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2013-10-20 10:53: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02 4041992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4-8 10:30
第二百九十三章 若是城破又如何

    在這邊的「流民」氣色不錯,身上的衣服也還算齊整,大概有兩千多人的樣子,這些「流民」並不像其他處那樣的狂熱,反而是聚在一堆,哭泣驚慌,在他們周圍,東一堆西一堆的是帶著武器的精壯「流民」。

    突然間哭泣驚慌的「流民」中一陣騷動,一個人影突然從人群中鑽出,向著黑暗處狂奔而去,那些帶著兵器的精壯「流民」怒罵站起,幾個人拔腿就追,可眼看著那人越跑越遠追不上了。

    「一幫沒用的廢物,再跑了一個,老子點了你們燒香」很快消息就傳到更遠處的徐鴻舉那邊,氣得徐鴻舉大罵。

    「二爺不要生氣,這些徐州本地的跑了也就跑了,不影響大局。」邊上的侯五開口勸道。

    徐鴻舉有些焦躁的走了兩步,粗聲開口說道:「要是老何在這裡,那還用費這麼大力氣,早就有人在裡面把城門打開,迎咱們進了,等開了這徐州,一定蕩平了那個什麼趙進,多管閒事的雜碎」

    「何偉遠的確是個有腦子的,也在徐州這邊打開了局面,可惜了。」侯五接口說道。

    徐鴻舉長歎了口氣,又是坐回原處悶聲說道:「朝廷的周參將就在邳州,等看穿咱們那些小手段之後就會趕回來,別看咱們這幾萬人,可是頂不住周參將的那幾千兵馬啊」

    一直沒出聲的夏仲進卻開口了:「朝廷的精銳的確很強,不過只要開了徐州,咱們也不怕他。」

    徐鴻舉一愣,神情放鬆了些許,緩緩點頭,然後看向另外一邊,那裡距離此處還有幾百步的距離,也是篝火點點,卻是另外一個營地,他開口說道:「這些三山五嶽的朋友也不知道靠得住靠不住?」

    相比於流民和俘虜的營地,響馬騎隊們的地方就熱鬧許多,白天繳獲的豬牛羊都是宰殺,就那麼大鍋裡熬煮,有身份的湊在火堆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沒身份的在遠處啃著骨頭,也是滿嘴油光。

    四百多騎倒是分出將近十伙,大家都以那劉程為尊,不提孔家莊孔老虎的威勢,這次劉程帶來的馬隊過百,這可是最大的一股。

    此時劉程坐在人群中間,一邊抿著碗裡的白酒,一邊聽著身邊吆喝交談。

    「你家大當家的領人在十里外還是二十里外?」

    「咱們也犯不著出死力拚命,既然他下了帖子,咱們就給個面子,萬事有那些餓鬼衝在前面」

    劉程臉上帶著微笑,這些話他當然能聽懂,聞香教既然給四方下了帖子,請大伙共襄盛舉,那不來總是不好的,聞香教在山東和周圍幾省的勢力太大,而且更麻煩的是無孔不入,大家總要給個面子。

    不過大伙都不是傻子,也知道想要開了徐州城近乎天方夜譚,讓他們幫忙可以,要是硬衝不可能,而且大伙都是為了求財逐利,過來打望也都是存這個賺便宜的心思。

    有的桿子只派了十幾個人騎馬過來,大隊人馬卻不是不動,而是遠遠的等著,如果這邊城池真的開了,那肯定急忙趕過來。

    「劉爺,今天徐州城外掃了十幾個村莊,可真有些水靈的貨色,劉爺要不要弄兩個過來伺候?」有人笑嘻嘻的說道。

    「你自己先玩就自己去,別扯到我身上。」劉程笑著說道。

    一被揭穿用意,說話這人嘿嘿直笑,那邊劉程臉色變得嚴肅,站起來說道:「各位兄弟老少,自從跟著這大隊行動,大夥一路上沒少快活,今天又抓了不少體面水靈的小娘,大伙又動了心思是不是?」

    下面哄笑一片,劉程抬高些聲音說道:「明天就要開打,各位難不成想騎馬的時候腿軟?直接被踩死,直接摔死,我已經定了規矩,我手底下的人如果今晚碰了女人,老劉我先剁了他小頭,然後再砍了他大頭。」

    他說是只管自家,可話說到這裡,其他人若是識趣當然知道怎麼做,大家臉色都是訕訕,不過沒人提女人的事情了,遠遠的卻有人吐唾沫低聲罵:「裝什麼裝,難不成還想著進城玩官家小姐,發瘋了」

