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2013-10-20 10:53: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02 4041974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3-2 13:52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追,只有追

或者被推擠,或者勇悍,或者毫不知情,一的僧兵沖了上來,就好像海浪拍打在礁石上一般,海浪破碎,礁石巍然不動,而且這里的“礁石”還在緩步向前移動。

緩步向前,老兵方隊的成員甚至不用去刺殺,他們只要用力平端手中的長矛,敵人就會直接撞到矛尖上來。

敵人在劈砍,用各種方式騰挪,可不管怎麼應對,他們一個人始終要面對幾根十幾根長矛,矛尖到矛桿的距離又提供了安全的保證,敵人除非投擲兵器,不然根本夠不到家丁們,而且敵人往往舍不得手中的兵器,沒了利刃,在戰場上根本活不下去。

事實上,老兵方隊現在出現的五名傷員,都是因為敵人把兵器丟出后,這邊來不及打落閃避,倒霉的挨著了。

即便前后推擠,可誰也不願意主動上去送死,在老兵方隊前面的敵人距離越來越遠,大家都在閃避,更遠處還有人在吼叫著發號施令“沖上去。

但拉開距離,不去和長矛方隊接陣,不代表就能逃過去,在趙進右側的弓手們此時發揮了作用。

面前就是敵人,而且是大片的敵人,他們只需要張弓搭箭射悳出去就好,不管是平射還是仰射,總能命中目標,而敵人卻沒有辦法靠近,想要收拾掉弓手,就必須要繞過長矛方隊,而那時,弓手早就躲到了方隊的后面。

等老兵方隊走下磚堆的時候,方隊面前二十步的距離內,已經沒有什麼站著的敵人,僧兵們都在后退,非但不能撞到長矛上去,也要避開這弓箭,還有人在吆喝著大喊:“放這幫小子出來,到時候圍起來打,他這長矛只能對著前面”
“左右對齊,前后對齊”趙進開口大喊道,稍有些凌亂的老兵方隊立刻開始整隊。
稍一整隊,趙進又開口大喊道:“聽我號令,大步向前,預備,走”

老兵方隊齊齊大步向前,趙進喊著步點的聲音已經有些嘶啞,中間還不停的提醒大家保持隊列的整齊。

這邊大步向前,遠遠繞成一個圈子的僧兵們都愣了愣,有人轉身就跑,有人想著一側閃去,還有人在那里不知所措。

在趙進右側的弓手此時反倒不能從容的射箭了,他們已經轉回方隊的后面,在敵人環伺的戰場上,只有那個位置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幾聲凄厲的慘叫響起,片刻之后,幾個東西卻被丟在了老兵方隊的前面,趙進心中一驚,連忙下達慢行的口令,仔細看卻發現是幾個血淋淋的人頭。

這時又有大嗓門吆喝著響起:“臨陣脫逃這就是下場,佛爺說了,這些小子是虛張聲勢,咱們大伙沖上去就能打垮,佛爺還說了,一個腦袋五兩銀子,現銀

最起碼十幾個人在吆喝,喊聲一落,趙進就看到附近的敵人眼睛紅了,后退就要被殺頭,攻上來還有這麼高的懸賞,又有人說趙進他們是虛張聲勢,剛剛心里的不知所措一下子沒了,各個變得興奮起來。

趙進冷笑了一聲,扯著嗓子大喊道:“列隊向前,大步向前,所有人跟我一起喊,趙字營所有各隊,一起向前,一起向前”

敵人的嘈雜喧鬧壓不住老兵方隊的齊聲吶喊,在這大喊中,老兵方隊大步向前,沒了腳下起伏不平的磚堆廢墟,前進的速度很快,被威嚇利誘的僧兵們也呼喊著向前。

“這幫小子是虛張聲勢,只要沖到跟前就能打垮”,剛才自家就是覺得無處下手所以一直退,只要沖到跟前,那幫小子就自己散了,很多人這麼想,一來很多人沒看到自己同伴怎麼在這長矛方隊前倒下,二來戰場上的氣氛壓抑緊張,人總是下意識的相信什麼。

只不過沖到跟前的時候,趙字營老兵方隊的步伐沒有慢下來,那一根根長矛依舊很堅定的向前指著,自己還是找不到空隙,可現在想退已經不可能了,連剎住腳步都做不到,因為身后還有同伴。

沖在前面的莽夫嚎叫著沖上去,有人想最起碼能把這方隊的長矛嚇開,也有人絕望的想,殺死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可他們對面的長矛依舊堅定不動,唯一的動作只是前刺。

慘叫、慘嚎響起,一個個人倒在老兵方隊之前,僧兵們不知道,趙進和伙伴們還好,家丁們也在害怕,正因為他們害怕,知道自己這個方隊散開就只有死路一條,平時的訓練讓他們知道怎麼保持這樣的方隊,他們更堅定的站齊對付,更堅定的持矛向前。

也有人想要繞到方隊的正面和側面,但這時后面的新兵隊也沖上來了,他們已經被前面的同伴激發了勇氣,他們沒有結成大隊,以他們的短暫訓練來說,就算糾集成大方隊也不可能保持,新丁們按照各隊的劃分,二十幾人一伙,保持著勉強的隊形,手持長矛沖上前去作戰。

老兵方隊已經形成了一個足夠寬的正面,對沖的僧兵能繞過去的人並不多,但到了側面,他們同樣是以寡敵眾,手持長矛的新兵隊或許並不堅定勇敢,可看到遠比自己少的敵人,也敢大著膽子刺過去。

躲在老兵方隊后的弓手們並不是什麼都不干,有人抽空子就轉出去射箭,那些老騎兵更是用自己的經驗指點。

“別都沖著一邊,兩邊都要有”

“抱團,別散開,兔崽子,你們老爺讓你們列隊你以為是玩嗎?”

他們把趙進顧不得說的命令大聲的傳達了下去,在戰場上,慘叫喊殺響在耳邊,地上是血泊和屍體,趙字營的新丁緊張無比,老騎兵們的經驗之談被他們下意識的遵從。

新丁近二十個隊,卻不是每個隊都能沖在前面,衛所子弟所在的那些隊,江湖人士所在的那些隊沖在了前面,有幾個隊甚至敢于主動接戰,要隊正大聲呵斥才不會超過老兵方隊,更多的隊則是開始戰戰兢兢,畏縮不前,被命令呵斥,被同伴的勇氣激勵,被隊正喝罵帶領,他們才慢慢向前。

臨陣脫逃會被殺頭的威懾,殺敵首級五兩銀子的懸賞,都比不過一個個同伴死在長矛刺殺下的恐懼,再怎麼血氣沖頭也要冷靜下來。

三十多人前仆后繼的倒在長矛方隊前面后,僧兵們前沖的勢頭被徹底打停了,而這支方隊依舊在向前。

趙進手中長矛前刺收回,又有一人倒在他的面前,他的嗓子已經嘶啞,方隊已經不怎麼整齊,因為現在腳下的地面也不平坦,因為屍體導致起伏不平。

“這他娘的沒法打,上去就是送死”

“這幫小子是怪物,居然就這麼沖出來”

“給爺爺讓開,別擋著逃命的路”

喊聲叫罵不斷響起,剛才的碰撞對殺之后,長矛前面又有了十幾步的空擋,沖在前面的僧兵都在轉身,而他們后面的人還不知道怎麼辦,彼此已經開始推擠叫罵起來,敵人潰敗在即。

“咱們要贏了”趙進甚至還聽到身后有人低聲這麼說。

還早,趙進心里很清楚,短兵相接,從殺出來到現在,敵人死傷將將百人,現在還屬于混亂之中,一旦對方整理部隊,拉開距離后,就是對方那幾十張弓發揮的時候,如果再加上那支馬隊,自己的隊伍就會遇到大悳麻煩。

現在不能給對方這個機會,趙進開口說道:“兄弟們,你們跟我一起喊。”

在這樣嘈雜的戰場上,趙進一個嘶啞的聲音已經沒辦法讓每個人都聽到,但站在他左側,同在第一排的伙伴們卻在全神貫注。

“全體都有,跑步向前,全體跑步向前”

陳升喊了起來,吉香喊了起來,董冰峰、石滿強、劉勇都跟著大喊起來,趙進又大喊道:“保持隊形,跑步向前”

伙伴們齊聲大喊,稍一停頓,老兵方隊開始跑步前進。

他們這一動作,讓正在開始潰散的僧兵們炸開了,碰上去就死,這要追上來怎麼會有好下場,快跑,快跑。

可是前面的轉身,后面的人還沒來得及動作,倉促之間來不及閃躲,逃命之下,誰還顧得上別人,有人手里的兵器直接揮舞著落下,后面自然也要防衛,自相殘殺開始了。

想要保持隊形就沒辦法跑的太快,但這已經足夠了,剛剛拉開的距離很快就被追上,這一次幾乎說不上戰斗,除了少數幾個狂呼著撲上的僧兵,其余的人都是用后背來面對鋒利的長矛。

慘叫聲又是密集的響起,長矛逼了上來,沒人注意到這個方隊因為跑步前進已經不那麼整齊,僧兵們只看到染著血污的長矛

老兵方隊跑步前進,在他們的前面是亡命奔逃的僧兵們,在這樣混亂的局面下,大家都忘記了散開,甚至也沒辦法散開,因為前后左右都是人,他們只能向后跑,整個東邊空地都已經亂了。

此時的何家莊並不安靜,戰場上的人也顧不得去關注這些,莊子里的很多人不再躲在家里嚴陣以待,而是到了高處張望,這里面,最大膽的就是那些騾馬市的商人們,他們在護衛簇擁下上了高處和房頂,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場戰斗。

“這他娘的是在趕羊啊”有人喃喃說道,在高處向下看,趙進的隊伍看起來足夠整齊,而另一邊則是鬧哄哄的云山寺僧兵,正在朝著那邊倒卷。

“云山寺那邊完了,他們聚不齊人,連那邊的弓手都被沖亂了”這些牛馬商人有自保的實力,膽子自然也大,不少人在房頂上一直看著。

“沒想到大院子里那些年輕人真撐下來了,嘖嘖,再這麼折騰下去,天就快亮了”

再糊涂的人也知道這樣的大打特打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是再憊懶的官府也要出手。

“天亮歸天亮,最起碼還有一個多時辰才能開城門”

開城門要在天亮之后,從城內趕過來又需要時間,真要豁出去了,時間還多得很。

“要是撐下來,可不能怠慢了那位小爺,以后徐州地面上就是他說話了”

如難和尚身邊有二十幾個高大的漢子,身上都套著鎖子甲,手里拿著樸刀長槍,現在他們各個渾身是血,可是這血並不是趙字營的,而是他們自己人的。

每次出現頹勢后退,砍掉幾個膽小鬼的腦袋就可以驅動大隊向前,可這次卻不管用了,砍了幾個腦袋依舊沒有辦法阻止住逃跑,有的人索性繞開他們,有的人直接拿出兵刃和他們拼命。

“大伙不要退,他們人少”

這樣的咆哮和大喊不能阻止住崩潰,每個人都在逃,好在如難身邊的那些漢子還算忠心,拽著如難將他護在中間,隨著人群一起狂奔,不然很有可能會陷在紛亂中,如寧則是被沖散到了另外一邊。

“弓手呢,弓手呢”如難邊跑邊扯著嗓子大喊,他心中無比糾結,為了徹底解決大院里的人,就必須將手里的力量投進去肉搏廝殺,弓手在一邊待命,可怎麼也沒想到,前面的人崩潰逃回,居然把弓手徹底沖散了,弓手想要發揮作用肯定要站定了張弓射箭,在這樣的環境中,他們沒有一點作用。

“你們散開,你們散開,把人攏住,只要把人收住,咱們就能翻盤”如難一邊大喊,一邊把護在他身邊的那些漢子驅趕開,讓他們去收攏潰兵,本以為自家訓練出的僧兵比官兵都不差,又是以多打少,開始攻打一切都很正常,那院子里的趙進只有一腔血勇,在攻守上卻是個生手,一直是被動,即便外面看不真切,也能推測出里面亂成一團,本以為敲開院墻后就徹底解決,沒曾想院墻打開,自己這邊真正的力量投入進去,反倒是被翻盤了,這到底出了什麼亂子。

如難邊跑邊回憶自己一切步驟,一切都沒有錯,按部就班的進攻投入力量,為什麼有了這樣的結果,這一套就是在軍中學來的。

要維持隊形,就不可能撒腿狂奔,而云山寺沒有這個顧忌,開始的時候彼此擁擠跑不快,被后面的趙字營追上,后來隊形分散,越跑越快,和趙字營老兵方隊的距離越來越大。


即便是老兵方隊也沒辦法保持嚴整的隊形,現在只能說勉強還有個樣子,新兵各隊如果不是趙進約束,早就跑到了前面去,他們現在沒什麼隊列可言,就是二十幾個人一堆,手持長矛猛沖。

開始趙進所在的老兵方隊殺敵最多,后來就是新兵各隊的戰果多了,因為他們跑得快,不必維持陣型,前面那些亂跑的僧兵連個抵抗都沒有,直接就把后背賣過來,追上刺殺就是了,簡單的很。
距離拉開,短時間內追不上了,趙進沙啞著下令停止整隊,他的嗓子徹底啞了,連身邊的陳升都聽不太清,命令隨即下達,老兵方隊停住,停住之后,老兵方隊齊聲大喊,已經沖到前面的新兵隊也停下了腳步,趙字營的陣線在追擊之中,已經成了個中間凹下兩側突出的月牙形。

“整隊對齊”趙進沙啞著說了句,陳升立刻把命令傳下去,趙進下意識的用長矛拄在地上撐住身體,身穿鐵甲奔跑追擊,加上這一夜的辛苦,體力消耗實在太大,隨即趙進就看到不僅僅是他自己這麼做,老兵方隊的許多人身子都微微搖晃,用長矛支撐身體,連陳升傳遞命令的聲音都有點發虛。

沒人抱怨,沒人說辛苦,甚至沒有人為這不可思議的逆轉勝利興奮,老兵方隊的每一個人短暫休整停頓后都急忙對齊,甚至連新兵隊的人也都很安靜,這一晚上,大家見多了血腥廝殺,見多了屍體,自己也有了信心,他們終于意識到平時訓練的意義,那些看著無用的步隊列,原來有這樣的用處,可以拿到這樣的勝利。

新兵隊很興奮,他們被這場面震撼,所以安靜,而老兵隊卻很平靜,他們從一開始的驚慌、恐懼、不適到現在的適應,他們身上已經開始散發出肅殺的氣息。

“贏了,我們贏了”開始的安靜過后,開始有人興奮的出聲,然后這聲音迅速的傳開,每個人都在念叨著這件事。

“趙進,我們贏了嗎?”就連一貫沉穩的陳升都按捺不住,在頭盔面甲中悶聲問道。

趙進手握長矛,盯著前面說道:“還早”

在百步之外的地方,潰逃的僧兵們漸漸被收攏,不少人已經轉過了身,如難逃跑時候讓自己的親信出去收攏的措施還是起了作用。

趙進回頭看看,跑出何家大院已經幾百步了,想要回去據守也不可能,剛才這通追殺,敵人丟下了滿地屍體,可現在收攏起來的人數比自家看起來還要多些。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3-3 11:22
第二百五十四章 你們怕不怕

    自從高牆被打開缺口,雙方短兵相接,己方靠著的就是老兵方隊,新兵隊純粹是跟著撿漏,沒什麼大用,如果對方能意識到這一點,用人堆過來,不計代價的打破老兵方隊,那麼自己這邊全盤皆輸。

    而且自從短兵相接,對方的弓手就沒有出現,他一直策動大隊追殺也是為了這個,隻要雙方保持接觸,隻要把這場麵攪渾變亂,那麼對方弓手就沒有射箭的機會,可如果對方收攏了弓手,那怕收攏二十幾個也會將自己的方隊徹底打殘。

    “……拿弓的上前……”在雲山寺的隊伍裏傳來了這樣的呼喝,趙進身體一震,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短暫的停住,非但沒有休息,反倒讓饑餓、疲憊和酸疼翻上來,以趙進的身體都感覺到有些吃不消,他爬上爬下,發號施令,還要衝殺在前,更不用說他身上這鋼鐵鎧甲,趙進身體微微搖晃,不過他很快穩住。

    周圍的篝火已經沒什麼人理會,現在已經熄滅了不少,但點燃的太大太多,靠著餘火依舊可以看清很多東西。

    “兄……”趙進第一個字出口,猛地咳嗽起來,邊上的陳晃關切的看過來,趙進深吸口氣,沙啞著說道:“把命令傳下去,繼續衝殺,將對方徹底殺散,不然還有大凶險。”

    “你沒事吧?”陳晃悶聲問道。

    “不用管我,快傳令”趙進加重了語氣,他擡眼望向天際,還是夜色漆黑,什麼時候天亮。

    “整隊,老兵隊在前,新兵隊策應,列隊向前,殺敵,殺敵”陳晃也是啞著嗓子大喊。場麵略一安靜,不知道誰跟著喊起來:殺敵,殺敵

    用來支撐身體的長矛放平向前,疲憊的趙字營各人都是振奮起來,下意識的前後左右對齊,就要邁步向前。

    他們向前一步,那邊剛剛聚起來的僧兵隊伍就是齊齊一震,看著就有潰散的樣子,盡管雙方距離足有百餘步。

    “……不要慌……快讓弓手上前面來……”

    趙進的心又是抽緊,必須要加快,不然要有大麻煩,突然間,光線明亮了些,趙進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隨後意識到有人在點亮周圍的篝火,這是怎麼回事,潰亂成這個樣子的雲山寺一方還能去點火?

