夥計擺出四壇酒來,說是上等好酒,先嘗後買,六十文一斤,我也納悶,他家買酒都是從山陽和海州那邊販過來的,自家有什麽好酒,何況先嘗再買,左右白喝一口,沒曾想真是好酒,味道純,就跟不是水做出來的一樣,一口下去渾身都暖和,當時手裏玩骰子贏了幾文閑錢,索性買了下來。

    聽他說得精彩,漕丁們也來了興趣,那老錢也看到這些人的模樣,笑著說道:“兄弟們多少年了,不過話要說在前頭,一斤六十五文,可以先來一碗嘗嘗,不要就算了,繼續要,這碗酒也要算進價錢裏去,不是我小氣,最近壓著本,手裏緊張。”

    “你娘的,那次不照顧你生意,做得這麽小氣”船上的漕丁們笑罵幾句,一個人從懷裏掏出一串銅錢來,吆喝說道:“老規矩,大家先湊著,喝完再算。”

    漕丁們紛紛掏錢,又有人吆喝說道:“你說那好酒先來一碗,糟鴨切著,于菜大肉也上著”

    被這老錢說了半天,大家都是來了興趣,老錢笑容滿面的把糟鴨切好,又把炭爐上加熱的大肉于菜盛出一大碗,幾樣下酒的涼菜配到一個盤子,先端上去,然後才把那壇子酒小心翼翼的搬出來,打開塞子,穩穩的打出半碗。

    “瞧你那個小氣,生怕爺們們多喝啊”又有人笑罵,不過大家都已經來了興趣,難得看到這位老錢這麽小心,而且大家都聞到了酒香。

    先前掏錢出來的那位第一個喝,湊到鼻尖聞聞味道,忍不住愣了愣,然後喝了一口,一口酒下肚,臉上露出驚愕的神情,卻不把碗遞給別人,自顧自的又喝了一口。

    他這麽幹,其他人立刻明白了,齊齊吆喝著說道:“別顧著自家喝,遞過來遞過來。”

    每個人喝一口,傳到最後兩個的時候就沒了,大家都沒二話,直接讓那老錢把那壇子酒搬上來。

    老錢眉開眼笑,連帶著菜都多賣了幾份,這酒味道雖好,但他做生意面對的是那些苦哈哈,六十五文一斤的貨色大家誰也舍不得喝,一直壓在手裏,今天總算賣出去了。

    看著船上漕丁你一碗我一碗喝得高興,老錢陪著聊了幾句解開繩子就要走,剛在那裏動手,先前提議湊錢的漕丁揚聲問道:“老錢,你這酒從那裏買來的?”

    “徐雷貨棧,南岸東西向第三條街,一打聽就能找到。”老錢回答一句,他也不擔心別的,這麽貴的酒以後他也不會進貨了。

    漕船船隊,二十艘船的一般都是個千總押運,這千總要在陸上兵馬裏什麽都算不上,但在這運河上,一個千總正經是個人物了,二十艘官家漕船,運的是漕糧,來回幾千裏,看著是苦營生,實際上不知道多少南貨北貨要裝在這船上南下北上的,這腳錢就是好大一筆,更不要說沿途貿易,收購特産,二十艘船就是小小的聚寶盆,人說“漕運千總,水田萬畝”,就是這個說法。

    老錢賣酒的這船隊千總姓吳,鎮江人氏,家裏已經有一妻四妾,據說城外還有兩處外宅,日子逍遙的很,不過出門在外,依舊要打點野食嘗鮮,他手面大,隅頭鎮這邊也知道吳千總豪闊,幾個院子有了新來的姑娘都要知會一聲。

    今日裏卻說新到一位大同來的女人,知道消息的吳千總少不得要去試試,折騰了幾個時辰之後,意猶未盡的出門,一路上就在想著是不是給她贖身,回去自己玩個痛快。

    在溫柔鄉養出來的好心情一到湖上就消散無蹤,駱馬湖雖然平靜,但小小風浪也是有的,秋風帶著水汽,棉袍都擋不住,這吳千總尋歡作樂的時候還特意穿著綢衫,坐在船上渾身發抖,心裏不住在罵,憑什麽自家船隊就要半夜起錨開船。

    到了自家船隊跟前,吳千總快步跳上船去,只想著回去避風,低頭邁步,險些撞倒一個人身上,差點就掉在湖裏,擡頭看,吳千總頓時大怒:“狗魚你瞎了眼嗎?來老子這邊幹什麽?自家船沒人管了?”

    這被他叫做狗魚的,卻是那個問老錢在那裏買酒的漕丁,在吳千總面前,狗魚態度極為谄媚,陪笑著說道:“總爺,兄弟們淘換到好酒,特意送給您來嘗嘗,暖暖身子。”

    聽到這話,吳千總的火氣消了不少,不過還是沒好氣的說道:“這湖上的酒能暖什麽身子,還不如直接趴在船幫上喝湖水,你們自家喝去,沒酒錢了老子明天給。”

    “總爺,小的們酒錢還有點,這酒可是六十五文一斤,的確不一樣的,您嘗嘗看?”

