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2013-10-20 10:53: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02 4041960
you2468tt 發表於 2014-2-20 15:30
第二百四十三章 略顯繁瑣的整編

  他們也知道原來那個何莊主被人滅了滿門,但大家來這裡是因為能賺錢,而不是因為那何偉遠,所以該來還是來,他們也知道這莊子換了主人,這幾天開始大批的青壯進駐,今天聽說真正的莊主來了,都來看個熱鬧。
  
  趙進自己帶來近二百號人,裡面又有大批人馬出來接應,加上這些看熱鬧的,當真是人聲鼎沸。
  
  “把無關人等都趕走,以後莊子裡咱們紮營訓練的地方和他們做生意的地方要分開。”趙進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卻在歎氣,夥伴們跟自己這麼久,但一切都要等自己來安排。
  
  自家人馬在這何家莊已經駐紮了一段時間,可什麼規矩都沒有立起來,一切都很潦草。
  
  不過他這邊下令,大家反應不慢,石滿強立刻轉身點了幾個人的名字,都是最早跟隨的家丁,把命令傳達下去之後,那幾個家丁又各自喊人,領著人去了各個方向。
  
  看到這一幕的趙進又在心裡記下一筆,必須要儘快要把組織架構建立起來,不然遭遇大悳事急事很容易出亂子,因為層級還很模糊,趙進和夥伴們是上級,所有家丁和新丁是下級,但其他都是一片模糊,必須要明晰起來,這樣才能做到層層傳達,權責到人。
  
  這些理論和經驗並不是來自什麼軍事著作,趙進當年在公司裡看過經歷過,又有過專門的培訓,很容易舉一反三。
  
  家丁們到了四面,開始驅趕圍觀的商販們,這些看熱鬧的商販和尋常百姓閒人又有不同,尤其是那些販運牛馬牲口的角色,他們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也要帶著兵器防備盜匪,手裡趕牛趕馬的夥計也有不少,這夥人比平常的氣粗不少。
  
  看著年輕的家丁們過來驅趕,有的人扭頭就走,有脾氣的少不得就要爭競幾句,喝罵的也不是沒有。
  
  別看現在家丁們組織混亂,但遇上這樣的事情卻不含糊,因為早有成例在先,那不服氣叫板的,直接長棍劈頭蓋臉的打過去,若是還不服,這邊的長矛直接就對上了。
  
  叫駡喊疼的聲音四下響起,一時間雞飛狗跳,喧鬧無比,再牛氣囂張的商販也不敢和這麼多拿刀拿槍的對抗,立刻散的乾乾淨淨。
  
  正在這時候,雷財帶著周學智過來了,第一次在何家莊見到周學智的時候,周學智雖然很狼狽,可修飾的很整潔,現在看則是潦倒異常,雙眼全是血絲,臉上鬍鬚亂糟糟的,一看好久沒有收拾了。
  
  雖然潦倒,但周學智滿臉興奮,雙眼發光,得知趙進問他事情,他就覺得自己的好運氣應該來了。
  
  “進爺,何偉遠那老賊的莊園最少可以住三百人,緊鄰他莊子還有兩個宅院,說是別家的,實際上也是他的產業,加上這兩個莊園,四百人也很輕鬆。”周學智倒是對這何家莊的一切都很清楚。
  
  還沒等趙進說話,邊上雷財卻說道:“那些房子裡只有幾張床,怎麼夠這麼多人住?”
  
  他問出這問題後,趙進和陳升對視一眼,都是微微搖頭,周學智笑著回答說道:“莊園裡的那些屋子,不管是書房客廳,還是庫房,都可以改成臥房,床鋪倒也簡單,原來那些拼在一起,其餘的去騾馬大車店那裡拿過來,那邊有許多現成的通鋪,只不過那邊的被褥不能用了,床鋪拿來的時候要先撒上生石灰,免得有疫病什麼的。“
  
  “雷子,原來你是怎麼安排家丁們的住處?”趙進開口問道。
  
  “何家的宅院裡一批,騾馬大車店和幾個客棧一批,幾家宅院大的富戶一批”看著趙進眉頭皺起,雷財越說聲音越小。
  
  “你經驗不足,要多學多看,學智,你為什麼這麼安排?”趙進不願意讓雷財難堪,索性轉了話題。
  
  聽到“學智”這個叫法,周學智身子一震,臉上有狂喜的表情閃過,折騰了這麼久,刀下逃生,死牢待命,外面軟禁苦熬,現在算是被接納了,他連忙鎮定下來,開口解釋說道:“進爺對這個莊子並不熟悉,而且這莊子在徐州城外,各方勢力虎視眈眈,危機重重,在這樣的局面下,進爺肯定要集中自己的力量,指揮時方便,也可以震懾敵人,如果分散各處,很容易被人鑽了空子。”
  
  趙進緩緩點頭,雷財滿臉通紅,馬上就要請罪道歉,趙進擺手示意不必,同時讓周學智繼續說下去。
  
  “而且進爺有四百餘人是新找,沒經過訓練,不知道規矩,如果不放在身邊,稍有驚動,就會有騷動變亂,必須要聚在一起看著。”周學智繼續說道。
  
  “對我們來講,這邊就是敵國,所以要處處小心。”趙進先肯定一句,然後轉向局促不安的雷財說道:“你一直在外面跑,現在就要立規矩了,你自己想想,是想繼續在外面,還是學學內務後勤,想好了就用心去學,你現在不懂慌亂沒什麼,一年後再有這樣的事情,我就收拾你了”
  
  雷財連連點頭,他在那裡局促不安,邊上的周學智卻看得很羡慕,雷財被趙進這樣的對待,才是真正的自家人。
  
  “周先生,現在大隊已經都搬過來了,都聽你的安排。”趙進換了稱呼,開口吩咐說道。
  
  周學智連忙躬身聽令,短暫休整之後的家丁立刻開始忙碌起來。
  
  實地勘測之後,發現如果和相鄰的兩個宅院打通之後,這邊可以住下更多的人,這個大宅院院子並不大,但房屋不少,當時可是輕鬆住下了百餘名亡命大盜,原來那些庫房都可以住人。

而且何偉遠的安排實際上也有些不妥,他其實把何偉遠自己住的內宅單獨留出來,算作趙進和夥伴們的住處,如果這邊的房屋也改造成通鋪,放進一百多人很簡單,畢竟主家老爺住的地方,比下人們要寬敞許多。
  
  趙進單獨留出一個小院,裡面單獨放置金銀細軟和盔甲,趙進和夥伴們就住在這個小院裡。
  
  在周學智的指揮下,家丁們從何家莊上的騾馬大車店和客棧裡搬出一張張簡陋的木床,打掃之後撒上生石灰,然後搬進何家的房屋裡,吉香、石滿強和雷財都已經參與進去幫忙,董冰峰領著人在外面警備巡視。
  
  趙進和陳升把整個何家莊走了一遍後,站在邊上看眾人忙碌。
  
  家丁們不僅向內搬運簡單的床鋪,還向外搬運那些上好木料精工製作的家具,一看都是大戶人家用的那種好貨,這些家具擺在何家大院的外面,本地莊戶和附近集市的商販有不少人過來觀看問價,大家都知道這是要賣的。
  
  “沒想到這些東西還能留下,我還以為早就被這莊子裡的人偷乾淨了。”趙進看著這些笑道。
  
  “那麼大的殺伐,這裡的人都被嚇壞了。”陳升笑著說道。
  
  說話間看到周學智有條不紊的指揮家丁們搬運,得空還在跟那些商人說說何家家具的價錢。
  
  陳升盯著看了會,轉頭悶聲說道:“這周學智還只能是個能人,他對何家莊這邊熟悉,咱們卻新來,這個人放心嗎?”
  
  趙進笑著說道:“有什麼不放心的,何家滿門都死了,他全家卻活著,不跟我們,誰還能容他。”
  
  正忙碌的時候,雷財卻有些氣急敗壞的跑了過來,到跟前急忙說道:“大哥,騾馬市和何家集那邊的商販不少都要跑,剛才被咱們打了,他們那邊都在傳言,說咱們要洗了這兩個集市。”
  
  除了坐地的土著豪強會細水長流,外來的都只會刮一筆就走,趙進手裡這麼大的力量,又以強橫著稱,剛才表現出那樣的態度,大家有這樣的想法也不意外。
  
  聽到雷財的話,趙進一愣,直接笑出聲來,然後才說道:“真洗了他們能有幾個銀子,他們也真看得起自己,雷子,你現在領人去買十頭牲口,然後把咱們這次帶來的燒酒賣二十壇出去,記得一切都用現銀交易,不用太精打細算的降價,差不多就可以。”
  
  雷財連忙過去照做,沒多久,就滿臉佩服的回來,人心惶惶的商販們看到趙進照價付錢之後立刻安定了心思,等看到趙進這邊拿出漢井名酒來售賣,他們更是不願意走了,好多人這時候才意識到,趙進不僅僅是個殺神,而且還是個財神,能就近採購到這漢井名酒,肯定會發財,這下子沒有一個人要走了。
  
  天快黑的時候,劉勇跟著運送乾糧食物的大車也到了,按照劉勇的話說,大車才出城就被人盯上了,有的探子裝作商販,等走遠了,更有探子大搖大擺的騎馬過來,不過看著幾輛大車上運送的都是食物,而且沒什麼青壯護送,也沒有沒有繼續跟下去,但到了距離這何家莊五裡左右的地方,又有藏頭露尾的角色跟隨,到了這附近才離開。
  
  “看來不出十天,甚至不出五天,他們就要動手了”趙進淡然下了判斷。
  
  彙集兵馬,不為人注意的朝著何家莊這邊行動,這些都需要時間,但這一切都是在徐州州城附近進行,需要的時間也有限。
  
  大家並沒有什麼激烈的反應,因為事先早就想到了這個可能,現在無非是時間定下了。
  
  “伙食上本來安排客棧和大車店那邊預備,不夠的再向莊戶那邊採買,不過進爺這次來的倉促,一時間來不及,但有這些乾糧就足夠了,還是進爺你想的周到。”周學智過來奉承了句,然後又去忙碌了。
  
  “這周學智知道要開打嗎?”
  
  “應該能猜到,所以這麼著急忙碌,他做的越多,咱們勝算就越多。”
  
  天黑之前,床鋪住處什麼的大概安排妥當了,何家莊的人準備了熱湯水,大家拿著運來的乾糧簡單吃過晚飯。
  
  晚飯吃過也沒人休息,火把燈籠把何家大院映照的通明,那些分隔內部的院牆都被推到,磚塊被運到外面,院子裡面的一棵棵大樹也被砍倒,雖然倉促,但要做到大院內部沒有阻礙行進的障礙,盡可能的變成軍營的樣式。
  
  何家大院和相鄰的那兩個院子也被打通,三個院子連為了一體,而推倒的磚牆和砍倒的樹木都被放置在大院周圍的路口上,堆砌著成為路障。
  
  城內還有三十名家丁,五十名新丁,何家莊上共有一百五十名家丁,四百名新丁,何家莊上的家丁新丁分為五隊,由趙進和夥伴們分別帶領,輪班值夜,要保持隨時都有百餘人的力量去戰鬥。
  
  在何家莊不比在城內,還可以放心的回家睡覺,在這裡只有小心萬全,不敢有絲毫的放鬆,一夜平安無事,下半夜值守的家丁裡有人聽到黑暗中的動靜,但也斷定不了是人還是野獸。
  
  清晨起來,所有的家丁和新丁們在何家大院東側的空地上集悳合,這片空地不小,五百多人在這裡列隊絲毫感覺不到擁擠,據說在夏天是四裡八鄉趕集的集市,秋冬則是大批騾馬臨時停駐的地方,因為多年踩踏,地面也還平整,這樣的地方,正好用作家丁們的訓練場。
  
  用昨夜拆除的牆磚和砍伐的樹木臨時搭建了個檯子,趙進站在上面,夥伴們站在檯子旁邊。
  
  下面列隊的人中,家丁和新丁各站一邊,家丁站的最為整齊,新丁們只能說略微有個樣子,這應該就是這些天訓練的成果了,遠遠的有不少何家莊的莊戶和商販們看熱鬧,他們鴉雀無聲的看著,滿心敬畏。
  
  趙進看著不滿意的隊伍,在他們看來卻好似山嶽城池一般,何況昨晚已經把長矛發了下去,看著長矛如林,更覺得殺氣森森。
  
  “各位,現在咱們徐安商行的家丁夥計一共有七百餘人,不管是從前招募還是這些天新晉的,你們都是好漢子”趙進在臺上扯著嗓門喊道。
  
  聽趙進這麼說,下面的年輕人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胸膛,趙進大聲繼續說道:“進來做家丁到底要幹什麼,你們想必心裡清楚,如果不清楚的,就看看你們手裡的兵器。”
  
  過來應募的都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趙進這話說完,台下的家丁們新丁們神色更堅定了些。
  
  “咱們這麼多人,如果對敵的時候混亂,或者摸不到頭腦,那就是死路一條,所以必須要定下規矩,在我手下,最要緊的一條就是聽令,不聽命令,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廢物,聽從命令,你就算不懂武藝也能變成無敵勇士”趙進大吼說道。
  
  下面的人們聽得全神貫注,只是檯子邊上的夥伴們有些納悶,吉香目不斜視的低聲說道:“大哥要做什麼?”
  
  “應該是定編制”陳升同樣目不斜視的低聲回答。
  
  大家隨即不出聲了,這事本來就是趙進做主,大家等著安排就行。
  
  “今年新招的家丁。。會騎馬的出列,會射箭的出列”趙進在臺上大聲喊道。
  
  新丁們的訓練還不足十天,基本的隊列概念雖然掌握,可做的還是很糟糕,一出列就讓隊伍顯得很混亂。
  
  那邊有兩個雜役搬來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有筆墨紙硯,周學智已經攤開紙筆做好記錄的準備。
  
  會騎馬的一共三十六個,會射箭的一共十七個,兩者都會的一共是十一個,相比騎馬,射箭屬￿更難掌握的技能,那來自衛所的莊劉屬￿兩者都會的。
  
  這四十二人單獨站在一旁,其餘的新丁開始整隊,這次按照身高從低到高排列,這次整隊很是花費了些功夫,等排列完成後,趙進在臺上繼續揚聲喊道:“今年新招的家丁二十五人一隊,稱為新兵隊,每隊設隊正一人,隊副一人,第一隊,隊正魯大,第二隊,隊正李五”
  
  一個個名字在趙進口中喊出,十六名隊正很快就被選出,原本在新丁裡那些衛所子弟和江湖出身的都有些期盼神情,聽完名單後期盼變成了失望。
  
  十六名隊正都是老家丁出身,新丁們僅僅知道這些,老家丁們知道的更多,這十六名隊正都是當年在大頭黃門前,跟著趙進一路衝殺的,最次也是沒有落荒而逃的,那時的十幾個人,這次都有了隊正的位置
  
  “隊副暫時空懸,一月後由該隊家丁中擇優補缺”這話喊出之後,新丁們的失望又變成了期盼,大家還有機會,很多人都是躍躍欲試。
  
  “其餘家丁分為四隊,稱為老兵隊,每隊四十人,第一隊我為隊正,第二隊陳升為隊正,第三隊吉香,第四隊石滿強,騎手和弓手單設為直轄隊,隊正為董冰峰”
  
  “所有隊伍算作一營,設營正一人,我為營正”
  
  “另設總管一人,負責總務後勤,總管為劉勇,由文書周學智和管事雷財協助”
  
  “新兵隊表現優異者或成為本隊隊副,或者升入老兵隊,老兵隊表現優異者成為隊正”
you2468tt 發表於 2014-2-22 16:42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夜不寧
說到最後趙進的嗓子都有些嘶啞,不過台下不管新老,聽得都是認真專心,原本大家混雜在一處,沒什麼高低分別,現在卻分出層級,每一級的權利都有分別,定下規矩之後,一切都明晰起來,大家也知道自己該朝著什麼樣的方向努力了。
  
  對於趙進的夥伴們來說,這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吉香和劉勇對自家的位置很滿意,但他們想的比別人卻要多些,聽趙進宣佈之後,不約而同的偷眼看向陳升,陳升依舊是那副沉著神情,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
  
  被看得多了,陳升忍不住開口說道:“定了規矩就按照規矩來,這一切都是趙進張羅起來的,讓我們做什麼都是理所應當,只不過你們別看我了,本來沒事,你們總這麼看,也會被以為有事。”
  
  即便劉勇和吉香臉皮不薄,還是被陳升這番話說得有些尷尬,咳嗽幾聲都是轉了過去。
  
  趙進在上面說,周學智下筆不停,把一切都記錄下來,儘管落筆沒什麼中斷,可周學智越寫越覺得驚訝,他根本沒想到趙進做出了這樣的架構,按照周學智本來的想法,趙進的整編充其量就是把大明或者別的什麼朝代的規矩照搬過來,卻沒想到趙進因地制宜做出了新規矩。
  
  這套規矩表面上看很繁瑣,一共七百人的隊伍弄出這麼多規矩來,可仔細琢磨卻能發現其中的高明,激勵新丁,彼此牽制,大小平衡,而且還不影響戰鬥力,甚至還有人事方面的考慮,周學智很難相信這些是個不滿二十的年輕人想出來的,如果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老油子倒有可能。
  
  隊正人選出來之後,就是挑選本隊家丁,按照趙進所念的順序,依次去往新丁隊伍挑選,新丁隊伍都已經按照高矮排列整齊,每個人都只能按照比例挑選,這樣就不存在先挑的把高壯全部挑走,後面只能挑弱丁的情況。
  
  而老兵隊這邊不同,趙進讓石滿強先挑,吉香次之,然後才是陳升和他,大家挑選的時候也不會想著給自己專挑優秀健壯的,而是會全面考慮。
  
  老兵隊的家丁們雖然也有高矮胖瘦,但他們訓練充分,見識過的場面也多,在整個營頭來說,每個人都是精銳,彼此的區別反而不大。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董冰峰的直轄隊,他那隊都是新丁出身,但因為出身和家境以及經歷的不同,或者會騎術,或者會射術,實際上這個直轄隊的新丁在戰鬥力上比老兵隊的絲毫不弱,裡面的個別人甚至還要強過,但從上到下,大家對這個也沒什麼意見,騎兵和弓手本來就是精銳,就應該單獨組隊,有門手藝拿錢多待遇高,古往今來都有這個共識。
  
  對於趙進和夥伴們來講,他們中也只有董冰峰弓馬嫺熟,其他人去訓練也沒什麼章法。
  
  各隊家丁確定之後沒有離開,而是繼續呆在場中,由趙進宣佈規矩,規矩不複雜,臨陣脫逃,滋擾百姓,違抗命令都是重罰,只不過懲罰的手段不是殺頭,而是從五十棍打到一百棍。
  
  實木的大棍狠狠打下去,不要說五十棍一百棍,十棍二十棍就可以把人打死,之所以不提殺頭奪命,是因為殺人觸犯王法,擅殺家奴麻煩也很大,要用個替代的說法,大家心裡都明白,這威懾足夠了。
  