    不僅僅是他奇怪,連雲山寺一方都有人詫異的望過去,急驟密集的馬蹄聲突然響起,趙進在頭盔下的臉色瞬時變得雪白,敵人的馬隊終於動了,大難臨頭了嗎?

    帶領老兵方隊衝出來,擊退敵人追擊敵人,一直保持著接觸,就是為了不讓對方的弓手和馬隊發揮作用,剛才大院東邊的空地上亂戰成一團,也的確達到了這個效果,弓手被衝散,馬隊無從發揮。

    可要保持隊列,速度就提不上去,敵人這種撒歡的狂奔終究是拉開了距離,敵我雙方一旦分開,對方的弓手和馬隊就要發揮作用

    現在怎麼辦?隻有一個辦法,衝進去,再次和敵人絞殺起來

    “聽我號令跟我……”趙進啞著嗓子大喊出來,聲調極為的怪異,可話還沒說完,他就注意到了不對。

    馬隊從左側衝來,但衝擊的地方並不是趙字營,而是麵前剛剛收攏起來的僧兵隊伍,趙進目瞪口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雲山寺那邊……

    剛看到馬隊衝過來的時候,雲山寺那邊外側的人臉上露出驚喜,平地野戰,什麼人也擋不住馬隊的衝擊,這一夜的攻防廝殺,馬上就要出結果了,可馬上就覺得不對,因為這馬隊衝的方向是自己這邊

    外面的人呆愣了一陣,隨即就朝著兩邊閃躲,外圍的人閃避,裡面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那馬隊的速度卻越來越快,徑直衝入了隊伍中。

    剛剛收攏起來的隊伍本就隊形鬆散,人人驚魂未定,被馬隊衝入,徹底打散開來。

    有的人躲避不及,正正被馬撞上,整個身體居然被撞得倒飛起來,馬上騎兵都已經抽出了武器,在人群中大砍大殺。

    人借馬力,不需要做出太大的動作,把兵器利刃向前,朝著下面亡命奔逃的步卒脖子上一放,接著馬匹的速度和力量就足以致命。

    “我日你孔家的祖宗,來日做……”如寧在人群中大吼,現在這個局面下,一切都完了,他憤怒發狂,揮舞著武器向最近的一名騎兵衝去,可是手中長刀劈下,對方打馬閃避,第二下還未揮出,已經有另一名騎兵來到了他的身後,狠狠一刀砍下,如寧渾身一震,捂著脖頸仆倒在地上。

    一邊的如難睚呲欲裂,剛要衝上去,卻被身邊的親信抓住,不管不顧的朝著一邊拖走,現在已經沒什麼人注意到他了。

    帶隊的頭領一個不見,一個身死,僧兵們的隊伍更加混亂,馬隊的突襲將他們徹底打穿,砍殺將他們徹底殺散,這次徹底炸開了,整個隊伍哄堂大散,向著四面八方潰逃而去,甚至有人還跑到了趙字營陣列的方向。

    馬隊並沒有停下,他們兜著圈子,追殺潰逃的士兵,騎兵的追殺速度更快,更有效率,一個個僧兵或者死在刀斧下,或者被馬匹踩踏而死,隻有跑到趙進這邊的算是逃得性命,因為馬隊並不向這邊兜,似乎有意避開這邊。

    趙進為這突然的轉折目瞪口呆,直到有潰兵跑過來的時候才醒過神,那些潰兵已經徹底沒了鬥誌,半路上直接丟了兵器,還沒到這邊就遠遠的繞開,生怕被這邊的殺神滅掉。

    “大哥,我們先退回去?”吉香澀聲問道,這場面讓所有人都看不懂,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回到何家大院裏才能自保。

    “不能退,馬隊動作快,只怕咱們退到半路,就會被他們追上來”趙進咬牙說道。

    “怎麼辦?”

    “列隊結陣,傳我命令,列隊結陣,老兵方隊整隊,新兵隊整隊”趙進憋著嗓子說出了這句話,每說一個字,嗓子都是生疼。

    命令傳下,剛才不過走出幾步,重新整隊很簡單,看齊對齊,各自站定,趙字營的新老兵丁依舊很沈默,但此時的沈默並不是自信的沈靜,而是焦躁,看著對面馬隊衝殺,不知自己命運如何的焦躁。

    雲山寺的僧兵徹底潰散,很多人漫無目的的跑了出去,更多的人死在了騎兵的刀下,馬隊其實沒有花費什麼力氣,來回趟了幾次,追殺一陣,就有很大的戰果,趙進他們這邊很多人記起,這支馬隊除了開始耀武揚威圍營受挫,攻防開始時做了些騷擾之外,這一晚上都沒什麼聲息,養精蓄銳,馬力正足

    僧兵們的慘叫聲漸漸稀疏,四處追殺的馬隊騎兵開始轉回,就在剛才雲山寺僧兵所處的位置聚集。

    “……天要亮了……”不知道誰喃喃說了一句。

    大家這才注意到,天邊如墨夜色已經變淡,已經隱隱看到亮光,剛才突然點亮的篝火讓很多人注意不到天色。

    馬隊騎兵緩緩聚齊,他們驅馬列隊,在和趙字營百餘步的距離上形成了隊列,每排三十幾騎的大橫隊,森然的看著趙字營。

    晨光在東邊的天際,馬隊在趙字營的東邊,他們橫在趙字營和晨光之間。

    天亮就是戰鬥結束,可此時趙字營沒有一個人敢於放鬆,背光的馬隊騎兵遠看著有些烏黑,這些騎兵在,這個夜晚就結束不了。

    馬隊很安靜,只有馬匹偶爾打個響鼻,馬上的騎兵沈默的抽出了兵器,冷冷的看著對面的年輕趙字營,趙字營已經疲憊,又在這樣沒有遮擋的平地上,只要被騎兵一衝,那就會徹底潰散,這一夜的激戰,到最後還是孔家的馬隊撿了便宜,就等著自家頭領下令了。

    趙字營也很安靜,很多家丁的臉色已經發白,他們剛才見識到了馬隊的威力,那麼多的僧兵輕易就被馬隊衝垮蕩平,現在輪到自己了嗎?

    就在這安靜之中,一個沙啞的嗓音響起:“你們怕不怕?”

    這是趙進的聲音,他這句話只有陳晃能聽清,陳晃一愣,隨即大聲喊道:“你們怕不怕”

    “你們怕不怕”下意識的,夥伴們將這句問話重複齊聲喊出。

    趙字營安靜了下,天黑前知道大敵來襲,大家在大院裏據守,對方先來馬隊,再來僧兵,人數遠多於趙字營,更是撞開了高牆,到最後卻是被趙字營一步步殺了回去,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可怕的?

    “不怕”一個聲音喊出,趙進卻聽得清楚,這是魯大的,那魯大喊完這句之後又大喊道:“跟著老爺你,啥都不怕”

    “不怕”又有一個聲音跟著喊出,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不過趙進很快就顧不得分辨了,因為越來越多的聲音喊出來,每個人都在大喊:“不怕”

    “不怕就聽我號令,站定了,把你們的長矛舉起來”趙進說的話又被重複著大吼出來。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3-9 04:19
第二百五十五章 坐地

  趙進先將長矛舉起向前,然後第一排的所有人都堅定的向前舉起長矛,老兵方隊次第照做,趙進聽到腳步聲在右側響起,卻看到魯大領著他那一隊上前,和趙進這邊平齊,二十幾個人齊齊向前舉起長矛,越來越多的新兵隊跑過來,就在老兵方隊的兩翼舉起長矛,站定了向前。

  馬隊為首的劉程已經揚起手臂,整個馬隊已經緩緩向前移動了兩步,聽到對面的吼叫,劉程臉上露出輕蔑的微笑,他身邊的騎兵同伴臉上也有不屑。

  可看著前面的長矛一根根舉起向前,矛尖在晨光中閃爍,整個趙字營突然變成了鋼鐵利刃組成的叢林,劉程臉上的笑容消失,手臂也緩緩放下,馬隊跟著停住,那些騎兵臉上的表情也變了。

  天又亮了些,趙進他們微微瞇了下眼睛,端起的長矛略有顫動隨後平穩,就那麼堅定的指著前方,只有老兵隊知道如何執行「拒馬」的口令,但第一次經歷馬隊衝鋒,不知道老兵隊能不能做到位,只不過現在還要這麼舉著。

  馬隊不動,趙字營不動,雙方就這麼僵持著不動,趙字營這邊的長矛開始抖動,馬隊那邊的馬匹有些焦躁,騎兵開始低聲吆喝自己的坐騎。

  「小的們」劉程又準備揚起手下令,他不信平地野戰,什麼步卒能擋住馬隊的衝擊。

  「虎爺,天這麼亮了,咱們得抓緊找個山窩躲避,不然就有大有麻煩啊」突然有人在身後說道。

  不屬於官府的大隊力量只能趁著路上無人少人的時候活動,來時可以有雲山寺的協助,可剛才掃蕩了雲山寺的僧兵,就只能靠自己了。

  「這些小子已經嚇破了膽子,等再來就蕩平了他們」

  劉程回頭掃了一眼,發現是兩個小頭目說這個話,其他人也都看過來,劉程臉色一陰,手臂還要抬起。

  「虎爺,今天掃了雲山寺的禿驢,回去九爺那邊肯定重賞,到時候派個人過來,這些小崽子肯定磕頭求饒,何必今天費這個力氣。」

  「虎爺,這支馬隊可是九爺的命根子,今天折了二十幾個弟兄已經是麻煩,再折騰進去,他老人家發火,大家可擔待不起兄弟們也不好安撫啊」

  又有一人說道,劉程的動作僵在那裡不動,到最後長吐了一口氣,手臂無力的垂落下來,他已經聽到有人拔刀出鞘的聲響。

  劉程知道為什麼大家這麼「顧全大局」,他在十年前投奔孔九英的時候就知道了,那時他就發現,有當年軍中的精悍,落草後的煞氣,都在這些年的富貴日子裡消磨於凈了,守著這麼大塊莊子,交通官府,豪強低頭,油水好處不盡,大家都置辦了產業,有了老婆孩子,成了老爺,有這舒服日子不過,誰還願意去風餐露宿,殺頭舔血,也是他們這些流落別處的還有血氣,當時私下裡還說這邊都已經養成了狗,也就是自己這邊像是狼,可這些年下來呢?

  想想家裡那三進的宅院,屋子裡養的幾個女人,幾個滿院子亂跑的孩子,還有自己偷偷在濟寧州那邊置辦的鋪子,如果真有個萬一,這些東西會便宜了誰?

  富貴鄉是英雄塚,雖說父輩也是武家悍將勁卒,可大家早就養廢了,突襲速戰還可以,死傷也能忍著,因為誰也預料不到,可萬一要面對面的苦戰力戰,大家就猶豫不前了,比如說眼前這密密麻麻的長矛,誰都知道撞上去會有死傷,而且很有可能是自己,誰願意上前。

  而且這幫小崽子實在太頑強了,面對遠遠優勢於自己的力量,居然能打成這個樣子,萬一,先不考慮開戰的萬一,要真是驅動向前,別被自家人害了

  劉程沉吟了半天,再看前面的趙字營,長矛依舊對著這邊,陣勢絲毫未動,他歎了口氣說道:「今天把雲山寺打殘了,回去就可以和九爺交差,這些小崽子,咱們下次平了他們,走」

  「虎爺英明,咱們走」

  「咱們呆著的那個下院應該空虛,那裡肥的很,過去洗了他再走」

  那邊劉程打馬轉身,馬隊跟著他魚貫而走,開始慢行,到最後越跑越快,大隊揚塵而去,只留下滿地屍體。

  「就這麼走了」趙字營的陣列裡有人喃喃說道,看著對峙片刻就主動離開的馬隊,大家都不敢相信。

  「會不會殺回來」剛才馬隊突襲雲山寺僧兵那一幕大家還記得清楚,生怕這支隊伍半途折回來。

  天色已經大亮,那些篝火也都熄滅,何家莊周圍一馬平川,可以清楚的看到馬隊遠去,看起來是真的走了。

  「走了」連一貫沉穩的陳晃也顫抖著說道。

  「走了」「真的走了」聲音從老兵方隊和新兵隊裡傳出,此起彼伏,說的人越來越多。

  「贏了」很快,話語換成了這一個。

  「贏了」

  「我們贏了」每個人都在喊,每個人都在狂喊,昨日入夜開始的戰鬥,敵人過千步卒,二百騎兵,還有幾十弓手,打破趙字營據守的大院高牆,然後雙方肉搏苦戰,整整一夜過去,到現在終於有了結果。

  殺敗雲山寺的僧兵,逼退孔九英的馬隊,儘管他們最後彼此內訌,儘管最後馬隊不戰而走,但這依舊是勝利,是貨真價實的勝利。

  「贏了,贏了」有人喊了兩句,忍不住哭出聲來,有人跟著嚎啕大哭,這是死裡逃生,剛才支撐他們面對馬隊的是一腔血勇,馬隊一走,很多人才想起這意味著什麼,如果馬隊沖來,怎麼辦?

  

  極度的緊張之後的放鬆最容易讓人情緒失控,很多人失聲痛哭,但更多的人在笑,在吶喊,他們意識到了自己的力量,知道自己能夠打贏,而且是面對這麼強的敵人能夠打贏,勝利了,贏了,就該笑。

  趙進身子一軟,再也拿不住長矛,直接朝著地上坐下去,他這個動作嚇得身邊陳晃連忙來攙扶,可這一晚上下來,誰又比誰輕鬆多少,以陳晃的壯健身體也有些頂不住,不攙扶還好,這一伸手連帶著自己也坐到地上了。

  兩人身上重甲,這麼直接坐下去肯定也要受傷,好在隊形密集,攙扶的人不止一個,也算緩緩落地,兩人坐在地上對視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趙進的笑幾乎發不出聲音,嗓子啞的太厲害了,到這個時候,自然不用維持什麼陣型,一幫夥伴都圍了上來,而其他人還在狂歡大叫,有人坐在地上,有人躺在地上,甚至還聽見了鼾聲,真是累極了。

  也就是趙進和夥伴們還能自然些,他們殺人不少,勝利也經歷過,比起這些沒見過雪的新老家丁來說,也算能沉得住起氣。

  「大哥,你笑什麼?」董冰峰開口問道,他聲音中也有疲憊,但掀開面甲後的滿臉也都是笑容。

  本就是句閒話,趙進擺擺手,臉上的笑容也變成了苦笑,回答說道:「這一晚上打的亂七八糟,不管是守衛還是出戰,都有太多的東西沒想到,要不是對方也是江湖上的,咱們就要有大有麻煩了。」

  四處的防守,如何躲避弓箭,開水的預備,甚至連佇列的傳令兵都沒有,也虧得對方並沒有盯著這一系列的漏洞。

  「江湖上的?這幫人可比官兵要強」邊上坐著一個老騎兵,聽到這話後,忍不住回了一句。

  「做得多,經驗越多,下次就不會犯了」趙進這句話也說不上是回答還是自言自語。

  「莊子裡有人出來了」不知道誰在另一邊高聲大喊。

  昨夜戰鬥,何家莊的莊戶男丁被人逼著填壕攻打,死在雲山寺手裡一些,死在趙字營手裡一些,有這層因果在,彼此間的敵意不用說了。

  聽到那邊有人出來,坐在地上,躺在地上的,都掙扎著爬了起來,抓起手邊的武器,勉強結成了佇列。

  有這一晚上的經歷,趙字營上下對隊形無比的看重,儘管不知道所以然,卻明白只要大家排著整齊的隊形,敵人就沒有辦法,自己這邊就可以從容的殺敵,有了這樣的經驗,自然下意識照做。

  從莊子裡出來了百十號人,看著沒有老弱婦孺,全是青壯漢子,拎著端著各種家業,正快步朝著這邊走過來,趙進也已經站起,他身邊的劉勇小步跑了過去,到能看清的位置張望了眼就轉過身回來。

  「大哥,是那些牛馬商人。」劉勇已經把整個何家莊摸透了,所有人物差不多心裡有數。

  「小心戒備著,昨夜不管雲山寺還是那馬隊,都沒在這夥商人手裡占到便宜,那些內應的恐怕也都是住在那邊。」趙進肅聲說道。

  在整個何家莊,騾馬市自成體系,牛馬商人財雄勢大,又有自己的武裝,他們所在的騾馬大車店和相關區域,沒什麼人能管到,只要按時交納租金厘金,不在莊子裡惹是生非,何家莊和牛馬商人井水不犯河水,恐怕何偉遠在的時候也是這個規程。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5-5-1 15:20 編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3-9 04:19
第二百五十六章 疲憊不堪的收尾

  正因為這個,這邊就成了趙字營的一個盲點,如果有什麼人住在騾馬大車店裡,或者裝作夥計之流,根本沒辦法注意到。

  昨夜那些打聽虛實的探子,包括馬隊突襲雲山寺僧兵之前點燃篝火所需的人手,都是不知何處來,不知何處去,現在趙進雖然顧不上,可不代表沒有猜測和判斷。

  「小的王自洋,河南陜州人士,販運些牛馬來徐州,昨夜趙老爺仗義出手,護佑小的們周全,小的們感激不盡,特地準備了熱飯熱菜前來犒勞諸位。」

  一名胖大漢子遠遠站著作揖說道。

  本來這些人興沖沖的直奔趙進那邊走去,這也是只和首腦打交道的意思,可剛進趙字營的範圍就不敢動了,趙字營的年輕家丁們無論新老都在戒備的看著他們,這些年輕人十幾歲的樣子,有的臉上尚有稚氣,各個疲憊不堪的模樣,滿臉煙塵泥土,不少人連腰都直不起來,拄著兵器盯著他們。

  但就是這樣,讓這些勞軍的人不敢亂動,他們覺得這些年輕人的眼神裡帶著殺氣,如果自己亂來就會招來禍患,若是昨日,牛馬商人和隨從們,甚至包括何家莊的莊戶都不怎麼把趙字營的家丁看在眼裡,一幫連鬍鬚都沒長的娃娃能幹什麼,手裡那根長矛就能殺人了嗎?