    即便聽不到劉程也能想到有人罵他,可他毫不在意,繼續坐下喝酒吃肉,有個四十多歲的人湊過來,笑嘻嘻的給劉程倒滿,然後開口問道:「劉爺,你覺得這夥人明天真能開了徐州城嗎?」

    「不知道。」劉程簡單的說了句,隨即緩聲說道:「可誰又說得準,這幾萬人從山東這麼一路過來,一路上沒有內訌,沒有被打散,而且大體上能指揮的動,讓他們去干什麼就干什麼,這能簡單的了嗎?」

    那倒酒的一愣,琢磨了琢磨,臉上露出驚愕,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劉爺,你是說這些從頭到尾都是背後有人忙活,不是跟著作亂?」

    「原來這伙燒香的只有兩處信,一個城內富貴人家,一個是漕運上的漕丁運兵,可這些年處處都有燒香拜彌勒的,興旺發達成這個樣子,他們那個龍頭大哥不簡單啊」劉程感慨著說了句。

    過來倒酒那位陷入沉思中,過了會才干笑一聲離開,顯然劉程這番話讓他想得很多,這人一走,一名和劉程打扮差不多的漢子湊過來說道:「鄆城的那什麼教主這麼厲害?」

    「若是不厲害的話,咱們九爺為什麼放他們過境,還要安排咱們過來?」劉程反問了一句。

    「不是要藉機拔了何家莊嗎?」

    「就算有這個打算,以九爺的身份,他們的下個帖子就派咱們來」正說到這裡,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從流民大隊那邊爆發出來,所有人的談話都被壓過,連附近的馬匹都被驚的亂動嘶鳴。

    「這鼓動人心的本事真了得啊」不止一個人這麼感慨。

    如此巨大的聲浪,不僅城外四野被驚動,城頭守備的兵丁和民壯也被驚動了,在面對流民大隊的城頭垛口後面,正在出神的王兆靖身子顫了下,手下意識的握緊了腰間劍柄。

    他的反應還算鎮定,很多正在打盹的兵丁民壯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還有人嚇得大叫,整個城頭上混亂不堪,隨即軍官、差役和民壯的頭目都在大聲吆喝,維持秩序,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

    「少爺,這時候也不早了,還是回去休息吧」穿著束身短袍的河叔在王兆靖身後說道。

    看著王兆靖沒有動,河叔又是說道:「晚上這邊也有人盯著放哨,少爺你下午過來已經忙碌了好幾個時辰,也該回去歇歇了。」

    「河叔,這不是太平世道嗎?」看著城外的王兆靖突然問道。

    那河叔一愣,王兆靖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朗朗乾坤,徐州這樣的大城居然被這麼多流賊圍攻,這不就是造反嗎?」

    河叔笑了笑,他隨即收了笑容,背對他的王兆靖自然看不到,河叔搖頭說道:「要依小的看,眼下這局面已經不錯了,得虧鳳陽府那邊有大兵駐守,那邊的流民不是被壓著就是被驅散,如果那邊再控制不住,幾十萬流民在南直隸攪動起來,那才是大亂子。」

    鳳陽府流民聚集淮上,部分去往邳州,儘管鳳陽的太監和高官壓住不上報,可外人不知道臨近的徐州自然清楚。

    「流賊流民」王兆靖喃喃說了幾句,看著下面星星點點的篝火又發了半天呆,過了會才開口說道:「等風調雨順了,這些苦難百姓就自己散去了。」

    「風調雨順有個屁用,現如今官府收稅要的是銀錢,種出糧食來,還要賣了換銀錢,秋糧的時候糧賤,賣不出價錢,糧商官府都在壓價,有的連口糧都要賣出去,等熬到春天青黃不接的時候,沒糧食吃,沒種子種,只能接高利貸買糧食,那時候糧價又他娘的貴了,這麼裡裡外外的,誰經得起折騰,最後只能賣地」坐在邊上的一個民壯接話說道。

    也是看著王兆靖和河叔都不是官府中人,那民壯才有這個膽子開口,城頭上的氣氛一直很壓抑,有人開口其他人也是跟著聊,話頭被打開了。

    「低賣高買都不算事了,我城外親戚那邊,有本事的都把田產投獻出去,衙門在他們身上收不上稅,就讓那些沒本事投獻的多交,這幫當差的過手還不是要刮一筆,這裡裡外外的,活不下去」