  說完軍紀之後,趙進讓隊伍在場中立正待命,領著隊正們繞著何家大院走了一圈,誰該負責各處防務,何處有事誰該來支援,如何輪班值守,都佈置清楚。
  
  原來要考慮如何組隊,要臨時指派領頭的人,現在一切簡單,從面對幾百人變成了面對二十幾個人。
  
  “各自隊伍的訓練要抓緊,每隔七天我要驗兵,誰練的不好,我這裡替換的人多得是”醜話總是要說在前面的。
  
  這些都佈置完,趙進將陳升留下,劉勇和雷財遠遠的跟在後面,周學智繼續過去安排內務。
  
  “帳目錢財這邊還要有個抓總的,我想設立一個大掌櫃的位置,想讓二宏過來做,你覺得怎麼樣?”趙進開口說道。
  
  聽到趙進的話,陳升搖頭笑了笑,帶著點無奈的說道:“趙進,我對做第二隊的隊正沒什麼話講,實際上以前我就想和你提,幾個兄弟,還有這麼多要管的人,你不定下規矩位置,早晚要出亂子出麻煩,可我也知道我如果說多了,倒顯得我急著想要位置,二宏這邊年紀太小,你手裡金山銀海的過,還是找個老成放心的吧”
  
  趙進也笑了,停住腳步說道:“就是因為金山銀海的過,所以才要找二宏,除了他還有什麼放心的人
  
  兩人一問一答,彼此看了眼,都是露出笑容,又過了會,陳升開口說道:“這事我和二宏都做不了主,要問問我爺爺和爹娘。”
  
  說完這些,趙進和陳宏的笑容都輕鬆起來,趙進將劉勇和雷財喊過來,卻是安排何家大院的佈置。
  
  “這幾個角都要設個檯子,檯子上要有遮擋,至於檯子的位置,你去和冰峰商量,怎麼盯著外面的死角,怎麼容易射到外面的敵人,然後做一批倒三角的木架,花高價在莊子裡請人做,沒人的話讓家丁們幫忙”趙進一連串的命令下達,邊說邊蹲在地上畫圖,那倒三角的木架大體是兩排短木樁綁在一根長木樁上,倒置過來和地面呈個三角形,穩穩的紮在地上,就成了個齊人高的木柵。
  
  還有要在何家莊周圍的各個路口和容易行走的地方點上一堆篝火,夜晚要長明不滅,值守的士兵要不停的過去添加柴禾,這要是每個晚上都點,耗費當真不小,開始大家還以為趙進是為了夜間照明,經過解釋才知道不是。
  
  把這些都安排完之後,趙進將隊伍的組織架構謄寫一份,讓一名老騎兵騎馬帶回城去。
  
  徐安商行的家丁改編沒有瞞人,何家莊周圍幾個集市很快就傳開了,大家都沒注意這個隊那個隊,而是覺得總算知道趙進這夥人的名頭,原來總是說趙家的家丁,趙進的手下,現在可以叫做“趙字營”。
  
  在趙進的大隊人馬到來之前,劉勇已經把探子派了過來,現在已經有人在集市上做起了小生意,風吹草動都能知道。
  
  昨天進駐紮營,一切還算安穩,今天就有消息報給了劉勇,說騾馬市和其他幾處,突然多了好多生面孔,這些人名義上是做生意,但總是去何家大院周圍張望。
  
  三仙台何家莊本就是四方彙集的地方,又有幾個大集市,南來北往的人很多,在別處如果操著外地口音會很引人注意,在何家莊這邊卻在平常不過。
  
  “是探子,抓了也沒什麼用,我們也沒有人跟著他們走,放著他們活動就是,就算不來張望,也能從莊子裡其他人那邊打聽到,不過今天你就把規矩傳到何家莊各處,從今日起,何家莊天黑後戒悳嚴,天黑後隨意遊蕩的視作盜匪,格殺勿論。”劉勇過來稟報,趙進做了安排。
  
  這些事也都是熟門熟路,劉勇立刻安排人敲鑼過去喊話,本莊莊戶和外來商人也沒什麼意見,生意本來就是白天做,晚上無非就是吃喝玩樂,憋在住處也不耽誤這些。
  
  趙進過來,周學智結束了軟禁,可還有一夥人一直被圈在院子裡不能外出,他們就是酒坊那邊的工匠和幫工,趙進安排完各處,午飯時候去的那邊。
  
  城內酒坊的那些人臉上都有煩躁的神情,本以為這邊會更加焦急,沒曾想從盧向久到下面的幫工,都是滿臉笑容,一問才知道,大家在城內酒坊憋悶了一段時間,來到何家莊也算防風,都是自在輕鬆地而很
  
  “這邊酒坊比咱們那裡大三倍,而且做工的都是熟手,各色存料都有不少,只要老爺你這邊做好防範,咱們立刻就可以開工出酒。”盧向久說得很有把握。
  
  “先單獨圈出一口燒鍋來出酒,要讓那些客商知道,咱們不在城內,一樣能做出漢井名酒來,慢慢做,慢慢存,等一切穩下來再全面開工。”
  
  午飯吃過,整個何家莊都忙碌起來,本來莊戶和集市上的商販很擔心,以為趙進過來是刮地皮的,最起碼也要讓大家花錢供奉,沒曾想趙進一來,大家卻能賺錢,採買東西照價付錢不說,還有各種活計,比如說製作倒三角的木架,比如說購置大量燒柴,每日吃用的糧食之類的這都不算什麼了。
  
  賣柴的小販和木商都發了筆小財,臨近各處的青壯和手藝人也都被吸引過來,不管是修繕營地,還是製作木架,甚至紮燈籠之類的,都能賺到錢,說什麼都是假的,拿到手的碎銀銅錢才是真的,很多人今日過來看看風色,看完後都準備第二天再來,還要把相熟的朋友同鄉之類的帶來。
  
  比如說趙字營已經放出風聲,說歡迎鐵匠來何家莊開業,何家莊免費提供地皮店面,建成後,趙字營有大量的採購,這個不管怎麼盤算都會賺錢,除此之外,木匠、瓦匠、皮匠之類的工匠這邊都有需求。來了就能賺錢,更要興建很多東西,只要肯賣力氣就能賺錢。
  
  大家也都看出來了,趙進來到何家莊,非但不是搜刮,反而給大家送錢來了。
  
  販運騾馬的商人們也得了好處,雖說趙進這這邊沒有大規模的採購牲口,可自己帶來的百余匹馬卻交給他們飼養伺候,草料人工,這多少也是一筆小錢,更何況稍有眼光的騾馬商人都能看得出來,趙進這邊將來用牲口不會少了,且不說這七百人的隊伍就有百多匹馬,幾十裡路,居然動用了幾十輛大車裝運貨物,這也是近二百頭牲口的用量,搞好關係,以後肯定會有生意做,搞不好還是大生意。
  
  其實才一天時間,有遠見的人就看到了利益,沒遠見的也感覺到了實惠,就連何家莊莊戶的情緒都漸漸高起來,趙進才帶著人住進來,就有許多徐州城內城外的商人要來這邊租房子,而且很大方的給了定金,想想將來,興旺幾乎是肯定的。
  
  不過這也才一個白天的時間,大家想歸想,但也不敢露出太多的熱情,那些其他村莊過來幹活的工匠勞力天沒黑就要離開,也都知道,趙進來了是來了,但他還沒有站穩腳跟,大家還要觀望。
  
  董冰峰找來的那些老騎兵奔波於何家莊和徐州城之間,傳遞各種口信和消息,順便查看周邊的情況,他們輪班出發,每個人一天最多跑一趟,都覺得輕鬆愜意,徐州城的消息也都傳回來,趙進他們跟城內報了平安,各家都是安心,王兆靖已經不在家專心學業了,而是上午在貨場,下午在酒坊。
  
  但沒人注意到,除了這些老騎兵往來傳遞的消息之外,還有些背著包袱的路人商販進出,這些人都很年輕,總是來了又走。
  
  太陽落山,夜色降臨,兩隊新丁開始在何家莊內巡邏,邊走邊敲鑼吆喝說道:“天黑後戒悳嚴,在街上遊蕩著視同盜賊,格殺勿論,若有急事,在院內喊兵丁處理。”
  
  何家莊的人都是乖乖聽話,就算有什麼不服氣,看到趙字營家丁手裡的長矛後,也都是縮頭噤聲。
  
  一切都按照趙進的吩咐進行,一堆堆的木柴堆在各個路口和能夠行走的地方點燃,等這些火堆點燃後,巡邏的丁壯們才發現,這些火堆彼此映照,形成了一條“光帶”,將何家大院環繞其中,任何人想要進入,都要通過這條光帶,很容易被巡邏值夜的人發現。
  
  值夜的規矩是新兵隊每個時段四隊,老兵隊每個時段一隊,直轄隊隨時有三分之一的人待命,新兵隊和老兵隊的值守時段和區域都有交叉和不同。
  
  而趙進和夥伴們則是一個時辰一輪,雖說夥伴們也僅僅是老兵隊的隊正,但值夜期間,所有人都歸值夜的老兵隊隊正管轄調遣。
  
  何家莊很快安靜下去,只有騾馬店後的牲口圍欄不時傳出些響動,據說是趙進那一百多匹馬和原來圍欄裡的牲口不相容,有的廝打,有的焦躁。
  
  值夜巡邏的隊正各個精神抖擻,跟在他身後的隊員也都很有精神,前者新官上任,後者想要好好表現,權責分清楚之後,大家知道了自己努力的方向,也知道自己上升的空間。
  
  在何家大院的幾個角落已經搭建起了簡單的望樓,樹幹去除枝葉,用粗大鐵釘釘在一起,很快就可以加起來,在望樓上的人登高望遠,不過夜深天黑,他們能看到的範圍也不多,只能盯著大院周圍的那些篝火堆。
  
  等到了夜中,入夜時的興致勃勃消散不少,大家都不怎麼有精神了,夜深後寒氣彌漫,在望樓上的人也禁不住打瞌睡。
  
  何家大院北側望樓上的那新丁是江湖出身,但不會騎馬也不會射箭,只是略同武藝,膽子大些,城外各處胡混過一段時日,家裡人看著不是辦法,索性讓他加入趙字營,這新丁也不是沒有長處,他眼神很是不錯,從徐州到何家莊這段路上,一會看到遠處有個野雞,一會看到草窩子裡鑽出個兔子,被吉香大聲罵了幾次。
  
  既然這麼好的眼力,那自然要人盡其才,晚上安排他上瞭望樓,四下張望。
  
  出身江湖未必都有本事,油滑鑽空子的習氣往往也有不少,這新丁覺得寒風把衣服都吹透了,看著沒人抬頭看,而且黑乎乎的天色,抬頭看也看不到什麼,就想著蹲下睡一覺。
  
  剛要偷懶,卻看到北邊篝火外似乎有人影晃動,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又看過去,卻發現北邊幾堆篝火同時熄滅,現在風不大,根本不可能把篝火吹滅,肯定是有人,而且害怕被篝火暴露痕跡
  
  “北邊有人北邊有人”這新丁在望樓上扯著嗓子大喊出來。
  
  夜深人靜,他這一吆喝極為的刺耳,整個何家大院全部被驚動了,能聽到北邊有人在喊:“不要亂,列隊向前,列隊向前”
  
  這是趙字營家丁的聲音,能看到二十幾個人排成三排,長矛向前,緩緩向著缺口方向靠過去。
  
  因為篝火明暗對比的很顯眼,大家很快就找准了方向,其他幾個望樓上昏昏欲睡的家丁也都警醒起來,緊張的盯著負責的各個方向。
  
  值夜的四隊新丁,有兩隊已經趕了過去,另外兩隊則是原地不動待命,這時何家大院裡裡也響起了密集的腳步聲,值夜的老兵隊一隊已經在大院裡列隊肅立,而且有人打開了距離最近的大門,隨時準備支援
  
  這個時候值守的人是吉香,吉香渾身鐵甲,手持樸刀,就那麼安靜的坐在那裡,等待外面的消息。
  
  望樓上那個最先發現不對的新丁本來已經嚇得冷汗都出來了
you2468tt 發表於 2014-2-22 16:43
第二百四十五章 這麼大場面


他混過幾天江湖草莽,知道夜襲最難防備,黑暗中有人沖進來,有時候甚至來不及抵抗,大家反而會自相殘殺,再發現的那瞬間,這新丁已經琢磨怎麼逃了,卻沒想到反應的這麼迅速,看著下面一系列反應,他不由自主的心安了
  
  不僅僅是他慌亂,遭遇事情的新兵隊也很慌亂,可領隊的老兵隊正不慌,只是按照預定的計劃一步步來,領頭不慌,下面的人也就安心照做,開始時隊伍還有些許混亂,等老兵隊待命的時候,一切都整齊了起來。
  
  “篝火堆被沙子蓋住了”“沒有敵人”吆喝聲傳回來。
  
  這邊簡單處理了下篝火堆,又把篝火重新點燃,大家儘管沒說什麼,但都對趙進的這個安排感到佩服,看著耗費多餘,沒想到有這樣的妙用,這篝火幾乎可以當成是哨兵了。
  
  按照預先定下的規矩,換班時前隊提醒後隊要小心在意,從夜中這一班開始,趙字營都是警惕非常,不過一直到天亮,也再沒什麼異常。
  
  趙進起床練武之前,先跟著劉勇去看了篝火熄滅的地方,這時候的何家莊還沒多少人起來,安靜的很,篝火熄滅位置的外圍能看到紛亂的腳印,還有幾塊像是包袱皮一樣的破布。
  
  “半夜挖土不方便,直接用布包著過來的,他們要取土也只會在這附近,派人去搜,找到之後就能判定大概的方向了。”趙進開口說道。
  
  搜索的人很快回來,就在北邊偏東的小道上拐過來,就連沒什麼經驗的新丁都能看出蹤跡,那邊最起碼有幾十號人甚至更多的過來,因為那條小道的新發嫩草被踩平不少,樹枝也有掛斷。
  
  派過去的人也詢問了來路兩側的住戶,住戶們不是說沒聽見,就是說聽到外面有動靜,但是不敢點燈開門,這也是正常,黑燈瞎火的誰也不敢亂出門,萬一被賊人惦記上,可就是給自家招惹禍事。
  
  “還真是等不及了”趙進冷笑著說道,至於到底是誰做的,他不感興趣,因為有太多的敵人會出手,索性不去計較了。
  
  他們幾個起床,連同最後一班值夜的劉勇一起,先吃了早飯,騾馬店和客棧都很會做生意,早早的派夥計在這裡盯著,看到趙進他們起床,急忙回去安排,不一會就有熱氣騰騰的飯菜送過來。
  
  就算不在趙進身上發財,何家莊的這些生意人也知道今後這邊誰來做主,自然要巴結討好。
  
  “大哥,你這主意還真了不起,等於咱們憑空多了哨兵,大哥,你怎麼知道的?”吃早飯時,吉香很是興奮的問道。
  
  這個可不是從前的經驗,而是二叔趙振興的傳授,當年平播州楊氏之亂,明軍經常在山地和樹林中紮營,而熟悉叢林的西南各族往往會趁夜偷襲,無聲無息的造成殺傷,對此明軍上下極為頭疼,到最後就用了這個笨辦法,在營地周圍點篝火,哨兵在篝火內側暗處,彼此呼應,不管你怎麼善於隱藏,總要經過火堆,那就沒辦法偷襲了。
  
  而何家莊這邊四周只有一處地勢稍高,總體上一馬平川,點火之後更沒辦法隱藏著偷偷過來,只能滅火或者硬沖。
  
  “知道我們有了準備,他們可能會再試一次或者不再夜襲,而且即便沒有篝火,以咱們防備,他們也不可能占到便宜,夜裡可不是這麼好闖的。”趙進判斷說道。
  
  “大哥說的對,不少人夜裡都看不清楚,而且夜黑心慌,很容易走丟掉隊,有個動靜就要出亂子,能夜襲的都是強將精兵,咱們這裡隨時拿出一百幾十青壯,又是據守大宅高牆,他們不拿出五百精銳來根本沒有勝算。”董冰峰附和說道。
  
  說到“五百精銳”這個數目,大家都安心許多,他們對自家訓練的家丁很有信心,相對于趙字營還能被叫做“精銳”的力量,而且一次拿出五百人,除了官府之外,南直隸地面上又能有幾家做到這一點。
  
  “白天訓練不要太過疲憊,給他們留些體力,多安排老兵和新兵對打。”趙進又做了安排。
  
  幾名夥伴對視了眼,陳升先皺眉說道:“這夥新丁什麼都不太懂,隊列都站不起,現在就教他們打?”
  
  “晚上不好闖,必然會白天來,敵人不會光天化日的沖進來,只有淩晨濛濛亮,或者下午將要天黑這兩個時候,而且他們不會等咱們防務完備了再動手,肯定要越早越好,開打就在這幾天了。”
  
  聽到趙進這麼說,眾人神色都慎重起來,趙進沉聲繼續說道:“從現在起,大家外出都要穿戴盔甲,石頭那一隊就守在武庫邊上,真要開打,就把所有的甲胄都穿起來,昨天安排的事情,一切都要抓緊,另外,收購木柴的價錢向上提三成,不管是晚上的篝火還是要開工的酒坊,都要大量的燃料。”
  
  昨晚動靜鬧得那麼大,附近的肯定有所聽聞,今天大家對待趙字營的態度就稍微冷淡了些,不過商人們私下議論,都覺得這趙字營上上下下雖然年輕,可做事有章法的很,沒准還真能在這何家莊站穩了。
  
  上午照舊操練家丁,趙進注意到訓練的質量和效率明顯有提高,夥伴們不用親力親為,只是看到不足之處過去糾正指導,原來一個人面對上百幾百人,現在一個老兵訓練二十幾個新兵,更加細緻,督促的更加周密。
  
  吃過午飯,劉勇卻過來找趙進,趙進的夥伴們已經養成了默契,劉勇來找的時候,大家儘量讓他們兩個單獨談。
  
  “你現在是這邊的大管家,把你從前那些人手,真正放心的都招募過來,能簽個絕契最好,讓他們死心塌地的為咱們做事。”聽到趙進的話,劉勇連忙點頭。
  
  “大哥,城內傳來消息了。”那些老騎兵傳遞的消息直接交到趙進手中,而劉勇這邊的,則是那些化裝成商販路人的年輕人傳遞的,人做事都是從生疏到熟悉,開始破綻百出的偽裝和隱藏到現在已經很是不錯,那幾個往來的年輕人根本沒人懷疑,甚至有人背來的貨物還賺了錢。
  
  “大哥,城內各處都沒什麼事,只不過有個去貨場送信的小子說了點事。”說到這裡,劉勇欲言又止。
  
  “就咱們兄弟兩個,你說就是了。”趙進淡然說道。
  
  “傳消息的騎兵去和兆靖說了整編事情,王兆靖那邊問的很細緻,問的時候在笑,問完之後有人聽著屋裡好像砸了杯子”
  
  聽劉勇說完這個,趙進總算知道為什麼欲言又止了,他忍不住搖頭笑了笑,開口說道:“都是自家兄弟,他想多了。”
  
  這個話題沒有繼續下去,趙進直接對劉勇說道:“你今天回徐州城,去找刑房李書辦,讓他找如惠和尚,讓他打聽雲山寺的僧兵放在那裡,然後讓城裡的混混們全都給我出去打聽,大幾百人的隊伍在那裡都是顯眼無比,怎麼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雲山寺的僧兵足有幾百人,這麼一隊人肯定沒有憑空消失的道理,可趙進這邊卻一直打聽不到消息,這讓他極為惱火。
  
  之所以有這樣的反應,趙進心裡大概有數,城內城外的江湖草莽,三教九流的牛鬼蛇神都在觀望,他們也覺得趙進出城後沒了屏障,能不能站穩腳跟還兩說,雲山寺和孔九英的人馬虎視眈眈的,早晚要見個高低,等雙方分出勝負後再下注也不遲。
  