  不少人昨夜看了一夜,這些「娃娃」真能殺人,他們的一舉一動自然被認為帶著殺氣。

  被這麼多眼神盯著,即便這些牛馬商人走南闖北,也覺得渾身發涼,這可是幾百號人越來越多的眼神關注過來,跟著端東西的人甚至都開始發抖了。

  那位領頭的胖大漢子看不是事,連忙高聲招呼,通報自己的來意。

  趙進緩步走了過來,馬販王自洋,這個名字他早就知道,這王自洋每年手裡要賣出去最少四百匹馬,驢子和騾子加起來也不下二百,是這騾馬市上生意最大的一個商人,其他商人也都看他的臉色。

  趙字營初到何家莊,莊子裡各方面都上門問候,這王自洋沒有親自過來,而是派了手下上門,態度淡淡,而趙進這邊急著紮下穩定,既然對方沒有表現出敵意,那也不會計較太細。

  沒曾想今天卻自己殷勤上門,滿是伏低做小的姿態,趙進心裡冷笑,歸根到底還是這一夜的戰鬥展現了實力,什麼護衛鄉里,他們是看到了趙字營有直接下手硬搶的能力和實力,這時候再不知趣一點,過後可就晚了。

  一夜戰鬥,除了開戰前吃了點東西,到現在大家都是沒吃沒喝,開戰緊張顧不得太多,現在放鬆下來,這餓和渴都湧上,這邊送來的飯菜香氣飄來,很多人都忍不住流口水,連趙進自己喉結都動了下。

  有些賬以後要算,現在還顧不上那麼多,趙進看了一會,開口說道:「把飯菜收下,替我道謝,讓他們留在邊上先不要走,安排新兵隊盯著,分隊吃飯,不許同時開吃。」

  劉勇這邊答應了又是跑過去,陳旱低聲問道:「讓新兵隊先吃?」

  趙進點點頭,這命令又是傳下去,牛馬商人和隨從把飯菜搬運進來,然後退到外面等待,陳晃點了排在最後的兩個隊先吃。

  這兩個新兵隊是最差的兵員組成,身體和勇氣都是最差,作戰的時候也沒什麼奮發,連隊正的呵斥都不管,一直躲在後面,直到最後才跟著大夥沖出來,這表現雖說趙進和夥伴們沒有見到,卻召集隊正詢問了。

  熱飯熱菜擺在那裡,又有預備好的餐具,趙字營的每個人都饑腸轆轆,食指大動,沒曾想是表現最差的兩個隊先吃,大家都是不理解,不少人還不住的回頭看向趙進,他們覺得趙老爺不會做出這樣的昏庸決定。

  但這也是小事,那兩個隊還有點惶恐,四五十人狼吞虎嚥的開吃,他們吃完之後就在一邊待命,而其他各隊則是收攏整隊,等收攏整隊完畢,這又過了段時間,飯菜都有些變涼,這才一隊隊過去吃飯。

  「萬事小心為上,若是飯菜有問題,可就被坑了」趙進低聲說了句,夥伴們都是點頭,已經有人把飯菜送到了他們這邊,

  雖說這邊小心提防,可牛馬商人那邊卻奉承巴結的很,兵丁們吃的是羊湯烙餅,每人還有塊肉骨頭啃,趙進和夥伴們則是下的麵條,上面被羊肉鋪滿,居然還有幾樣醃菜,倒是開胃爽口。

  除了吃飯的聲音之外,場中沒有別的動靜,大家都是餓壞了,現在他們距離何家大院幾百步,餓得顧不上回去,先吃飽了再說。

  吃完後,眾人才起身回返,那邊牛馬商人也被放了回去,從戰場上回到何家大院三四百步的樣子,可趙字營走得很慢,每個人都是哈欠連天,疲憊什麼的都是頂不住了,都想著回去快點休息。

  回程路上,趙字營開始收攏自家的死傷,儘管老兵方隊一直隊形不亂,勇猛向前,但也有人被投擲來的兵器砸中,連披著棉甲的第一排士兵都有被長矛貫穿的,後排無甲的人死傷也有十幾個,新兵隊就更不必說,他們成隊沖出來,卻沒什麼陣型可言,和僧兵們相鬥,往往就是真刀真槍的肉搏,一戰下來,死傷近百。

  收撿同伴的屍體,又把鋪在廢墟附近的門板拿著過來,將失去行動能力的傷患抬回去,氣氛變得有些沉重。

  但僅僅有一點沉重,眾人臉上的興冇奮依舊掩飾不住,以少打多,以弱勝強,才付出這麼一點代價,大家都覺得值了

  回到何家大院,將傷患抬進營房冇中,屍體停放在外面,把這些做完,很多人眼睛都是睜不開的樣子,就想著回去睡一覺。

  「劉勇,你領著新兵隊第八到第十三隊去莊裡,所有人家能於活的男女勞力全都帶出來,不來的人打,抓也抓過來」趙進下了命令,喝了熱湯水之後,嗓子依舊沙啞,卻勉強能正常說話了。

  劉勇答應一聲,點齊各隊出去了,每個人都疲憊異常,大家都想儘快休息,但對趙進的命令卻毫無怨言的遵守,昨夜就是趙進領著他們活了下來,而且還取得了這樣不可思議的輝煌勝利。

  這些就是一道道命令下達,大家照做執行取得的,這樣的命令當然要服從,趙進的威嚴就在昨夜樹立起來。

  村子裡喧鬧起來,昨夜他們被抓了不少壯丁,死在外面二十多個,各家驚慌恐懼,可一來天黑,二來冇馬隊在莊子裡轉悠,三來外面殺聲震天,想跑都不敢跑,等天亮後發現趙進這邊贏了,因為趙字營在何家莊表現的還算不錯,他們又覺得不必跑了。

  就在這戰戰兢兢的時候,劉勇領著兵丁過來帶人,看著渾身血污,疲憊卻殺氣森森的趙字營家丁,誰家也不敢不聽。

  騾馬市那邊也同樣被徵發人丁,昨夜和雲山寺硬抗的那些牛馬商人這次識趣的很,早晨送飯都送了,再低一次頭也不那麼難,何況幫幫忙也是結善緣,乖乖帶人過來。

  男丁壯婦,何家莊各處的勞力開始朝著東邊空地上集中,有人把他們分隊,安排不同的夥計。

  有人去何家大院清理廢墟,趙進也不急著修補東邊垮塌的院牆,反倒是將壕溝徹底填平,將那些磚頭什麼的都轉移開,其餘的人則是開始收拾戰場。

  戰場上每一具屍體都要搬到一邊,傷患則是在另一邊,掉落的兵器要拾起,還有十幾匹遠遠停著的馬匹也要帶過來。

  在東邊院牆缺口那邊搭起了個簡易的木台,三層床架,趙進就大馬金刀的坐在那個木臺上,不住的打著哈欠,在木台前,老兵四個隊都坐在地上,抱著手中的長矛東倒西歪的呼呼大睡。

  新兵有兩個隊在大院裡盯著莊戶勞力,其餘的都在外面盯著勞力們收拾戰場,單刀長矛各色兵器堆放在木台的一邊,從這些僧兵身上搜檢出的財物被放在另一邊。

  隨著戰場搜檢的進行,何家莊那些莊戶也發現了自己親人的屍體,在東邊的空地上響起了嚎啕大哭。

  哭聲震天,這邊喧鬧得很,但在木台前睡覺的老兵隊沒有一個人醒過來,趙進強打精神盯著,陳晃他們也沒有人休息,各自盯著一邊。

  「大哥,周學智找到了,他藏在密道裡藏了一夜。」劉勇過來說道。

  回到何家大院後,帶過來的釀酒師傅躲在屋子裡沒敢動,也沒有什麼逃跑的心思,反倒是周學智不見了蹤影。

  這周學智的家小還在徐州城中,如果這人不顧家小跑了,那趙進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惜,涼薄天性,又沒有顯示出什麼出色的才能,沒了也就沒了。

  劉勇這邊也不是特意去找,而是領人將大院內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搜查一遍,萬全為先,那密道是重點要查的,萬一有人通過密道進來怎麼辦?

  沒曾想在密道裡發現了周學智,這周學智已經換了身衣服,把密道裡存著的黃金也卷了,在那裡心驚膽戰的等待,看到有人下來,嚇得尖叫一聲,看到是劉勇才松了口氣,原來這位想要等第二天徹底安靜了再逃。

  聽了劉勇的說法,趙進搖頭笑著說道:「讀書人膽子小,沒什麼稀奇的,你把他喊過來。」

  沒過多久,聽著身後腳步聲響,臉色蒼白的周學智跑了過來,周學智看著院內院外的屍體和傷患,再看看端坐在木臺上的趙進,只覺得不可思議,昨夜的戰鬥他沒有見過,但也知道敵人佔據優勢,所以躲藏在密道裡等著逃命,沒曾想一夜過去,居然大勝了,這到底怎麼做到的?

  周學智心裡後悔,知道自家怯懦表現必然會讓趙進輕視,可事到如今也後悔不得,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殷勤問道:「老爺,找小的過來有什麼事?」

  「你寫一張狀子,狀告雲山寺陰懷不軌,聚眾行兇,攻打良民村落,意圖殺人害命,我方奮起自衛,這才擊退凶徒,寫完之後讓何家莊上下聯名作證,再把雲山寺的傷患救治一下作為人證,到時候送到州衙去。」周學智連忙答應下來。

  「做完這件事,你和劉勇一起,把這個莊子所有人,不管是不是這何家莊的莊戶,都要登記在冊,來一個人走一個人都要記錄,抓緊。」趙進又吩咐說道。

  這次大戰之前,雲山寺和孔家馬隊的探子把何家莊和趙字營的底細虛實摸了個幹凈,讓趙進被動異常,雖說初來剛站穩腳跟很多事來不及做,但接下來不能漏過去,一切都要處在控制中,沒道理徐州城都控制的那麼嚴密,小小何家莊卻漏洞百出。

  狼藉一片的戰場已經清理的差不多,僧兵們差不多丟下了四百具屍體,還有百余個傷患,那些屍體死在長矛下的有近三百,還有百餘個是死在刀斧下,那顯然是馬隊的傑作了。

  這些屍體身上都被搜檢一空,就那麼堆在那裡,已經有人開始向上面撒石灰,現在天氣已經不冷,這麼多屍體很容易產生疫病。

  趙字營拿到的兵器則遠多於五百,雲山寺僧兵潰散逃命的時候,手裡的兵器就是累贅,都是直接丟在地上,兵器裡面長矛的比例不多,反倒是樸刀和雁翎刀這樣的兵器不少,這似乎是鄉勇團練的常例,越是沒怎麼訓練過的,往往都是拿著一根長矛去湊數,而精銳的則是用刀斧,樸刀用的最多。

  趙進也想過這個道理,不知道是不是一般大路貨裡,刀斧因為費鐵費工,所以價錢遠比長矛貴,連帶著用長矛的也顯得無能,很多人對趙字營的輕視或許也因為趙字營的主要裝備就是這個。

  除此之外,銀子銅錢什麼的有六百兩上下,僧兵們都是自己吃飽全家不餓的,不少人都習慣把家當帶在身上,另外還有二十張能用的弓,以及十幾套勉強整齊的鎖子甲,這也是逃跑的時候嫌礙事脫下,另外十三匹馬是馬隊丟下的,這些勝在馬具齊全。

  太陽已經升起,這麼多人在忙碌,狼藉一片的戰場很快被清理的差不多,何家莊莊戶把自家遇難親人的屍體也已經收殮回去,這是無妄之災,可也沒有辦法,只能受了,除了這些悲傷的人,更多的人都敬畏的看著趙字營,這些年輕人滿臉疲憊哈欠連天,卻打出了這樣的勝利,他們還在看著趙進,坐在木臺上的那個趙老爺好像身在寶座,正在俯視著他的臣民,這真是了不得的豪傑。

  周學智那狀子寫的很快,趙進本就給他擬好框架,接下來只不過套在固定的格式裡,至於讓何家莊莊戶聯名也很簡單,家裡死了人,都對這雲山寺恨得咬牙切齒,都在紙上畫押,會寫字的實在不多。

  儘管有些人是死在趙字營的弓箭下,可這筆賬該算在誰身上,大家當然知道,半夜裡兇神惡煞抓人的可是雲山寺那幫禿賊。

  雲山寺那邊做的也算是周密,如果周學智不去說,何家莊莊戶還不知道居然是雲山寺的和尚做昨晚的事情。

  周學智徵集聯名的時候,趙字營各隊終於可以休息了,把昨夜從營房裡抬出的床架搬回去,再把拆下來的門板按上,搬回去的時候還要清理,把射在上面的箭支拔下來,林林總總,居然也收拾出來幾百支箭。

  休息不能全部休息,老兵隊依舊在東邊院牆的缺口處坐著呼呼大睡,新兵隊一半回去休息,一半在院子裡待命,唯一的好處是不用站著,不嫌地上涼,坐下也可以,還有幾個精神不錯還能撐住的上瞭望樓,趙進依舊在木臺上,其餘夥伴坐在木台下面,已經東倒西歪的睡著了,所有人的盔甲也都穿在身上。

  場面越來越安靜,院子裡的呼嚕聲和莊子裡的哭聲摻雜在一起,何家大院這邊沒什麼人過來,昨夜這裡死了這麼多人,誰還敢過來。

  這邊沒什麼風,昨夜篝火燃燒的煙氣始終沒怎麼消散,血腥氣也漸漸彌漫漫,這種難聞的味道也絲毫阻止不了睡意降臨,趙進用力的掐著自己的大腿,讓自己保持清醒。

  馬蹄聲突然響起,趙進一個機靈,立刻順著聲音看了過去,望樓上的反應比他還慢了一點,隨即大喊道:「有人,有人」

  也只能喊出這個,因為在東邊路上,只有一騎馬急速奔來,趙進從木臺上站起,大聲喝道:「列隊待命」

  命令一下,木台前正在瞌睡的老兵隊都是醒來,急忙站起,列隊整備,然後才看向前方,他們這些都是下意識的動作,轉眼間已經在木台前列好了陣勢,趙進從木臺上爬下,拎著長矛站到了第一排。

  這時候,大院裡才喧鬧起來,新兵隊急忙站起,又有人上前將木台移走,弓手們揉著惺忪睡眼,拿著弓箭上到高處。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5-5-1 15:19 編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3-9 04:21
第二百五十七章 遲來的援軍

遠處本來的那一騎越跑越慢,但還是靠近過來,等到了這東邊空地範圍后,幾乎是一步步慢慢走過來,馬上的騎士也不住的左顧右盼。

到了能看清的距離,趙進認出了馬上的人是誰,頓時鬆了口氣,揚起手中長矛大喊道:“河叔,我在這邊”

那人聽到這聲音后也是一愣,隨即驅動坐騎,朝著趙進這邊趕來,這人正是王兆靖府上的那位護衛河叔,倒是沒想到這位河叔的騎術這麼出色,控制馬匹明顯比昨天的馬隊強出很多。

河叔到跟前的時候,已經把弓箭放在馬鞍上,等趙進拿下頭盔后才徹底放松下來,在馬上關切的問道:“進少爺,報信的人說昨夜有大股盜賊侵犯何家莊,安然無事了嗎?”

看到熟悉的面孔,趙進和伙伴們終于能真正的放松了,他注意到對面河叔的坐騎渾身汗水,想必是因為一路狂奔。

“多謝河叔關心,賊人被我們打跑了,沒事了。”趙進朗聲回答。

“那報信的人說是幾百騎兵,幾千步卒,就這麼被你打跑了?”河叔話里有些不信,隨即失笑說道:“人一謊也就亂了,沒準”

話說到這里,河叔卻聽了,因為他看到在另一側拜訪的屍體堆,倉促清理戰場,自然也不會整齊擺放,就那麼堆了幾個大堆,然后撒的石灰格外多,幾乎是把什麼都遮蔽了,看著像是個漚肥堆,這河叔剛來的時候注意力都在趙進他們這邊,對這幾個屍體堆一掃而過,剛才卻聞到了濃烈的味道,繼而發現。

河叔顧不得說話,在馬上緩緩長大了嘴巴,當真是目瞪口呆,以他的見識和性格,難得有這樣驚呆的模樣。

“這還這還真是”河叔在馬上語無倫次。

“河叔,我爹和其他叔伯什麼時候到?”趙進開口問道,他知道只要報信的回到徐州,各家長輩肯定火急火燎的過來救援,這河叔應該是前哨,可能因為他弓馬武技最為出眾。

被這麼一問,河叔才反應過來,在馬上咳嗽了幾聲才說道:“會騎馬的不出半個時辰,不會騎馬的恐怕要晚些,你們報信的那人今早城門開的時候才能進城,城內這才知道了消息,大家都急瘋了,各找辦法要出城。”

說完這句之后,河叔在馬上笑了笑,帶著點調侃說道:“不過大家伙也明白的很,來得這麼晚估計見不到活人了,只能給你們收屍,或者有個萬一的希望能和賊人們談談,誰也想不到是這個結果,居然是你們贏了。”

幾百騎兵,幾千步卒圍攻一個小小莊子,趙進這邊連個見過血的都不多,整天在那里進行沒什麼用的訓練,怎麼可能有幸存的道理,各家長輩估計都是悲痛欲絕,想要過來收屍,估計唯一的念想就是能收個全屍。

說起來,各家都不報自家孩子幸免的希望,原因很簡單,趙進和伙伴們手里沾了太多血,太多人命,和多方勢力血海深仇,對方下了這麼大本錢夜襲大戰,肯定不會留活口,當然,他們更想不到這個結果。

河叔的坐騎被煙火和血腥氣熏的有些焦躁,忍不住亂動兩步,那河叔拽住韁繩呵斥了句,穩下來之后細細打量森然站立的老兵隊,看著渾身血污依舊披甲的趙進和伙伴們,臉上的笑容變成了欣賞,點頭說道:“不簡單了不起我過來的時候還琢磨,你們幾個小子都是好苗子,死了真是可惜,沒曾想你們做到這樣的地步,我先給你們家里人報個喜去”

說完之后,打馬轉身,驅動坐騎快速離去,看著河叔離開,趙進直接坐在了地上,其他人也毫無風度的跟著坐下,這次他們真的放松下來,后面的老兵方隊也是照做,一直硬頂下來還好,剛才那放松休息卻是把疲憊都勾了起來。

陳晃坐下之后愣了愣,轉頭問趙進說道:“城內肯定要大隊人馬過來,現在不是白來一趟嗎?是不是讓人騎馬追上去知會一聲。”

“把身上盔甲都脫了吧,松松氣”趙進先招呼大家一句,然后開口對陳晃說道:“怎麼會是白來,讓別人看看,咱們趙字營也不是孤零零沒人管,讓那些還有心思的死了這個心。”

陳旱點點頭,把自己頭盔和護腕解下,然后幫著趙進解開胸鎧,笑著說了句:“昨晚咱們打成這個樣子,誰還敢有什麼心思?”