    “六十五文?老子我喝花酒,那紹興花雕都不敢要我這個數目,你們昏了頭嗎?”吳千總聽到這個價錢之後一愣,忍不住開口罵道,不過也對這酒有了興趣。

    那狗魚嘿嘿笑著把壇子裏的酒倒進酒碗,他們也就剩下這一碗了,雙手端給吳千總,到跟前那吳千總抽抽鼻子,詫異的說道:“味道還不錯。”

    吳千總接過酒之後喝了一口,臉上的神情愈發驚愕,剛才因為風吹有些佝偻的腰板挺直了,因為這一口酒喝下去,當真感覺到肚子裏有一團火,暖意朝著渾身發散,把湖上秋風的寒冷全都擋在了外面。

    “這他娘的才是酒”吳千總罵了句,生怕自己因為太冷才有這樣的感覺,連忙又喝了一口,沒幾口,一碗酒喝了個于淨,吳千總臉色變紅,鼻尖上滲出汗來,絲毫看不出什麽寒冷的模樣。

    “還真是好酒?這酒那裏來的?”吳千總詫異的問道,他好色好玩,但跑漕船上的人整年裏南下北上,他們見識廣闊,是最有市場意識的人群,他喝了一口之後就知道這酒代表著什麽。

    狗魚臉上也露出笑容,他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連忙躬身說道:“那老錢說,這酒是在岸上的徐雷貨棧,買的,總爺,這酒不說別的,咱們行船的兄弟們誰會不願意喝,春秋兩季,水上風能透骨頭的,喝一口比穿個皮襖都管用,累了一天,這麽一口酒下去,肯定解乏啊”

    吳千總雙手一拍,笑著說道:“你小子心思倒活,老子光想著賣到岸上,你倒是想到賣給咱們自家人了。”

    那狗魚只在那裏嘿嘿笑,吳千總隨即轉過身,對那邊等著拿船錢的船家說道:“帶我回去,我要去南岸那邊,狗魚你跟我一塊。”

    “喝了半天,這酒叫什麽名字?”

    “總爺,小的不認字”

    “他娘的,要不是老子上過兩年私塾漢井名酒”

    能有漢井名酒的商行,名字上還有“徐”和“雷”字,這個就是孫大雷父母在隅頭鎮開設的店鋪了。

    孫家父母一直覺得挺幸運的,他們家當初在徐州的産業做得也還不錯,後來抱著布點的心思在隅頭鎮那邊開了店鋪,結果因為插手到收糧放貸的事情上在徐州那邊吃了虧,只得把生意上的重點轉到隅頭鎮來。

    沒曾想那吃虧卻是占便宜,開迦河運河改道,徐州不在是運河樞紐,市面敗落,城內城外的商業也極大衰退,而這隅頭鎮這裏卻是翻天覆地的大發展,早來的,有那不懂做生意的都發財了,莫說是孫家這種做熟的。

    徐州那邊的店面關了,重心轉到隅頭鎮來,生意也做得越來越大。

    生意做大了,也有幾樁心事,一個就是留在徐州不願意來的孫大雷,想想店名裏那個“雷”字,就知道孫大雷在父母心裏的地位。

    不過想孩子歸想孩子,生意則是生意,按照孫大雷父母的想法,自家孩子舞刀弄槍已經學出點門道了,而且交了一幫好朋友,將來怎麽也不會太差,但做生意上一直沒怎麽跟著曆練,這上面是信不過的。

    所以孫大雷前前後後運來幾壇漢井名酒,店鋪裏就不怎麽理會,棉布、綢緞和香料,這幾樣只要量大,賺的當真不少,誰還在乎幾壇酒,飯桌上提起,說一斤酒賣六十文,大家都笑。

    孫大雷的父親還自嘲說道:“大雷從不亂花我什麽錢,難得有個糟踐的時候,隨他了。”

    可還有一樁巧的,就是孫家這貨棧裏沒人喝酒,商行貨棧本份做生意的,對酒色都是戒絕,覺得會耽誤事情。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1-21 04:48
第一百六十八章 漕上

   這麽一來二去的,酒放在店鋪裏除了被那天老錢昏頭買去一壇,就那麽堆著沒人管,左右庫房也大,放在那裏不礙事。

    時間久了,也沒什麽人在意,只有幾個好事的夥計私下議論,說大少爺在徐州整日舞槍弄棒的,也擔心二少爺和三少爺這邊把産業都接過去,所以故意顯得自己做生意。

    到了晚上,隅頭鎮的酒樓青樓賭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而這種主做批量生意的貨棧商行卻已經下了門板,打烊休息。

    夥計們吃飽了飯,在前面整理櫃台,擺放貨物,忽聽到外面有人拍門,在這邊倒是不用擔心有什麽盜匪,夥計們只是詫異的過去開門。

    打開門卻看到是漕運千總和漕丁打扮的兩個人,那兩個人開門見山的問道:“你這裏的漢井名酒還有沒有了?”

    “漢井名酒”這名字說出來,夥計們都是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一名夥計點頭說有,另一名卻飛奔到裏面找東家出來。

    這徐雷貨棧孫大雷的父親孫甲是掌櫃東家一肩挑,孫大雷的父親走出來,聽說有人要買漢井名酒,也是在那裏愣了愣,當他看到那吳千總和狗魚的時候又是愣了愣。

    在駱馬湖這邊做生意的商人自然知道漕運上這批人的能量,他們名為軍將官兵,實際上卻是占有便利的商隊,而且這些人走南闖北,商業上的嗅覺極為靈敏,他們想要買的東西,肯定能夠賺錢。

    心裏想,表面卻客客氣氣的說道:“二位客官,漢井名酒小店還有幾壇,不過進價很貴,每斤就要六十文,這幾日價錢漲了,已經是七十文一斤,不過客官若是給銀子的話,二十斤一壇價錢可以一兩二錢。”

    這就是生意人的機變反應了,這幾壇酒對孫家的貨棧來說無足輕重,賣出去與否並不重要,但孫甲想要借這個提價來試試對方的態度。

    “都拿出來,雇輛車送到南碼頭去,這就給你銀子”那千總答應的幹脆利索,邊上的狗魚倒是搶了句:“聽說你這酒能先嘗後買?我們總爺也要嘗了才肯買?”