  到了下午,何家莊,現在已經有不少人改口叫趙家莊了,這裡忙碌的熱火朝天,何家莊的莊戶男丁,跟外地客商們做活的夥計勞力都被趙進調動起來,趙進給他們三倍的工錢,他們當然願意。
  
  倒三角的木柵被做出來,何家大院周圍的路口被挖出了壕溝,上面用木板作為橋樑,看到他們這麼準備,有些小心的何家莊百姓開始去走親戚,兵災人禍的總要去躲躲。
  

  管理內務的劉勇千頭萬緒,一時間走不開,午飯後又忙了一個半時辰才出發,已經喊了名老騎兵騎著健馬帶他回去,不然回到徐州城之後,城門就要關閉了。
  
  讓人沒想到的是,走了半個時辰不到,劉勇又隨著兩輛大車返回,大車上都是裝著糧食的麻袋,看著份量很重,車輪在地面上壓出深深的車轍,這幾天,運送各色物資在何家莊進進出出的大車太多了沒人注意這兩輛大車。
  
  倒是劉勇帶著大車直接進了何家大院,離開的時候壕溝還沒挖,回來的時候,大車已經進不去了,劉勇沒有用何家莊的勞力,反而去裡面喊出了兵丁幫忙,趕車的幾個夥計也被他帶了進去,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沒什麼人會在
  
  看到這幾個夥計後,趙進他們倒是愣住,因為這裡面有嚴黑臉,還有陳升家裡的下人。
  
  “大少爺,太爺和老爺讓小的給這邊送些兵器。”
  
  聽著夥計介紹,大家才知道糧包為什麼這麼沉重,這裡面裝著兩千支箭,五張弓,還有兩百根長矛,二十把朴刀,夥計也是陳家的老人,對立面的門道很瞭解,按照他的話說,老太爺和老爺以及其他幾處都用了點力氣,然後徐州武庫就有些“破爛”的武器要丟掉,這些兵器就這麼過來了。
  
  對於一支近千人的隊伍來說,這點兵器算不得什麼,但用處也不小,真正開戰,箭支就是消耗品,而長矛刀劍之類的損耗也很快,破損的兵器雖然一樣用,可殺傷就差很多,如果能及時更換,在某些時候足以救命。
  
  但這些東西比不得嚴黑臉帶來的消息,嚴黑臉一進院子就是滿臉惶急,不住的使眼色,示意趙進把無關人等都趕出去。
  
  “進爺,孔九英的來了足足二百多騎,雲山寺的僧兵合計六百,他們就在雲山寺蕭縣下院的一個莊子裡駐紮,就是楚王亭那個莊子。”
  
  “楚王亭?距離咱們這邊兩個時辰不到”聽到嚴黑臉的話,趙進臉色陰沉,其他人立時譁然。
  
  徐州是漢時楚王封地,楚王亭就是所謂楚王停駐過的亭子,是個大莊園,本以為是蕭縣土豪的莊子,沒曾想也是雲山寺的產業,距離這裡這麼近,這還真是燈下黑。
  
  不過讓趙進他們臉色難看的不僅僅是這個距離,還有這人數,泡河沿的孔九英果然是大豪,居然越境派過來二百多騎,這等手面,就算大明官軍恐怕也只有參將遊擊這一級才能做到,雲山寺的六百僧兵更不必說,所謂僧兵過千無非是誇張,但這六百人也是實打實的力量,面對只有幾十名不太靠譜的騎兵,一百多老兵,四百多新兵,還是在這人生地不熟的何家莊之處,那是絕對的優勢。
  
  但不好的消息還不止這點,嚴黑臉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今早在城內看到了一個僧兵裡的師弟,他來城中買酒,一買就是二十壇,小的趁著落單的時候拽住他,許了他五百兩的好處,這才知道這件事,之所以買酒,是要開戰前給他們壯行,莊子裡都存著酒,不是喝光了不會出來買,急著來買,肯定急著來攻,那師弟勸小的躲避”
  
  “你怎麼跟著大車出城?”
  
  “城內多了不少雲山寺的面孔,小的怕走漏消息。”
  
  大家一起看向趙進,趙進沉吟一下,肅然開口說道:“天黑之前,日出之前,只有這兩個時候來攻,現在距離天黑不到兩個時辰了,劉勇,立刻安排人敲鑼喊話,何家莊戒悳嚴靜街,就說大股響馬來襲,各自呆在家中,集悳合青壯準備抵禦,任何進入闖入家中的人殺了就是,後果我來承擔。”
  
  劉勇答應一聲,向著外面跑去,趙進轉向其他人:“立刻集悳合各隊,將何家大院周圍撤掉木橋,擺上木柵,將武庫的盔甲全都發下去,弓箭手等高,所有能盛水的東西全部裝滿,把除了院門外的門板都拆卸下來,上面蒙上棉被,現在開始,快”
  
  他話音剛落,夥伴們都朝著各處跑去,銅鑼聲,吆喝聲,開始在內外各處響起,整個何家莊突然沸騰了。
  
  每個人都在按照趙進的安排忙碌,營房裡的那些木床也被搬了出來,在高牆後面搭成簡單的木台,弓箭手可以爬上去射箭。
  
  水缸,水桶甚至水盆都裝滿了水,這時候何家大院裡的水井起了作用,門板也被拆卸下來,那些舊被褥浸濕了之後直接蓋上去。
  
  外面已經響起了叫駡聲和哭鬧聲,這倒不是外敵來襲,而是這時正是何家莊最閒適的時候,莊戶百姓和外地商販忙碌一天后歇息下,還有人過來看看趙字營的新鮮景,沒曾想突然就要戒悳嚴。
  
  趙字營才來這邊,即便曾經屠滅了何偉遠滿門,可存在感依舊不強,這光天化日太太平平的,突然就說有大股盜賊來襲,這可是幾十年沒有的事情,也就是當年鬧白衣賊劉六劉七過境的時候有過,可那也已經是傳說了,突然間來這麼一出,大家都覺得不可置信。
  
  何況敲鑼喊話的人並不強制,只是通知到了,有人覺得寧可信其有,急忙回家閃避,有人卻不在乎的暗自嗤笑,不管信不信,看到何家大院這邊撤掉木橋,擺上木柵拒馬,那些丁壯全副武裝的奔走不停,不信的人也怕了,急忙朝著家裡趕,這行動不一,彼此推搡讓場面亂成一團。
  
  倒是騾馬店那邊不太一樣,販賣牛馬的商人們本身就有武裝,經歷的事情也多,看到這個場面,立刻集悳合人手,關閉店門自守。
  
  外面這般嘈雜喧鬧,連帶著裡面集悳合起來的新丁都不安起來,只不過這時就體現出分隊的好處,隊正們大聲吆喝命令,讓手下不至於混亂,其實所謂老兵比新兵也不過打幾個月一年而已,而且他們的臉上也有慌亂,可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做了頭,就一定要表現出個樣子來。
  
  那些本來慌亂的新丁看到領頭的人沒有亂,他們的心思也跟著鎮定了些,只不過每個人的呼吸都很粗重,臉色或者通紅或者慘白。
  
  亂糟糟一陣之後,何家大院外的何家莊安靜下來,只是這樣安靜的氣氛更加壓抑,趙進披掛完備,手持長矛站在院中,劉勇急匆匆的趕回來稟報說道:“外面的莊戶商家差不多都回去了,也有人跑出莊外,我讓咱們的兩個人跟著過去,萬一有事,他們就會回城報信求援。”
  
  “這麼大場面”內外肅殺的時候,卻有人不合時宜的出聲說道。
  
  趙進皺眉回頭,從聲音上他就能知道,是董冰峰帶來的那些老騎兵,對趙字營新老家丁們很緊張的場面,對他們這些見過陣仗的前親衛家丁來說,就算不得什麼了。
  
  轉頭之後,看著輕鬆自在的九個人,趙進突然發現這種調侃也有好處,最起碼自家的那些新老家丁也跟著輕鬆下來。
you2468tt 發表於 2014-2-23 12:26
第二百四十六章 圍營

趙進大步走了過去,到跟前沉聲說道:“接下來到明早,恐怕會有大股的馬賊和僧兵前來,二百多騎,一共近千人,裝備恐怕不會比我們差太多。”
  
  “怎麼可能不差,如今連朝廷兵馬都配不齊這麼多盔甲。”
  
  “要不要我們這幫老傢伙幫忙,我們還有點用”
  
  幾個老騎兵七嘴八舌的說道,趙進向前走近些,卻壓低了聲音說道:“幾位叔伯不要聲張,等下射殺一人,我就出五兩銀子。”
  
  那幾個老騎兵剛要開口調笑,卻猛地愣住,各個倒吸一口冷氣,一個人盯著趙進問道:“一個五兩?”
  
  “五兩,現銀”趙進肯定無比的回答,這樣的戰力自然要用上,銀子算什麼,如果光靠弓箭把敵人都射死,十兩一個他也願意出。
  
  “你們趙家是挖到金山了嗎?”一個人喃喃說道,可其他幾人連皺紋裡都湧出興奮來,吆喝著說道:“今天就讓你們看看老傢伙的本事,不行,得搭起幾個檯子”
  
  趙進讓他們找劉勇安排,卻又走到直轄隊那邊,這裡十幾個會射箭都等在那裡,趙進直接說道:“射死一人,賞銀一兩。”
  
  這十幾個弓手都是一愣,隨即也露出了摩拳擦掌的表情,隨即朝著各處望樓跑去,弓手在那上面居高臨下射箭最為方便,趙進轉身剛要去鼓動士氣,聽著身後腳步聲響,轉頭一看,卻是那個莊劉跟了上來。
  
  當時因為董冰峰著重介紹過,趙進對這個莊劉印象很深,眼看這莊劉沒有用庫存的新弓,手裡那張弓已經很舊,弓身略粗,手握處幫著布條,保養的倒是不錯,莊劉臉上有些忐忑,遲疑了下躬身問道:“老爺營正老爺,小的若是不幸,這撫恤銀子還能有嗎?”
  
  這話可是很不吉利,趙進頓時皺起眉頭,不過他隨即注意到這莊劉眼神很平靜,這個莊劉不是怕死,而是擔心銀子,這倒是有趣的很。
  
  “各家長輩都在城內,又有那麼大的酒坊買悳賣,我們趙家也是衛所出身,你不用擔心。”趙進回答幾句,覺得意頭不好,朝著地上啐了口,笑著說道:“別擔心沒用的,下力氣多賺點賞銀才”
  
  話還沒說完,卻聽到一側望樓上有人撕心裂肺的大喊道:“來了來了
  
  在大喊的同時,還拿起手上的銅鑼猛敲起來,趙進快走幾步,手腳並用的上瞭望樓,在東北的方向已經有大片的煙塵揚起,隱約能看到騎兵奔馳。
  
  徐州年後也不曾降雪下雨,地面乾燥的很,大隊騎兵奔馳,肯定會揚起漫天塵土,趙進皺眉看了會,示意身邊的人停止敲鑼,趙進沒有下望樓,而是居高臨下的向下喊道:“敵人就要來了,我知道你們害怕,我只想告訴你們,打贏了就能活下來,打輸了就要死”
  
  場中寂靜一片,安靜到可以聽見何家莊內傳出的孩童哭叫,以及遠處越來越近的馬蹄轟鳴。
  
  大家都以為趙進會進行一番慷慨激昂的動員,卻沒想到他說的這般直接,下面的隊列有輕微的騷動,但這騷動很快停止,慌亂歸慌亂,害怕歸害怕,大家還沒有崩潰,大家都想得明白,自家這位營正老爺說的是大實話,敗了就要死,勝了就能活,那就只能拼了。
  
  徐州城內城外是兩個世界,一州四縣的州城縣城裡是有王法的,做事再怎麼張狂囂張,總要有個理由,總要有個遮掩,不然就會被官府公差捉拿問罪,能脫身也要掉一層皮,但在城外,那就是刀槍的天下,民不舉官不究,只要沒有人報案折騰,那麼鬧出天大的事情也是隨你,想要不報案再簡單不過,殺光就是,多少人在城外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被滅掉滿門。
  
  “各位,戰時軍法為先,每隊只聽隊正號令,不聽號令亂動者,格殺勿論,胡言亂語煽動人心的,格殺勿論,臨陣脫逃的,格殺勿論”趙進大聲吼道
  
  趙字營本是家丁,趙進一直避免談到什麼“軍”“兵”相關,因為犯忌諱,但來到城外,又到了緊急時刻,就顧不上那麼多細節了。
  
  之所以強調軍法,並不是擔心觸犯軍紀,而是給了各隊隊正臨機殺人的權力,因為各隊裡很有可能藏著別人派來的奸細,如果到時候出亂子,必須立刻鎮悳壓下去。
  
  “各自守好各自的位置”趙進大喊道。
  
  拿著弓箭的人向著望樓上攀爬,那幾位老騎兵也帶著弓箭上了臨時搭建的檯子,下面老兵隊新兵隊各自負責一段牆壁,還有不少人退回了營房之中,因為院子面積有限,要留下足夠的活動空間,他們隨時準備機動就好。
  
  趙進站在望樓上沒有下來,太陽已經偏西,好在奔襲的大隊騎兵是從東北方向過來,陽光不至於影響視線。
  
  大隊騎兵的奔馳到了距離何家莊一裡左右的位置後反而停下,這時早以戒悳嚴的何家莊中,居然有幾十人從各處跑出去,來到那隊騎兵的跟前,遠遠望去,能看到這幾十人指著何家大院的方向比劃指點。
  
  趙進吐了口吐沫,從望樓上趴下,隨即弓手替補了他的位置,下來之後,趙進又上了臨時搭建的木台,那邊面積不小搭建的也算穩固,陳升和董冰峰都在上面觀看。
  
  “莊子裡的雜碎探子還真是不少。”陳升悶悶說了句。
  
  “我倒是覺得運氣不錯,他們要打咱們個冷不防,所以騎馬的先沖過來了,雲山寺的大隊僧兵應該還在後面,要是一起來,咱們現在麻煩更大。”趙進臉上居然帶了點笑容,董冰峰默默的把箭支搭在了弓上。
  
  “都縮頭回去,鑼響之後才能站起射箭,第二次鑼響就要縮頭,誰縮頭晚了,就家法處置”趙進回憶著二叔講述的那些經驗,還有自己回憶的心得,對著整個大院的手下大吼說道。
  
  “望樓上的人盯緊了,不靠近到能射死的地方,不許敲鑼。”趙進下來邊走邊吼,那些經驗和理論,還有自己的心得,都不能原班套用過來,趙進必須要隨機應變,因地制宜。
  
  何家大院外面的宅院房屋都是大門緊閉,街道上也是空無一人,路口那邊紮著木柵,挖有壕溝,等於在院牆外面又多了一重阻礙,只不過一天時間的勞作,不可能有太好的效果,那壕溝人跨越有些費力,馬匹一躍而過很輕鬆,而且壕溝並不深,掉下去最多也就是感覺到疼痛而已。
  
  真正會給人造成麻煩的倒是倒三角的木柵拒馬,這些木架子打造容易,所以一口氣弄了許多,現在院牆外面到處拜訪,莫說是騎兵奔馳,人走都不太方面。
  
  趙進看了幾眼就放心的下來,心想這些東西多少會給對方造成阻礙,不過走了兩步就突然開口罵了髒話,跟在身邊的劉勇一愣,但趙進卻沒有解釋,因為他剛才突然想到,外面這些沒人理會的木柵拒馬不僅擋住了騎兵,也一樣給自己添了麻煩。
  
  不過這時候已經來不及出去整理了,猛聽到外面呐喊大振,蹄聲轟鳴,敵人已經開始沖過來了。
  
  “馬賊朝著北門沖過來了,他們跑的不快,好像在列隊”在一側望樓上的人大聲喊道。
  
  “前面的人有人拿出弓箭,有人拿出繩索,好像還分出一隊去了莊子裡”望樓上這人說的快,聲音也不小,難得的是口齒和表述都很清晰。
  
  正在緊張的趙進忍不住笑了,開口說道:“這是誰,看得這麼清楚,說得這麼利索,不去講評話真可惜了。”
  
  “嚴千里,昨晚篝火熄滅也是他看到的。”邊上劉勇對人頭卻記得清楚。
  
  外面騎兵的速度不快,轟鳴聲掩蓋不了裡面的大吼,趙進扯著嗓子對上面喊道:“不要急著敲鑼,等敵人圍住院子再敲,你聽到沒有,聽到就揮手”
  
  上面的那嚴千里先是呆愣,隨即反應過來,趙進又對院中待命的各隊下令道:“躲到掩體後面,沒有命令不能露頭”
  
  院子當中用蒙著棉被的門板和床架搭建的簡單掩體,聽到這個,士兵們都是躲在了後面,只有穿著鐵甲的趙進和夥伴們扣上面甲,依舊四處督促。
  
  “小賊趙進,把所有錢財交出來,把所有人丁裝備留下,放你回去吃糖”外面有人怪腔怪調的吆喝說道,隨即響起一陣起哄似地大笑。
  
  望樓上的一干人也都伏低身體,望樓向外的部分都釘上了木板,正好適合藏身。
  
  “怕是嚇得尿褲子了吧”聽著裡面一片安靜,外面又有人吆喝說道,又是一陣猖狂的大笑。
  
  轟鳴的馬蹄聲,猖狂的挑釁,肆無忌憚的大笑,讓院子裡的家丁們開始騷動,但趙進和夥伴們不管身在何處,站在院內還是牆頭望樓,都是安靜站立,看到首領們這樣鎮定,他們也心安許多。
  
  “要射箭了”望樓上那嚴千里大喊道。
  
  話音未落,利嘯聲響起,十幾支箭躍過牆頭,向著院中抛灑而下,因為高牆遮蔽,外面看不見裡面的情形,所以就是漫無目的的拋射,既然在莊內有密探,大院內的情況他們肯定知道,幾百人在裡面迎敵,肯定隊形密集,箭雨灑下,怎麼也能殺傷。
  
  誰也想不到趙進做了足夠充分的準備,十幾隻箭拋射,一半落在空地上,射中掩體的只有三支,還有落在房頂上的,只有一支湊巧,居然朝著陳升去了,箭速很快,陳升來不及閃避,他只是雙臂交叉護住了面門,“當”的一聲響,箭頭射中陳升胸膛,卻只在胸鎧上砸了一個淺坑,直接落在地上。
  
  這等鐵桶一般的鎧甲,防護當真驚人,看到自家頭目如此,家丁們的士氣也是大振,沒曾想在這個時候,院子裡卻響起了慘叫。
  
  院子裡的家丁們本就緊張無比,新兵隊都已經躲進了營房,外面站著的都是老兵隊的家丁,但即便是這些訓練充分的老家丁也沒有幾個人真正見過廝殺場,弓箭呼嘯著飛進來,很多人身子都僵硬了,這和趙進他們在官道上遭遇伏擊時候的反應一樣,如果不是早就做好了掩體,當真會死傷不少。

看到大家都是安然無事,緊張情緒和僵直的身體才略微放鬆,誰想到聽見了這聲慘叫,很多人手裡的兵器都拿捏不住,直接掉在了地上。
  
  大家更沒想到的是,這慘叫居然是趙進的有的家丁身體都情不自禁的抖起來,分散在各處的夥伴們更是身體劇震,急忙回頭。
  
  隨即大家更是愕然,聽到趙進慘叫,大家都急忙看過去,看過去的同時,很多人突然想到,趙老爺身上根本沒中箭,那慘叫什麼?
  