孔家和云山寺,差不多是河南、山東和南直隸徐州一帶最大的江湖勢力了,昨夜出動那樣的力量更可以說是驚人的動員,但就算這樣,還是被趙字營打垮,這樣的戰力,誰還敢來捋虎須。

鋼鐵鎧甲,棉甲、鎖子甲都拖了下來,新兵隊過來人搬運回去,又有人從屋子里搬出了板凳,讓老兵隊的人先坐下去,好歹有個依靠的地方,現在氣氛總算松弛下來,那邊董冰峰靠著床架已經大睡起來。

劉勇身為總管,卻過來詢問吃喝的事情,等下過來救援的人不會是小數,而趙字營這邊雖然有糧食,可今天肯定沒時間操辦了,吉香的父親領著雜役也忙碌了一夜,現在還在忙著做粥燒水,實在騰不出手。

“這點小事沒必要操心,吩咐到莊子里去,等下來多少人讓他們都準備出來。”趙進直接說道。

“大哥,這個會不會招來怨氣?”劉勇考慮的很全面。

“這是我的莊子,是咱們的莊子,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就該做什麼。”趙進沒有一點客氣。

何家大院重新安靜下來,一直強撐著的趙進也開始打起了瞌睡,就在這迷迷糊糊的時候,身邊卻走過來幾個人,趙進下意識的身子一弓,手握住了短刀刀柄。

“對不住,我們老哥幾個睡不著,倒是把你吵醒了。”聽到這聲音趙進才放松下來,這是那幾位衛所的老騎兵,說話這個姓王。

趙進揉揉眼睛,笑著抬頭說道:“幾位叔伯不多睡一會?昨晚可是辛苦了

“年紀大了睡不著,再說這時候睡的多了,晚上睡不著,又是折騰,索性白日里忍忍了。”那王姓老兵笑著回答。

這還真是人生經驗,趙進揉揉臉,他依舊想睡,但他也知道,趙字營里最該保持清醒的就是自己,能不瞌睡還是不瞌睡的好。

看趙進清醒過來,那王姓老兵先豎起大拇指比劃了下,開口誇獎道:“老漢我剛才沒怎麼睡著,想你這一晚上的用兵,真是了不起,那叫啥來著,有勇有謀,開始時候,我們老哥幾個還琢磨著帶你和冰峰跑呢,沒曾想居然打贏了,還是這樣的大勝”

“都是兄弟們拼命,叔伯們也是幫了大忙”趙進坐在那里沒有站起,但沒人覺得失禮,反覺得理所當然。

閑扯了幾句,一個矮胖的老兵突然開口說道:“小進,你用兵這麼出挑,是不是你叔給你留下什麼兵法?”

這話一出,幾個聊天的老兵都看過來,另一人一拍大冇腿,恍然大悟說道:“怪不得,振興那小子去的地方多,保不齊就得了什麼秘藏的兵法,要不然小進怎麼會有這樣的能耐。”

老騎兵們紛紛附和,討論熱烈起來,就連邊上的正在瞌睡迷糊的伙伴們都睜開眼睛,不遠處的老兵隊也凝神細聽。

趙進卻是苦笑,但有這個說法也不奇怪,以他這個年紀和見識經驗,打出這樣的勝利,的確太驚人了,而且這時候的人就喜歡說什麼從前流傳的秘法,就和當年流行的武林秘籍之類差不多。

“小聲些,小聲些,這等秘本哪能亂傳,小進也是不想讓人知道。”又有人煞有介事的掩蓋。

趙進撓撓頭,琢磨了下才笑著說道:“二叔說過,真要讀兵書,把戚爺爺的兵書讀透了,比什麼都要強。”

戚爺爺就是戚繼光,這爺爺二字是純粹的尊稱,倒未必因為關系和輩分什麼的,趙進不知不覺間也有了這個習慣,一抬出這尊神來,幾名老兵都是沒話講了,倒是有人感慨說道:“振興這小子有時候跟個酸子秀才似的,可惜了。

趙進也是無言,自己二叔並不是那種純粹的勇悍武夫,反而性格沉靜,這位說的是實情,這也勾起了回憶。

接下來話題就轉開去,一幫人開始議論昨夜的戰況,什麼那馬隊沒打過硬仗,急襲突襲圍營能做,沖硬陣就不行,這都是沒血氣怕死了,什麼僧兵大隊能練成那個樣子已經不錯,可惜也是見不得真章,一刀槍相接就吃不住勁。

趙進沒有插話,只是聽著這幾位經驗豐富的老兵議論,議論其實沒什麼高深的,只不過就事論事,老兵們見得多了,憑著自己的經驗說幾句,但讓趙進有些奇怪的是,沒人對云山寺可以動員上千僧兵,還有孔家排出幾百馬隊這件事驚訝。

這天下還是有王法的,民間豪強有這樣規模的私兵,而且還敢這麼動作,難道這不應該驚訝嗎?

想想自己的行事,想想自己這趙字營,做任何事的時候,總要給自己找個官面王法過得去的理由,不管這理由是否牽強,總有解釋的余地,趙字營開始用貨棧商行的伙計名義,等人數太多的時候主動出城,謹慎小心不落旁人一點把柄,如今聽別人這議論,倒是感覺自己有點小心太過了。

這時節只要不在城中王法地,城外那就是豪強自家,有錢有勢有刀槍,就可以橫行無忌,像自己這麼小心的肯定罕見。

這時候腦子因為睡不足還有點迷糊,趙進用力的拍拍腦門,索性不去想了,小心總沒錯……

趙進這邊剛拍腦門,卻隱約覺得地面有些顫動,他禁不住一愣,還以為這是自己的錯覺,可邊上聊得高興的幾個老騎兵卻變了神色,那名王姓老兵直接趴在地上,耳朵湊在地面細聽。

“東邊有馬隊過來幾百騎”

不止一個人趴在地上聽,一個個消息報了上來。

聽到這些的人臉色都變了,然后都看向趙進,現在大家都覺得趙進萬能,什麼事都可以做主。

所有人都從地上站了起來,趙進略一沉吟就開口說道:“可能是長輩叔伯的援軍,但也可能是敵人膽大包天還要再來,小心為上,各隊披甲整備,準備迎敵”

和昨天下午那種慌亂不同,此刻命令一下,伙伴們立刻各自就位,邊跑邊大喊趙進的命令,東倒西歪的老兵隊各個激靈著站起,新兵隊則是從營房冇中跑出來,也就是片刻功夫,各隊已經列隊完畢,只是披甲繁瑣,有些兵丁還在忙碌。

老騎兵們自己管自己,他們倒是沒急著動作,而且饒有興味的看著院子內的準備,短時間內院子里已經是森然氣象,趙字營上下已經是隨時可以出戰的狀態,這讓老騎兵們悚然動容,大家彼此看了眼,一個人念叨著說道:“還說沒有兵書秘法,沒那個,怎麼練得出這般模樣”

大院東邊院墻已經不存在了,前面的磚堆什麼的也清理于凈,趙進直接把南邊街道上那些沒起什麼作用的拒馬木柵弄了過來,攔在缺口上,又把門板什麼的搭上。

和昨夜的慌亂不同,現在每個人都有章法,老兵隊隊形緊湊的在拒馬和門板后面,靠的越緊,被拋射弓箭傷到的可能就越小,而新兵隊則是東一堆西一堆,所在的位置都是外面招呼不到的死角,大院再大也是個院子,這躲避不耽誤行動,就連排在最后那幾個隊,也知道自己該于什麼,有的進了營房,有的搬運雜物。

趙進看到一切都整備完畢,又是上了望樓,院墻被撞塌,不過角落的望樓沒有被波及,倒是安然無恙。

到了高處掃視一圈,遠遠看到東邊已經有了煙塵,大隊的騎兵已經快來了,並不僅僅是他登高望遠,能看到騾馬市那邊也有人上了房頂高處張望,甚至有人關注的不是東邊,而是大院這邊。

望山跑死馬,看到了煙塵,但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那大隊騎兵才到跟前,看到對方的速度,趙進松了口氣,出其不意、兵貴神速,光天化日之下又不能招搖,如果是敵人就不會這麼不緊不慢的小跑。

不過趙進也不敢大意,畢竟這樣的事情容不得萬一,好在那大隊騎兵在二百步左右的時候有放慢了速度,其中三騎卻加速跑出,等到了跟前,趙進徹底放松了,因為其中一人是來過的河叔,一人是王兆靖,還有一人是董冰峰的一個師傅。

“解除戒備,是援軍來了”趙進在望樓上大聲喊道,下面頓時傳來情不自禁的歡呼,大家都松了口氣。

趙進下了望樓,讓自家的隊伍稍息,然后和伙伴們迎了出去,這邊還沒撤掉拒馬木柵,那邊王兆靖早早的翻身下馬,他穿著一身輕甲,背著狹鋒長劍,看看一邊堆放的屍體,又回頭看看滿地的血污和焦黑,臉上漸漸涌上慚愧,看到趙進后,張張嘴又是合上,又看看朋友們,禁不住低下了頭。

從昨晚到現在,飯吃過了,多少也還睡了會,洗漱都沒顧得上,昨夜沾染的血污都還在,趙進和伙伴們都是如此,老兵方隊和新兵方隊也是如此,昨夜發生什麼即便沒有見到,可看看東邊地上的痕跡,看看堆放的屍體和兵器,再看看趙字營這些人身上沾染的,王兆靖也能猜到昨夜發生了什麼。

“趙兄,諸位兄弟,昨夜小弟若是在,就是多一”王兆靖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后卻說不下去,只是深深作揖為禮。

陳晃把頭一抬,其他幾個人卻看向趙進,趙進上去給了王兆靖一拳,笑著說道:“你這麼說是在臊石頭嗎?高家莊那次,石頭不也沒在。”

石滿強嘿嘿笑了,陳晃神色淡然,吉香、董冰峰和劉勇都露出笑容,王兆靖卻沒笑,抬頭想要說話,卻猶豫半天沒有開口。

“咱們兄弟等下敘舊,先招待這些遠道而來的長輩。”趙進隨口說了句,舉步向前迎去。

“趙兄,趙叔、陳叔和董伯父那邊都是坐車趕過來,其他的都在城內等信”后面王兆靖說了句,幾家長輩或者不會騎馬,或者因為年紀大騎不得。

看到大院撤去拒馬,有人出迎,那邊的大隊騎兵也緩緩靠了上來,盡管知道是友非敵,可趙進還是感覺到一種壓迫。

人在馬上的高大,披甲執刃的森然,還有那精悍氣質,都和從前趙進見到的不同,盡管還不知道來歷,可趙進心里的第一觀感就是軍中精銳。

徐州衛和徐州左衛的軍戶農夫不必說了,徐州參將麾下的兵卒趙進也不是沒見過,那些人比農夫好一點有些,不少看著還不如壯健農戶,可今日這樣的精悍武夫卻第一次見,細想想,倒是和從前跟在董冰峰身邊的幾個漢子很相似。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3-9 04:35
第二百五十八章 潑天的勢力

“趙兄,這是董伯父知道后去參將大人那邊求情,參將周大人把自家的家丁親衛都派過來了,徐州這邊的軍將,凡是在城內的,都把自家能用的拍了過來,衛所也出了不少人,小弟家里也來了十幾個”在這樣的場合下,王兆靖主動擔起了介紹的職責。

趙進這才恍然,大明軍將手中最精銳的力量就是親衛家丁,克扣普通兵卒的糧餉,這些親衛家丁卻有加倍的糧餉拿著,裝備精良,訓練也是充足,而且往往是騎兵。

一般總兵手里有幾百人,參將和游擊手里有一二百人,下面各級軍將幾十人,算是最核心的精銳。

大明官軍的各級將佐大多數是衛所世官充任,徐州參將出身就在淮安府的大河衛。

下面各級千總把總的也都是徐州三衛里的千戶百戶,董冰峰的父親身為千戶,自然能求得動這些人,說起來,趙進也算衛所子弟,派手下精銳過來救援倒也正常,只不過聲勢太大了些。

“小侄趙進,謝過諸位叔伯的援手恩德,小侄在這里拜謝了”趙進朗聲說道,說話間大禮參拜,他身后的伙伴們也都是跟著拜下。

這些徐州武將系統派來的精銳親衛,即便打馬到了這邊,也不曾下馬,只是在馬上到處張望掃視,趙進也注意到他們臉上帶著些不滿。

他這邊禮數周全的拜下,馬上這些親衛臉上才帶了點笑容,可還是有話語傳了過來。

“大驚小怪的,老董心疼孩子是他心疼,卻折騰咱們兄弟”

“幾百馬賊,幾千盜匪,這不是笑話嗎?光天化日就要謀反”

“少說幾句,趙大刀和老董那邊銀子都不少,這次好處是有的”

趙進已經直起身來,他回頭看了眼,發現伙伴們臉上都有不平的神情,趙進使了個眼色,對方雖然風言風語,可畢竟是過來救援,這份好意要記著。

謝過起身,趙進這才能從容觀察,這陣仗當真不小,那種精銳親衛恐怕過了二百,加上各處湊的,四百騎兵總是有的,養一個騎兵的花費頂的上十名步卒甚至更多,加上騎兵的機動力和沖擊力,大明的騎兵差不多都是精銳,不提軍將們派的,衛所里出的那些,也都不是平庸之輩,有的年紀大些,有的裝備差些,本領卻不弱,王家來的人自然也不是弱者,看那河叔的本領就可以知道

這股力量差不多是徐州境內最強大的武力,平地野戰,沒有什麼豪強大族可以擋住這四百騎兵,各家長輩這次真是下了血本,他們自然和方方面面有關系,可能讓這麼大的力量派出來,人情肯定給出去很多。

“都在那里拿腔作勢什麼,不怕累壞了馬,都下來”正在這時候,先前那姓王的老騎兵大大咧咧的說道。

那些馬上的精銳親衛先前架子大不耐煩,可看到這位老騎兵之后,臉上卻都多了些笑意,不少人親熱的招呼說道:“王師傅也在,這一晚上辛苦了吧?

大家的態度都是客氣,有這麼一個由頭,眾人紛紛下馬,趙進轉頭對劉勇說道:“讓莊子里準備熱茶熱水,準備午飯,然後把存著的銀子提出四千兩來

劉勇點點頭急忙去辦了,趙進又回頭舉手說道:“每隊各留十人,其余回營房休息待。”

他這一聲吆喝,不少剛下馬的人都看過來,他們也看到大院里的各隊家丁有條不紊的撤回營房,隊正點出十人又是列隊待命。

“唱戲一樣,像回事似的……”在援軍中,有人嗤笑著說道。

這話剛被人聽到,那王姓老騎兵就吆喝著說道:“扯什麼呢,昨晚上真是兩百多馬賊,上千盜匪圍攻這里,那馬賊盜匪都不是好相與的,我看里面有軍法的底子,硬生生被這趙進領著人殺敗,你們就沒看到那些屍首?就沒看到地面上這些痕跡?”

剛才這幫人急匆匆趕來,地上的狼藉血跡自然沒人注意,至于那屍首堆,就和河叔當時一樣,石灰撒的太足,看著像是垃圾堆。

等大家注意過去,自然看出來那是什麼,援軍騎兵中那肆無忌憚的談笑聲音越來越小,大家都是看著那里,后面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向前擠,知道了因為前面同伴隔著看不見,索性上馬,東邊空地上騷動一片。

“不會是殺良冒功吧?”不知道誰念叨出一句。

“扯你娘的臊,他有什麼功可冒,你沒看到那邊的兵器,平白那有這麼多的繳獲”

這種荒唐的猜測自家人就給反駁了,趙進雖然是衛所軍戶子弟,但現在還不算從軍,也沒有武職,這麼多人命有什麼功勛可言。

看到那屍體堆之後,不用人指點,大家就會搜尋其他的,那兵器堆也成了一個佐證,上面帶血的兵器和甲胄,更是印證昨晚的戰斗。

看看地面,看看趙進他們的神情打扮,大家逐漸信了,可相信之后又是不可思議,就憑這幫年輕人怎麼可能?