    聽到這個,孫甲一愣,當時自己兒子孫大雷送酒過來,還讓人捎話說可以先嘗後買,他只當是個笑話,價錢定的這麽高,還先嘗後買,這到底會不會做生意,實在是小孩子胡鬧。

    可現在聽到,孫甲突然覺得這東西有道理,這麽貴的價錢,如果不先嘗後買,怎麽放得下心。

    酒壇被搬來,打開泥封,那狗魚也是老酒客,知道攪和攪和,然後用酒提伸下去打,一壇壇嘗下來,那千總于脆利索的拍了銀子出來。

    “掌櫃的,這酒你們從那裏買的,我還想買更多些。”那吳千總大大咧咧的說道。

    孫甲笑了聲,用很誠懇的表情說道:“不瞞客官說,這酒在隅頭鎮上只有小店一家發賣,而且産量不多,如果客官想要,下次會多備些貨。”

    地上的幾壇酒已經被全部封好,外面也有夥計跑去雇車,吳千總笑著抱拳說道:“那就勞煩掌櫃的了。”

    在大車雇來之前,少不得奉上茶水,坐在一起閑聊幾句,吳千總變著法打聽著漢井名酒到底從那裏買的,孫甲笑著客套卻一句實話也不說,

    雙方這麽支吾了幾句,那邊大車雇來,兩個人這才告辭,出門前,那吳千總猶豫了下,從懷裏摸出一個金锞子說道:“這是一兩,先給掌櫃的做個訂金,下次若有貨來,先給兄弟這邊留著。”

    孫甲也一愣,伸手接過金锞子,一捏一掂,臉上的笑意馬上濃厚幾分,笑著說道:“請客官放心,下次您來的時候肯定有酒了。”

    雙方客氣一番,那吳千總拐過街角,看著大車上的幾壇酒,猶豫了下開口說道:“狗魚,你不用跟船走了,等下回去拿十兩盤纏,留在這隅頭鎮好好找找,我就不信只有這一家有酒,如果只有他一家有的話,你盯著,看看到底在那裏進貨的”

    狗魚愣了下,隨即眉開眼笑的答應,這寒冷天氣走船極為辛苦,半路上如果耽擱了,還趕不上回家過年,留在隅頭鎮這繁華地方,盤纏給的也足,吃喝玩樂怎麽不好。

    那邊店門關上,孫甲手裏惦著那小小金锞子,那邊吳千總一走,他立刻把金锞子用牙咬了咬,真是金子。

    “老張,你明早就回徐州,問問大雷這酒怎麽買來的,先買個二十壇回來。”孫甲吩咐說道。

    說了兩句,孫甲沈吟下又說道:“和大雷講,最好要咱們家獨家發賣,價錢好說。”

    老張是這貨棧的二掌櫃,聽了之後連忙點頭,孫甲走了兩步,突然失笑說道:“一個孩子折騰起來的事情,倒讓我心急了,酒先買十壇回來,到時候在咱家開兩桌宴席,請那些會喝的酒鬼過來嘗嘗。”

    那老張倒也知道湊趣,笑著說道:“東家好謀算,若是這酒好喝,吃水上這碗飯的就不知道能買多少過去,大少爺也是做生意的奇才,居然能想得這麽周全。”

    聽到別人誇獎自己兒子,孫甲臉上頓時笑開了花,連連搖頭說道:“他誤打誤撞,當不得真。”

    謙虛歸謙虛,臉上連皺紋都笑得不見了。

    在運河邊上做生意的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酒賣的最好,烈酒賣的更好,或許酒上的利潤不大,可勝在量大常有,只要有人跑船,就有人買酒,一年到頭不停。

    自杭州去往京城,這一路船過長江過黃河,經過浙江、南直隸、山東和北直隸,沿途風光多變,頗有些很不錯的景色,但對于坐船少的人是這樣,對于整日裏在船上的漕丁來說則是枯燥無比了,除了這景色枯燥,一年大多數時候在河上並不好過,春秋冬日走在水上,寒風透心刺骨,那是實實在在的折磨。

    又是枯燥,又是寒冷,想要休息好解乏,想要暖暖身子,這酒就是第一等的要緊東西了。

    漕丁的饷銀也被克扣,可他們克扣點船上的漕糧,替人夾帶些貨物,弄錢容易得很,手頭也就比別人寬松些,買酒的錢從來不缺。

    運河沿岸這些口岸碼頭上做生意的,都知道酒這東西好賣,位于漕運樞紐之地的駱馬湖隅頭鎮上的商家更是明白。

    不過有一樁奇怪的事,就是漕船上買酒好像有專門的處所,偶爾有漕運上的人過來買,也不過幾斤十斤的散稱,駱馬湖上人多眼雜,很快就有人看到,專門有船裝著酒壇子朝著漕船上運。

    做生意這事是人人都能攙和的,就有人想,我的酒便宜些,是不是也能過去賣?結果漕船上的人根本不理會,碰了一鼻子灰,這麽折騰下來,誰都知道有點古怪,也就懶得去琢磨了。

    可今天發生在徐雷貨棧的事情卻讓孫甲感覺到不尋常,這酒居然能讓漕上的頭目找上門來了,而且還留下一個金锞子做定金,雖說著也就是十兩銀子,但也足可以證明對方的熱切。

    就算孫甲再不懂酒,也能看出來這其中的商機所在,而且這酒還是自家兒子弄來的,恍恍惚惚記得,這酒是個趙家的小子做的,當時只覺得小孩子玩鬧浪費銀錢,現在一想,自家還真是抓住了一個好機會。

    不過接下來的十幾天,一直到十月中,孫甲才發現這好像不僅僅只是“好”機會,幾乎每天都有漕上的人員過來詢問這酒有沒有。

    孫家在駱馬湖這邊的生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跟漕上也有些關系,稍微聊聊就能知道,過來打聽的很多漕丁水手,都是在北邊趕回來的,也就是本來要跟船北上的,卻在半路上折返回來。

    這些漕丁水手也沒什麽可隱瞞的,只是說半路上喝到這酒,覺得不錯,都想回來買些,或者路上帶著,或者販賣,碰到幾個相熟的打問,敢情都是在吳千總那船上混了幾碗酒喝,沒心思的人喝幾口誇句好,有算計的喝了酒之後,自然能想到這東西能賣,大家在河上跑生活,做生意的心思都是一等一的。

    這麽多人來問,銷路如何,利潤如何,自然不必說了,孫甲最後一絲觀望等待的心思都煙消雲散,可派到徐州的二掌櫃老張還沒回來,少不得又派人過去催促,十月中的時候,酒回來了,可只是拉回來七壇,一共才一百四十斤酒

    孫甲看到這幾壇酒頓時大怒,衝著那老張說道:“才誇那混賬幾句,沒想到辦事這麽不靠譜,自家生意,還是從他朋友那邊拿貨,就弄出來七壇,咱們這邊是賣還是喝?”