    「你以為投獻還是什麼好事,那人一翻臉,都給你吞了」

    「都他娘閉上鳥嘴,以為自己在牆邊曬太陽呢」遠處有人怒喝說道,這邊立刻安靜了,民壯團練們說的高興,可城頭上也有衙門裡的公差,自然不願意聽這些。

    「少爺,夜裡風大風涼,還是早些回去吧」河叔又催促了句。

    王兆靖轉過了身,臉上卻有笑意,輕鬆的說道:「記得當年趙兄還說過這件事,高買低賣,這裡面商機無限,他還想插手這裡面做生意,後來才知道這一處水太深,不是那麼容易碰的。」

    沒等那河叔再勸,王兆靖自己向下城台階走去,走到台階處的時候腳步停了下,自言自語說道:「這麼沒有節制的敲骨吸髓,好年景尚且會破產無家,稍有不順,豈不是流民滿地豈不是說沒辦法」

    他這話聲音放得很低,沒有人能聽得見。

    此時的何家莊儼然是個小型的徐州城,何家莊外也是處處篝火,篝火周圍聚著形形色色的人,內圈是一隊隊精壯漢子,武器都在手邊,而外圈距離何家莊都有些遠,都是百姓民戶,愁眉苦臉的圍著火堆,不時的盯著何家莊的方向

    過來避難躲災的百姓趕走一批又來一批,在利刃、棍棒和皮鞭的威逼下,他們不敢衝進去,也不敢在何家莊附近停留,但要去小石頭村之類的地方,且不說人滿為患,又覺得不放心,就這麼遠遠的呆著。

    莊子裡面熱鬧忙碌,一鍋鍋熱氣騰騰的蒸饃,一盆盆的肉湯還有用木桶裝著的醃菜,流水一般的端出來,那些圍著篝火的青壯漢子各個吃的高興,

    而在趙進宅院裡,也擺開了幾桌宴席,這邊可不是饃饃肉湯之類的粗疏吃食了,而是由廚子精心烹製,漢井名酒也開了兩壇,席面上都是各處的頭面人物。

    「蔡老初來此處,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趙進客氣的說道,他臉上帶笑,心裡卻對這位蔡舉人很不以為然。

    天將黑的時候,上午過來求援的一干士紳土豪就帶著家眷紛紛來到,自家家小全都帶來不說,下人僕役也是一個不少,蔡舉人帶著自己的兩個廚子,現在席面上這些精美的菜餚就是蔡家的廚子烹製。

    除了家眷下人之外,這些士紳土豪還把團練鄉勇也都帶了過來,加起來也有一千六百左右,居然也能湊得起百餘騎,這裡面還有那麼小部分看著頗為精強,顯然是身具武技的角色。

    想必這些士紳土豪所來的地方還有許多百姓民戶驚慌失措,也需要鄉勇團練保護,這些所謂的地方領袖不管不顧的帶著人來到這邊,只要保住自家人安全,百姓死活誰去理會他。

    對這樣的做法,趙進只是冷笑,鄉勇團練都是本地百姓家中的青壯,士紳土豪們這麼做,等於和鄉親們離心離德,真到了生死關頭恐怕就顯出後果了。

    大家安頓了好之後,心思都平靜不少,隨即又有確切的消息傳來,說是幾萬流民圍在徐州城邊上不走了。

    這個消息傳來,何家莊上下頓時是歡聲笑語,趙進這邊還好說,這些避難過來的士紳土豪人人臉上帶著喜意,當即就打發下人回去看看情況,個別心急的,已經準備明天回返。

    趙進所在這一桌,只有他們兄弟幾個加上蔡舉人,如惠也在這桌上,而周學智則是在次席,沒人有什麼不滿,以趙進如今的身份地位,他這麼做已經是禮數周全。

    他們兄弟幾個客氣,蔡舉人蔡正秋的神情輕鬆,不過他喝不得烈酒,趙進兄弟幾個又有要事忙碌,所以這一桌不上酒。

    「州城堅固,城牆高厚,存糧和丁壯都是充足,守衛沒什麼問題,等周參將回返,流賊不足為患。」蔡舉人笑著說道,他卻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州城縣城早早的關閉,各處的富貴人家只能到何家莊這邊躲避,當然心裡會有怨氣

    但用常理分析大家也都明白,徐州城不可能被打破,最多也就是吃點苦頭,所以也就是幸災樂禍了。

    蔡舉人是地方名流,功名在身,自然不能把話說的太直白,不過大家也都聽得懂,如惠笑了笑,趙進卻神色鄭重,放下筷子說道:「蔡老,幾萬流賊一路從山東來到了徐州,這一路居然沒有潰散,而且還能渡過黃河,來到徐州城下,這背後肯定有人策動,流民隊伍裡恐怕也有居心叵測之人主持。」