“聽說那趙進兄弟幾個殺了上百人”

“我聽過,原來就是這個”

趙進兄弟們幾個做下的事情在徐州城早已聞名,此時自然被人回憶了起來

“就算不是兵法教授的賊人,能裝備這樣的家什,也不是那麼好打,何況還有馬隊,我瞅著那還有弓箭,這也太稀罕了”

墻邊堆著的繳獲兵器雖然雜亂,可這些軍中精銳卻能看出很多東西來。

議論逐漸嘈雜,大家看向趙進他們的眼神也和方才不同,到這時候,剛才看到的趙字營各隊調動也就不是演習,而是法度森嚴。

這樣的議論和眼神讓趙進兄弟幾個極為受用,石滿強和董冰峰臉上更是有笑容浮現,年輕人被別人承認和誇獎,特別是被這些軍中精銳高看誇獎,這更讓他們興奮。

趙進也是心情舒暢,不過隨即想到一件事,臉上的笑容立刻不見,上前一步就要說話,才邁步,身后卻有人拽了下,回頭發現是王兆靖做的,趙進沉聲說道:“有急事,等下再說不遲。”

上前一步,趙進抬高了聲音說道:“諸位叔伯長輩,昨日盜匪夜襲何家莊,小侄領著人苦戰到早上,還是諸位叔伯來到,斬殺賊匪,救了小侄等人還有這何家莊上下,這些屍首和繳冇獲就不勞動諸位叔伯費心,叔伯們說了地方,小侄會派人送過去。”

“哈哈哈,這小子莫不是昏了頭,怎麼說胡”有莽撞的大著嗓門說道,可隨后就被人捂住了嘴。

嘈雜議論都是消失,場面徹底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著趙進。

“大哥,這是咱們的戰……”身後吉香忍不住說道,話還沒說完,趙進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好似殺人,自從在一起玩耍,趙進和伙伴們從來都是笑嘻嘻的,極少見到這樣嚴厲的眼神,吉香嚇得身子一縮,立刻不敢說了,其他幾個想要張嘴,也立刻閉上。

就那麼安靜了片刻,那些精銳親衛們開始彼此交換眼神,到最后都集中到為首的五名大漢身上,這五名大漢和其他人打扮差不多,除了安靜些,沒什麼不同,可這時候卻看出來是首領的意思。

這五個人彼此嘀咕了幾句,當中一名年紀最大的走過來,這人中等個子,身材健壯,臉上有一道淡淡的刀疤,他朝著趙進走過來,到跟前臉上帶出了笑意,溫聲說道:“趙小哥,我姓欒,在將爺身邊做個千總”

“您是欒松欒師傅的?”剛開口,身后董冰峰突然開口問道。

被這麼一說,趙進才注意到這欒千總和欒松師父長得有些像,欒師傅昨日卻是回城中取行李,避開了昨夜那場大戰。

“那是我堂叔,你就是董家那小子吧?”這欒千總笑著回答說道,臉上的笑容變得親切了些。

“小侄是董冰峰,見過欒大人。”董冰峰禮數周全的問候,然后湊在趙進耳邊說道:“大哥,這是周參將的親兵千總,是從大河衛跟過來的,關系很近

武將親衛的頭目,這是最心腹的親信方能擔任,又有千總的職位,怕是也有個千戶的身份了,來了這麼多人,這位欒千總想必是能做主的。

“原來是欒大人。”趙進客氣的又施一禮。

欒松臉上閃過一絲訝異,因為堂叔的關系他知道董冰峰的身冇份,今日救援自然也知道趙進的出身,一個前程遠大的千戶嫡子對一個破落百戶的兒子這麼恭敬,完全是下屬對上司的態度,還做的這麼自然,實在不合常理,讓他奇怪,心里這麼想,嘴里卻說道:“趙小哥太客氣了。”

客套了句,這欒千總馬上轉入正題:“趙小哥,這些首級你怎麼證明他們是盜匪賊人?”

本來是屍首,在這欒千總嘴里直接就成了“首級”,因為大明軍功最重首級,敵人的腦袋就可以換來榮華富貴。

但太平時節,平白無故可不會突然出現幾百個腦袋,若能定下是盜匪的還好,如果是良民百姓的,那就是大罪過大麻煩,即便能遮掩下來也會花大價錢,自然要坐實了盜匪賊人的身份。

趙進笑了笑,指著另一邊的兵器說道:“這些兵器就是個證明,尋常百姓當然不會有這麼多的刀槍。”

欒千總點點頭,卻沒有接話,趙進又說道:“何家莊本莊莊戶連帶外來商人千余口,聯名上報官府,說是盜賊大股來犯,幸虧諸位叔伯來到才得以擊退,這些首級自然就是殺敵殺賊的斬獲,在這邊的每個人都會簽名畫押,互相作保。”

聽到這個,欒千總的臉上浮現出笑容,又向前走了步,低聲問道:“何家莊這麼多人,人多嘴雜,趙小哥能擔保不出問題嗎?”

“請大人放心,這是我的莊子,我用刀兵管著,誰也不敢亂說,到時候莊內長者會去州衙作證,他們家小我會留在手邊,萬無一失。”趙進說得很周全

欒千總已經笑容滿面,笑著說道:“本以為這次是個辛苦幫忙的活計,沒曾想還有這麼一樁功勞到手,多謝多謝了。”

“是在下多謝,諸位叔伯大張旗鼓的從城內趕到,這份心在下牢記不忘。”趙進誠懇的回答說道。

欒千總盯著趙進看了看,搖頭笑著說道:“你這說話做事就像是個三四十歲的,知趣妥當,今日欒某就承你這個情,日后有事,去我們將爺那邊找我,我一定幫忙。”

趙進抱拳,欒千總轉過身揚聲說道:“兄弟們,這些賊人是咱們殺的,首級是咱們的,軍功也是咱們的。”

睜眼說瞎話,不過大家心知肚明,稍微錯愕之后,那些精銳親衛都是大聲歡呼起來,軍功就代表著官位和銀子,這幾百盜賊的首級當真不少,即便平均分攤,每個人也大有好處。

“趙公子仗義”

“趙少爺義薄云天”

得了好處,援軍的口風都是轉了,已經軍將頭目指揮著手下過去驗看屍首,趙進笑著點點頭,轉身卻對吉香說道:“你這就去找劉勇,讓他拿一千兩現銀出來,不用那麼多了”

吉香還沒從剛才的嚴厲眼神中回過味來,趙進這一說話,他打了個顫,倒是反應過來,連忙跑去安排。

“冰峰,你去你熟悉的衛所人員說說,就說現在人多不方便給足,但謝意不止這些,其他會在天黑之前給到手中,兆靖,你和河叔那邊招呼聲,咱們自家人晚一點。”

董冰峰點點頭就去了,王兆靖倒是有些感慨的說道:“趙兄,小弟本想提醒,以咱們如今的身份,這些屍首帶不來絲毫好處,反倒是禍害,本想讓趙兄含糊過去,沒曾想趙兄考慮的更周全。”

趙進點點頭,低聲說道:“有些人情要坐實。”

沒過多一會,劉勇和吉香帶著銀子過來,莊子里的熱飯熱水也送過來了,牛馬商人們也被攤派到,不過沒有絲毫的異議,都是急忙操辦起來。

“各位都是辛苦,每位二兩銀子,不成敬意。”趙進笑著說道。

凡是徐州駐軍的銀子,都交給那欒千總來發,軍將的精銳親衛即便是加倍糧餉,一年也就是二三十兩銀子,這二兩銀子也不是小數,何況這幾百騎人人有份。

那欒千總當時一愣,連聲說道:“那賊人首級已經是好大人情,怎麼能再要小哥的銀子,不然堂叔那邊也沒辦法交待,小哥快收回去。”

直到這時候,欒千總才提到自己那個堂叔,趙進卻笑著說道:“日后還有勞煩欒大人的地方,就不要客氣了。”

人情有來有往,既然這麼說,那說明日后有所求,這份銀子也就拿的心安理得了,欒千總愣了愣,臉上又是堆滿了笑容說道:“那我就代兄弟們謝謝趙公子了”

稱呼變化,也是交情變化,有那賊人首級的功勞,接下來辦什麼事也都好張口了。

欒千總倒是不藏私,轉身就把這些銀子發了下去,收到銀子的人個個眉開眼笑,衛所里來的和王家的那些人也都有二兩銀子的謝意,都是高興的很,而且他們還得了招呼,說還有謝禮,這更是讓他們興冇奮。

趙進做的很妥帖,父輩長輩賣面子出好處請來的救兵,不代表自己這邊就不需要致謝了,駐軍的那些精銳親衛有了首級軍功,再有二兩銀子足夠,而其他人則是要多給銀子,不然不公平。

大家拿了銀子,就地吃著熱湯熱飯,連自家坐騎都有人過來喂草料,每個人都覺得這次沒白來,更有幾個軍官頭目模樣的大大咧咧的說道:“趙小哥這麼英雄豪杰,做事這麼豪爽義氣,這個朋友大家一定要交的,以后有事,盡管開口,刀山火海的,哥哥們絕沒二話。”

趙進也知道這話該怎麼聽,只是笑著客氣。

倒是又有一騎從東邊趕過來,說是趙進、陳晃和董冰峰三人的父親還有半個時辰左右就到了,河叔做事周全,早就派人去半路和城內報平安,免得幾家長輩擔心太過。

王兆靖清晨出門,糾集隊伍后就騎馬趕來,現在也是有些疲憊饑餓,直接就和眾人在這空地上吃起了午飯,他吃飯的時候,看到趙進和其他伙伴不停的忙碌調撥,家丁們多了不少,卻變得更有規矩了些,一切都有條不紊。

看到這等景象,王兆靖突然覺得心里不是個滋味,覺得在這里,自己是個外人,而從前,自己則是其中一員,想歸想,王兆靖神情很正常,他吃完午飯后就直接走向趙進,笑著說道:“既然這邊安然無事,小弟就先回城了,八月鄉試,五月就要去南京,功課緊得很。”

剛才一直是笑臉迎人的趙進此時卻很嚴肅,毫不客氣的肅聲說道:“你在這里留三天,或許有事。”

王兆靖一愣,心里卻有些高興,沒有人跟自己見外,忍不住追問說道:“趙兄,有什麼事?”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3-9 04:37
第二百五十九章  雲山寺如惠

屍體和兵器都需要裝運回去,何家莊因為集市眾多,牛馬大車徵集起來很容易,周學智領人通知,很快就有足夠的大車集合過來。

不管是商家自用的大車還是裝貨賺腳錢的大車,誰也不願意裝運屍體,若是在昨天,很多人肯定會找各種理由推辭,因為這趙字營人人年輕,而且看著很守規矩,可今天每個被喊到的都是乖乖來到,不敢多說一個字。

昨夜那場大殺特殺已經很震撼人,沒曾想白日里的援兵更加震撼,這可是差不多四百騎,而且還是徐州參將和各級軍將的精銳親衛,剛才去送飯的時候不少人都渾身抖,這些廝殺漢渾身都是煞氣,走到身邊都覺得身上冷,本以為趙字營這就是了不得了,誰能想到他們還有這樣的靠山?

居然能找來駐軍的精銳救援,昨夜那些偷襲的大股盜匪是不是瞎了眼睛,這樣的強豪都敢來招惹?就不怕被滅了滿門,被誅殺九族?

有這樣的強勢威懾,誰敢不來,所以趙進照價付錢,每個人都覺得趙進仁義,覺得做事體恤,絲毫不仗勢欺人。

這邊空地上正忙碌的熱火朝天,看著東邊路口有二十幾騎護著兩輛馬車來到,這一隊人走的不慢,不過馬車的度就是那麼回事,快要到這邊的時候,幾個人從馬車上跳下來,快步朝著這邊跑來。

等到了跟前,趙進看清楚了來人,父親趙振堂,陳晃的父親陳武,還有董冰峰的父親董吉科。

看著父親滿臉惶急的樣子,趙進連忙快步迎了上去,陳晃和董冰峰也是一樣,正在忙碌的人都自動自覺的給他們讓開一條道路。

父子對面,趙振堂眼睛一瞪,直接揚起了巴掌,看著要扇耳光的樣子,趙進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躲還是挨著,愣怔的時候卻現父親趙振堂似乎比自己離開那時多了不少白髮,這才幾天,趙進低下了頭。

不過那巴掌始終沒有落下,到最后在他身上拍了幾下,都是拍在有血污的地方,想來是在看看有沒有傷害。

“你這個孽子,當年還不如嚇死在法場上,我和你娘擔驚受怕,操了多少心你知道不知道,你有沒有受傷,有的話快用你們那酒洗一洗,別受了風。”趙振堂的聲音很沙啞,好像鼻子被塞住一樣,說到最后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爹,孩兒讓你們擔心了。”趙進緩聲說道,他也在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每次經歷大事,趙進往往會忽視父母的感受,事后想起內疚總是難免。

父子一時間相對無言,過了會,趙振堂反倒是低著頭,到最后用手在臉上抹了幾把,抬頭時候神情倒算自然,但紅紅的眼睛卻瞞不過人。

“你小子昨晚真來了幾百馬隊,幾千步卒?”趙振堂明顯是現找話題。

“孔九英那邊馬隊二百多騎,雲山寺一千多步卒”趙進壓低了聲音,卻是把昨夜的情況簡單介紹一遍。

趙振堂越聽越是驚訝,到最后臉上的神情已經變成了驚駭,同樣壓低聲音問道:“真來了這麼多?你們居然打贏了?還殺了這麼多?就憑你們這些人?

連續問出幾個問題,語氣中全是不信,這時候父子兩個的情緒才放鬆了些,趙進對這幾個質疑只是回答了句:“孩兒還會騙您嗎?”

這句話比任何解釋都有說服力,趙振堂愣了會,長吁口氣,搖頭說道:“真想不到,真想不到,現在你就做到這樣的地步,等這幫新人練出來還了得嗎?”

說到這里,趙振堂臉上露出頗為復雜的神色,到最后上前拍拍趙進的肩膀說道:“本該叮囑你小心,不要讓我和你娘擔心太多,這麼看的話,你這里還真讓人放心”

立足未穩,下面家丁還沒有練熟,就已經有了這樣的結果,等慢慢展起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他們這邊剛要再說,那邊陳家父子和董家父子都走了過來,大家臉色神情都差不多,聚在一起,今天到底生什麼大家也都了解,在外圍放哨的那位倒是忠于職守,看到大隊的敵人來襲,自己沒有逃跑,而是去城內報信,可徐州城天黑就會關閉,這位在城下扯嗓子大喊也沒人理會。

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這位家丁是徐州城內的,在趙家值守過,知道貨場和酒坊,其他卻是一概不知,只能進城求救,等到天亮才沖進城去,王兆靖如今在貨場和酒坊兩邊輪流讀書,聽到這個立刻急了,連忙知會各處。

這消息被各家長輩知道,那真如同晴天霹靂,沒人想著孩子們能幸免,董冰峰的父親和陳晃的父親下了血本求來救兵,實際上想的不是救人,而是在收屍之后,把這些盜匪趕盡殺絕,報仇雪恨。

半路上,那河叔自告奮勇去前面打探,然后又有這樣的消息傳遞回來,當真是大悲大喜,讓人一時都接受不了。

“這也是運氣,若是報信求救的人真去衛所里,我心急火燎的帶人過來,且不說夜路麻煩,火並廝殺未必就能占了便宜,沒準是添了麻煩”董吉科說得很實在。

現在趙進和伙伴們都好好的,自然一好百好,邊上陳晃的父親陳武點點頭,接口說道:“小進對屍體的處置也很妥當,你們沒個身份,這麼多人命怎麼說都是麻煩,把屍體給了周參將那邊,事情就到了他們身上,他們得了好處,有些事也要幫著圓上。”

說完這個,陳武卻說了和趙振堂一樣的話:“你們做到這般,我們也就不操心了。”

那邊周學智少不得重寫了一份狀紙,又派人在莊子里急忙走了一圈,重新列名畫押,莊戶和外來商人誰也沒有異議,趙老爺說什麼就是什麼。

再說這事和自家也沒什麼于礙,而那些死了家人的更是贊同,昨夜來的到底是什麼人他們心里也有數,只有定為盜賊才好報仇,百姓害怕見官,而這些家不用別人提,自己就賭咒誓,願意去衙門作證。

屍體和兵器都裝運到了大車上,自欒千總以下的那些親衛家丁,各個眉開眼笑,對著趙進這邊也愈的和氣。

“他們得的好處是小頭,周參將那邊才有大利,他駐守徐州,周圍府縣都在下轄,撈錢容易得很,但這地方,軍功卻不好拿,你這幾百個人頭可是大禮,老周差不多能琢磨下總兵的位置了。”對這方面,董冰峰的父親董吉科卻是明白人。

大家心情放鬆,都在這邊閑聊,幾個人都是慶幸,說好在這事瞞著沒讓家里別人知道,當時怕嚇壞了人,現在想卻是個運氣。

“這有個禿賊……”

“抓住他,一定是奸細”

正在這時候,在莊子里響起了怒罵和叫喊,東邊空地上的人立刻被驚動,趙進回頭掃視一眼,那邊王兆靖卻走過來說道:“趙兄,我領人過去看看”

趙進點頭,王兆靖喊了十幾個家丁急忙趕過去,那邊卻有一個跟著周學智辦事的新兵隊家丁跑過來,到跟前稟報說道:“老爺,有個禿和尚從北邊進了莊子,被莊戶們現圍住,現在已經抓起來了。”

昨天雲山寺僧兵抓人填壕,雖說大部分僧兵用布包著頭,可也舉止間也不遮掩,何家莊上下都知道這是幫僧人,云山寺當時自然不怕,也不擔心事后何家莊這邊會翻天,有了這個經歷,何家莊上下對僧人和尚自然深惡痛絕,也不知道這個剛剛出現的僧人是不是云山寺的,這時候在何家莊還被現,只能說是倒霉。

沒多一會,一個穿著行商短袍的人被帶了過來,陽光下光頭頗為顯眼,還真是個僧人,而且在寺廟里地位不會低,因為沒什麼地位的僧人根本不會經常剃,大多數時候都是短,只有富裕的和地位高的才有可能保持光頭。

等到了跟前,趙進一愣,先和長輩們打了個招呼,讓人帶著那和尚進了大院里面,他們這邊動作不慢,陳武倒是有些納悶的說道:“這和尚怎麼看著眼熟?”