    張掌櫃連忙解釋,這事情還真怪不到孫大雷身上,就這七壇,還是孫大雷存在手裏沒有發出來的。

    原因簡單的很,那漢井名酒的銷售太火爆了,十月初已經有四口燒鍋同時出酒,但沒開業前積攢的存貨空了,所以每天出酒的數量也就是一千斤上下。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1-21 04:54
第一百六十九章 私心

    産量沒有增加太多,但購買的人群卻大大增加,除了徐州城內的買家之外,豐縣、沛縣、蕭縣、砀山和邳州的人都過來購買了,有了這些買家,增加的産量迅速被消化掉,依舊供不應求。

    和趙進估計的差不多,城內富貴人家喝個新鮮,這種醇烈的燒酒偶爾喝還可以,天天喝沒那個必要,但除了這些養尊處優的客人,其他的酒客們對漢井名酒卻歡迎的很,他們喝酒能品出味道,卻不是那麽講究,除了味道之外,還要講究個勁頭,漢井名酒恰好對應了他們的需求,而這些酒客對酒的消費最大,數量也最多。

    有錢的富貴人家也不會不買,不過其他人買的更多,喝過清冽醇厚的漢井名酒,再去喝其他的燒酒,不是覺得味道雜,就是覺得不夠烈,漢井名酒或許沒有那些真正“名酒”的出挑優點,但也沒有缺點,比起大衆和中上的酒來,就顯得漢井名酒處處都是優點了。

    客戶群不斷擴大,購買量自然節節升高,不過價錢卻始終沒有超過六十文,畢竟買酒的酒客們豪富身家的是少數,買酒的商人們也要轉手賺錢,價錢太高,他們也無利可圖,所以五十五文到六十文這個檔次,大家都能接受。

    不過話說回來,在商行貨棧和酒樓飯莊中,漢井名酒一斤賣到八十文是正常價錢,零售的價錢已經不低了,凡是低于這個價錢的基本都是摻水或者摻了別的酒。

    十月中的時候,本地酒樓飯莊每天購買的數量略有下降,富貴人家也從每天購買變成了隔三差五買一些,但本地和外地的商行貨棧開始大批量的購買,一升一降,升的多,降得少。

    這種正常發賣,趙進能有十倍的利潤,但和雲山寺那邊的以高粱換酒,從理論上來說,趙進能賺到四十倍以上。

    進入十月,每天賣出的五十壇酒裏,就有十壇是送到雲山寺的,按照劉勇的探子說,這些酒根本不運到雲龍山上,直接在山下中轉,送往沛縣和砀山那邊,雲山寺也不光要自己喝,販賣得利也是目的。

    讓趙進感覺有趣的是,同如惠和尚談定了之後,城內的雲山行和雲山樓分別找上門來,按說他們都是雲山寺下屬的,沒想到步調很不統一,雲山行的大掌櫃薛曉宗說得大包大攬:“如惠師兄那邊給趙公子一石高粱換三斤酒,我這邊願意一石高粱換兩斤,如果漢井名酒能給我這邊專營,一石換一斤都成。”

    雲山樓那邊也提出的是一石換兩斤的價錢,這個和生意經已經沒什麽關系,純粹是敗家了。

    趙進開始奇怪,後來才想明白,每年雲山寺出産大量的高粱,人吃的不多,賣出去的也不多,用來餵養寺內牲口,或者自己釀些土燒,每年都有大量的積存,這些東西名義上一石二百多文,卻沒什麽人來買,這些東西都是寺産,敗壞了也是寺裏的,但換成漢井名酒,賺來的錢自家卻能沾到好處,何樂而不為。

    不過趙進沒有答應這優厚的條件,先前發愁高粱不夠,現在發愁高粱太多,原材料足夠,生産能力依舊不足,答應下來也沒有辦法實現,而且還會損壞先前剛剛建立的那些生意關系。

    趙進現在訓練家丁半天,酒坊半天,自家習武強身都要放在晚上和清晨進行,好在年輕體壯,又有一幫朋友幫忙,也不覺得怎麽疲憊。

    天氣冷下來,酒糧的發酵已經不能在露天進行,需要用人工加熱來保證,增加成本雖然不多,但出酒的速度又有下跌,幾個做酒的工匠幾次建議從外面買來土燒勾兌,也能做出稍差但是味道差不多的酒,都被趙進拒絕,嚴厲督促他們在質量上不能放松,甯可少出酒,也要保證味道。

    但整體看下來,飄香酒坊還是在順利運營,外人看著的確不可思議,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從來沒有接觸過做酒這一行業,家裏親屬,身邊朋友,也和這做酒的行業八竿子打不著,貿然辦起來,居然第一次做酒就出酒,然後還是出的上好名酒,然後在徐州熱賣大賣,眼看著就要在整個淮北一帶賣開了。

    外人看著不可思議,趙進卻覺得很正常,酒坊是現有的,做酒工匠是現有的,做酒的原材料是現有的,一切都是現有的,自己注入銀兩就能夠運轉,實際上,用恢複運轉更准確一些。

    趙進所作的就是告訴他們一個竅門,把二鍋頭的竅門告訴了他們,改進了這個工藝之後,工匠們憑著自己的經驗去完善維護,自然而然就出了名酒。

    做出名酒之後,有了獨家上佳的産品,趙進的商業知識就得到了發揮,什麽“饑餓銷售”什麽“品牌效應”,還有那些快速消費品的經營理念,紛紛用了出來,有這樣的成果看似不可思議,實際上卻是理所當然。