  趙進掀開了面甲,一邊揮手,一邊面無表情繼續痛叫,邊叫邊在人群中走動,讓大家都看到他安然無恙。
  
  夥伴和家丁們各個目瞪口呆,看著趙進動作絲毫沒有異樣,臉上不見痛苦,在這裡喊什麼呢?這不是擾亂人心嗎?
  
  趙進已經走到一個掩體跟前,伸手一指一個家丁,低聲說道:“跟我一起喊疼,邊喊邊說中箭了”
  
  那家丁一愣,隨即扯著嗓子喊起來,趙進既然點到他名字,這人也是個機靈的,馬上就明白過來,趙進在場中邊走邊點,一共點了八個人,一時間院子內掩體後慘叫聲此起彼伏,聽著讓人心顫。
  
  先前有人緊張的兵器落地,加上此時的慘叫聲,不看到院內的情形,任誰也會覺得裡面死傷慘重。
  
  高牆外已經有囂張的大笑聲響起,更有人扯著嗓門喊道:“狗屁不懂的娃娃們,以為躲在院子裡爺爺就奈何不得嗎?乖乖的打開門出來,爺爺給你們條活路”
  
  他們卻沒看到高牆裡面的趙字營諸位各個臉色古怪,如果不是趙進臉色嚴肅異常,恐怕很多人就憋不住笑了,倒是躲在營房裡的那些新兵隊的,不時的向外探頭探腦,他們臉色不好看得很,因為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別理那幾個被射中的,其他人快藏好”趙進站在牆根嘶聲大喊道,然後猛地跺腳,身邊的人在他示意下也都跟著跺腳,外面聽來,這就是裡面腳步聲紛亂,慌忙躲避的意思。
  
  話音未落,卻聽到破空呼嘯,又有十幾支箭射了進來,現在大家已經不那麼緊張,躲避的更加及時,更沒人受傷,不過這次外面射入的箭支角度已經變化,明顯更朝著院子中心處射去,“碰碰”悶響不斷,很多箭支釘在了掩體上,只不過射入浸濕的棉被,聽著很像射入人體。
  
  看著趙進打手勢,很多人不用吩咐,就各種慘叫,裡面熱鬧非凡,更有心思活泛的,慘叫聲從高到低,像是氣息流失的狀態。
  
  “第一輪箭是用來探虛實的,現在他們該瞧不起咱們了,你盯著下面,我上去看看。”趙進對陳升說了一句,從一邊靠牆的兵器架子上抽出一把四尺短矛,沿著牆根來到瞭望樓這邊。
  
  望樓的木台部分僅僅高過牆頭,對外都是用厚木板遮擋,裡面的攀爬外面看不到,趙進拎著短矛,動作僵硬的爬了上去,穿著一身鐵甲,肯定不會和正常時候一樣靈活。
  
  這邊的望樓上站著兩個人,一個是不停“直播”牆外狀況的嚴千里,另一個卻是莊劉,會弓箭的都是上了臨時搭建的木台,這個可以全身隱藏在牆後,而望樓的木台暴露在牆外,讓人感覺不安全,上瞭望樓的弓手只有兩人,一個是莊劉,還有一個就是董冰峰。
  
  趙進從後面爬上來,嚇得木臺上兩人都是一顫,好在搭建木台的時候捨得用料,這檯子足夠穩當。
  
  木臺上的兩個人都縮在擋板後面,那嚴千里已經顧不上說話了,戰戰兢兢的透過縫隙向外觀察,趙進直接把人推到一邊,自己湊過去看,開口說道:“準備敲鑼。”
  
  在望樓上能把外面看得很清楚,何家大院的東側有大片空地,只不過空地和院牆之間已經被挖出了壕溝,遠道而來的馬隊就在這空地上,隊形很是分散,嚴家大院西邊是酒坊,北邊是庫房,南邊則是一條很寬敞的街道,大門也朝著這邊開。
  
  馬隊圍營,一開始都會繞圈奔跑,然後向著營內射箭,讓營內人心不穩自己崩潰,或者等到營內混亂崩潰的當口再開始硬攻。
  
  指望這些人一開始就下馬硬打是不可能的,人少硬攻人多的營寨,那是腦袋壞了,儘管面前這馬隊看著驕狂異常。
  
  院子裡假作的慘叫已經漸漸停歇,但外面也沒有繼續向內射箭,十幾騎只是張弓搭箭的散開,反倒是有幾名騎兵正在搖動手中的繩索飛爪,繼續旋轉幾圈,吆喝一聲,直接拋了出來。
  
  路口上橫七豎八的放著木柵拒馬,飛爪拋出沒有搭不上的,扣住之後,那幾名騎兵將繩索在馬鞍上別住,紛紛打馬回轉,攔在路口的木柵拒馬直接就被拽開,道路一下子通暢了。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2-24 13:03
第二百四十七章 鑼響突然

“毛都沒長齊的孩子,也學別人”

“等那些禿驢干什麼,咱們自己轉一圈,就能把這里”

能聽到些話語傳過來,突然間馬隊里又是爆發出大笑,有人大喊說道:“兄弟們,開了這莊子,五成給上面,五成大家分了”

這句話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接下來爆發出的喝彩更是震耳欲聾,隨即聽到前面人喊馬嘶,有人驅馬躍過了壕溝。

“騎兵圍營,那馬蹄聲也是兵器,地面震動,聽著心驚膽戰,其實那弓箭和飛石傷不得太多人,倒是營里亂了,被人沖進來,那就”

趙進回憶起二叔趙振興的講述,下面馬隊的前鋒已經跑到了街道上,后面的騎兵魚貫而上,剛才安靜下來的馬蹄聲又重新轟隆響起。

“這也太”趙進搖頭說道,到底是草莽中的力量,很多細節根本沒人注意,那條壕溝雖然可以一躍而過,但填平了應該更方便,那畢竟是個壕溝,稍不小心很容易陷進去,更不要說,這幫人聽到院子里的嚎叫就這麼大搖大擺的沖上來了。

涌上街道的馬匹越來越多,看著和趙進的判斷一樣,他們就是要套圈圍營了,此時的何家莊處處死寂,街道兩邊的建筑里好像從沒有人住過,這時候誰還敢冒頭,何家莊的住戶只恨下午得到消息的時候以為趙進這幫人在虛張聲勢嚇唬人,誰能想到真有大隊響馬到來,聲勢居然比過年時何家莊那百余號人都大。

這樣的響馬大隊,洗了何家莊都輕而易舉,到時候誰能跑得了,現在只能躲在家里求神拜佛了。

何家大院周圍的道路雖然寬,但也就是四馬並行而已,北邊和西邊三匹馬也勉強,馬隊騎兵有人在馬上張弓搭箭,其余的人卻拿出一個兩尺左右的繩套,在一頭兜住一塊圓石,晃動旋轉起來。

太陽已經快要落了,夕陽的余暉把院子外面的騎兵照的一片金黃,院子內因為高墻遮擋,很多位置已經有些昏暗,不過這樣的光線卻讓望樓上的趙進很顯眼,他整個人沐浴在光輝之中,趙進轉過身,伸手下壓,示意眾人隱蔽。

在望樓上看得清楚,這伙騎兵盡管看著雜亂,可裝備並不差,不提長矛馬刀的規整,這個隊伍里一小半的人都是套著甲的,鎖子甲、皮甲,甚至還能看到鐵葉子掛甲,這可是了不得。

大家都已經躲在墻后和掩體后,看到趙進的手勢后,又情不自禁的把身子縮了縮,趙進剛做出這個動作,呼嘯聲響,箭支發射,飛石拋出,趙進猛地轉身趴下。

箭支拋射還好,部分射空,部分射在掩體上,零星的就被人舉著木牌擋下,可那飛石卻是麻煩,不在于速度和角度,而在于太多。

即便是躲在掩體后面,也有人倒霉挨著,立刻頭破血流,這次的慘叫是真的了,可這次慘叫沒有持續,一聲慘叫后立刻咬牙忍著,還能站著,犯不上嚎

外面的弓箭射的很節制,一輪射過后就是停下,但第二輪飛石很快又是拋了進來,院子里又有幾個人挨著,又是痛叫聲聲。

飛石速度不如羽箭,真飛來時人也有個下意識的閃躲,致命傷倒不會,可疼痛流血是免不了的,被擊中的人越來越多,院子內有些躁動了。

趙進心里也在緊張,不時的看看前面,看看后面,何家大院當真不小,涌過來的騎兵剛剛填滿南邊這條街道,才開始拐到西邊了。

望樓上的擋板被砸的當當作響,好在飛石拋高不好掌握,這望樓倒是沒什麼大悳事,可被波及也是正常。

那邊嚴千里渾身顫抖個不停,連帶著手里的銅鑼都不斷響動,反倒是莊劉一直很沉穩的呆在那邊,不時的回頭看著趙進。

“求饒投降,還有條活路”外面的聲音不住傳進來,“都是年輕的,洗干凈屁股”隨之是一陣囂張的大笑。

馬蹄聲、弓箭和飛石頭的呼嘯聲、污言穢語的挑釁,肆無忌憚的囂張大笑,還有院子內的痛叫聲,充斥院內各人的耳中,尤其是絕大部分人看不到高墻外的情景,就這麼被動挨打,漸漸心浮氣躁起來。

等馬隊全員都上了院墻外的街道,那時候的效果當然最好,可外面的速度不快,里面漸漸躁動,趙進遲疑了下,低聲喝道:“敲鑼”

嚴千里手忙腳亂的動作,險些把敲鑼的棒槌掉下去,但還是“當當當”的敲響了起來。

在這混亂的時候,鑼聲響亮,每個人都聽到了,連帶著外面的馬隊都遲滯了下,因為從開始到現在,何家大院內部就一直安靜,慘叫聲大家都覺得理所應當,突然有鑼聲響起,都不知道為什麼,但都知道要發生些什麼?

很多人貓的久了,聽到鑼聲一愣,居然沒有立刻反應,但下一刻都是急速起身,張弓搭箭向下射去

弓手分布在四邊,現在馬隊只在兩邊,好在南邊的弓手多些,雖然不能發揮最大殺傷,但每一名弓手都是居高臨下發射,下面的馬隊騎兵沒有任何遮擋,而且在南面那條街上,前后擁擠,除了晃動身體之外,連躲避逃跑的空間都不大。

騎兵速度不快,射殺起來就更沒什麼難度,何況墻頭和街道的距離最遠又能有多少,更不要說那愕然呆立,在這一瞬間,他們就是活靶子

箭支破空呼嘯,隨即就是慘叫和驚呼,這聲音可比剛才何家大院里的嚎叫稀疏很多,因為這邊很多都是一箭致命

董冰峰帶來的老騎兵們沒有體力,但開弓射幾箭力氣還是夠的,而且他們射的又快又準,趁著下面還沒反應過來,很多人射悳出了不止一箭,每一箭都是奪人性命,射完之后,所有人顧不得看戰果,又急忙縮了回去。

鑼聲敲響,莊劉張弓搭箭,就在同時,趙進站起揮臂,把手中的短矛猛地投擲下去,短距離上他這一投的力量可比弓箭大多了,更不要說那短矛本身的重量。

望樓下的騎兵都作出了閃避,但實在太突然了,鑼響之后只是來得及下意識動作,短矛飛出,從一人肩膀插入,從另一側肋部透出,居然直接刺穿了,那人直接從馬上栽了下去,胯下馬匹受驚,人立而起,讓四周一片混亂。

那騎兵前后左右的同伴看到這一幕,嚇得心膽俱裂,反應快的,直接脫開馬鐙,下馬閃躲,反應慢的拼命抽打馬匹,想要沖出去,可不管怎麼反應,都只是讓眼前的場面更亂。

趙進一投之后,剛藏回擋板后,卻看到莊劉已經射悳出了第二箭,好快的射速,莊劉開弓不滿,開到七五就是射悳出,但在這個距離已經足夠。

順著擋板的縫隙看過去,莊劉每一箭就能射殺一個敵人,而且第一個命中眼眶,第二個射中脖頸,第三支則是從耳朵中貫入

旁人射悳出兩箭,莊劉射悳出了三箭,那些董冰峰帶來的老騎兵射速不快,卻勝在準頭上,開弓開滿,射悳出必中

只不過這些老騎兵射完第二箭之后,下面紛亂的馬隊騎兵總算反應過來,他們的弓手也張弓搭箭,其他人更是不管不顧的把手中的兵器拋出來,距離這麼近,總能打到。

“敲鑼,敲鑼”趙進對身側的嚴千里大喊道,這次嚴千里反應不慢,大力敲響了銅鑼。

聽到鑼響,弓手們都急忙縮了回去,那幾位老騎兵縮的更快,在廝殺場上活到現在,逃命躲藏的本領和意識往往要超過殺人的。

但廝殺場刀槍無眼,趙進看著望樓下面的一名弓手,在鑼響之后還想射外面一箭,只是自家箭沒射悳出去,卻被斜角的一支箭釘在了脖子上,連慘叫都沒有發出,直接仰天從臺子上翻到。

可惜了,趙進心里嘆了口氣,這人是和錢勇陶貴一幫的,這江湖出身的把式,就是不怎麼嚴謹。

“不要回頭,不要回頭,繼續向前,兜回來,兜回來,要不大家都要憋死在這”

街道上有人大吼,慌亂的情形中總是有清醒的人,只是這人話還沒說完,一支箭射入了他的嘴巴,箭頭從后腦透出

趙進在望樓上扭頭看過去,卻發現是另一側望樓上,董冰峰正在急忙縮回去。

這人的喊話終于起了作用,前面的騎兵開始拼命打馬沖出去,前面一動,后面的人也開始跟著動,馬隊順著街道向前加速,隊形開始分散開來。

剛才還魂不附體的嚴千里這時候膽子大了,不住的看著趙進,等著趙進下令敲鑼,在他看來,現在外面街道上的騎兵們就是靶子,可以任意射殺。

不過趙進始終沒有下令,剛才那一輪突襲箭射,馬隊中的弓手死傷不多,而且反應過來之后,很多人已經拿著盾牌橫在身側,弓手們也已經張弓搭箭,隨時準備反擊。

現在對射,趙進不管從人數還是居高臨下的位置上,都有優勢,但他猶豫了下,還是沒有下令敲鑼,那些老騎兵說起來是自己和董冰峰的長輩,出現死傷很不合適,而自己手里的這些弓手每一個人都是寶貴的資源,萬萬不能浪費

更關鍵的是,趙進覺得此時還沒到緊急關頭,這二百名騎兵野戰很可怕,但攻堅根本不值一提,就算下馬步戰,這二百人也沒什麼優勢,還犯不上對耗弓手,真正的麻煩應該還沒到

院子里的氣氛很冷靜,家丁們各自在各自的位置,沉著的等候命令,大敵來襲時候的恐懼和緊張,方才被外面的箭射和囂張弄得壓抑,被趙進的戲弄敵人覺得輕松,然后突襲射殺讓他們熱血沸騰,最后那個中箭而死的同伴讓他們冷靜了下來。

那個被射中的弓手因為是江湖出身,又有射箭的技藝,行事做派難免囂張了些,這幾天的訓練也矯正不過來,加上和錢勇、陶貴幾個在一起,又算是個小群體,旁人對他都是敬畏的很,剛才看到他意氣風發的射殺外敵,心思多的少不得暗地念叨,以后這人恐怕更了不得了。

誰能想到這麼意氣風發的出挑人物,就在轉眼之間,被射中了脖頸了賬,按照事先安排已經有人上去把屍體拖走,看著冷冰冰的屍體從眼前拖過,看著青黑扭曲的面孔,大家都情不自禁的顫抖。

可這顫抖和恐懼很快就停了,甚至家丁們自己都沒注意到這一點,短短時間內,每個人都經歷了太多情緒上的波動,不自覺的習慣了不少,他們終于意識到,這是廝殺場,這是要死人的,每個人多少有了些覺悟,好在他們在高墻內,沒有在真正的血戰沙場上崩潰,沒有哭喊嘔吐,還有機會去想,雖然這樣的改變用處不大,但多少也是改變。

轟鳴的馬蹄聲漸漸遠去,能聽出來圍著何家大院兜了個大圈子,繞回東邊的空地,趙進一張望,轉頭喊道:“冰峰你去東邊院墻,莊劉你也過去,弓手能過去的都過去,把能射到的人都射殺了”

東邊空地上還有一百多騎兵買來得及沖過來,畢竟那街道寬度有限,兜圈子圍營又只能順著一個方向,都在目瞪口呆的看著街道上的混亂,老江湖自然知道打宅院不能靠太近,一箭的距離總該拉開。

可剛才弓手都在何家大院的南邊一側射箭,這邊又不住的向前沖,混亂的時候急忙勒馬,注意力全被街道上吸引,已經忘記自己靠得太近了。

這邊趙進一聲令下,從老騎兵到趙字營的弓手,都是急忙從其他各處下來,急忙奔向東邊的臺子,剛才還有搏命的危險,現在可是賺錢拿銀子,射中就有進賬的。

馬蹄聲仍舊回蕩在何家大院周圍,這邊弓手們卻已經上了東邊的臺子,二話不說,開弓射箭。

這次的殺傷就不如剛才了,畢竟距離遠,而且那伙人緊張無比,稍有風吹草動都會注意到,但依舊有效果,聽著破空呼嘯,三個人被射中要害,直挺挺的從馬上栽下來,還有四個中箭,痛叫著打馬跑遠了,另有三個倒霉的,被射中了坐騎,馬匹吃痛,直接把背上的騎兵摔下來,馬鐙來不及脫開,拖著亂走,傷的也不會輕

經過這一幕,這馬隊的騎兵呼喊亂叫,又是朝著相反的方向退走,那邊兜回來的同伴又過來攪合,亂糟糟一團。

偷襲只能打對方出其不意,此時馬隊的隊形本就分散,開始的驚慌之后,一股腦的朝著東邊閃避去,跑出一百五十步的距離,這邊怎麼都夠不到了。

“我射中四個”

“統共四箭,你倒是百發百中,有一箭你射偏了”

不管是趙字營自家的弓手,還是董冰峰帶來的老騎兵,各個興高采烈的議論戰果,連院子里一直待命幫忙的老兵隊新兵隊也喜氣洋洋,剛才自家那位弓手被射殺的震駭都已經散去了不少。

相比于下面的嘈雜,趙進在望樓上面沉似水,他一直在上面觀察著墻外的街道。

鬧哄哄來,鬧哄哄走,所用的時間並不長,太陽雖然落下,余暉的光線依舊可以讓人看得很清楚。

街道上橫七豎八的擺著屍體,還有幾匹馬在那里徘徊不去,看著地面上狼藉雜亂,有的是屍體,有的則是重傷,在那里呻吟著爬動,還有人爬都不能爬了,在那里大聲的慘嚎,他們倒未必是被箭射成重傷,可掉在地上,同伴們也顧不得閃避,人馬踩踏過去,想不重傷都難。

“五。。六”趙進低聲點數,方才那一輪箭射,這馬隊留在街道上二十一具屍體,六個瀕死的重傷員,還要算上東邊空地上的三死七傷。

院墻的突然發射,還有東邊的打個冷不防,自家弓手和老騎兵們一共射悳出了差不多八十幾支箭,能有這樣的戰果相當不錯,被射中的敵人不止這些,但輕傷能跑出去的肯定不會留在這邊。