“如惠師傅,這個當口你來有什麼指教啊?”到了大院的屋內,趙進笑著問道,這和尚卻是云山寺的知客僧如惠。

如惠和尚臉上很臟,還有兩處青紫,不過能看出來,那臟污是自己涂的,青紫是剛才弄上的,一貫風度翩翩的如惠額頭全是汗水,在那里呼呼喘氣。

屋子里只有趙進和陳旱,外面還有許多事要忙,伙伴們都在外面,看到如惠和尚定不下來的樣子,陳晃起身去倒了碗茶水,當然已經冰涼,不過如惠和尚卻沒怎麼在乎,接過來大口喝了下去,這才算穩住神。

“趙公子,貧僧方才看到一堆堆被搬運上車的屍體,請問是本寺的僧兵嗎?”如惠沒回答趙進的問題,反倒開門見山的詢問。

說出“本寺”兩個字,如惠臉上卻頗為興奮,這已經表明他的態度,趙進點點頭,如惠又追問說道:“殺了多少人?”

“死了四百不到”

聽到這個回答,如惠和尚長出了口氣,臉上全是放松的神情,隨即開口說道:“本寺僧眾過萬,徒附更多,但傾盡全力也就是這一千余僧兵,這里面本寺練出來的,外面招攬來的,來歷不明的都有,趙公子大神威一下子打到四百多,算是打斷了他們的脊梁,幾年緩不過氣了。”

話頭一開,如惠和尚自己就滔滔不絕了:“這次如難做得很周密,昨天下午如難才帶著親信武僧下山,晚上貧僧才偶然知道本寺支用大筆錢糧,各處下院的護院都被抽調,貧僧這才知道不好,那如難在寺內耳目眾多,貧僧只敢偷偷的跑出來,今早才弄到一匹馬,朝著這邊趕過來,這要緊事,連送信都來不及,貧僧只能自己”

趙進和陳晃對視一眼,不說別的,這如惠和尚的喜悅的確自內心,如果這是偽裝,那實在太了不起了。

“大勢定了,大勢定了,徐州一地,現如今就是趙公子你說的算了”如惠和尚在那里鼓掌贊嘆。

“如惠,我問你答,時間緊急,耽擱不得”趙進語氣變得嚴厲,總算將有點瘋瘋癲癲的如惠拽了回來,如惠定定神,在那里點頭。

“僧兵里你有可靠的人嗎?”

“有,有十幾個人算是徒侄,受過貧僧這一系的照顧。”

“除了僧兵,雲山寺里你有信用的人嗎?

“有,處處都有”

“雲山寺的首腦人物都在那里?雲山寺的錢財都在那里?”

“都在雲龍山雲山寺”

一問一答,如惠已經定下神,並且跟上了趙進的思路,他現在真正興奮了起來,趙進這邊一停,他卻開口說道:“山上本寺若不在,雲山寺也就等若不在”

“你有信得過的人可以領路嗎?”

“有”

“你有信得過的人可以在寺內替我們開門嗎?”

“有”

如惠一邊回答,一邊漸漸咬緊牙關,他感覺到自己多年的目的就要達到了,趙進此時卻放緩節奏,笑了笑說道:“這些事,你給個憑證,寫封信一起過去就能辦到嗎?”

這個問題讓如惠愣住,沉吟片刻才點頭說道:“應該可以。”

趙進活動了下身體,溫和卻又堅定的說道:“你要留在這里,事成你隨了心願,事敗大家一起吧”

聽到這句話,如惠和尚頓時愣住,沉默了一會后,身體開始顫抖起來,陳晃看了看身邊的趙進,現趙進神情耐心安靜,他也沒出聲。

“這麼多年下來,管人管事有油水的位置都被方丈和如難一系占了去,失意的人越來越多,貧僧能用的人也越來越多。”

過了會,如惠和尚不再顫抖,臉上居然有了淡淡笑意,開口慢慢說道。

如惠和尚看著趙進,又看了眼陳晃,繼續說道:“這里面有方丈和如難安插過來的眼線,還有薛曉宗派來拉攏的說客,不過更多的人都是深仇,斷人財路,這怎麼不是深仇大恨,更不要說家父圓寂的時候,寺里多少人都跟著圓寂,真當大家不明白嗎?趙公子,勞煩拿紙筆過來吧”

陳旱說了句“我去拿”,直接出屋子操辦去了,趙進開口說道:“如惠師傅,帶路開門的人選可要斟酌,不要找到什麼顧全大局的,一聽云山寺覆滅在即,自家仇恨就忘了個于凈,這樣的話對我對你都不好。”

“大局?若有這個,雲山寺又怎麼會到今天”聽趙進的話之后,如惠和尚冷笑了一聲。

沒多久,陳晃拿著紙筆回來,趙進則是離開去了院子。

“新兵最后兩隊值守放哨,傷員由何家莊莊戶照顧,其余人吃完午飯后立刻休息,喧嘩者重責。”趙進在大院內宣布了命令。

外面各處仍在忙碌,駐軍那些人在搬運清點屍體,而其他各處來的則6續踏上回程,只是王兆靖和他家過來的人留下。

看到趙進出來,那邊趙振堂和陳武還有董吉科三人一同走過來,到了跟前,那陳武笑著說道:“你們做事有章法的很,我們幾個老的也沒必要留在這邊給你們添亂了,我們先回去,小進,你有什麼事要幫忙的?”

趙進沉吟片刻,開口說道:“勞煩陳叔把何家莊遭遇盜匪夜襲的事情坐實,駐軍那些人就是上好的人證,一切就按照剛才和那欒千總說定的來。”

既然各家長輩能把這些人請來,雙方溝通起來肯定很容易,更不要說他們為了自家軍功,肯定會咬死這些屍體的身份。

“這麼做妥當,也容易辦。”陳武和趙振堂對視一眼,點頭說道。

先把殺人的麻煩推脫出去,然后不把自己的實力暴露在人前,趙進這麼做的確很周全,邊上的董吉科卻忍不住擔憂的說道:“那雲山寺背后聽說是個太監,會不會有別的麻煩?”

能有太監身份的宦官,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在南直隸地面上,這是最頂尖的人物,同等的不會過十個,得罪了這樣的大佬,肯定會有大麻煩。

“董叔,這樣的麻煩都已經平了,還怕什麼別的麻煩嗎?”趙進指著那些裝運屍的馬車說道。

這邊三位長輩都一愣,隨即都是笑出來,趙振堂更是拽著董吉科轉身,邊走邊笑著說道:“孩子比咱們明白,咱們就別在這里添亂了。”

“除了駐軍的那些人,其他過來支援的,每位再加三兩銀子,他們上官那里需要多少,請幾位叔叔自行定奪,到時候告訴小侄數目就成。”趙進又說了另外一件事。

“這點銀子還用你操心嗎?忙你的吧”董吉科回頭笑著說了句。

“小侄如今自己在城外,也要賣些自己的人情出去。”趙進笑著回答。

馬車一輛輛離開,各隊吃完午飯后回營房休息,巡邏值守那兩個隊也是哈欠連天,邊走邊揉眼睛,整個何家大院和何家莊都安靜下來。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3-9 04:48
第二百六十章 此去不遠

何家莊邊上的幾個集市今日都沒有開,遭了這麼大隊的賊人,誰還敢來做生意。

旁人休息,趙進和伙伴們都沒有睡,沒多久,如惠和尚那邊寫好了信,連同信物一起拿了過來,那信物是一串白玉佛珠,每一個佛珠上都刻著一個梵文符號,看著名貴異常,想來是這如惠隨身的物件。

除了信之外還有一張便條,便條上寫著人名和地址,這是要在城內找的人,信和信物憑證也是要給他們的。

伙伴們都聚在一處,王兆靖顯得有些興奮,左右看看說道:“咱們大伙又在一塊了。”

相比于他的感慨,其他幾個人都沒有應和,倒不是冷淡,而是沒精神顧不上,睡肯定是沒睡足,疲備也沒有緩過來,神色都有些木然。

“兆靖,你看看這封信,看看有沒有別的問題。”趙進把信遞了過去,王兆靖接過後讀了一遍,又用手指大概比劃比劃,遞還後搖頭回答道:“小弟看不出什麼問題,不過小弟也只能看出有沒有藏頭之類的小伎倆,別的也看不出來。”

“有人盯著他寫,他也玩不出太多花樣。”趙進回了一句,然後又開口說道:“冰峰,你和小勇一起騎馬回城,我知道小勇剛學騎馬,或者讓冰峰帶著你,或者把自己綁在馬上,要快,去找收信的這個人,然後小勇你找兩個熟悉徐州道路的人,把他們都帶出城,在西門外的那個客棧外等著,記得去酒坊調五名家丁來和你一起,冰峰,人都到客棧之後,你立刻騎馬回來報信。”

那邊董冰峰和劉勇都是點頭,趙進又是說道:“現在出發,不要路上耽誤了。”

兩人站起,和眾人打了個招呼後,快步出了屋子,趙進又轉向吉香說道:“大香,你領著周學智去村子里,要每戶出四個腦袋大小的布口袋,天黑之前就要,每個十文錢,要快,每一家都要出,快去吧”

吉香也是連忙站起,快步出了屋子,趙進又轉向石滿强說道:“石頭,你去把各隊的隊正集合,我等下要見他們。”

等那邊石滿强也出去,陳晃沉默了下,肅聲問道:“有把握嗎?”

“有把握”

“雲山寺的本寺那就是個幾千人的大莊子,咱們就這幾百人衝進去?”陳晃難得問題這麼多。

“昨夜雲山寺是傾巢而出,那些僧兵死傷慘重後潰散,能不能收攏起來是一回事,即便是收攏起來,也只會在就近的下院或者莊子里,也就是說,雲山寺內即便有留守的力量也不會太多,這是雲山寺最空虛的時候,咱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可咱們的家丁昨夜疲備,這樣能行嗎?再等幾天?”

“吃飽睡過,肯定能恢復過來,不能拖延時間,再等幾天,雲山寺就能把潰散的兵卒收攏起來,搞不好會有援軍,會把自己寺內的力量動員起來,而且屍首已經運往城中,等消息傳揚,明的暗的都會有很多眼睛盯著我們,到時候,我們一舉一動都不方便。”

趙進和陳晃問答幾句,陳晃點點頭,王兆靖也能想到趙進的思路,跟著說道:“趙兄,有把握嗎?”

“昨晚的戰鬥,憑咱們的老兵隊,就把他千把號人直接推了回去,這就是把握”趙進回答的信心十足,昨夜雲山寺好歹還有完整的力量,現在殘破之師,更是不值一提。

“等下各隊隊正來了,把各隊膽小的,有古怪的,都留下來,我再給你留兩個新兵隊,加上你自家的人馬,守在這里沒什麼問題,這幾天內你每天都讓這大院燈火通明,等大伙回來。”趙進開口囑咐說道。

聽到這個安排,王兆靖的臉猛地漲紅,站起來激動的說道:“趙兄,小弟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小弟和你們一起去”

趙進笑著搖搖頭,沉聲說道:“你今年鄉試,不能有閃失,而且留守這邊也不是省事的勾當,你的打起心思,這幾天就不能看書了。”

王兆靖猶豫了半響,到最後還是泄氣說道:“請趙兄放心,我一定守好這莊子。”

沒過多久,石滿强帶著新兵隊的隊正們進了屋子,這些人都是最開始跟著趙進,生死鐵血一起經歷過的,屬于最讓人放心的核心。

“你們每個人手下二十幾個,從分隊到現在,更加上昨夜的生死戰鬥,想必對下屬都有個評價,膽小的,表現古怪的,不怎麼聽令的,把名字都報上來,這樣的人不能放心使用,要暫時特別對待。”趙進開門見山。

這實際上也是對這些隊正的考驗,盡管時間不長,可如果細心觀察的話,已經可以看出很多東西來。

膽小的每一隊都有,表現古怪的也就是六個人,讓趙進覺得哭笑不得的是,其中兩個,一個是趙松,一個是李燦,想來觀察周圍太過起勁,被人覺得古怪,而這不怎麼聽令的,隊正們的回答很有意思,在昨晚戰鬥之前,新兵隊的家丁們都不怎麼服氣,不怎麼服從命令的不是一個,可昨夜戰鬥進行,到了後來,人人聽命,到了白天,再也沒什麼人不聽。

有這個改變也可以理解,聽令才能活命,聽令才能打勝仗,知道為什麼聽令,知道聽令有什麼好處,當然人人遵從。

各隊報上來一共七十人,報完名單之後,留守兩名隊正也定了下來,這兩人雖說忠心沒什麼問題,可反應太慢,很多事情也說不清楚。

把這些都安排完,外面已經有住戶過來交口袋了,人頭大小的布袋很容易,誰家還找不出幾塊布,何況還有十文錢可拿,這筆生意實在做得過。

這些雜事都由周學智操辦,趙進卻去了關著如惠和尚的地方,兩人在那里聊了半天,又讓人送紙筆進去。

太陽已經偏西,這時候倒顯出周學智做事的條理,在趙進和伙伴們看來,東邊空地上已經整理于淨,但周學智還是讓何家莊各家出人,將這空地上有血跡的地方撒上石灰,不平整的地方重新墊平,從各家拆下來的房樑木柱和門板,能用的各自認領回去,家里毀損,有人命傷亡的多少給點銀子補償撫恤,對周學智的請求,趙進這邊都答應了,要在這里長駐下去,人心也有維持的必要

眼看著太陽落山,何家莊比往日更早陷入了安靜,連騾馬市那邊都是如此,昨夜幾乎沒有人能睡得著,今天又出人出力去折騰,到了現在好不容易清靜下來,各家都是早早入睡休息,不然耽誤春耕農忙,耽誤第二天出來討生活賣力氣了。

“遠處有一人騎馬過來”隨著望樓上的大聲吆喝,董冰峰從城內回來了

“大哥,你安排的事情都已經辦妥,小勇在那客棧等著。”董冰峰來回奔波,說話時帶著些氣喘。

生火做飯,今日晚飯特意殺了兩頭羊,油水十足,在開飯的時候,莊戶們做的布口袋也發到了每個人手里,要求很簡單,布口袋摳出三個洞,露出雙眼和口鼻,家丁們覺得奇怪好笑,不過都是照做。

吃晚飯做完這些之後,天已經黑了下來,趙進下令所有人開始領取兵器,搬運裝備,所謂裝備就是盔甲和盾牌,棉甲笨重,這次只帶著鎖子甲,當時在何偉遠的庫藏里有十幾面盾牌,不過一直沒有人用,這次都翻了出來,此外還有能搜集出來的全部乾糧,也都打包放在了車上,還專門吩咐燒了開水,灌滿幾個大壇子,蓋好後也是放在車上,木碗也拿了十個,用于淨白布包好放上。

趙進和伙伴們都在院中,隨著他的點名,老兵隊出列,新兵隊出列,按照事先的安排,一百二十多人留在院子里駐守,其余的人列隊待命,加上昨夜激戰的死傷,能出動的人一共三百九十個。

“從此刻起,何家莊只許進不許出,違令者斬”趙進森然下達了命令。

“沿路不准喧嘩,由前面挑起的兩個燈籠帶路,掉隊者原地等待,等天亮後自行回返。”趙進把隊伍帶出何家大院之後,又是下達了命令。

經過昨夜的戰鬥之後,趙字營的兵丁們每個人都成熟穩重了許多,這命令盡管很突然,可沒什麼人驚訝議論,只是按照安排列隊,跟著趙進他們走上了夜路。

盡管已經六七年,可每次趙進夜間行走都有些不適應,因為這個時代的黑夜的確黑暗,如果沒有月亮的話,伸手不見五指並不是誇張的形容,所以趙進在最前面安排兩個人挑著燈籠引路。

他不想像雲山寺那樣,人手一根火把,那樣的確明亮,可實在太過招搖,這一路上要經過不少村鎮,幾百根火把走過,會被人太多人看到,搞不好還有不必要的麻煩。

這次出來的純粹是趙字營的家丁,老騎兵們或者在莊子里養傷,或者協助王兆靖值守,而且這次來的全部是步卒,即便趙字營那些會騎馬的人也一概步行,唯一的例外就是董冰峰,他一人雙馬。

前面兩個大燈籠,後面沉默跟著幾百人,不管怎麼看都詭異的很,雖說這時候路上沒有人,可夜間也不是徹底沒人活動,過了段時日,在徐州西邊開始有城隍鬼兵夜間巡視的傳說,這其實是趙進他們這一隊,被夜里出來的獵人遠遠看見的錯覺。

夜間走並不快,也很難判斷時間,但到達城西那個客棧的時候,天還很黑,趙進沒有領著大隊過去,而是董冰峰騎馬把人帶了過來。

劉勇帶著五名家丁,那五個人見到趙進後都頗為激動,想來是因為知道了昨夜的戰鬥,劉勇找來熟悉徐州道路的人有兩個,三十多歲年紀,卻是跑單幫的行商,說白了就是城內城外倒騰賊贓的小窩主,他們兩人見到趙進後恭敬的很,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至于如惠和尚的收信人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穿著打扮還算体面,戴著小帽,穿著罩袍,而且這人趙進有些印象,似乎在城東開了個專賣文房四寶的店鋪,這人和讀書人打交道的多,沒曾想倒是如惠和尚的心腹親信。