    但因為這個竅門太簡單了,每個新招募進來的做酒工匠都震驚無比,然後多多少少都有些小心思了,那些徒工們也是如此。

    在酒坊裏做活,趙進對他們也沒什麽隱瞞,從頭到尾看下來,從發酵到出酒這一系列的過程,都是沒什麽出奇,只是在一鍋二鍋上有了分別,這個竅門太簡單了,誰都可以用,沒有任何的難度。

    開始時候,新來的工匠和夥計都不敢相信,幾次之後,終於能夠確認了。

    這麽簡單的法子,利潤卻這麽巨大,每月用六萬斤左右的高粱,一石一百二十斤,一百二十斤高粱才二百三十文錢,這麽大宗的購入,二百文和一百幾十文都能夠做到,往高了算才一百多兩銀子,加上酒壇子錢,燒火錢,給人的工錢,一個月最多最多不會超過四百兩,而這每月出酒三萬斤,每斤按照五十文來算,實際上現在每斤能賣到六十文,最低也有一千五百兩的收入,扣掉那些,這就是每月淨賺一千一百兩

    雲山寺用高粱換酒這樣的細節他們不知道,如果算上雲山寺這些高粱,那漢井名酒的利潤就更加驚人。

    私下一算很簡單,那二鍋出酒的竅門更是不麻煩,有了這個計較,誰還願意給人做活,出去自己開個小酒坊,就算做不出這麽多酒,就算賣不上每斤五十文,但一年幾十兩幾百兩銀子總是有的。

    想想在徐州城內一年溫飽,月月葷腥,四口之家都用不了十兩,一年能賺這麽多,這是何等好事,想到這個,誰還能按捺的住。

    實際上,飄香酒坊新招的工匠和徒工往往是做了十幾天就想辭工,理由千奇百怪,說自家有病的居多,說放不下家裏人的也有不少。

    趙進對待這種情況的手法很簡單粗暴,凡是想要辭工的,先打一頓,餓三天,扣三個月工錢,工錢減半一年,然後幹活不能停,還不能心懷怨氣亂作,不然打的更狠。

    反正事先已經說得明白,契約文書上也是白紙黑字,不是你想不做就不做的,當初覺得待遇優厚願意賣身進來于三年,哪有說走就走的道理,何況為什麽想走,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被打的多,有人裝病裝的很像,對待這種,酒坊裏也有法子,請來郎中過來給你看病,有病治病,沒病懲罰加倍。

    飄香酒坊做這些都是理直氣壯,在這邊做工,工錢拿得多,吃得好,睡得舒服,說是把人圈在酒坊裏面,但不是克扣盤剝,每月拿了工錢,都可以給家人那邊。

    但給錢的時候,不允許親屬之間交談,只能是這邊把錢交給趙進的家丁,由他們代為傳遞,親屬可以問話,但酒坊裏的人只能點頭搖頭。

    這規矩讓大家都覺得莫名其妙,做工這些人的親屬們開始都懷疑自家人在裏面吃苦受罪,可每月沈甸甸的工錢拿到手,看著自家人滿臉紅光的站在那裏,心裏疑惑也就煙消雲散了,這年頭找份工不那麽容易,何況是這種吃好穿好工錢高的。

    即便做成這個樣子,酒坊裏的工匠和夥計還是貪心不知足,飄香酒坊對他們的確不錯,但想想自己開設酒坊能賺到的利潤,還是有人呆不下去。

    裝病請假的理由不好用,還要挨打扣錢,就有人琢磨著晚上逃跑,趁夜翻牆出去,哪怕不在徐州本地呆著,去外面做酒,那也會發財富裕。

    凡是夜裏准備翻牆出去的,都被家丁們攔了下來,原本在酒坊周圍值守的家丁們只是例行公事,半夜輪崗的時候也有人打哈欠打盹,但趙進每隔兩天就會抽查,凡是懈怠的必然挨打受罰,幾次下來,大家晚上都是警醒的很。

    這年頭安于本份的多,真敢翻牆逃跑的少,更何況裏裏外外都有家丁們巡視,第一個翻牆出去的被胖揍一頓丟了回來,直接扣掉兩年工錢,第二個翻牆出去也是照此辦理,第三個最倒黴,因為太過鬼祟,家丁拿著長矛直接刺了過來,好在沒有殺人的心思,但直接把大腿刺穿了。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1-21 05:01
第一百七十章 滴水不漏

    這倒黴鬼捂著大腿驚天動地的慘嚎,值夜的蘇大跑出來,這蘇大倒是有經驗的很,直接先弄了一碗燒酒澆到這人的大腿上,慘嚎的聲音又大了幾倍,連附近的住戶都被嚇得驚醒,事後說聽到這動靜還以為城裏進來狼了。

    不過也多虧這一碗酒,這個人的大腿沒有廢掉,但從此以後走路也要一瘸一拐了。

    這人的傷勢把酒坊裏的人徹底嚇住了,原本有人想著,他趙進再怎麽豪強,在城內光天化日也不會做什麽,可看到同伴血淋淋的慘嚎,他們才想到,趙進那些事迹還都是在光天化日下做出來的。

    刺傷之後要養病,腿好了還要幹活,工錢是不要拿了,飯菜也和外面送高粱的那些車夫檔次一樣,然後還要按照高利貸的形式還上看病吃藥的錢。

    這些手段當真會折磨的人生不如死,這卻是劉勇的主意,劉勇私下勸過趙進,說大哥你給他們這麽好的待遇,他們未必會感懷你的恩情,看到酒坊這麽大的利益,這恩情就算不得什麽了,要用狠辣手段把他們都嚇住。

    趙進從善如流,他也想到了盧向久和蘇大當初的小心思,索性把這些都交給劉勇這邊去做,而且這麽搞,也是讓家丁們緊張起來,每日訓練值守枯燥異常,讓他們攔人抓人,也是個鍛煉的好方法。