二百多人的馬隊,還沒有真刀真槍的接戰,就被自家射殺了二十幾個,還有將近十個失去了戰斗能力,而自己這邊才死了一個,沒人受傷,這真是劃算,趙進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嗖”的一聲,從另一側的望樓上一箭射下,一個正在爬動的重傷敵人立刻不動了,趙進轉頭一看,卻是重新爬上去的董冰峰。

“不要管他們”趙進沖著那邊望樓大喊道。

董冰峰一愣,不過還是收起了弓箭,趙進重新看下去,董冰峰這一箭射下去,其余幾個重傷敵人都嚇破了膽子,不由得又來了幾分力氣,在那里大聲慘嚎呼救。

一個重傷的需要幾個人伺候照看,就算敵人心硬不理會,同伴的凄慘呼喊,見死不救的內疚也會讓士氣大受影響。
you2468tt 發表於 2014-2-25 22:17
第二百四十九章 誰不緊張


剛想到這裡,卻聽見喧鬧嘈雜聲從東邊傳了過來,敵人馬隊已經後撤到足夠遠的距離,可聲音太大,在望樓上依舊能聽得清楚,天終究是黑了,看一百多步外的敵人已經有些模糊。

“把檯子和掩體擺回剛才的位置,各就各位,新兵隊第十五隊,十六隊把於糧預備出來,把水燒開”趙進對著下面大喊說道。

在徐州城內帶過來的於糧沒有吃完,因為何家莊內集市多商業繁盛,本就有不少為外人提供伙食的地方,趙字營一來,別人少不得要上門巴結犒勞,能吃熱食,帶來的于糧自然沒有動用。

院子裡又開始忙碌起來,重新擺設掩體,剛才箭支和飛石砸進來,大家多少有了經驗教訓丨可院子裡這般忙碌,卻依舊壓不住那邊的嘈雜喧鬧,只不過聽不清楚而已。

“虎子就死在我身邊,當年和豫東那邊的杆子死鬥,他替我擋了兩刀啊,那場面都活下來,怎麼就交待在這地方了”一名大漢說得激動,用拳頭敲著胸膛,嚎啕大哭。

“老八還想著回去給單縣窯子裡那娘們贖身”

馬隊那邊亂成一團,不少人下馬大罵嚎哭,短短功夫,二十幾個弟兄折在那裡,這突然的衝擊讓每個人都受不了。

“木頭還在那邊,過去救回來”有人大喊到,他們聽到了重傷同伴的慘嚎。

和重傷那人親厚的同伴們紛紛上馬,更是亂上加亂。

“誰他娘的亂動,老子現在就劈了他”一聲暴吼,馬隊這邊頓時安靜下來,這些狂躁憤怒的馬隊騎兵都朝著一個方向看去。

這大漢也是下馬,身上套著八成新的鎖子甲,頭上還有個寬沿的鐵盔,他身材並不太高,卻顯得很壯實,整個人粗看像是口水缸,身旁馬匹比一般人的要高大,上面掛著長矛和弓箭。

和那些遮蓋不住草莽氣的同伴相比,這大漢就沉穩了許多,除了氣質之外,他自己收拾的很整齊,雖然有絡腮鬍子,卻是經常修剪的模樣,而其他人誰在乎這個,各個潦草的不像樣子,他膚色黝黑,眼睛時刻都在眯著,裡面卻有寒光閃動。

他一發話,其他騎兵都沒有人出聲了,這大漢身邊的十幾個人也都虎視眈眈的看著周圍,隨時準備教訓丨不聽話的刺頭。

沒人會有這個膽子,孔九英手下有所謂的狼豺虎豹,這劉程就是所謂的“馬上虎”。

泡河沿孔家莊園中這劉程是一等一的好漢,真正的弓馬嫺熟,長矛短刀都不含糊,十年前孤身投奔孔九英,一年後就被重用,統帶被孔九英當成心肝寶貝的馬隊,開始時候,馬隊裡面這些漢子還不服氣,結果馬上較量被劉程一個個挑下去,步戰被一個個放翻,喝多了動手,被劉程赤手空拳打倒了十幾個,這才人人服氣,

劉程不光能打,而且能服眾,能打仗,不是一般莽漢那樣猛衝,還知道些兵法,和豫東的大杆子火並,都是這劉程率領馬隊在最關鍵的時候沖進去,一舉奠定勝局。

有明白人私下說,劉程這樣的本事在草莽中根本不可能練出來,只可能是軍中把式,而且還不是尋常兵馬,不是軍官出身,就是將帥身邊的親衛,要不然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本領。

只是這樣的人願意投奔孔九英,做地方上豪強的私兵頭目,身上不一定背著什麼案子,大家還是不問的好。

劉程沉默著掃視周圍,被他看到的人都安靜下來,連嚎哭的人都擦擦眼淚不出聲了。

“救什麼人,那大院裡最起碼有三十張弓等著你們,那幾個沒死的就是魚餌,等著你們去咬呢,去了就死了”劉程聲音不高,大家卻恭敬傾聽。

“奶奶的,這三十張弓裡最起碼十個是神射”說到這裡,劉程自己嘟囔了一聲。

所謂神射並不是說射術入神,但準頭好些也就能有這個稱呼了,很多人被直接射中脖頸,第一箭能從容瞄準倒還好,第二箭居然也能做到這一點,這就是弓手的能力了。

“大哥,這趙家還要打嗎?”有人粗聲問道。

這卻是劉程的一個親信問出,其實是找個臺階下,這話總不能讓別人來問,劉程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九爺說著莊子一定要拿下來,那就一定要打

二百多騎兵是孔九英最核心的力量,也是橫行豫東、魯西和徐州北部的依仗,他交給劉程的時候,不知道多少人提醒他要防著點,萬一這劉程有異心,可這麼多年下來,這劉程表現的只有耿耿忠心,孔九英下的命令,劉程肯定會去執行。

“大哥,咱們把何家莊的人丁都搜刮出來,讓他們打頭陣”

“這莊子這麼多人,填也填平了”

“放火放火”

一聽確定要打,剛剛安靜下來的馬隊騎兵頓時炸了鍋,人人咬牙切齒的嚎叫,各個說出狠毒主意。

“放屁你以為其他莊戶就是豬羊,你以為那些賣牲口的手裡沒有刀槍,這天連個風都沒有,你放火想于什麼”劉程實在聽不下去,忍不住大吼了出來,四處又是安靜。

“大哥,那怎麼辦?”

“等,先喂馬,先吃飯,人在坐騎邊上呆著,隨時防備院子裡的出來。”劉程沉聲說道。

聽到這句,眾人面面相覷,彼此看看都有些洩氣的感覺,劉程卻不理會他們的議論,只是抓住一個手下說道:“騎馬去看看那幫禿驢什麼時候到”

手下點點頭,連忙上馬,朝著遠處奔馳而去。

天色愈發黑暗,趙進在望樓上也只是隱約看到對方一騎遠去,大隊卻停在那裡沒什麼動作。

“外面風吹草動都要報信,不然的話,我對你行家法”趙進吩咐了一句,邊上的嚴千里連忙點頭。

原本尋常吩咐用不著威脅,不過這嚴千里不單是新兵,性子還有些油滑,少不得要嚴厲些。

入夜的何家莊依舊安靜,可不知道多少莊戶和外來客商都在通過各種方式關注何家大院這邊,不敢過來看,趴在房頂上總能看到,而且現在大家不怎麼擔心,開始來了這麼多騎兵,大家還以為要把莊子洗了,都是驚嚇防備,小門小戶的藏進地窖,人多勢眾的就組織青壯準備自衛,沒曾想這馬隊沒什麼太大的動作,派出一小隊來莊子裡走了圈,這也是威懾的意思,其餘的大隊則是圍上了何家大院。

儘管遠遠的看不清楚,可大家也能知道馬隊沒佔便宜,很有可能吃了大虧,但看到馬隊呆在邊上一直還沒走,很多人心裡就犯嘀咕了。

趙進的夥伴們和各隊隊正都上了高臺,讓每一名家丁都看到外面的景象那樣會動搖軍心,但頭目們應該對局勢有瞭解。

從馬隊奔襲而來到現在,除了弓手和望樓上的瞭望哨兵之外,其他人都憋在院子裡,對外面發生了什麼只能靠猜測。

“吃飯,不要吃的太飽,半飽就得了,等打贏了,咱們殺豬宰羊”趙進沖著院子裡大喊道,餅子鹹菜和熱水,這就是趙字營的簡單晚飯。

“吃飽了才有力氣,大哥,你這是?”邊上劉勇過來問道。

“吃飽了腦子是昏的,萬一吃飽的時候開打,難不成還讓他們消消食?”趙進笑著反問道,劉勇嘿嘿一笑,自己去忙碌了。

陳晃和其他幾個夥伴也都湊了過來,石滿強先開口說道:“大哥,這大院三個大門,兩個小門,都已經堵上了,要不要挖土裝袋子徹底堵死?”

這邊趙進沒接話,邊上吉香跟著說道:“大哥,那夥馬隊的人吃了大虧卻沒走,難不成他們還想繼續打,繼續打他們還要吃虧,是不是有援兵?”

趙進緩緩點頭,開口說道:“我原本以為夜戰對敵對我都不方便,現在看,真要夜裡開打了。”

夥伴們各個神色肅然,趙進繼續說道:“馬隊沒辦法攻堅,而且人少,但雲山寺的八百僧兵可以,馬隊加上僧兵,就能夠硬打了。”

“。這麼多人,咱們這邊新丁太多。”董冰峰面色凝重的說道。

陳晃搖搖頭說道:“打不過也得拼了,你以為他們會給我們活路嗎?”

一場場殺過來,這麼多條人命,更不用說這酒坊的利益,院子裡積蓄的大筆金銀,還有這徐州地面上說話的權力,任何一件事都是你死我活。

“是死是活,還是要打過才知道。”趙進開口說了句,他能感覺到夥伴們都有些悲觀,趙進沒去勸解,實力對比就那麼擺著,說什麼也無用。

“小門堵死,三處大門裡面頂住,多安排人守衛,堵死了他們依舊能進來,我們卻出不去了”

“什麼,還要出去打?”

聽到趙進的話,石滿強脫口而出,趙進點點頭,指著四處院牆說道:“你看看這高牆,再看看裡面的設置,你以為能守得住嗎?”

何家大院牆很厚很高,裡面也有踏腳的檯子,但這樣的牆壁和工事設置,僅僅是和一般人家相比,

徐州周圍畢竟還算太平,距離城池不到一天路程的何家大院也犯不上修成砦堡的規制。

這樣的高牆大院,擋住蟊賊可以,但真要過來上千名私兵悍匪圍攻,那這些設置還真起不了什麼作用。

“剛才那馬隊騎兵輕敵,等大隊來到,他們不用於別的,就算拿著石頭朝裡面亂丟,一樣可以⊥咱們抬不起頭,到時候撞開這牆,直接沖進來了”趙進描述了下將要發生的情景。

石滿強一愣,隨即點頭說道:“這和咱們守酒坊的道理一樣,要把人撒出去,我這就去安排門那邊的事情。”

院子裡別的不說,人力充足的很,石滿強那邊安排下,立刻各隊開始動作

“新兵隊看門,老兵隊出去打,衛所和信得過的新兵也要帶出去”趙進又做了安排。

趙進一直很冷靜的分析安排,他的這種表現讓夥伴們都平靜了許多,吉香朝著西邊的院牆看了看,突然開口說道:“咱們放在外面那人應該知道跑了吧,城內的援兵不知道什麼時候到?”

“等他回去,城門已經關了,他在城內能於什麼?就算他能進城,就算能集中起來救援的人手,到那時候城門也已經關了,還是出不來。”陳旱帶著冷笑說道。

為了防備盜匪亂民,除了特殊的節日,城門夜間關閉後絕不會打開,大家一想也都明白過來,回到這邊的石滿強悶了下,抬頭說道:“看來就算咱們不打,他們也要今晚動手。”

大家都是點頭,趙進拍拍手,笑著說道:“咱們兄弟幾個面對上百人都能贏了回家,現在咱們手裡可是六百多人丁,怕個什麼,各去本隊看好,等著我的號令。”

夥伴們各回本隊,陳旱和趙進所領的本隊就在身邊,所以沒有移動,兩人坐在搭成掩體的床架上,陳晃試了試刀鞘上的卡簧,突然開口說道:“如果有個好歹,不知道王兆靖心裡會不會覺得慶倖,覺得從咱們中及時抽身了。”

“笑話,若是佈置下的那人能回去報信,王兆靖肯定跟著來”

“趙進,等下我領著人出去沖,你留在這邊主持。”陳晃又是悶聲來了句

“從沒見你廢話這麼多,大旱你不是這樣絮叨的人啊,咱們倆不出去沖,怎麼能壓得住陣腳,你以為老兵隊有多少見過血嗎?”趙進沒好氣的說道。

陳晃又不說話了,只是點點頭,沉默了會又說道:“若是咱們都是騎兵,現在就直接走了,何必死守在這邊。”

趙進忍不住笑了,搖頭說道:“真要六百多騎兵,那就先吃了外面這一股,然後直接殺奔半路滅了僧兵,話說回來,咱們真有這麼大的力量,誰還敢來招惹,可這六百多匹馬,花費那真是太大。”

說到這裡,趙進忍不住活動了一下身體,鐵甲一直沒有從身上卸下,倒不是說感覺沉重,而是馬隊撤遠不走之後,他後背就在出汗,是緊張還是恐懼,趙進自己也說不清楚。

“所有甲胄老兵隊第一隊和第二隊均分”

說完這個命令,趙進沉吟一下,在那裡點了二十幾個人的名字,這些人都是衛所和城內各處的子弟,說白了這些人都是有根底的,他們不可能有異心,因為真要有什麼問題,家人和族裡都會跟著倒黴的。

“等下隨我本隊行動,不得越過本隊第一排,不得阻礙後隊行動,其餘事不管,殺敵就可以了。”趙進又是說道。

他所點的這些人並不僅僅因為可靠,而是他們身上有技藝,看著有膽量,不是尋常新丁的,和趙進的判斷一樣,他一點名,這些人臉上都有興奮神色,只有兩三個猶豫了下,卻沒有出聲說什麼,徐州地尚武好勇,臨陣脫逃以後就不要想抬起頭了。

院子裡各隊的佈置也重新調整,四個老兵隊負責四個方向,三個新兵隊負責一個大門,兩個新兵隊負責一面牆,其餘的作為預備隊,弓手們依舊在望樓和臨時搭起的木臺上張望,掩體自然也重新做了調整,倒是劉勇看到地上的石塊後靈機一動,安排人都撿起來集中,這東西居高臨下的丟下去也有殺傷。

院子裡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所有人都是出於休息待命的狀態,趙進上了木台向外看了看,突襲的馬隊騎兵還是停在那邊,那裡甚至還點燃了兩堆篝火,大部分人都已經下馬,只有十幾人騎馬在圍著何家莊兜圈子,估計是他們放下的警衛。

“大哥,外面的拒馬木柵用不用重新擺起來?”

“不用,那東西對馬隊是個障礙,步卒很容易就搬開了。”趙進無奈回答

這是他第一次的據守迎擊,經驗不足的很,很多事想當然,很多事預先沒有想到,唯一慶倖的是有驚無險的應付下來了。

忙完這些準備之後,趙進這邊朝南的大門第一次打開,只是這邊大門一開,家丁們剛剛出門,那邊馬隊立刻是全員上馬,這邊只能撤回來。

雖說在街道上開戰,一側有弓箭掩護,馬隊也占不了太大的便宜,可趙進不敢讓自家這些沒經過戰陣的家丁去碰騎兵的衝鋒,太有可能一下子崩潰了。

莫說是沒見過廝殺場的新丁,按照二叔趙振興的講述,號稱精銳步隊,被對方騎兵一沖就能衝垮,自家還是不要去冒險的好。

雙方只能保持著這樣的僵持,院子內已經點起了火把和燈籠,馬隊那邊也有篝火燃起,而何家莊其他地方黑漆漆一片,誰也不敢這個時候點燃燈火,萬一招惹了禍患那何苦來。

出不得,就只能靜等了,院子裡沒人說話,呼吸聲卻很粗重,誰都知道等下會有大敵來襲,生死面前,這些初上戰場的年輕人沒有人會不緊張。

一直躲在屋子裡的周學智卻戰戰兢兢的走出來,本來大院裡的家丁們已經很緊張了,可比起這個周學智來倒算是鎮定,周學智臉上已經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走路的時候身子都在顫抖。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2-27 12:21
第二百四十九章 來了 來了

走到趙進身邊后,周學智湊過去低聲說道:“進進爺,何家這樣的宅子一定有密道,先安排人搜一下吧”

“密道通向哪里?”

“不知道,按照常例肯定是通向這周圍的僻靜無人處,這是何偉遠為了逃命用的。”

趙進沉吟了下,喊來劉勇低聲叮囑幾句,他只安排劉勇一個人跟著周學智去搜,這個退路對大院里的六百余人來說用處不大,但讓大家知道這個退路,卻會動搖決死戰斗的信心,所以暫時保密的好。

片刻之后,劉勇快步跑了過來,同樣耳語說道:“就在何偉遠床下,有一條供一人進出的密道,我和周學智都退出那個屋子,那邊現在沒人。”

“把周學智安排到其他營房去,你自己下去看看這密道到底通往何處。”趙進面無表情的說道,僅供一人進出,那對于大隊人馬的運冇動沒有任何意義。

接下來院子里又是安靜,趙進沒有上望樓,只是在下面等待,現在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唯有積蓄體力等待該來的。

沒過多久,劉勇又是跑了過來,那條地道通向何家莊的另一頭,出口卻在某戶人家的柴房里。

整個何家莊劉勇都領著人走過,清楚記得那戶人家沒有人,說是主人家在外地,偶爾才回來一次,沒曾想是何偉遠布置的一個點,在地道入口的地方發現了五十兩左右的金子,還有兩套衣服和一把刀,看來這是何偉遠為了末路逃亡的時候準備,沒曾想根本沒有用上。

趙進只是點點頭,劉勇也沒有在這個上面過多糾纏,他如今的責任雖說是負責內務,可也已經穿好了盔甲,手持兵器。

院子重新安靜,外面的馬隊也沒有完全閑著,經常十幾人上馬朝著這邊沖過來,院子內的弓手立刻上臺子應對,那邊十幾名騎士遠遠的兜個圈子再轉回去,而且他們不止是從一個方向來,圍著整個大院子轉,一接觸到弓箭的射程就急忙打馬回轉。

“這是讓咱們心浮氣躁,對方帶隊的人一開始輕敵,現在看倒是個老成的角色。”趙進沉聲評價道。

沒人知道現在的趙進也很緊張,他不住擦掉手心的汗水,這種感覺很不好,對方選定了戰場,然后自己沒有辦法避讓,只能迎戰,不管局勢如何,不管力量對比如何,自己沒有主動權。

但這樣的情緒不能表露出來,趙進沉著評價,就是為了給伙伴和手下以鎮定的印象,不過掃視周圍,趙進發現除了伙伴們和那些老騎兵冇鎮定自若之外,家丁們都在緊張,只不過沒到慌亂的地步而已。

趙進苦笑,這也是沒有辦法,如果今天能撐過去,浴血錘煉之后,家丁們會完全不同,可自己困守大宅,對方會有優勢兵力攻打,如果想不困守,一出去恐怕就被這馬隊沖垮了。

強作鎮定的左看右看,卻發現報信的嚴黑臉正在一邊,大院里的各位,或是緊張或是故作鎮定,只有這嚴黑臉看起來真是滿不在乎,手里拿著把雁翎刀,東瞧瞧西看看,很悠閑地樣子。

趙進擺手招呼,那嚴黑臉連忙走過來,走到一半,把雁翎刀交給身邊某人,這才靠近過來見禮。

“不必客氣,老嚴,看你倒是有膽,接下來可要動手大打了。”

“進爺說笑,那有什麼怕不怕的,小的進了這行,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上,知道早晚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場面會這麼大”聽到趙進的問題,嚴黑臉笑著說道。

趙進點點頭緩聲說道:“你倒是想得開,你且放心,就算咱們這邊打不過,你老婆孩子也有人照應。”

聽著趙進和顏悅色,嚴黑臉也放松不少,依舊笑著說道:“小的十六歲時候還在寺里當個種地出力的僧奴,那年寺里向外擴地,和臨近莊子上火並,小人拎著鋤頭打翻了四個漢子,這才有機緣還了俗,過了二十多年有酒有肉有臉面的好日子”

說著說著,嚴黑臉的笑容消失了,在燈火映照下,臉上有些悵惘,他繼續說道:“腦袋別在腰帶上過了這麼多年,小的也知道早晚有那麼一天,只是沒想到居然會是和云山寺火拼還是擔心她們娘倆”

嚴黑臉很看得開的說了幾句,最后的聲音還是小了,趙進笑著搖頭說道:“也別想那麼多,誰說咱們一定會輸?”