“小的真智,已經看了我家少爺的信,也驗證過那信物,請趙公子盡管吩咐。”這中年人直接說道。

董冰峰去接人的時候,趙進讓隊伍短暫休息,等人一到立刻啟程,他先對那兩個跑單幫的行商說道:“帶路去雲龍山雲山寺,選人少的,能讓大隊人馬過去的路,到時候有重賞。”

聽到這個命令,那兩個熟悉路的行商連忙答應,隨即整個人呆在那里,居然打起了哆嗦,趙進要幹什麼,想想都是驚人。

不過這兩位也算是江湖人,知道如今沒有不答應的可能,只有照做,反倒是趙進做事一貫算數,事後被滅口不用擔心,那重賞有多少可以期待下。

劉勇把這些安排完之後,就要去大車上打個盹,他折騰了一天沒怎麼休息,如果第二天有戰鬥的話,還是要休息下保證戰力。

可這劉勇還沒動,就被趙進跩到了一邊,開始低聲交談,說了好一陣,劉勇點頭答應,接下來,劉勇卻沒有和大隊一起行動,反倒是朝著客棧的方向走去。

“小勇還有事要做,讓他去客棧那邊睡足了養好精神。”趙進簡單說了句,大家也就不再追問。

“你姓甄?”趙進問起如惠和尚的收信人。

“回趙公子的話,是真假的真,智慧的智。”這人回答的很客氣。

聽到這個回答,趙進笑著說道:“這倒像是個法號,而不是名字。”

“回趙公子的話,真智本就是小的法號,小的本來是路邊的棄兒,因佛祖保佑被老爺收養,老爺圓寂後,小的一直跟在少爺身邊,六年前才還俗下山。”真智沉聲回答說道。

趙進點點頭,對方這回答解釋了很多問題,說明自己的身份,說明自己值得信任,這真智等若是如惠家的家生子,如惠父親被逼圓寂,這真智肯定也想要報仇。

“你去之後,能把寺門打開嗎?”趙進直接問道。

這真智抬頭看看天色,然後回答說道:“趙公子,若是一路不停的走下去,天蒙蒙亮的時候應該就能看到雲山寺,本寺天亮後就要開門迎接香客,寺內的垃圾棄物要出來,吃穿用度要進去,很多門那時候都會打開。”

趙進一愣,咳嗽了聲又說道:“我是說足夠大的門,能讓我這些人一擁而入。”

“有,雲山寺西側有一個走大車的門,小的可以找兩名師兄弟直接把門打開。”真智回答的很實在。

“到時需要人帶路,偌大個雲山寺,我們不能亂竄亂走,要有目標才行。”趙進越問越細,但趙進也有點奇怪,自己要上雲山寺,誰都知道會發生什麼,這麼大的事,這個真智卻如此的鎮定自若,未免太古怪了,說白了,這個反應不正常。

“請趙公子放心,小的和幾位師兄弟都是從小在這雲山寺長大,處處都熟悉的很。”真智又是很平靜的回答。

趙進眼睛眯了眯,他不再說話,真智下意識的合十施禮,就那麼跟在身後

那兩個帶路的人已經走在前面,這兩位在這一段走的也是官道,徐州北側毗鄰雲龍山,大隊在西門這邊過來,需要沿著城牆繞過去,他們特意距離城牆和護城河遠些,不然值守的士兵看到下面這隊伍,搞不好就要敲鑼示警。

“滅一個燈籠,另一個也弄暗些。”趙進吩咐了句,前面兩名身强力壯的家丁連忙照做。

有這麼安靜的走了一段,城內打更的聲音傳了出來,四更天了。

“趙公子”一直沒開口的真智卻說話了。

趙進“嗯”了一聲,那真智遲疑著又說道:“趙公子,雲山寺這些年做了很多事,清規戒律不必提了,王法規矩都犯了很多,佛祖慈悲,可身邊也有金剛隨侍,派趙公子你出手懲治,也是雲山寺該有這個報應,只不過雲山寺本寺僧眾過千,有些人是佛門敗類,可有些的確在清修佛法,勤苦度日...”

真智說的很遲疑很慢,趙進卻轉過頭來,黑夜黑暗,前面的燈籠卻在發出光芒,真智能看到趙進漠無表情,真智在徐州城內這麼多年,關於趙進的傳聞不知道聽了多少,知道這位年紀不大,手上沾血卻不少,殺孽深重,真智覺得自己這些年勤修佛法,心情涵養都是養出來了,結果被這麼看過來,只覺得寒意從心底升起。

春日徐州天氣已經不錯,晚上也還過得去,但真智下意識的緊了緊衣服,好像有冷風吹過,但停頓了下,還是繼續說道:“趙公子,該殺的要殺,可若是都殺,雲山寺幾千人,山上山下還有徒附奴戶,驚動太多,反倒是不能從容進退,那就是麻煩了。”

“哦,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要全殺了,你就會去報信嗎?”趙進聲音變冷。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3-9 18:58
第二百六十一章 從未想過會來

真智打了個寒戰,腳步踉蹌,平坦路面險些摔倒,連連擺手說道:“怎麼敢,怎麼敢,小的也是可憐”

即便借著昏暗的燈光,都可以清楚的看到趙進臉上的寒意,真智這時候反倒不怕了,臉上浮現苦笑說道:“以我家少爺的意思,其實也是殺于凈了好,當時老爺被逼圓寂的時候,他恨沒人願意幫忙。”

趙進淡淡的點頭,舉步前行,這真智遲疑了下卻又是開口,居然還敢說話,邊上的陳晃都皺眉看了過來,真智這次走的近了些,卻沒注意到趙進手已經摸上了刀柄。

“趙公子,真要是把雲山寺屠戮于凈,那就是驚天大案,趙公子敢來做,想必已經有了準備,可這雲山寺近萬頃的田地,過萬的佃戶田客,還有這些生意,人死了也就徹底散了,下面的人肯定會借機侵吞,到時候又是一團糟爛,趙公子你費這麼大力氣鏟除大敵,可這之後又有什麼好處,還不是重新辛苦收拾”真智的聲音很懇切。

趙進瞥了這真智一眼,悠然說道:“本以為你是個念經的和尚,沒曾想也有做生意的精明打算。”

說到這里,趙進自己笑起來,他始終控制著聲音,笑聲不大:“其實我也覺得可惜,只不過你家少爺是個翩翩公子,官場政論的學問不差,風花雪月看著也是好手,經營一方局面有那個本事嗎?”

“有的,有的,我家少爺懂得的,本來老爺是想讓他繼任方丈,所以學了不少”真智興沖沖的回答。

趙進擺手制止,開口說道:“去了雲山寺,以我為主,誤殺誤傷難免,不要耽誤了我的大事,其他的隨你”

“這就是大慈悲了,這就是大慈悲了”真智在那里連連點頭。

說完這些,真智就被安排到馬車上,他四十多歲年紀,等到了雲山寺那邊的時候要保持體力,所以先去歇息。

等他走了,陳晃過來問道:“雲山寺這一攤子咱們要拿過來?”

趙進點點頭,陳晃搖搖頭說道:“說是近萬頃,可好地水澆地不會超過一千頃,幾個下院手里肯定還抓著一些,還不如滅了他事後直接拿過來。”

“我不是想要這些良田,我是想要雲山寺這些人,雖然沒什麼好地,可這些畢竟能安頓人。”趙進答非所問的說了句,陳晃似懂非懂的沒有繼續。

夜路無聊,陳晃不說了,那邊吉香又湊了上來,他們都不是外人,除了游走周圍維持隊伍之外,這邊談話也沒什麼冇避諱的。

“大哥,出家人還能把方丈的位置傳給兒子啊?不對,出家人就不該有兒子”吉香笑嘻嘻的問道,話語卻把自己繞進去了。

“佛教典故里,好多都是老和尚臨終召集徒弟,說一句玄妙的話,下面某個年輕徒弟回一句玄妙的話,這就算頓悟,算是得了真傳,我問你,一樁兩樁罷了,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的事情,而且一座寺廟那麼多僧人,那麼多田地,那麼多產業,這麼大的場面,怎麼就能隨隨便便傳給一個突然頓悟的徒弟。”趙進笑著說道。

吉香拍了下腦門,恍然大悟,嘿嘿笑著說道:“這里面門道還真多。”

趙進笑著轉回隊伍中,大概看了下各隊,家丁們也有人在低聲聊天,不過大家都在聚精會神的盯著前面的燈籠,生怕掉隊。

方才那番話其實是王兆靖閑談時聊到,卻是王友山在京師做官的時候,同僚間偶爾說起,這個來源卻是錦衣衛的密檔,當年某位貴人信佛,聽得某處寺廟有頓悟傳法的事跡很感興趣,可這貴人又很精明,不想被騙,所以用番子們去查了查,結果查出了真相,這才舉一反三,推斷出很多類似的事情真相。

等繞到城墻北邊的時候,天的大半漆黑如墨,東邊卻有些亮了,雲龍山就在眼前。

徐州是陸路樞紐,也是一馬平川的地形,雲龍山最高處不足五十丈,雖然不高,可和平原地形一襯托,也顯得頗為高大,山勢蜿蜒十里上下,沒有什麼險峻的地方,都很平緩,徐州城北部其實就是依托雲龍山一脈而建,那部分就是富貴人家聚集的戶部山。

一路走的都是官道大道,就算不用帶冇路,趙進也知道怎麼走,可走到這雲龍山附近,那兩個帶冇路的卻朝著另外一邊走去,吉香回頭看了眼,快步跟了上去。

“幾位爺,原來有些私鹽私貨的要放在雲山寺附近的莊子里,巡檢那些人也過去查,所以小的們都走這一條道。”那兩個人給了解釋。

“佛門清凈地。”趙進笑著念了幾句,那邊真智低聲誦佛,臉上有些慚愧

這條路不寬,好在山勢相對平緩,眾人一起用力,大車也能跟著上一段,差不多走了一半的樣子,前面看見一片松樹林,帶冇路的那人說道:“翻過那片松樹林向前五十步不到,就能看到雲山寺的西墻了。”

“小時候總以為寺廟在山頂,後來才明白他們最多在山上修個亭子,寶殿庵堂之類的都在半山腰或者山下,不然上香拜佛,他們采買運送,都要多好多麻煩,更不用提去化緣之類的了。”吉香絮絮叨叨的說道。

平時吉香不是這個樣子,這麼絮叨,無非是因為緊張而已。

“勞煩你們二位辛苦半夜,每人一百五十兩銀子。”趙進開口說道。

“……多謝,多謝進爺”一聽這個數目,那兩個帶冇路的行商一愣,隨即大喜拜謝,別看他們也是做半白不黑的勾當,可一年能落下幾十兩銀子也就不錯,這只不過走了半夜就有這麼多,自然狂喜。

“不過銀子要在城內貨場那邊拿,在我們回來之前,你們要在這邊等著。”趙進又補充說道。

兩個行商臉色頓時不太好看,看著這麼多人拿著刀槍,車上甚至還有盔甲,他們當然知道趙進和雲山寺之間的恩怨,接下來要幹什麼,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想想接下來的事情,他們都有點為難。

“老實在這里等著,你以為劉勇去城內做什麼?”趙進悠然說道。

兩名行商神色大變,劉勇回城難道是盯著自己家小去了,想到這里,兩個帶路的行商膝蓋一軟,直接給趙進跪了下來,還沒等他們懇求,趙進擺擺手說道:“我說話算話,該給的銀子冇肯定會給,讓你們留下來不過是求個萬全,你們也別想什麼殺人滅口之類的戲文勾當,我懶得折騰,不過,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自己要心里明白。”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兩個人磕了幾個頭,再也不說離開的事情了。

“吃飯,喝水”趙進開口說道,按照事先安排,命令從前傳到後,隊正們去大車上拿了乾糧分發,想要喝水的則是用木碗去壇子那邊倒。

“進爺做事真是周到”那兩位帶冇路的行商奉承說道,本來其中一人還過去提醒,說喝生水容易壞肚子,卻被告知那壇子里的水是開水。

乾糧攜帶的不多,每個人都吃不飽,但多少是個補充,前夜大敵來襲,從黃昏戰斗到清晨,最後每個人都是饑餓虛弱,有了這個經驗,趙字營的每個人都細細咀嚼食物,以便更好吸收。

吃飯喝水的時候,有十幾個人拿著于糧散到了周圍放哨警戒,這條路雖然冷清,也難免會有私商和獵戶之類的經過。

“披甲,全部帶上頭套。”趙字營的兵丁都把口袋套在頭上,大家彼此看看,看到同伴們露出雙眼和口鼻,都覺得有趣,所有披甲的人外面都套著袍子兜帽,在外面看不出有盔甲,最起碼看不出樣式,趙進和伙伴們都在右臂上綁著紅帶,趙進綁著兩條,隊正則是每人一條土褐色的布帶,用以區別身冇份。

“沒有我的命令,頭套不能脫下。”趙進又是吩咐說道,他現在不敢高聲說話,每一句話都是前後傳遞。

說完這句後,趙進對真智比了個手勢,真智走在了前面,走到這邊,就不需要那兩名行商帶冇路,那兩人留下看守,董冰峰的坐騎也留在這邊。

晨光初現,可松樹林中依舊很昏暗,好在這樹林不大,樹木也很稀疏,這些松樹不是雲龍山的原生,而是為了映襯寺廟的肅穆莊重,後天種植的。

大隊人馬走到樹林邊緣的時候停下,能看到一面高墻,因為天還沒有大亮,又在樹林之中,乍一看居然覺得這墻無邊無際,所有人都是蹲坐休息。

“乖乖,這比咱們那大院都要大不少”石滿強驚嘆說道。

“這雲山寺也是一個大莊園,而且是徐州最大的莊園”趙進補充說道。

西邊院墻不止一扇門,已經有兩個小門打開,能看到挑著擔子的僧人進出,而幾扇大門則是緊閉。

趙進轉頭喊來真智,這真智走得有些氣喘,趙進直接問道:“你現在能進去嗎?”

真智點點頭,卻把頭上戴著的小帽摘下,露出戴著戒疤的光頭來,原來他是假發,小帽和假發是連成一體的,然後脫掉罩袍,里面卻是一身灰色的僧袍

“你要多長時間才能打開西邊的門?”趙進沉聲問道。

真智略一停頓,就開口說道:“不會超過一炷香的時間。”

“好,過了這個時間,我直接離開,如惠什麼下場你應該知道,明白嗎?”趙進毫不客氣的說道,只是他頭上現在也帶著頭罩,看不清表情。

真智身子一顫,點頭示意自己知道,趙進一揮手,開口說道:“現在開始計時,你去吧”

話都說到這樣的地步,真智不敢耽擱,離開松林就開始一路小跑,那些進出小門的僧人對突然跑出來的真智居然不覺得奇怪,看了眼就各忙各的。

真智一出樹林,董冰峰湊過來說道:“大哥,咱們沒帶線香。”

“從一數到八百,大門不開,咱們就撤。”趙進笑著說道。

董冰峰一愣,急忙問道:“那最多也就是大半炷香”

“小心為先,讓他沒有動心眼的時間。”趙進森然回答。

那邊真智一路小跑已經進了那小門,趙進和伙伴們都是全神貫注的盯著那邊,看著那邊的反應。

寺里面有悠揚的鐘聲響起,應該是什麼早課之類的開始,陳晃手放在刀柄上突然說道:“似乎看不出寺里面有什麼不對,他們可是潰敗。”

“潰敗的消息應該已經傳回來了,但下面的人不會知道,潰兵估計還在收攏,而且短時間內未必會回來,更關鍵的是,如果你是雲山寺的人,你能想到咱們來嗎?”趙進低聲回答說道。

那邊陳晃沉默了會,開口回答:“想不到,大戰之後怎麼也要休息休整,而且這是私斗,這雲山寺就在徐州城邊上,誰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動”

話沒說完,藏在松林里的趙字營都是一靜,因為他們看到有一扇大門向內打開,跑進去不久的真智又走了出來,正在那里招手,不過那個動作看起來更像是伸懶腰。

“這麼容易”石滿強喃喃說道。

“開門進出,本來就是正常事,當然容易。”趙進回答一句,站起身來,蹲坐在在那邊的趙字營各人都是站起。

“諸位,出松林後列隊,然後隨我沖進去,入寺內大喊,跪下不殺,寺內反抗者殺,不降者殺,逃跑者殺,其余不殺,弓手不必射箭,用刀槍,老兵隊突前,新兵隊按照順序排列在後”趙進朗聲說道,他聲音不小,趙進已經不太在乎外面的人會不會聽到。

說完之後,趙進大步走出了松林,他手中長矛高舉,以便被所有人看到,身後松樹林嘈雜喧鬧,隊正們都在催促著手下跟上。

太陽還沒出來,早起的僧人們也不多,西邊這里更少,趙進走出松樹林之後,甚至沒什麼人注意到。

趙進根本不理睬別人,只是舉著長矛站在那里,老兵隊按照平日里步操隊列的訓經驗,快步在趙進前面列隊站好,老兵隊第一隊第二隊最為訓練有素,趙進轉過身一小會,他們已經列隊對齊站好,其余各隊也在依次靠攏。

“跟我沖”趙進呼喝一聲,轉身大步向那邊跑去,身後整齊的腳步聲響,兩隊都是跟上,其余各隊都是手忙腳亂的大概聚齊,然後跟著就沖。

老兵隊前兩隊列隊的時候,總算有僧人發現了,看著一群帶著頭套拿著兵器的人從松樹林不斷走出,僧人們的第一反應不是大喊示警,也不是四散奔跑,而是納悶的看了過去,心想這是弄什麼玄虛。

誰也想不到這些人是來攻打雲山寺的?雲山寺在徐州坐大幾十年,從官府到江湖,誰也不敢不敬,就算誠心向佛的僧人也知道沒人敢找雲山寺的麻煩,誰能想到會有人直接打過來,還想著沖進去

直到看到趙進手中寒光閃閃的長矛,看到趙字營手里的兵刃,僧人們才覺得不對,可也不過是閃避到兩邊,躲遠些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倒是打開的大門那邊,真智和其他幾名僧人臉上神色變幻,看來激動和恐懼交織。

就這麼一路暢通無阻的沖了進去,居然還沒人有什麼反應,倒是有個僧人似乎不太相信的說道:“莫不是賊人?”