    但大家都沒想到的是,那位被刺傷大腿的夥計卻沒有安心做活,反倒趁著每月和親屬見面的機會,在那裏大哭大鬧,說酒坊裏的人要殺自己,讓家裏人去官府把自己救出來。

    做工的夥計年紀都不大,又是男丁,家裏人著緊的很,一看到這個樣子頓時急了,趙進的家丁們直接亮出了兵器,我家老爺定的規矩,不能靠近,不能外出。

    這個夥計還真心機靈,居然知道借著這個機會脫身,趙進和朋友們感慨了幾句,然後吩咐人抽了那夥計一頓鞭子。

    不過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這夥計的家人居然去衙門那邊告狀喊冤,說趙進拘禁良民,謀財害命。

    趙進在知州衙門裏做不到只手遮天,但消息卻靈通無比,那邊才去告狀,葉文書急忙派人送來消息。

    然後劉勇那邊也打聽到了內情,那夥計的家人被趙進這邊的家丁護衛威懾之後,本不想繼續糾纏,沒想到一位豐縣的商人偷偷找上了他們,給了他們銀子讓他們去告狀。

    告狀的目的並不是要扳倒趙進,而是把那個夥計弄出來,只要有些心眼的人都能琢磨出其中關竅,那夥計只要知道些漢井名酒的釀酒秘法,一切就都值了。

    這商人倒是有點小聰明,只不過他不知道那夥計家人離開酒坊範圍的時候,就被劉勇的人跟上了,連帶著他的小動作也被盯上。

    接下來處理的很簡單,那商人回到自己的住處時候發現有人在房裏等他,看那模樣就不像什麽正經人物,沒等他喊人詢問,就被劈頭蓋臉一頓亂打,身上的財物都被拿了個于淨,還說要告他勾引良家婦女。

    那商人這頓打挨的稀裏糊塗,還想著報官求助,等聽到“良家婦女”的姓名住處之後,卻灰溜溜的不敢多留,朝相熟的人借了幾兩銀子回了豐縣,原來“良家婦女”是本地一個寡婦,和這個商人有些露水情緣,只不過這種事說不清楚,但怎麽算都是這商人理虧。

    商人走了,那夥計被帶進了衙門,進去的時候以為自己是原告,一到堂上發現自己是被告,嚇破了膽子的夥計在拷問之下招供,說自己想要勾結外人,偷盜飄香酒坊的秘方,按照律法,這是偷盜的罪名。

    趙振堂就在邊上站著,審案的官員沒有問秘方是什麽,直接就是判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按說只是懲罰,但趙進的一百五十兩銀子和兩壇好酒已經送進了衙門,打板子的白役差人用力十足,三十幾板子之後,人已經沒氣了。

    本想著落點便宜,卻沒想到兒子死在了這邊,這家人雞飛蛋打,連收殓屍體都不敢做,急忙出城回了家鄉,反正又不是這一個兒子。

    到最後還是趙進這邊給他料理了後事,在下葬之前,幾個人擡著酒坊裏走了一圈,也算是震懾心有不軌的人。

    看到這具屍體,酒坊裏所有人的小心思都煙消雲散了,他們終於意識到,即便在光天化日之下,即便有王法做主,酒坊的東家趙進依舊強橫無比,這份利益的確動人,但要是拿命來換就不值得了。

    每月上千兩的淨利,而且還在成長之中,這樣的事業,趙進不允許任何人禍害,誰想動手,都會遭到最嚴厲的反擊。

    除了內部的人之外,外面的人也在打酒坊的主意,一開始的時候,趙進叮囑家丁們嚴密檢查防備,自己覺得已經足夠嚴密,不過趙振堂特意來轉了一圈,只是說了兩個事情,一個是車下,一個是車上。

    所謂車下,是說大車下面也能藏人,所謂車上一車車高粱什麽的運進來,躲在裏面還真是發現不了。

    得了這個指點,趙進命令家丁注意,車下無非彎腰低頭,而車上高粱堆之類的地方,直接拿著長矛刺穿了再說。

    注意到這一點之後,倒也沒有抓到通過這個途徑混進來的人,只是有幾次,前面拿著長矛刺高粱堆,後面就有人從高粱堆裏爬出來,陪笑著解釋說正在裏面睡覺。

    至于晚上想要摸進酒坊的人也有不少,只不過家丁們刺死幾個,直接混進酒糟裏拉到城外丟掉,在這之後,也就安靜了下來。

    十月二十一這天,徐州下了入冬之後的第一場雪,而且還是鵝毛大雪,城內城外一片雪白。

    趙進在去往酒坊的路上,看到路邊有被凍僵的乞丐,酒坊裏蒸酒出酒的地方倒是暖和的很,十幾個夥計都脫了上衣在那裏忙碌,盧向久看著外面的雪說了句“雪下的大點好,把該凍死的都凍死,剩下的人就能活下來了。”

    當時這話讓趙進震驚了下,晚飯時候和父母說,趙振堂卻很贊同這說法“山東那邊鬧饑荒,人吃人的事情都鬧出來了,天冷些死的人就多些,這樣官府和地方上赈濟,剩下的人就能多活幾個。”

    話雖然很殘酷,但說得也是道理,何翠花卻心有余悸的回憶說道:“山東那邊一鬧災荒,徐州和邳州這兩個地方總是有麻煩,流民一來,市面就要亂,連門都不敢出。”

    要這麽說的話,下雪倒不是壞事,大雪下了三天,十月二十四這天,王兆靖早晨來的晚了些,沒有和趙進一起出發,在貨場見面的時候臉色有些鄭重,說京城那邊有位長輩過世,自己父親要趕過去,恐怕不能在家過年了。

    說是長輩,可王兆靖臉上卻沒有什麽悲戚的神色,只在那裏有些感慨,趙進雖然好奇,可也知道別家事不好多問,只得把這份好心按捺下來。

    也就在這一天,孫大雷的父親孫甲登門拜訪,這還是趙進第一次見到孫大雷的父親,孫家實際上已經定居在隅頭鎮了,之所以留孫大雷在這邊,一方面是孫大雷自己的堅持,一方面是有個留後路的意思。