“值了,真值了,能見識到進爺這樣的人物,能看著進爺這半年來的作為,值了。”嚴黑臉沒有接趙進的話,卻感慨了兩句。

這樣的局面,這樣的力量對比,很容易判斷結果,趙進沉默了會,身后拍拍腦門,于笑著說道:“越忙越亂,這云山寺的僧兵的底細你知道嗎?裝備怎麼樣?訓練怎麼樣?”

從知道大敵來襲,到迎戰馬隊,趙進一直是完全繃緊,直到現在才開始周全考慮。

“還以為進爺早就知道了,云山寺的僧兵差不多有一千多人,這些人不是都在云山寺,而是分在各處,一州四縣里,四個下院,二十多個莊子,就靠這些僧兵守著,然后定時輪換,還要在寺里整訓。

訓練僧兵的那幾個人據說是官兵出身,以前還有個千總、把總的銜頭,但總管帶隊的是如難和如寧”

嚴黑臉的介紹被望樓上的鑼聲打斷,鑼聲突然敲響,大院里的每個人都被嚇了一跳,這突然是個原因,還有這鑼聲敲打的太過急促,太過用力,好像要把銅鑼打穿一樣。

有的人甚至被嚇得驚叫出聲,兵器掉落在地上的都有,實際上整個莊子都被驚動了,另一邊的騾馬市上此起彼伏的牲口嘶鳴。

趙進猛地站起,快步走向望樓,在爬上去的時候,還聽到了東邊馬隊停駐的地方響起一片歡呼聲。

“不要敲了”鑼聲連續不斷,趙進忍不住大聲吼道。

沒曾想望樓上的嚴千里根本沒聽見,還在那里敲個不停,身子也在顫抖不停,趙進又是吼了一聲,這嚴千里才聽見,手一松,鑼直接掉在了望樓樓板上

“進爺進爺來”嚴千里的聲音已經變了腔調,說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不用他說,趙進已經看到了東邊的情景,遠處有一條火蛇蜿蜒而來,那是許多人手持火把組成的隊列,到底有多少人?是八百還是更多?

盡管趙進知道間距稍大就會顯得隊列很龐大,但遠方那條好似火蛇的隊伍還是讓他心顫,八百和上千此時並不僅僅是個數字,而是優勢的力量。

“火蛇”越來越近,已經可以形容成“火龍”了,到底多少人?恐怕還不止八百,趙進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他沒有走下望樓。

“都到這邊來,都到這邊來,趙某有話要說,快”趙進居高臨下的大聲說道。

院子里的人本就被那鑼聲敲的浮氣躁,聽到趙進的招呼,反倒是穩定心神,立刻聚了過來。

各隊在下面有的整齊有的稍亂,每個人都是仰頭看著望樓上的趙進,在院內燈火的映照下,凡是年輕的臉上都帶著些緊張,甚至連自己的伙伴們都是一樣,想想也不奇怪,突然遭遇人會被jī發出勇氣,但等待中往往會想得很多。

“弟兄們敵人來了”趙進在望樓上大聲喊道。

很多人因為這一句話就身子一顫,心思慌亂的人已經很多了,趙進深吸了口氣,又是放聲喊道:“趙某告訴大家,敵人比我們人多,敵人比我們強”

這話說出,下面大多數的緊張神情變成了慌亂,邊上幾個老騎兵也不管趙進能不能看到,拼命的朝著上面使眼色打手勢,他們要表示什麼趙進心里明白,無非就是在這個時候不要動搖軍心。

就算不說,下面的人聽到外面的歡呼,難道還會提振士氣?

趙進自顧自的大聲說下去:“他馬隊一來,咱們就不能離開這大院太遠,不然的話平地上被馬隊一沖,那就是趕羊殺豬的下場,可咱們不走,現在大隊僧兵來了,咱們也要苦戰”

院子里鴉雀無聲,外面的馬蹄聲開始響動,還能聽到有人吆喝“莊子里有人跑了”“不是那小賊的人就不要管”,看到這麼大張旗鼓的人出現,莊子里的人已經不敢呆下去了,等下大打會波及到不說,搞不好還要洗了這個莊子,先跑吧,現在跑還有機會,等下跑,恐怕就走不了了。

“我知道有人這麼想,想打生打死是趙進和他兄弟們的事,咱們跑了肯定沒關系,沒準還可以去對方那邊于,可我告訴你們,這不可能”

話音一落,下面很多人身子顫了顫,明顯被說中心事的模樣。

“距離州城官府這麼近的地方這麼多人廝殺互斗,傳出去就是潑天大案,是要殺頭滅門的罪過,想要不傳出去怎麼辦,那就是把人殺光,把敵人通通滅。”

下面有人的臉色更白了,老騎兵們彼此看看,臉上都有苦笑和無奈,索性不管了,反倒是在那里檢查弓箭兵器。

“我還要告訴你們,現在並不是絕路死路,我們還有生路”

“什麼生路?”趙進在上面賣個關子,下面有人忍不住問道。

“跟他們打,跟他們拼,我們贏了就能活下來”趙進鏗鏘有力的說完,下面又是安靜一片,大多數人臉上都有疑慮神色,拼,人少拼人多,能贏嗎?

“我們兄弟六個,對上亡命大盜一百多個,還不是把他們殺光了,現在咱們六百人,敵人才一千多個,怕什麼,這還不夠我們殺的”

下面響起一陣哄笑,大家想起趙進的勇悍無敵,頓時有了些許信心,笑聲讓大家不那麼緊張了。

“跟他們打,跟他們拼了,你們有沒有膽量?”趙進大吼問道。

已經聽到墻外的喧鬧聲,盡管這聲音不大,可還是能聽出這是幾百上千人一起動作才能發出的喧鬧,現在何家莊四下安靜,這聲音毫無阻礙的飄入了墻內,稍有些騷動的趙字營又是鴉雀無聲,剛剛輕松些的心情重新提了起來。

說一千道一萬,外面可是千把號人,又是響馬,又是僧兵,怎麼可能打得過?

趙進也看得出下面的情緒不對了,他對就近的劉勇使了個眼色,然后對著下面大喊說道:“不拼是死,拼就有活的機會,你們有沒有膽量”

按照他的想法,劉勇跟著應和一句,最起碼能把氣氛托起來,只不過自家兄弟應聲,效果就差了些,話喊出之后,劉勇看看趙進,又回頭看看,一時間居然沒有反應過來,眼看就要冷場了。

“咱們徐州地面的爺們沒有慫包軟蛋,拼了,跟著進爺和他們拼了”

就在這時候,隊伍中一聲大喊,場面先是一靜,誰這麼知道救急,趙進急忙看過去,有燈火映照,順著聲音的方向直接看到了目標。

沒想到是熟人,正是那個有點憨胖的李燦,他正在那里滿臉通紅的大喊,這個母親何家的親戚當初看著有些木呆呆的,沒曾想還有這樣的反應。

開始是一個人喊,后來身邊零零星星的人喊,到最后每個人都在喊,趙進說的話不是那麼熱血沸騰鼓動人心,但說的卻是大實話,一想就能想明白,此時唯一的出路就是拼了,一個人喊,兩個人喊,大家心里的血性逐漸被jī發出來,人人跟著大喊,沒人願意去做慫包軟蛋。

趙進暗自松了口氣,如果沒有人做這個引子,那麼大家的戰意和勇氣jī發不出,等下開打,效果恐怕就差不少了。

“各自落位聽我號令”趙進又是大喊。

喊聲之后,下面的各隊隊正開始吆喝命令,不管新兵隊老兵隊的家丁各個肅然聽令,方才的慌亂不知所措已經淡了許多,變成了平靜。

在望樓和墻后木臺上的人都在屏住呼吸看著東邊的空地,舉著火把的大隊人馬已經開了進來。

“這得幾千人了”有人喃喃說道。

趙進沒聽到這句話,他重新上了望樓,仔細清點外面的人數,剛來的大隊人馬差不多人手一支火把,把外面照得通明一片,隊形還算整齊,因為如此,清點起來相對容易。

“最少有一千一百人。”趙進下了望樓,低聲對伙伴們說道。

石滿強吐了口氣,吉香嘴里嘟囔著低聲罵了句,陳晃和劉勇倒是沉著,董冰峰眉頭皺了皺說道:“大哥,敵人差不多比我們多一倍,院子這麼大,咱們守起來會很麻煩,弓手不能四邊平均分配,那樣反倒沒什麼殺傷,不如留在中心機動,隨時應對。”

“都放在東邊,敵人如果四面圍攻,他這人數上的優勢根本施展不開,只有在東邊猛沖,用小隊牽制咱們其他三邊,用騎兵防備我們突圍”趙進沉吟著說道。

說到半截停頓了下,趙進語氣加重下了判斷:“而且他們要速戰速決,必須盡快拿下我們,只要對方帶隊的不是新手,就肯定要這麼布置,東邊最要緊,其他各處小心戒備,防著偷襲,防著別人從屋頂上射箭。”

伙伴們沉默下來,隨即都點頭贊同,奇謀計策都要隨機應變,因地制宜,何家大院西、南、北三邊院墻外是還算寬敞的街道,街道另一邊是宅院和作坊,但這街道的寬度畢竟有限,實際上也限制了每段距離能放置的人丁數目。

如果從這三邊攻打,街道上人多了擁擠騰挪不開,人少了起不到作用,而且不管人多人少,單位距離上,大院內的防御人數始終要大于街道上的進攻人數,沒有任何的勝算,白白消耗自家的力量。

只要是有經驗的老手,就知道要發揮自家的優勢,既然有兩倍于守軍的力量,那麼就要徹底用上。

何家大院東邊是一大片空地,兩百馬隊,上千步隊都能夠停駐,鋪開來進攻肯定也是足夠,可以更充分的發揮人數上的優勢。

時間拖得太長,哪怕是拖到第二天中午,這樣規模的私斗必然會驚動官府,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更不要說趙進在城內的同伴會過來支援。

要速戰速決就必須徹底發揮優勢,想要發揮人力的優勢就必須要在開闊地帶,唯一的選擇就是東邊。

院子里能開弓射箭的都放到了院墻東邊,急忙又是搭起了幾個臺子,趙進從望樓下來,又是上高臺,能看到有幾名披甲的大漢站在最前面,正在指著何家大院說什麼,面孔看不清,但幾個光頭卻在火把映照下閃閃發光。

“大師,這院子里差不多有三十個弓手,正對咱們這邊還挖有壕溝,不過壕溝不寬,最多四尺半”馬隊首領劉程正在介紹。

即便自家稱霸一方,可在云山寺的如難面前,劉程卻不敢有絲毫的不敬,雙方從前沒打過交道,可看著千多號僧兵,就足夠讓他敬畏了。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2-27 12:22
第二百五十章 小臺唱大戲

如難身上居然套著精工打造的鱗甲,鱗甲上似乎還有金飾,看著威武異常,熟悉佛寺的人會知道,這是護法金剛的裝束,想不到會穿在真人身上,邊上如寧也是類似的打扮、

“這小賊十分的陰毒,也是在下輕敵,剛才圍營的時候被打了個冷不防,折了二十多個弟兄,真不知道怎麼回去和我家九爺交待。”劉程說得很實在。

如難和如寧對視一眼,大家都是人情精熟的,怎麼會聽不明白這劉程的意思,劉程看似自曝其短,實際上是說自己損失慘重,等下就不會去打主攻了。

“劉施主辛苦,九爺的這份情誼本寺會牢記在心,下面還請劉施主策應,不要被這個小賊領著人突圍逃跑。”如難沉聲說道。

“請如難大師放心,在下不會放跑那小賊的一個人。”劉程連忙答道,留下兩名手下傳遞消息,自己回去集合馬隊。

劉程一走,他手下兩人也遠遠站著,如寧冷哼了聲說道:“孔老九倒是好算盤,派這麼一隊人過來,就要拿何家莊的六成,還要在酒坊生意里占上三成

“給他幾成還不是咱們自己說得算,拿下酒坊,那就是咱們寺廟千秋萬代的基業,而且沒他們這隊騎兵,那小賊的人也不會被釘死在這莊子里。”如難說得很實在。

如寧左右看看,身邊幾個高壯的僧兵頭目都知趣的退到一邊,如寧壓低聲音說道:“老薛已經準備讓小薛剃發出家了,你就願意賣命打下這酒坊,然后讓他們父子倆千秋萬代?”

如難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同樣低聲說道:“打下莊子,拿到錢,才能把僧兵抓在手里,不然什麼都是虛的。”

說完這句,如難卻抬高聲音說道:“碭山下院和蕭縣下院的,去莊子里拆門板,所有門板都拆下來,告訴他們每家必須要出一個男丁,不要玩女人,不要搶東西,佛爺手里的戒刀可不是吃素的”

這話本身別扭的很,但僧兵們卻吆喝著聽令,立刻有兩隊人開始動作,如難又是喊道:“豐縣下院,你們的人去砍樹,沒有樹就扒房子要房梁,火把都不用舉著了,各處點上火堆,弄些柴火過去”

命令連聲,下面的各隊都開始行動,沉寂了許久的何家莊也跟著喧鬧起來

徐州的三月初已經是春天了,但晚上也不是那麼暖和,門板拆掉,家里的人肯定不舒服,但這點不舒服和出個男丁相比又不一樣,剛才人喊馬嘶,大聲慘叫,莊子里的住戶就算沒看見也是聽見了,讓自家男人來送死,誰也不會願

可云山寺這是上千僧兵過來,何家莊的莊戶就算聯合起來也不是對手,只能哭天搶地的看著自家男人被帶走,那些家里財物被順走,女眷被占了便宜的,這些都不是事了。

但也不是處處容易,騾馬市那邊的幾家客棧大車店男丁最多,但這些人同樣不是好惹的,僧兵一過來,那些牛馬商人就把手底下人全都糾集起來,也是二百多號拿著刀槍的漢子。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要錢可以給點,要是得寸進尺,那就拼了吧騾馬市的牛馬商人也都是江湖上的角色,也能攀扯豪強關系,僧兵在這邊碰了碰,還沒動手,如難就把人叫了回去,反正兩不相幫,沒必要多生事端了。

“還真是個老手”趙進低聲自言自語道,馬隊開始在何家大院周圍轉悠,而僧兵們自顧自的行動。

何家莊已經亂成一鍋粥,哭聲喊聲罵聲,響成一片,那些僧兵進進出出,每一隊的步操隊列雖然不如趙字營的家丁們整齊,可也保持隊形,這讓趙進更加重視,不說別的,自家的新兵隊就完全趕不上。

敵人馬隊的騎兵不時的沖近然后又轉身跑遠,趙進這邊有人沉不住氣射了幾箭,卻都是落空,趙進索性下了嚴令,不到四十步內不準開弓。

莊子里的哭喊聲稍弱,一隊隊的男丁抬著門板被驅趕到空地上,還有人抬著房梁和樹于,僧兵們也開始歸隊,在空地上燃起了幾大堆篝火,有人不時的添柴保持火頭足夠旺。

進攻快要開始了,趙進轉身下了木臺,開口說道:“披甲列隊”

一直到現在,院子里的人丁都在稍息待命,可外面傳入的動靜讓每個人都放松不下來,聽到趙進的命令后,反而知道該怎麼做了。

“燒開水,所有能裝水的東西都用上,現在開始燒,都堆到前面的臺子上去”趙進開口說道。

廚房的灶火一直沒有熄滅,這命令一下,又是一幫人開始忙碌。

“什麼時候天亮啊”不知道誰叫了聲,新兵隊還沒怎麼訓練過,談不上什麼紀律。

稍微有些腦筋的人都知道,光天化日之下,沒人敢這麼肆無忌憚的開戰,而且天亮后,徐州城內怎麼也會有反應。

可馬隊突襲那時太陽還沒落山,僧兵到來的時候,天黑也沒多久,這一夜注定要很漫長

此時的空地上已經顯得有些擁擠,叫罵聲哭喊聲不絕于耳,能看到前面隊伍散亂無比,好像兩個人舉著一塊門板,在他們身后還有些人提著竹筐籃子。

突然聽到一聲凄厲的慘叫,似乎什麼人挨了一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不過這聲慘叫之后,哭喊和叫罵都小了不少,又有人大喊一聲,那些舉著門板的人開始向前跑來。

“小的就住在莊子里”

“小的家里還有”

人還沒靠近,已經有這樣的吆喝喊聲傳出,帶著哭腔,凄慘無比。

“進爺,怎麼辦?”“大哥,怎麼辦?”

木臺上的弓手紛紛喊著發問,趙字營畢竟要在這何家莊扎根,射殺莊戶們肯定會招惹麻煩怨氣。

“被人沖進來,你們都得死,還他娘的問我怎麼辦,靠近的都射殺了”趙進氣得大吼說道,年輕人的確樸實赤誠,可在有些事情上卻顯得簡單。

事關自家生死,什麼手無寸鐵,什麼臨近莊戶,很容易做出取舍,弓手們的弓紛紛來開。

董冰峰也站在那里,緊張的盯著前面,他弓馬嫻熟,又沒有夜盲和老花眼,所以第一箭由他來射出。

那些抬著門板的莊戶男丁們其實很麻煩,因為他們下意識的用門板遮擋住自己,能被射中的地方太少。

只有放近了才能有準頭,董冰峰深吸一口氣,緩緩將弓拉開,稍微穩定,借著院內和院外的燈火映照,瞄準了其中一人,那人用門板護住上身,可下身卻暴露在外。

四十步了

“嗖”的一聲,箭支離弦激射,只聽到一聲慘叫,一個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和他一起抬著門板的那個立刻把整個身體藏在了后面,再也不敢前進一步,門板后那些提著竹籃竹筐的也立刻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箭支破空之聲連續響起,叮叮當當的聲音連續響起,慘叫聲也是連續響起,差不多一多半的箭都釘在了門板上,而舉著門板的莊戶男丁也有不少中箭。

第一個人中箭,其他人還沒反應,可中箭的人一多,那慘叫的聲音一聽就能知道名字,中箭的人就在自己身邊,這些被強迫而來的莊戶男丁都慌了,他們本以為大家都在何家莊住著,趙進他們多少會講點情面,沒想到卻是這樣的心狠手辣。

向前非死即傷,誰還有這個膽子,不少人丟掉手中的東西,朝著兩邊就跑,人一跑,弓手自然懶得理會,好像會被傳染一樣,大家紛紛空著手亂跑,眼看著就要徹底散掉了。

趙進這邊的弓手們都松了口氣,只是這口氣剛松到一半,卻聽到更加密集的箭支破空聲音響起,每個人都下意識的一愣,自己和同伴都沒有射箭,那里來的聲音?