    聽趙進這麼說,蔡舉人緩緩點頭,趙進掃視屋中,其他桌面上都是氣氛熱烈,歡聲笑語,趙進繼續說道:「蔡老,覺得流賊打不下徐州城的不光是你我,其他人也都這麼想,據說城內各位也都是如此想,先前說流賊裡面有能人主持,他難道不知道這事嗎?」

    反問這句,蔡舉人的神情也鄭重起來,陳晃幾人都仔細聽著。

    「明知打不下,還是要動手硬攻,那肯定會死傷眾多卻一無所獲,這是何苦來,而且他們難道不知道,洗掠鄉野會得到更多,糧食、牛馬、人口,各村各處那邊也不缺少,他們為什麼還要硬攻城池,今天傳回來的消息,流賊連附近的雲山寺都沒碰,只當雲龍山上沒有東西,這又是為什麼?」

    蔡舉人緩緩點頭,雲山寺裡的糧食和金銀極為豐富,打開之後,幾萬流民也能得到很大的補充,而且這種觸手可及的地方居然沒有人理睬,這就未免太古怪了。

    「晚輩冒昧,說一句驚人之語,只怕流賊有破城的把握」趙進肅聲說道

    這話一說出口,那邊蔡舉人手一顫,把手邊的瓷碗碰到了地上,「喀嚓」一聲粉碎,惹得其他席面的人等紛紛看過來。

    「破城」蔡舉人顫抖著聲音說出了這句話,趙進點點頭。

    略一停頓,趙進肅聲說道:「州城若破,流賊實力大漲,下一步就是洗掠徐州鄉野,到時候我等還是難逃,州城若不破,流賊無奈之下還是會四散洗掠,徐州鄉野也會遭殃。」

    頗有養氣功夫的舉人蔡正秋臉色都變白了,下頜鬍鬚顫抖不停,只是盯著趙進,喉結滾動,想說話都說不出來。

    「蔡老,若是城破了,徐州全境恐怕都寸草不生,我等即便逃掉也回不來了,地方殘破,又怎麼能呆下去,只能去別處做個無根浮萍。」趙進懇切說道,如惠微微點頭,在進行這番說辭之前,趙進和如惠仔細商量過,跟這樣的讀書人講話,直來直去是不行的,也不能太過淺白,所以言辭中頗有修飾,還盯著這些地方士紳們最關心的來談。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3 11:3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4-9 13:55
第二百九十四章 去不去
   
    趙進神情態度都是極為誠懇,他又壓低了些聲音說道:「蔡老,即便城不破,那周參將回返把城下的流賊殺散,到時候遭禍的還是鄉野,今年本就大旱,如果再被流賊禍害,恐怕就傷元氣了。「

    他這邊一提到「周參將」,蔡舉人一個激靈猛地揚聲說道:「對,有朝廷的」

    話喊出半截,滿屋子的目光集中過來,蔡舉人連忙壓低了聲音說道:「朝廷肯定會派大軍過來。」

    「周參將一共四百餘騎兵,這是能快去快回的,城下幾萬十萬的流賊,他這四百騎兵能有什麼用,若是調集大兵,蔡老,大兵過境和流賊有什麼分別?」趙進聲音有點冷。

    那蔡老一愣,臉上浮現出無奈神色,苦笑著點點頭,到這時他也鎮定不少,悶聲說道:「趙公子考慮的比老朽長遠,的確不能坐視拖延,不管是讓流賊成了氣候,還是等到朝廷大軍前來,對徐州都是大害,周參將那邊有事遠水解不了近渴,趙公子,你說怎麼辦?」

    不等趙進說話,蔡舉人繼續說道:「咱們各處鄉勇團練最多也就是三千,杯水車薪啊,怎麼能和城下那十餘萬流賊相抗?」

    「十餘萬不過是以訛傳訛,幾萬還是有的,不過一路上飢餓不堪,虛弱無力,還都是空著手,咱們這些團練都是青壯,吃飽喝足,又有器械,以一當十不是誇張,而且他們攻打徐州,一定想不到我們會去救援,到時候攻其不備,我們就是虎入羊群,大勝可期。」