對這樣的,趙字營根本懶得理會,只顧著涌入院內。

進了院子之後倒是一片開闊,這里既然進出大車,想來是整個寺廟搬運裝卸貨物的地方,里面停著牛馬大車,還有十幾個僧人正在忙碌,他們現在已經停了手中的活計,目瞪口呆的看著沖進來的隊伍。

“跪下不殺”還沒等那邊反應過來,這邊長矛已經逼了過去,這十幾個僧人又是目瞪口呆的跪下,沒有任何反抗,大家臉上都是驚愕,都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關上大門”趙進吆喝,剛剛開啟的大門又被關上。

真智領著那六個和尚快步走過來,連忙合十為禮,真智神色還好,那幾個人臉上也是驚駭和迷惘交織,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趙進沒說別的,只是開口問道:“寺內還有僧兵和武僧嗎?”

那邊真智沒開口,一個和尚愣了愣,連忙回答說道:“僧兵護衛都已經下山去了,說是蕭縣下院的佃戶們鬧事,要說武僧,戒律院那邊還有十幾個”

“石頭,你帶新兵四個隊,跟著這位去戒律院,把這十幾個人抓起來,不降者殺,然後分兵封閉雲山寺各個出入通道,你帶冇路”趙進于脆利索的下了命令,被指著的那僧人渾身一震,又是愕然,接下來卻是轉頭看向真智,真智重重點頭,那僧人結結巴巴的說道:“請請隨我來”

趙進繼續問道:“寺內有庫房存放兵器,在僧房西庫,誰知道這個地方?

僧人們彼此對視,都有不能置信的神情,被真智惡狠狠的用了幾個眼神,這才反應過來,一名僧人連忙說道:“貧僧知道” 本帖最後由 巴爾帕金 於 2014-3-10 14:42 編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3-10 14:50
第二百六十二章 親見方知如豚犬

“大香你率領三個隊,把那里拿下,你帶路”

  “冰峰你領著弓手和兩個隊去敲響鐘鼓的地方,你帶路”

  “方丈和監寺的住處連在一起,你來帶路,走”

  趙進連續下了命令,真智和同伴們都是滿臉驚訝,心想他怎麼對雲山寺如此熟悉,但在趙進一道道命令下達的情況下,都是下意識的聽從。

  連續幾隊蒙著頭套,手持刀槍的人在雲山寺內橫沖直撞,再怎麼不可置信,再怎麼遲鈍,到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不對勁了,但寺內的僧眾能做的事情也不多,都是各自找地方躲避,有幾個驚慌大喊的立刻被毫不留情的格殺,其余的僧眾心膽俱裂的跪地,發現跪地真的不殺,跪在地上不動的人越來越多。

  趙進率領近二百名家丁朝著方丈和監寺的住處突進,這一路上他們只是偶爾看到慌不迭閃避的僧眾,實際上,這個時間的僧眾勤修的去做早課,有活計的在忙碌,其余的在睡懶覺,根本沒什麼人走動,畢竟天色還早得很,到目前為止,趙進他們耗費的體力僅僅是跑動消耗,根本沒有動什麼刀兵。

  沿路跪下的僧人多,居然還有人主動靠過來,如果不是真智大聲吆喝,這些靠過來的就會被直接格殺了,這些僧人滿臉激動神色,施禮後居然就跟在後面跑,一路上也有十幾個跟過來。

  這方丈和監寺的住處在雲山寺中間靠後的位置,兩個大宅院連在一起,趙字營的不少人都來過雲山寺上香,前面的法相尊嚴、香火繚繞大家都看過,這里的景象倒還是第一次見。

看到之後,很多人下意識朝地上吐了口,有人更是低聲罵了出來,原因無他,這那里是僧人清修的禪院,分明是富貴人家的府邸,白墻黑瓦,高門大戶,若不進來,誰能知道里面有這樣的洞天,怪不得人人願意做這個方丈。

而且這兩戶宅院門前也和大戶人家一樣,也有幾名門房護院之類的人物,只不過這里是僧人罷了。

這幾名僧人手中拿著黑漆大棍,遠看著倒是威風,不過卻沒有一絲想要護衛的心思,丟了手中的棍子就跑。

“大晃,你帶一個隊守住後門。”一名僧人帶路,陳晃帶著人去了後面。

“把門打開”命令一下,立刻有人上前忙碌,開門實在是容易,甚至不需要撞門或者翻墻到里面開門,因為這里是模仿大戶人家的規制,那麼大門邊上還有小門,供護院門房進出,那幾個守門僧人跑的匆忙,那小門還開著。

頃刻間院子大門大開,到這時候趙進反倒不急了,他開口問道:“如難回來了嗎?”

如難和尚就是雲山寺的監寺,他這麼一問,真智轉頭看向另外一位僧人,這僧人是半路跟過來的,連忙回答說道:“如難昨日下午回到這邊,和圓信商量了許久,然後沒有出院子。”

“你們還真是仔細。”趙進淡然說了句,真智咳嗽幾聲,那十幾個跟來的和尚臉上也不太自然。

真智臨時進了院子,不多時就叫來六個同伴,這一路上又有這麼多,偏生對雲山寺上下的動向了解的很清楚,世上沒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也很容易能想明白,無非是如惠這一派早就做了很多準備,就算沒有趙進,他們也會和旁人勾結。

“第二隊進這個院子,先沖進去抓住方丈,然後這院子里其他的人都抓起來,第三隊守住正門,第一隊跟我走”

如難是雲山寺的監寺,也是雲山寺的僧兵首領,按照如惠猜測,這個如難應該有過從軍的經歷,他訓練僧兵並不是江湖手段。

既然如此,那如難算是這雲山寺的主將,擒賊先擒王,自然要優先照顧,至于那方丈圓信,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就是甕中之鱉了。

趙進領著人進了那宅院,五進的大宅院,甚至還能看到假山池塘這樣的園景,完全是富貴閑人居住的地方。

進了這院子之後,帶路的僧人卻有點糊涂,因為他們也從沒進來過,說這院子嚴禁僧眾入內,很多東西都是拿到二門,然後由里面的小和尚搬進,而那些小和尚都是單獨找來,和雲山寺的和尚大眾沒有關系,連方丈和監寺的心腹都不能進去。

神秘歸神秘,房屋宅院的規制都差不多,大家都知道臥房在什麼地方,趙進領著大隊朝那邊走去。

過了二進,沿路走過那些房間也能聽到里面壓抑著的驚呼,也有偷偷向外看的動靜,趙進懶得破門而入,只是每個門口放四個人看守。

進了第三進,剛踹開門,就聽到有人怒喝道:“這里是什麼地方,你們敢亂闖”

眾人都是一愣,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倒不是這人如何兇悍,而是這居然是個年輕少婦,而且是個大戶人家丫鬟的打扮,二十歲左右年紀,滿臉都是憤怒。

雲山寺腹心之地,怎麼還有女人,大家面面相覷,趙進隨即反應過來,笑著說道:“倒是會享受,看來極樂未必在西方。”

這話說得跟著進來的僧人臉上都有慚愧神色,那年輕少婦看著這麼多人兇神惡煞的進來,居然臉上沒有什麼恐慌害怕,反倒在那里大喊說道:“再不滾出去,等我家老爺發怒,你們全都要千刀萬剮。”

大家都是愣怔,心想這女子是瘋子還是傻子,見到這場面居然不怕嗎?

趙進也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指著那女人說道:“她既然是內宅的人,肯定知道如難在那個房間,抓住了跟著去。”

立刻有四名家丁前出,那女子還在那里大聲喝罵,到了跟前,那女人還要掙扎,被一名家丁重重抽了一耳光,登時安靜下來,然後就要撒潑大哭,等家丁們作勢還要打,立刻老老實實的帶冇路了。

“我聽說你們方丈喜歡小姑娘,如難就是靠這個升上來的,這些年想必搜羅了不少,那些小孩子被圈在寺里長大,自然以為他們就是天,對外事絲毫不知。”趙進笑著說道。

聽到趙進的話,站在附近的家丁們瞪大了眼睛,而跟著進來的那些僧人都在低頭念佛,趙進腳步不停,卻又開口問道:“你們是不是覺得還過得去,最起碼給個交代,那是你們只看到活的,不知道有多少死了的。”

這時節天災人禍,賣兒賣女隨處可見,能賣到大戶人家做奴僕,非但不是慘事,反倒認為是福氣,最起碼吃飽穿暖,大戶下人也比小戶人家有體面,這麼想的話,雲山寺弄了小女孩上山,也未必就是造孽。

但趙進卻想得很清楚,這等傷天害理的勾當,雲山寺參與此事的肯定會嚴加保密,滅口的事情不會少做,更不要說女童嬌弱,根本經不起蹂躪,只怕這寺廟有一處隱秘所在,下面都是白骨。

被趙進這麼一說,眾人都是凜然,正向著里面走,卻聽到前面有人粗聲咆哮:“三山五岳的朋友本寺從沒有虧待了,西邊孔家,東邊馮家,都和本寺交好,你們若是胡來,莫要說官府追查,江湖道上也不會有你們的容身之處”

說話間,趙進已經走進那院子,那名丫鬟瑟瑟發抖的縮在一邊,那如難和尚身穿一條犢褲,精赤著上身,手持樸刀在那里大喊大叫,他已經被四名家丁用長矛逼在角落。

眼看著趙進領著大隊人馬進了院子,又看到真智等人隨行,如難和尚臉上的表情立時變得絕望,先是嘶聲說道:“你們幾個居然勾結外賊各位,雲山寺金銀萬兩,珍寶無數,你們要拿盡管拿”

“刺殺”趙進猛地抬高聲音喊道,逼住如難的四名家丁大喝一聲,按照操練教授的動作,直接前刺。

如難揮刀想要格擋,可動作做了一半,已經有三支長矛從不同角度刺入他的身體,立時斃命,鮮血狂噴,直接倒在了地上,角落里那丫鬟模樣的女人尖叫一聲,卻是昏厥過去。

“每個房間都要搜查,不要管有什麼東西,所有人都帶出來,在第一進院子那里集中”趙進開口吩咐說道。

這監寺和方丈的關系真心密切,就在如難和尚這個院子里就有和隔壁院子相通的小門,這對趙進也是方便,直接打開門去了那邊。

如難估計是從床上沖出來的,但還拿了把刀算是抵抗,方丈圓信這邊更是不堪,趙進過去的時候,只看到一個五十多歲慈眉善目的胖子在那里瑟瑟發抖,不斷許諾好處,哀求饒過他的性命,在他周圍有兩個跪著的少女,看著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身上穿得很單薄,在那里左右張望,卻看不出什麼害怕。

這方丈臉上有幾處瘀傷,一看就是剛挨的打,邊上站著的家丁發現趙進正盯著傷痕看,還以為趙進生氣,連忙上前一步解釋說道:“老爺,剛才進屋的時候看到外面小床上躺著個女孩,床下一大灘血,上去碰碰,那女孩已經死了,問問里屋伺候的丫鬟,說是被這個老賊糟蹋死的額,小的沒忍住”

趙進回頭掃了一眼,剛才在隔壁院子,真智這些僧人,還有自己的屬下,都覺得搶來小女孩或許違背清規戒律,但算不上什麼造孽,眼下這個例子就可以告訴他們,這是怎麼樣的惡行。

“貧僧昨夜有些火氣,難免折騰的厲害了,造了”那方丈在那里連忙解釋,語氣充滿了悔恨。

“誰說你錯了嗎?”趙進沒理會方丈,卻對那家丁說話,那家丁一愣,套著頭套也看不清表情,趙進話音未落,上去重重給了那方丈一腳,正中胸口,方丈圓信猝不及防,整個人被踢的倒飛幾尺,落地時捂著胸口喘不過氣來,嘴角已經有血跡。

“這樣的人渣,怎麼打都不過分”趙進又是說道。

圓信方丈被人從床上抓起來,挨了一下又被攔住,這讓他心存僥幸,挨了這一腳之後終于明白了,喘過氣之後就急忙說道:“諸位好漢,貧僧床下有黃金兩千兩,寺內密庫還有白銀五萬兩,財貨無數,只要各位給貧僧一條活路,貧僧妻兒願意出同等的錢財贖人,萬事好說,萬事好說”

趙進手中長矛一翻一伸,矛尖已經指住了圓信的咽喉,圓信的話頓時中斷,趙進笑了笑,手腕一翻,長矛矛刃橫過來,重重拍在圓信的臉頰上,立刻打的青紫。

“不稀罕”趙進淡然說道,那邊圓信方丈捂著臉頰,臉上涌起了絕望神色。

正在這時,趙進突然身子一轉,做出了防禦的姿勢,幾個家丁也下意識的端起了長矛,不過大家都沒有繼續的動作,因為突然暴起的那個人並不是針對他們。

“你這個殺千刀畜生,這些年死在你手里多少姐妹,你每天還念佛”一直跪在邊上的少女撲了上來,邊罵邊動手猛抓猛打,開始說的還能還能聽清,後來乾脆不成句子,邊哭邊罵,甚至直接上去撕咬,好像瘋了一樣,而另一個女子在那里不住的流淚,念念叨叨不知道說什麼。

那圓信想要還手,可剛才被踹那一腳太重,根本緩不過來,撲上來那女人攻擊的太過瘋狂,不多時就被抓的滿臉是血,只在那里哀求。

對這個女人的瘋狂,趙進這邊沒人去理睬,只覺得打的太輕,而真智他們那邊什麼話都說不出,即便雙方有深仇,可此時也覺得抬不起頭,只在那里悶聲念佛誦經。

沒多久,兩個院子的人都被搜了個乾凈,如難和尚那邊人少,一共八個十六七歲的女孩,一半剃著光頭,穿著和雲山寺僧眾一樣的僧袍,而圓信這邊共有六個女童,兩個十一歲上下,其余年紀更小,此外還有四個婆姨,都是三四十書的年紀,頗為粗壯,所有人不管看著無辜與否,全部綁了個結實,只有在那里瘋狂廝打的那個沒人管,再就是蹲在一邊哭的也沒人理會。

人都集中過來,趙進轉身對真智和尚說道:“這圓信和如難在雲山寺的親信,你們知道有誰嗎?”

到這個時候,已經徹底撕破臉了,真智也是直截了當,聽到發問,連忙點頭說道:“知道,有身份的都知道,下面那些跑腿辦事的也要嗎?”

“頭目、骨幹、特別忠心的一概要抓來,我現在給你些人,你領著去抓,越快越好,不相于的,你讓他們老實呆在房中不要動,你現在就去,真智,你做的越仔細越用心,死傷就會越少,快去吧”趙進說得很實在,真智稍一遲疑就重重點頭。

這邊真智回頭和同伴們說了幾句,他那里忐忑不安,可真智的同伴們不少臉上露出狂喜和激動,對他們來說,翻身這一天終于到了。

等那邊合計好,趙進只在院子里留了二十個人,其余的都交給真智帶走,要把整個雲山寺過一遍,需要的人力肯定不少。

“去各處門口,去庫房,去鐘鼓堂,領著我的人過來回報,說他們現在的境況,快去,你們的今後如何全看現在怎麼做,越快越好”趙進抬高聲音說道。

真智僧人的那些同伴,聽到趙進這話後自然知道該如何做,立刻四散而去

等著院子里清靜下來,趙進用長矛在那哭泣的女孩面前敲了敲,那女孩身子抖了下,驚慌抬頭看。

“說說這些人,說說這里到底發生什麼事?”

那女孩雖然在哭,可臉上卻有輕松的神情,而且另一個人發狂似的去打,她卻沒有失控的嚎啕大哭,說明情緒還沒有崩潰。

果然這個女孩還能說得清楚話,要了解這些事也很簡單,方丈薛崇訓喜歡女童,下面這些人為了權財好處就拼命去搜羅,只是女童身子嬌弱,經受不起狂風驟雨,當即斃命的有很多,而且年紀一大薛崇訓就不喜歡。

當即斃命會被立刻處理,還有些性子剛烈不遜的,即便撐過去也會消失,還有些得了病癥的也沒人救治,個別長大的,則是送到如難那邊。

有的懵懵懂懂長大,有的雖然明白處境卻心懷恐懼,還有的則是貪戀這里的好日子,直接成了幫兇。

以往這兩個院子里,除了圓信方丈和如難之外,還有十個心腹的武僧,但在前天全部離開了,可大家也不敢逃,因為那四個婆娘就足夠制住所有女童,如難那邊十六七歲的女孩也都是死心塌地的糊涂蛋,從前也不是沒有逃到兩個院子外的,結果都被抓住活活打死。

這兩個院子對里面的年輕女子和女童來說是完全封閉的,她們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也不敢有什麼念頭,當然不會知道僧兵傾巢而出,而且沒有僧兵,院子里幫兇依舊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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