對面射出來的站在木臺望樓上的弓手們立刻反應過來,急忙縮回到墻內和掩體后,幾個反應快的還出聲大喊:“外面射箭”

何家大院里的趙字營各隊已經躲藏在掩體后,聽到這示警只不過再縮縮身子,但沒有箭支呼嘯著射入,外面的慘叫聲更密集了。

“填壕填壕不然就算你死了,也要滅你滿門”大嗓門的聲音處處響起。

趙字營這邊射來的箭好歹還有個門板遮擋,而身后僧兵射來的則沒有,而且外來的僧兵和馬隊已經把這邊完全兜住,根本跑不出去,不被箭射死,跑到那邊也被刀槍趕了回來。

“娘的,這幫禿驢最少有五十張弓,這是要謀反嗎?”木臺上有老騎兵開口罵道,剛才那輪箭雨,經驗豐富的人能聽出很多東西。

“敵人弓手還沒上來,繼續射”董冰峰在望樓上大聲喊道,邊喊邊開弓射箭。

火光明亮,讓人可以看清局面,箭支破空之聲密集響起,目標卻都是過來填壕,莊戶男丁,一邊為了阻止,一邊是在逼迫。

畢竟門板有防御的作用,兩個人蹲在門板后面,一寸寸的向前挪,后面的人幾乎就是拖著手里的東西爬了,院內院外燈火通明,兩邊都是看得清楚,有幾個丟掉竹筐空手的,也被后面的人射殺。

僧兵從何家莊逼出來近三百男丁,何家大院周圍挖的壕溝因為人力和時間的關系,不寬也不深,那些填壕的莊戶也顧不得傾倒直接把竹筐什麼的丟進去,但即便這樣,壕溝還是很快被填滿。

而且這些人真正到了壕溝邊緣的位置,院墻內木臺和望樓上的弓手因為角度的關系反倒不容易射中,開始時遲疑,對方填完后,覺得沒必要射殺,就這麼遲疑猶豫過去,第一輪的大部分竹籃已經丟進了壕溝里,不要說填平,有些地方甚至高出一塊,連很多門板都被直接丟在了上面。

“直娘賊,大伙加倍小心了,那幫禿驢里肯定有從軍當過官的,搞不好還是個千總把總的。”木臺上有老騎兵扯著嗓子大喊,這可不是發泄,而是提醒

“這是攻城時候,驅民填壕的手段,沒見過大場面,沒經歷過大戰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董冰峰正在專心致志的盯著下面,卻聽到趙進在身邊說話,不知道什麼時候,趙進又上了望樓。

董冰峰看著遠處,那些逃回去的莊戶男丁沒有就這麼散去,反而重新裝填土筐,哭喊叫罵聲又變大起來,甚至還夾雜著幾聲凄厲的慘叫,在殺人的威脅下,重新又朝著這邊靠過來。

“云山寺的野心不小,居然還蓄養這樣的人。”董冰峰接了句話。

經歷過大戰,見過大場面的如今實在不稀罕,寧夏平哮拜,援朝抗倭,播州平楊家,三大征結束還不到二十年,這幾場大戰,野戰攻城之類的場面都不少見,更不要說九邊斷斷續續一直在打,有經驗的士兵軍將流落來徐州,還真沒什麼稀奇的。

只是說云山寺養著懂兵法的軍將,手里那麼多人那麼多田地,這個野心才值得讓人驚嘆一下。

第二輪填壕的莊戶們明顯有了點經驗,幾乎都是蹲在地上向前挪,拎著土筐的盡可能縮著身子躲在門板后面,在望樓上的董冰峰已經開弓搭箭,可調整了幾次角度都覺得未必能射中。

連射術精良的董冰峰都做不到,其他人更是困難,那些老騎兵直接就是等待,等更好的機會和角度,而其他人則是沉不住氣,可射出去的箭不是落空就是被門板擋下,偶有射中的,也不是要害,除了痛叫之外影響不到別的。

趙進皺眉看了會,突然揚聲喊道:“不要射了,讓他們填。”

“讓他們填?”董冰峰還以為聽錯了,愕然轉頭看著趙進,墻內木臺上的其他人也都是轉頭。

“又不能全部射死,這麼一輪輪下來,這沒什麼用的壕溝一樣會被填平,即便是全部射死了,也是消耗咱們自己的箭支,不值得。”

“大哥,這些人把壕溝填平,十有還會被驅使著上來攻。”

“到那時候用刀槍殺下去就是,要是這幫人願意耗,咱們陪著,又不是我們害怕天亮。”趙進咬著牙說道,說這話的時候,他手在盔甲上擦了擦,擦掉手上的汗水。

戰戰兢兢的又填了一輪,發現沒有弓箭的阻礙,何家莊男丁的動作立刻加快了,壕溝很快就被填平,實際上在第三輪壕溝就已經被填的差不多了,和趙進的判斷沒什麼區別,在完全射殺這幾百人之前,壕溝就會被填平,射箭只是白白消耗箭支。

和趙進所想的差不多,壕溝填平,接下來敵人沒有驅趕著莊戶男丁沖上來,而是開始整隊。

“南邊,南邊,有人上房了”院子里突然有人大喊。

這就顯出燈火通明的好處,雖說談不上隱蔽,可敵人也同樣沒辦法隱蔽,趙進在望樓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南邊街道對面的屋頂上已經有了十幾個人,已經張弓搭箭。

床架和床板門板組成的掩體很容易調整,而且本就防著對方從南、北、西三面的屋頂上射箭,可即便如此,院子里的各隊依舊手忙腳亂,十幾箭呼嘯著射入,還有兩個倒霉鬼被射中,在那里大聲的慘嚎。

“冰峰,你帶五位叔伯過去反擊,不求殺敵,逼他們下去,這邊我來顧著”趙進大聲說道。

他這邊話音未落,突然間在另一邊又有人大喊:“這邊有敵人”這次聲音出自北邊,“我去”吉香在下面大聲喊道。

“賊人馬隊沖過來了,順順著小路”西邊也有人高喊起來,“我去”這次是石滿強喊道。

何家大院里的趙字營各隊已經有些騷動,外面填壕,弓箭漫射,都只是發生在一面,突然間三個方向同時有警,敵人開始圍攻了嗎?

老兵隊還好,有紀律的約束,知道違犯的懲罰,呼吸變粗,左顧右盼,但也僅此而已,而新兵隊已經有點亂了,家丁們彼此議論,剛才還算安靜的院子開始嘈雜起來。

剛才喊話激起的士氣和勇氣在剛才的試探和填壕中被消耗的差不多了,突然間四面起火,心中的恐懼和緊張被激發了。

“都他娘的閉嘴”趙進在望樓上大吼說道。

“怕個鳥,其他三面都是騷擾,就是讓你們慌張的,要分勝負,還是在這面,還是要真刀真槍的于,你們怕個鳥”

被這大吼一震,看著望樓上已經轉過來的趙進,院子里又是安靜。

“喧嘩者斬亂動者斬不聽號令者斬!陳晃,你來行刑”

“敵人大隊動了”

那邊話音未落,墻內木臺上有人大聲喊道,趙進急忙轉身,卻看到敵人大隊開始動了,最前面一排人都是舉著門板,這一排的長度差不多有幾十步,看著好像一堵木墻緩緩向前推動。

“南邊的弓箭手下去了”“騷擾的人就在遠遠的吆喝,不敢上前”“馬隊兜了個圈子退走”其他三面都有人大聲吆喝著。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2-28 13:11
第二百五十一章 破

院子里頓時安靜了許多,都知道要大打特打,可從一個方向過來對戰,和被包圍是兩碼事。

趙進深呼吸幾口,自己的判斷沒有錯,總算穩住了軍心,他剛才轉過身也是有點強作鎮定,生怕自己想錯了。

對面那堵“木墻”越來越近,趙進也在望樓上伏低了身體,他突然低聲罵了句,趙進突然想到,如果外面的賊人真的要四面圍攻其實是好事,敵人兵力會攤薄,自己這邊的勝算就會大很多。

“把開水都搬上來,就在這邊架起鍋燒水”趙進回頭喊道,此時他的命令就是趙字營的主心骨,立刻有人去執行,卻沒人看到趙進臉上的苦笑,早知道就應該在墻下燒水,現在從已經來不及,燒不開了,至于從廚房傳遞過來,溫度會降低,更有可能燙傷自家人。

“他娘的,賊人還在對面,躲進掩體,都后退”南邊的敵人弓箭手從房頂下來,在院子里又是朝這邊射箭,好在只是引起慌亂,並沒有傷到人,其余兩邊的敵人也沒有離開,他們的騷擾就是為了牽制大院中的防御。

大院里各邊又是騷動,不過這次的驚擾喧嘩卻比剛才小很多,趙字營的家丁也意識到,這幾處的騷擾動不了根本,雖然依舊紛亂,卻讓他們慢慢沉下心來。

四面同時發動,讓自己不能專心一邊,外面的云山寺僧兵占著優勢還這麼謹慎,和先前猖狂輕敵的馬隊相比,帶隊的人真是了不得,頗有些雄獅搏兔的樣子。

其他兩處的騷擾還在繼續,而南邊的箭支破空呼嘯卻沒有響起,在望樓上的趙進發現對面的那堵“墻”暫時停住,有人大聲吆喝著整隊對齊,還有十幾個人從南邊的街道上跑出,繞到“墻”的后面。

在望樓上的趙進眼神一凝,外面的火堆越燒越旺,將一切都映照的很清楚,那十幾個人手持弓箭,正是剛才在南邊房頂上射箭騷擾的弓手們,他們轉到“墻”后,就和那邊的人站成隊列。

那門板組成的“木墻”后都是弓手,趙進深吸了口氣,差不多六十張弓,看來要全面壓制自己東邊的防御,自己的判斷沒差,敵人的確要投入全部力量來攻擊東邊的院墻,可對方投入這麼大的力量,自己能不能守住?

趙進伸手在褲子上擦了一把,上面不知何時又全是汗水,這樣的場面,這樣的千人以上的對戰,他是第一次經歷,從前聽二叔趙振興說起戰例,幾千幾萬人的大戰,聽起來很輕松,想起來也覺得無所謂,可真正見到,雙方加起來也不過兩千多人,看著卻這樣大的場面,卻給人這樣巨大的壓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敵人有六十張弓,大家躲藏好,院內各隊躲藏好把掩體重新架好聽我號令,不得亂動”趙進喊到后來,已經是聲嘶力竭,他已經不太能保持鎮定。

他趴在望樓上,把身體藏在望樓上的掩體后面,透過縫隙觀察外面的動靜,僧兵們的“木墻”走了一段之后也有些散亂,並不能保持連貫,顯得散亂,彼此有些縫隙,他們停下腳步,彼此重新對齊,然后又繼續向前,木墻后面是弓手,在弓手后面則是幾列縱隊,每一隊差不多二十人的樣子,而且只是排成兩列。

這麼單薄的縱隊有什麼用處?難不成是僧兵里的選鋒精銳?不過此時畢竟是黑夜,又有“木墻”的遮蔽,看到個大概可以,細節就不那麼清楚了。

在這四列縱隊之后,則是緩緩向前移動的大隊人馬,能看到差不多是百人一隊,每隊前面都有一名披甲的大漢領隊,這些僧兵手里刀槍皆有,在篝火的映照下閃爍寒光。

又走了十步,僧兵們的前進步伐再次停住,似乎靠近何家大院高墻讓他們感覺到緊張,步伐保持不了同樣的節奏,必須要重新對齊,最前面門板組成的“木墻”沒有對齊,那就等于失去了遮蔽。

趙進的呼吸平穩了些,如果對方一直保持著整齊的隊列推進,這一仗也沒必要打了,對方畢竟是寺里的武裝,還做不到精銳模樣,但細想下依舊覺得震撼,眼前這僧兵的表現,已經可以算得上二叔提過的老卒強兵。

“抬頭遠射差不多夠得著,大哥,要動手嗎?”南邊沒了弓箭手的襲擾,董冰峰又急忙跑回來。

趙進這邊看的專心致志,董冰峰的這句話嚇了他一跳,隨即反應過來,連聲說道:“射射”

說這話的時候,趙進臉上發燒,他方才緊張太過,只顧得防御躲藏,居然忽視了自家弓手,站在墻后木臺上仰射,射程可以比僧兵們的弓手遠一些,這就可以提前發射,對敵人造成阻礙和殺傷。

“抬頭射遠先三箭”董冰峰大概估算一下距離,扯著嗓子喊道。

貓腰躲在墻后的弓手們聽到這句話,急忙起身,趙字營自家弓手中,只有莊劉先起身,剩下的都比那伙老騎兵慢了半拍,甚至不止。

董冰峰自己也在望樓上站直,張弓搭箭,向上一抬,“嗖”的一聲射悳出,箭支破空的尖嘯連續響起。

仰角拋射的箭支劃了個弧線,落入僧兵隊中,因為何家大院這里一直是內部喧鬧,沒有任何對外的反應,僧兵的隊伍根本沒想到會有反擊,加上隊列和周圍聲音嘈雜,箭支呼嘯聲接近才覺察過來,但這時已經晚了。

有的箭支落空,有的箭支射中了“木墻”,可更多射中了僧兵,慘叫痛呼立刻響成一片,緩緩推進的“木墻”立刻停住,有幾扇門板掉在地上,后面的縱隊也垮了兩個。

“不要慌,把門板舉起”能聽到僧兵頭目們的大喊,只是這喊聲迅速被更大的慘叫痛呼和混亂淹沒,第二輪箭又到了。

舉著門板的人都已經蹲下來,門板后面的弓箭手躬身湊上去躲,但那門板遮蔽的畢竟有限,“木墻后”的四列縱隊全亂掉了,那些人全都向后縮,要不就躲在門板后,要不就閃在射程外,不然太容易被射中。

“。后退者斬,向前,沖過去壓住他們”有人扯著嗓子大喊,更大的慘叫聲響起,“這就是榜樣。

那些披甲大漢揮動手中兵器,可能被射中和肯定會被后隊斬殺這兩個選擇,大家都知道該怎麼辦。

躲在門板后的僧兵弓箭手也開始還擊,可這個距離比較尷尬,射到這邊的箭支都沒什麼后繼之力。

“前隊不動,后隊殺前隊”一聲聲吆喝響起。

“還真他娘的是行軍法”趙進在望樓上聽得清楚,忍不住低聲罵了句。

能看到僧兵們的整個隊列呆滯了下,不知道誰先發一聲喊,先前矮了半截的木墻突然被抬高,然后向前沖來,“木墻”后的弓箭手也是彎著腰尾隨,讓趙進驚訝的是,僧兵們居然還在保持著那四列縱隊,只是他們和后面的同伴已經混雜在一起。

第三輪箭雨射悳出,又有僧兵們被射殺,只是死傷者倒地后立刻被后面的人淹沒,根本沒有人注意到。

還能射悳出第四輪。。有人在木臺上繼續張弓搭箭,而那些老騎兵早早的伏低身體。

“藏起來,藏起”趙進在望樓上嘶聲大喊,他的聲音也被呼嘯聲掩蓋住。

這次慘叫響在院內,墻頭上的四名弓手慘叫著從木臺上摔下,趙進此時已經不敢抬頭,整個身體都趴在望樓的擋板后,呼嘯而來的箭支釘在擋板上,“碰碰”作響,董冰峰趴在趙進身邊大喊道:“大哥,讓院內各隊進屋,敵人弓手再靠近,半個院子都能遮蔽住,到時候各隊站在外面,死傷更大”

外面混亂無比,站住射悳出第一輪的敵人弓手被身后的自己人推擠,很多人來不及射悳出第二支箭,趁著這箭雨稀疏的間隙,趙進對著院內的各隊下了命令,已經出現零星死傷的各隊急忙分散,開始憑借房屋和建筑重新列隊。

稀疏的間隙沒有持續多久又開始密集起來,院子里所有人都不敢抬頭,不敢直起身體,甚至連不敢向外張望,只有望樓上的人可以靠著擋板掩護,通過間隙向外觀察。

東邊空地上人潮涌動,嘈雜無比,已經聽不見傳令聲,但看到僧兵的隊列逐漸恢復,弓手們排成兩排,不住的射箭,而前面拿著門板的那道“木墻”人們,則是舉著門板快步走向壕溝,將門板丟下。

這是讓快要被填平的壕溝更平整嗎?趙進剛閃過這個念頭,卻發現已經逼近到離墻五十步的弓手們拿著弓箭向兩側散開。

不繼續向內射箭了?趙進一愣,隨即他就知道了為什麼閃開,趙進總算看清了那四列縱隊,那二十多人的縱隊根本不是隊列,兩排人抱著一根粗大的木柱房梁,他們要撞墻。

外面箭雨一停,大院里的人都松了口氣,可大家依舊不敢露頭,外面還有那麼多弓手,露頭就可能死傷。

“靠墻的站穩抓緊”突然每個人都聽到趙進的大喊。

這次和先前又有不同,早就驚慌失措的趙字營弓手下意識的照做,而老騎兵和一直鎮定的莊劉則愣了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門板放下,弓手散開,四列抱著木柱的僧兵狂喊著沖了上來,重重撞在墻上。
大員的高墻頓時巨震,趙進所在的望樓都猛地一顫,靠著墻的木臺更是打晃了下,在上面的人措手不及,有幾個直接跌了下來,好在這木臺本是床架搭起,為了穩定和容易攀爬,層層疊疊,跌落的人倒不至于直接摔到地面上。

痛叫聲同時響起,“好燙”“好熱”搬運上來的開水又被打翻,不少人都是沾到,趙進心下大急,自己預備的這開水還沒有傷敵倒是把自己人傷到,未免太荒唐。

“還好水已經涼了”下面又有聲音傳來,趙進哭笑不得的松了口氣,開水在木臺上放了一會兒已經不那麼熱了,倒是誤打誤撞的運氣。

撞擊一次,僧兵們抱著木柱后撤十幾步,準備發力再上,趴在望樓上的董冰峰把箭搭在弓上準備起身射擊,不僅他這麼做,木臺上的其他人也都是這個準備,只是剛要起身,董冰峰又急忙趴下,還開口大喊道:“都不要亂動,敵人的弓手盯著。”
話音未落,又有箭支呼嘯著破空飛來,打的望樓擋板密集作響,更是掠過墻頭飛入院中,僧兵的弓手們就跟在撞墻隊伍的后面,隨時準備掃清墻頭的抵抗。

“小心”趙進再一次大喊,隨即聲音被撞擊墻面的大響掩蓋。
“墻裂了”“這邊有裂縫”墻內的人都在大喊。

何家大院四邊高墻並不是為了防御而修建,它只是為了將大院圈起間隔,何家大院的安全靠著何家的勢力和護衛們保證,而不是靠著這墻,所以這高墻就是普通的磚墻,里面的確有踏腳的轉臺,也有簡易的望樓設置,可僅僅是聊備一格,並不是豪強大族的那種砦堡要塞。