    孫甲比孫大雷瘦些,但跟尋常人比也算胖大身材了,和孫大雷一樣長得很憨厚,但眼神裏卻透出生意人的精明。

    趙進對孫甲的態度是對長輩,而孫甲對趙進則好像對生意夥伴那樣,客氣的很。

    開始客氣了兩句,無非多謝趙進對孫大雷的照顧,沒讓孫大雷學壞之類的,然後直接說到了漢井名酒上。

    孫甲一是想從趙進這邊進貨,二是想要在隅頭鎮獨家進貨,還說前期進的有點少,從下月每月一百壇起。

    說出這個數目後,趙進立刻就笑了,現在雲山寺每月差不多進三百壇酒,但一開始如惠和尚過來談的時候,也不過是每月一百壇的數量,孫家雖然是富商,卻沒有闊到雲山寺的地步。

    一百壇兩千斤,價值一百多兩銀子,銀錢的確不多,但對于貨棧這種時時刻刻需要銀錢周轉的地方卻不能算少,而且趙進知道孫家開的貨棧賣的並不是酒,每月居然敢壓一百壇酒在手裏,這肯定是有了穩定持續的大客戶。

    看著趙進笑,孫家父子卻都有點發虛,只在那裏賠笑,王兆靖拿著書本去了隔壁,陳晃看這個場面很不耐煩,索性去督促家丁們訓練,只有陳宏和劉勇留在這邊,仔細聽著大家的談話。

    孫甲的確急著要酒,而且他那邊實際的需求還不止這一百壇,孫甲做老生意的人,自然知道周轉和壓貨的利弊,看著貨棧家大業大,有時候一兩銀子跟不上,就要關門破産。

    不過這次孫甲卻沒有那麽多的擔心,因為他已經賣出去了將近二百壇酒

    在隅頭鎮打聽漢井名酒的漕丁不少,也有幾戶商家派人到處詢問,這些商家大家也都知道底細,背後不是運河上的巡檢就是漕運上的把總,勢力大的很。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1-21 05:33
第一百七十一章 董家長輩

    挨家店鋪問過去,說法各種都有,但真能拿出漢井名酒來的,也只有孫甲的徐雷貨棧一家。

    盡管酒只有七壇,可其他家連一斤都沒有,更何況孫甲拍著胸脯說這酒只有自家能拿到貨,其他家就算千方百計進到了,也只會是散貨。

    確認這一點之後,各路人馬毫不吝惜的下了定金,光是這定金就足夠買一百壇酒了,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生意人,孫甲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立刻是馬不停蹄的來到了徐州這邊。

    來之前,孫甲覺得一條金光大道在自家面前鋪開,孫大雷年節都要去隅頭鎮那邊,父子閑聊,孫甲也聽過趙進的不少事迹,在他心裏,趙進不過是個有些心機的武夫而已,這次來談生意,自己肯定能占到大便宜。

    但雙方見面一談,盡管沒幾句話,孫甲就推翻了之前所有的想法,趙進的表現只有最精明的商人才會有,孫甲立刻小心起來,徐州到隅頭鎮不遠,向東走水路就可以到達,如果這趙進自己運酒過去賣,這金光閃閃的生意就全被他抓過去了。看到趙進一笑,孫甲心裏就禁不住顫了下,心想自己這些隱瞞全被對方看破。

    “既然叔父這麽講了,小侄也說說酒坊這邊的條件,現銀現貨,腳錢自付,十一月和臘月恐怕都給不了一百壇,每月只能給三十壇,明年開春,就一切都好商量了。”趙進笑著說道。

    孫甲心裏這才松了口氣,心想這趙進似乎沒那麽精明,當下答應下來。

    談定之後,孫甲故作大方的拿出一百兩銀子做定金,趙進笑著收下,長輩晚輩之間談生意已經有點別扭,也就沒什麽閑聊了,孫甲只說要回去休息,這就離開。

    “大雷,你給你爹一直使眼色,你爹好像沒看見啊”孫甲一出門,劉勇就笑著調侃說道。

    孫大雷尴尬的咧咧嘴,卻走到趙進跟前抱拳說道:“多謝大哥,我爹總覺得自己比別人精明,心裏的算計能瞞過別人,倒是讓大哥你笑話了。”

    趙進站起來推了孫大雷一把,笑罵說道:“你假惺惺的客氣什麽,既然有了大客戶去你家買酒,那就有錢一起賺,你家賣的多,咱們這邊還不是跟著賣得多。”

    孫大雷難得的神色很鄭重,他在趙進身邊已經幾年,可是深知自家這位大哥的能力,把酒賣到隅頭鎮去,對趙進來說輕而易舉,但趙進沒有,反而讓自家發財,可笑自己父親還在那裏故作聰明。

    “大哥的厚意小弟明白”孫大雷還要再說。

    趙進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自家兄弟,不用多說。”

    孫大雷沒有說話,重重點頭。

    父子好久沒有見面,難得回來,晚上總有些話要說,本來孫大雷和董冰峰今晚要在酒坊值夜,趙進這邊特意給孫大雷放假,換了吉香。

    私下裏沒什麽不能說話,孫大雷把和趙進講過的話又對父親孫甲說了,倒是讓孫甲愣了半天,過了半晌才說道:“跟著這樣的大哥,對你以後不知道有多少好處。”

    “爹,現在各處找趙大哥買酒的不知道有多少,別看只給咱家三十壇,那也是了不得的面子了,這是給錢給咱們家賺呢”孫大雷強調說道。

    孫甲笑著點頭,壓低聲音說道:“咱家也虧待不了你大哥,到時候再駱馬湖那邊賣開了,不知道多少漕運上的爺們要來買,咱們家賣的多,你大哥那邊不就出貨多了嗎?”