磚土結構的高墻不是紙糊的,但在幾十個人抱著的大木面前,比紙糊的也就是強那麼一點點,再撞一次,東邊的高墻就要被撞壞了。

趙進透過縫隙又看了看外面,站在撞墻隊伍后面的弓手都是嚴陣以待的狀態,死死的盯著墻頭,他們沒有朝著墻內射箭,看來他們的任務只是防止撞墻的隊伍被反擊打斷。

“下望樓都下去都下去”趙進深吸一口氣,開口大喊說道。

沒人堅持什麼,大家都知道,墻壁被撞塌之后,望樓和木臺都要被波及,而且會承受第一波的攻擊。

先讓董冰峰下去,趙進也小心翼翼的攀爬而下,他不住的深呼吸調整,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

趙進知道自己對敵人意圖的判斷沒有錯,云山寺就是想要徹底滅掉他們,對方憑著幾十張弓和優勢的兵力已經將趙字營徹底壓制,可用弓箭和圍困沒有辦法徹底殲滅趙字營,到了天亮后就必須撤走,那樣就前功盡棄,不但沒有辦法再來,還會招惹到官府和各方勢力,要在今夜結束這戰斗,徹底滅掉趙進這一伙人,所以要打破院墻,用優勢兵力沖進來,將趙字營掃蕩干凈。

剛下了望樓,那邊木臺上還有人沒來得及下來,外面的大木又是撞在了墻上,木臺上的弓手被震的失足跌下,好在不高,只是摔疼。

“嘩啦”一聲,東邊高墻上已經被撞出兩個大洞,已經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火光。

“退,把掩體擺前面來,小心外面的弓箭”趙進大喊說道。

命令一下,立刻有人搬著床架門板開始布置,趙進不住的扭頭回頭看東邊院墻,幾名家丁從面前走過,趙進注意到他們面色蒼白,身體不住的發抖,趙進還認出來,這幾個家丁都是老兵隊的。

“趙進,不管老兵隊新兵隊都慌了,要快下決斷”陳升走過來低聲說道。

他這邊剛說完,兩人就聽到外面有大喊傳進來“向右”“向左,不要撞一個地方,要弄出足夠大的缺口,讓大隊。”“整隊,往前走”

“大哥,怎麼辦?”石滿強已經從一邊跑了回來,這邊開始撞墻,其余幾處的騷擾也都停了。

趙進掃視周圍,借著院內的燈火映照,他看到大部分人都是臉色蒼白,神情驚慌,連那些年紀大的老騎兵臉上都有緊張,反倒是自家伙伴和其他少數人還算冷靜,石滿強問怎麼辦,不是慌張,而是等待命令。

“怎麼辦?和他們拼了”趙進微一沉吟,肅聲說道。

圍著趙進的伙伴們都是干脆利索的點頭,他們經歷過的血腥殺伐太多,而且都是在最近,對這樣的場面反而比其他人適應。

“各隊在院中集悳合,其他三邊不必理會,全營集悳合”趙進大聲喊道。

命令一下,各隊隊正立刻開始集悳合自己的隊伍,不少躲在營房里的新兵隊也戰戰兢兢的出來,盡管在營房里一直很安全,可聽著外面的動靜,這種壓力也讓人感覺崩潰,走出營房后反倒松了口氣。

“魯大、李五,你們兩隊把東邊墻內的木臺搬走,所有東西都搬到兩邊去,我這里到墻之間,一切清理干凈,小心外面的弓箭。”趙進又是命令。

那邊魯大和李五連忙答應,領著人過去搬運,他們才開始動手,轟然幾聲大響,東邊院墻被撞出三個大洞,有個部分直接塌了小半邊,磚頭向內砸下,家丁們慌不迭的躲避,里面一陣驚呼,外面一陣歡呼。

“老兵隊四隊集悳合為一隊,排成橫十六,豎十的方隊,披甲者在第一排,其余從高到低排列。”趙進沒有受到外面的影響,繼續大聲下令。

老兵們的隊列足夠熟練,分隊沒什麼影響,因為他們合練的時間遠遠超過分隊的時間,按照趙進的要求,隊列很快就是完成。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3-2 09:55
第二百五十二章 鋒刃所向

終于有人承受不了這個壓力崩潰,只是話喊了一半,就被他的隊正直接打翻,趙進轉頭對陳升說道:“大升,你去砍了這個孬種的腦袋,然后帶回來,快!”

陳升抽刀快步走過去,趙進對身邊已經集合起來的方隊說道:“我說一句,你們跟著說一句,不要漏掉一個字,明白嗎?我舉手后開始!”

類似的訓練老兵隊從前也是經歷過,眾人大聲應答聽令。

“兄弟們,現在我們的活路只有一條,那就是和他們拼了!”

趙進的語速不快,就是為了讓手下能夠聽懂復述,一百多人的齊聲大喊,整個院子里的人都聽到了,連撞擊高墻的巨響都沒有辦法掩蓋。

院子里安靜了下,大家都聽到了“活路”這個詞,可新兵隊的人隨即就驚慌起來,有人更是低聲念叨“難道要讓我們打頭陣?”

加入的時間不長,可新丁們都能看出趙進對老兵的看重,裝備編制還有職位上都是老兵們優先,看到這些,大家自然會有這樣的猜測。

這個疑問開始是一句話,很快就是傳開,隊正的大聲喝罵也壓不住,就在這騷動愈演愈烈的時候,前面的大喊又是響起“老兵隊在前,新兵隊在后,趙某和兄弟在第一排!”

老兵隊重復這句話格外大聲,場面又是安靜,趙老爺沒有躲在后面,趙老爺自己在第一排,那還有什麼可說的,有人領頭,那就跟著沖吧!大家的心思莫名的安穩了下來。

“諸位,奮勇向前才有活路,逃命求饒只有死路一條,至于孬種,就是這個下場!”眾人都看到前面舉起長矛,矛尖上掛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那人頭剛才就是在新兵隊這邊被斬首的。

榜樣、激勵和懲罰,甚至還有外面愈來愈近的威脅,多重壓下,院子里的氣氛反倒是肅穆安靜了起來。

“隊形不能亂,寧走不跑!”

叮囑完這一句之后,那邊的墻壁已經被撞塌了半邊,好在墻后的木架也被搬離,隊列和墻壁之間已經被清理的干凈

趙進不停的下令微調,院子里的床架掩體都被搬離,最前面的各隊前排都豎起門板,新兵隊里最可靠的第一隊到第六隊,被安排在老兵方隊的后面,其他新兵隊則是在他們的后面,而老騎兵和弓手們則分散在隊伍的兩翼。

“趙進,你去后面,我來領著!”陳升悶聲說道。

“大哥,你去后面,,”邊上吉香也開口說道。

“我說過我要在第一排,那就要在第一排!”趙進肅聲打斷了同伴們的建議。

他現在就站在老兵隊第一排右首第一人的位置,從右向左,依次是陳升、石滿強、吉香、董冰峰和劉勇,他們身上都套著鐵甲,短斧長刀都已經背在背上,手中都拿著長矛,只有董冰峰手里還拿著弓箭,套著披甲鎖子甲的家丁被趕到第二排。

第一排的前冇面豎著門板,后面各排則盡量向前湊。

此時稍微安靜,看墻壁搖搖欲墜的狀態,外面應在準備最后一次的撞擊,趙進深吸了口氣,身體向前湊了湊,這時卻有人在右邊問道:“進爺,你不怕嗎?”

轉頭看卻是嚴黑臉,嚴黑臉不隸屬任何一隊,卻拿著單刀湊到前面來,趙進搖搖頭低聲說道:“我怕!”

嚴黑臉一愣,隨即臉上露出笑容,剛要張嘴,卻聽到東邊院墻轟然大響,又撞過來了!

“塌了,塌了!”外面又有歡呼大喊響起,東邊的院墻大部分已經崩塌,能看到外面更明亮的燈火。

就在墻塌下這一瞬,箭支破空呼嘯也是密集響起,趙進大吼示警,每個人都在怒吼著示警,盡可能的彎腰,盡可能的躲避在門板下。

可還是有慘叫聲響起,門板不能遮蔽住所有人,有人痛叫慘嚎,有人哭喊,還能聽到各隊隊正的大聲喝罵彈壓,可這次沒有人亂動。

“挺不住的到后面,挺得住留著!”趙進在喊,每個人都跟著大喊,趙字營的每個人都緊張到了極點。

連兩翼的弓手都藏在門板后面,他們來不及反擊,只能躲藏,只不過外面的箭雨也只是持續了兩輪,就聽到外面大吼和大喊此起彼伏,每個人都在吆喝著上前,每個人都在吆喝著沖進去!

倒塌的磚墻變成了半人高的磚堆,透過門板之間的縫隙,伴隨著外面的怒罵和叫喊,趙進看著僧兵們拿著長矛和長刀涌上了倒塌的磚墻,他們就要沖進來了,最前面的僧兵都是健壯的大漢,有人身上還有簡單的甲胄,各個都是白布包頭,吶喊著沖了進來。

“放下門板,放箭!”趙進大吼道。

說話間,他把手中的門板向前推去,擋在隊列前的門板都是倒伏在地,一直藏在門板后的弓箭手紛紛起身射箭,董冰峰也是急速張弓搭箭射出。

這個距離,這麼密集的隊列,沒有一箭落空,前面十幾個人直接中箭仆倒,不過這十幾個人很快就被后面涌進來的人淹沒掉。

趙進這邊的弓手射出第一箭之后沒有繼續射,反而轉身就走,董冰峰則是射出了第二箭,然后將弓箭丟在了地上,握緊了長矛。

“排好隊,長矛放平,向前齊步走!”趙進大吼,他身邊的伙伴大吼,老兵隊大吼。

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長矛都是放平,后排的長矛也向前傾斜。

“,,一二一,,”趙進大吼著步點,邁步向前,不知為什麼,他現在想的是以后一定要用鼓聲來控制步伐。

第一排向前邁出第一步,第二排跟進,第三排,。。老兵方隊向前動了,對面的僧兵手持兵器,吶喊著沖進來,各個奮勇當先。

在任何戰斗中,站在最前面沖在最前面的風險也最大,所以都是由隊伍里最勇敢強悍的老兵擔任,先沖進來的僧兵也是如此,他們都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先沖進來固然有風險,可他們也知道有好處,財貨金銀會第一個拿,娘們也是第一個上,更不要說事先就有懸賞,事后還有犒勞,對這些過一天是一天的人來說太值得了。

而且這何家大院里面是一幫毛都沒長齊的崽子,根本不知道怎麼打,剛才一直縮在里面沒怎麼反擊就是證明,剛才撞墻破墻,墻頭上射了一輪箭就再沒有反應,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是生死攸關嗎?肯定已經嚇破膽子了不知道怎麼反應。

更不用說沖進來之前,帶隊的頭目講這何家大院里藏著幾萬銀子,這刺激的大家都要瘋了,能提前講出這數目,那就是讓大家伙放手搶,事后不論的意思。

這麼多刺激和誘惑,讓這幫亡命徒都已經紅了眼,只等著進來大殺特殺,大搶特搶,沖進來的每個人面孔五官都已經扭曲。

前面十幾個人被弓箭射中,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打仗開戰哪有不死人的,誰挨著了是誰倒霉,可前面那一扇扇門板翻開,露出來的隊列是怎麼回事?

剛沖來的興奮已經過去,大院內外的火光依舊明亮,先沖進來的僧兵們沒看到預想中的混亂崩潰和恐懼,而是一個個整齊的隊列,更準確的說,是最前面一個嚴整的大隊和后面若干還算整齊的隊伍。

大院很空曠寬敞,沒有大戶人家的內墻間隔,雖說一眼看不冇到全貌,卻能看見層層疊疊的隊伍。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最前面那個大方隊第一排全都穿著盔甲,而且還遮蔽的嚴絲合縫,這是重甲啊!

那一排排的長矛是怎麼回事?前面十幾個人靠的這麼緊,中間那空子又被后面的長矛補上,這讓人怎麼沖,手里拿著長矛的格擋開一根擋不掉邊上的,手里拿著刀的根本不夠長,這怎麼辦?

沖在最前面的僧兵想要停住,最起碼要避開正當面那重甲森然,長矛如林的方隊,可費了這麼大的力氣破口,云山寺自然要投入全部的力量來攻,后面的人不斷吶喊著涌入沖殺,前面的僧兵想要停住也不能,只被身后的人推擠著向前,和那長矛隊列越來越近,而那長矛方隊也在向前。

為首一名武僧,身材高壯,滿臉橫肉,手中拿著環首大刀,身上穿著釘鐵葉子的皮甲,看著兇悍無比,身邊跟著十幾名手下,手中大刀揮舞的好似風車一般,也看著退無可退,躲無可躲,居然硬生生的沖了過去,這位武僧手中大刀叩開兩根長矛,向前邁進一步,剛要砍邊上的矛桿,迎面兩根長矛刺來,急忙橫刀揮擋,身邊卻有一根長矛斜刺,披甲擋刀砍還可以,長矛直刺卻招架不住,何況是在肋部,那矛尖頓時沒入半截。

矛尖抽出,鮮血飛濺,這勇悍武僧狂吼一聲,高舉大刀想要臨死拼命,雙手舉起,胸腹空門大開,又是一根長矛刺中咽喉,這次再也動彈不得,大刀落地,直接撲倒在地上。

能沖進來的已經算是出色,更多的在外圍就被長矛刺出了血窟窿,慘叫著倒斃!

僧兵勇悍,墻塌之后就揮舞兵器沖進來,可這麼一沖,就談不上什麼陣型,他們面對的是趙字營整齊的隊列,在這橫十六人豎十人的方隊面前,和第一排十六名披甲戰士面對面的敵人沒有十六人。

而數量少于十六人的敵人,卻要面對三十幾四十幾根前刺的長矛,根本無從遮擋,趙字營的人數遠遠少于云山寺的僧兵,可在趙字營老兵橫隊的正面卻有數量上的優勢。

優勢不僅僅在數量上,第一排所有人的裝備也是優勢,不提趙進他們身上的鋼鐵鎧甲,套在家丁身上的全副棉甲也是遮蔽全身,看著威武異常,正對面迎敵的僧兵沖幾次都進不來,退又退不得,急了眼,把手中的的兵器直接甩了出去,可這些兵器要不就是被對方用長矛從半空掃落,要不就是偏頭閃避,砸在身上根本弄不破甲胄。

僧兵們叫喊著沖殺上來,他們卻沒注意到最前面的趙字營兵丁也在害怕,對著他們的長矛也在顫抖,可隨著戰斗開始,趙字營的家丁們發現自己只需要將長矛舉起向前,敵人很難沖破陣列,即便露出空隙,即便自己面對強敵,可身邊還有同伴,身后還有同伴,沒了自家一根長矛,還有身邊幾十根。

原來趙老爺的那些訓練真的有用,即便是老兵隊的家丁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殺戮血腥,他們和身后的新兵隊一樣不適應,一樣恐懼生疏,但接敵之后,發現自己的訓練原來這樣有效果,信心產生,握住長矛的手不再顫抖,腳步愈發堅定,他們突然覺得,自己這一方可能會勝利!

“,,扎手!”“…打不過”各種氣急敗壞的叫喊,可這院內再怎麼寬敞也是院內,十六人橫排展開,已經占了很大的寬度,不斷涌入的僧兵根本沒辦法閃避退讓,只能被迫的迎上去。

也有人動作快,甚至在地上打滾,終于來到了這大橫隊的側面,既然你這長矛方隊向前,那麼側面就是空當。

可左右兩面並不是空的,落后幾步還有隊伍,看著有敵人過來,這些隊伍挺著長矛就是沖上,新兵隊在害怕,可大隊的敵人有人在前面頂著,兩側過來的都是零星,正是以多為勝的好時機,十幾個人二十幾人挺著長矛壓過來,僧兵也抵擋不住,更何況,大橫隊的長矛又不是只能刺前面,,

趙進他們向前三步之后就停止了移動,因為敵人涌入的太多,他們只能站定了不住的前刺!

有人沖進了第一排長矛之間,卻擋不住第二排和第三排,有人在地上滾著想要砍下盤,第一排的人直接拿起長矛扎下,后排的人會阻住他們讓出的空隙。

第一排的家丁里有人被投擲而來的兵器打昏,后排的家丁立刻補上,他們沒有后退一步,面前卻有了大量的死傷。

幾十個人倒下有人直接斃命,沒死的更慘,身上被長矛刺穿,鮮血狂噴,又在這樣的戰場之上,根本不可能救回來,但一時不得死,只能大聲的慘嚎。

這麼多同伴的死亡和慘嚎,終于讓后面的人停下腳步,也空出足夠的空間讓他們可以轉身,可以不必彼此推擠,他們站在垮塌掉的墻壁磚堆上遲疑不前,有人對著后面大喊。

“向前,隨我向前!”趙進嘶聲大吼。

血腥的殺戮結束了雙方的相持,陣線開始向前移動了,趙進身邊的陳升開始大聲喊著步點,所有人隨著步點邁步向前。

趙進轉頭看了看,隨即吼道:“嚴黑臉,過來!”

嚴黑臉身上和刀上都沾著鮮血,剛才他就在趙進的右邊戰斗,此刻正是滿臉的興奮,誰也想不到趙進他們居然有這樣的優勢!

“你去傳令后面各隊,緊跟這個方隊向前,出去后跟著我們一起沖,但不要擋在這個方隊的前面,落到后面的敵人就由后面的人去對付,讓能開弓射箭的人都來我的右邊,快去!”趙進一邊邁著大步向前,一邊開口說道。

“趙進,你去主持大局,我率領這個方隊追擊!”邊上的陳升大吼說道,那邊嚴黑臉已經向后跑去。

“不能走,只有我站在第一排沖在最前面,兄弟們才有勇氣!”趙進大吼著回答,心里卻在想,以后要給自己準備傳令兵。

“老兵方隊,跟我一起喊!”趙進大吼說道。

“向前,向前,向前!”趙進這邊喊出,老兵方隊跟著齊聲吼出,這不是為了提振士氣,而是給整個大院里的趙字營下達命令。

趙進現在能直接指揮的隊伍只有這個方隊,身后各隊只能通過這個方式喝令了。

老兵方隊平舉長矛,邁著大步開始向前,趙進聽到身側腳步聲響,看到沒有受傷的老騎兵和趙字營的弓手們跟了上來,他們只剩下了十個人。

“遇到敵人肉搏,你們繞著這方隊躲避,讓我們來擋著,其余時候,看準了就射殺!”趙進大聲吼道。

沒理會弓手們的反應,趙進轉頭大喊道:“對齊,對齊,一步步走上去!”

僧兵們看著方隊好像是個刺蝟,只能后退想辦法,可后退一步發現對方根本沒有空隙,就這麼邁步從容走過來,他們只能再退。

“注意腳下,站穩看身邊同伴,對齊再走下一步!”趙進大聲喊道,他們已經走到了垮塌的磚墻廢墟上,慢慢的走了上去,這時還真要感謝撞墻的僧兵,他們為了更多人沖入,打開的缺口足夠大。

趙進喝令指揮著方隊的行動,但如何殺敵卻不用多說,因為很簡單,看到面前有敵人,用長矛刺過去。

老兵方隊行進的不快,尤其是跨越塌墻磚堆的時候,趙進生怕隊列會亂掉散掉,所以前進的很慢。

可他們的這種慢,被僧兵們當成是遲疑和膽怯,最前面的僧兵或被刺殺或者驚懼的后退,但大隊的趨勢還是在向著里面沖,最后面的人甚至感覺不到前面的停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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