    說完這個,孫甲又特意叮囑說道:“大雷你可要分清裏外,這消息別和你那大哥說啊”

    孫大雷頓時哭笑不得,搖頭說道:“爹,趙大哥在這酒剛做出來的時候就說過,只有賣到運河上才會把生意做大,爹你要不過來的話,大哥他早晚要過去賣的。”

    聽了這話,孫甲愕然,愣了會才搖頭說道:“還真是個厚道孩子。”

    孫大雷卻有點坐不住,這時站起開口說道:“爹,你先歇著,我去酒坊那邊轉一圈,這一個多越那邊就沒太平過,不是有人想跑,就是有人想要進來。

    說完拿起放在架子上的雙刃斧,騎馬出門了,孫大雷和董冰峰是最先有馬的兩個人,為了找到適合自己的坐騎,孫大雷很是費了點力氣,找到的馬跑的不快,卻很壯實,能馱動他這樣的大胖子。

    孫甲跟著出了屋子,看著孫大雷自己整理鞍辔馬具,在馬上打個招呼就出門了,孫甲搖頭自言自語說道:“孩子還真是長大了。”

    無事的時候終日無事,有事的時候卻堆在一起,今日孫大雷的父親孫甲來訪,趙家那邊也來了一位客人,也是趙進夥伴的父輩,卻是董冰峰的父親,徐州衛千戶董吉科。

    趙進的父親趙振堂平時雖然總是板著臉,但待人還是頗為客氣,這董吉科進門的時候卻沒給什麽好臉色,反倒陰陽怪氣的說道:“千戶大老爺居然來下官這小小宅院,這是稀客啊。”

    董吉科那邊也沒什麽客氣的,直接沒好氣的說道:“讓你做牛做馬的又不是我,少跟我在這裏作怪。”

    這般對答,讓趙進和董冰峰有些發愣,不過接下來趙振堂的話倒是讓人輕松下來:“家裏的,炒兩個菜,那條醬羊腿切一盤,把小進那壇子酒開了。”

    酒肉伺候,這是對待親朋好友的架勢,拌嘴也就隨他們了,在這樣的場合,何翠花是不上席的,只是讓趙三兩口子把飯菜布置上桌。

    女人不上席,趙進和董冰峰兩個小輩卻可以坐下來,晚輩伺候長輩,端茶倒酒也是義務,不過做下來之後董吉科就擺手說道:“你們自己吃自己的,我們老的自己動手就行。”

    這軍戶世官喝酒同別處不太一樣,二十斤的酒壇打開泥封,兩人先是一人一碗,這一碗差不多二兩半的樣子,兩個人直接于了,然後才換上小盅。

    董吉科大口喝完哈了口氣,搖頭說道:“好酒啊,這才是爺們喝的酒,老趙你兒子可比我家這個出息多了。”

    “出息什麽?惹禍倒是一把好手。”趙振堂笑著回了句,表情上可是高興的很。

    “聽說小進用酒和雲山寺那邊換高粱,伯伯這邊出産也不少,交完賦稅之後也賣不出錢來,和你換酒怎麽樣?”到底是武夫出身,董吉科說話很是直接

    趙進看了看自己父親,于笑著說道:“董伯伯,現在酒坊的出産就這麽多,被各家訂了個于淨,擠出來點換也意思不大,不如這樣,每天我拿出兩壇,董伯伯你按照市價折給我高粱就行了。”

    按照市價折抵,董吉科可是賺了大便宜,當即臉上有了笑容,大大咧咧的繼續說道:“你那酒好賣,喝得起的人又多,應該多加幾個燒鍋出酒,這樣才能多賺啊”

    還真不見外,趙進苦笑著回答說道:“飄香酒坊周圍能買的地皮都已經買下來了,最多也就是加四個鍋,算上造酒窖,發酒糧的時間,出了正月最多也就是增産一倍,還是不夠賣的。”

    實際上飄香酒坊買下的地皮再做十個蒸鍋也足夠,但考慮到擴的太大會讓家丁們看不過來,所以始終局限在六十名到七十名家丁能完全守備的範圍之內,不過這話甯可董冰峰回去私下說,也不能當面來講。

    董吉科只是隨便一提而已,擺手說道:“城內沒地方,城外地皮多,而且也不值什麽錢,出去開個酒場,那才是大場面”

    說到這裏,董吉科臉上又是露出笑容:“到時候用的糧食多了,先從俺們董家買啊。”

    這根本不是一個千戶武將,分明是個糧商,坐在邊上的董冰峰臉色發紅的低頭,看起來很不好意思。

    那邊趙振堂不耐煩的拍拍桌子說道:“好不容易來一次,絮叨什麽生意,喝酒喝酒。”

    趙進心裏暗笑,父親這是給自己解圍,董冰峰看著敦厚的樣子,沒想到他父親卻是個精明角色,這晚上看著粗豪直率,卻給自己賺了不少便宜。

    漢井名酒是烈酒,開頭兩個人喝的太猛,酒勁很快就上頭了,說話開始不那麽帶著目的。

    “你家振興當年為了你不去考武舉,你卻來于這個殺頭的營生,浪費你那刀”

    “你又為什麽不去考,怎麽還學著做生意了”

    “咱們這輩子就是這樣了,倒是小輩們都出息”

    邊喝邊聊,兩個人舌頭都大了,趙進和董冰峰相視苦笑,不過趙進還想琢磨下兩位長輩所說的往事。

    正在這時,突然聽到外面“碰碰”拍門聲響起,屋子裏的人都嚇了一跳,董吉科搖搖晃晃的幾次沒有站起,趙振堂站起後或許喝多了,趔趄了下,險些摔倒。

    反倒是趙進和董冰峰反應很快,站起後手已經拿到兵器,董冰峰在左側掩護,兩個人快步出了屋子。

    趙振堂和董吉科動作不利索,心思卻明白的很,看著小輩們這個表現,彼此看看,一時間頗多感慨,想說自家老了,又有點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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