    蔡舉人陷入了沉思之中,過了會才開口說道:「打散了流賊,流賊四散豈不是禍害鄉野。」

    「那時候就是小股饑民,不值一提,何況城池被救下來,城內也要幫忙,可以輕易壓服。」趙進開口說道。

    舉人蔡正秋眉頭皺了皺又問道:「若是有死傷,這燒埋救助撫恤的銀子怎麼辦?」

    這話問出,席面上諸人眉頭都是一皺,心想這些人真是無恥,自家團練鄉勇,居然還不想出這份銀子。

    不過趙進也早有腹案,笑著說道:「咱們出力救助,城內自然也要有所表示,這份銀子蔡老不必擔心「

    「若是城內不給?」

    「咱們這麼多人,他敢嗎?」趙進**裸的說道,蔡舉人點點頭,卻禁不住打了個寒戰,盯著趙進半天沒出聲。

    這接風的酒席也算盡歡而散,趙進招呼夥伴們去他的屋子裡,臨走前,如惠好奇的低聲詢問:「東主,屬下聽說你沒讀過私塾,家裡也不可能教授,這麼多成語典故到底怎麼知道的?」

    「私下偷學,王兆靖也教了我不少。」對這個問題,趙進也是早有固定的答案。

    在屋中坐下之後,吉香就開口問道:「大哥,各處會不會和我們一起去救

    「要看那蔡舉人怎麼去說,今天我們已經把利害關係擺明了,他這麼精明的人物,肯定知道怎麼取捨。」趙進說道。

    還沒等大家繼續說話,趙進繼續說道:「但不管他們會不會一起去,我們必須要去」

    眾人都是一震,每個人都是點頭,只有劉勇開口說道:「大哥,小弟知道大家的家人父母都在城內,援救的心思急切,可城外幾萬十萬,咱們這才幾百,要是去了」

    大家彼此看看,都沒有說話,趙進搖頭開口說道:「我們的父母的確在城內,可你想過沒有,咱們下面的家丁家人父母在那裡?」

    劉勇一愣,隨即露出恍然的表情。

    「大多都在城內,老兵隊更是全部出身城中,如果坐視城內有難卻不行動,今後怎麼辦,誰還會實心實意跟我們。」趙進肅聲說道。

    聽到這麼說,大家的神色都是堅定起來,趙進開口說道:「小勇去騾馬市那邊,和王自洋一起準備馬匹和大車,冰峰找個衛所出身會騎馬的,現在去徐州衛那邊求援,那邊能出多少人就出多少人,多少是一股力量,石頭你去點檢兵器甲冑,吉香你去通知各隊隊正來這邊,大晃,等下說完安排,你和曹先生去選出一百人的團練,不要趙字營的,不要太強的,但要在關鍵時候聽曹先生使喚,這些人守住趙家莊,守住酒坊,若有個萬一,這做酒的秘訣不能讓別人知道。」

    如惠一愣,隨即點點頭,眾人急忙出門,沒多久,趙字營各隊隊正已經來到,在門前列隊待命,趙進走出去站定,掃視一圈後開口說道:「明日清晨出發,救援徐州城,你們回去通知到下面每個人,今晚提早休息,明日誰若耽擱了,行軍法「

    下面略安靜了下,隨即整齊劃一的應答「領命」

    夜已經深了,各處的鄉勇團練很多都是把簡單的行李一鋪,直接在外面睡了,反正天氣干燥暖和,早起起來也沒什麼難受的,可何家莊內卻沒有絲毫夜深人靜的意思,蔡舉人那一夥正在激烈的討論,所有會做飯的都被集合起來準備明日的干糧,牛馬市那邊在檢查馬匹和大車,一套套盔甲開始向下分發。

    聯保九處的頭面人物被叫到了趙進這邊,趙進說了自己的打算,田英他們每個人都有些為難,趙進打開了屋中早就預備好的箱子,田英這一干人立刻被銀子的反光震撼住了。

    「每個去的人給四兩銀子,你們領回去統一分配,若有受傷戰死,救治燒埋撫恤由趙字營承擔。」趙進開門見山的說道。

    大家盯著銀子都在嚥口水,都在權衡利弊,這些銀子領回去自己分配,那說明還可以剋扣,不過生死大事,城下那麼多流賊,去了豈不是送死,怎麼辦呢?

    趙進接下來的話讓他們再沒有多想的餘地:「發到每個人的時候,他們最少要見到二兩現銀,不然,你們翻倍吐出來,另外,明日不得不去,不去的死路一條」

    去的話有銀錢可拿,不去的話死路一條,誰都知道該怎麼選,可趙進表達的未免太直接了,讓大家都很難接受,城下那麼多流賊,咱們這幾千人過去不就是送死嗎?憑什麼讓大家跟著過去。

    聯保各處的每個人都這麼想,可彼此看看,猶豫再三,誰也沒有說出反對的意見,誰也沒這個膽量,相比於蔡舉人各處,他們對趙字營的實力更加清楚,知道這威脅並不是空談。

    大家臉色都有點發黑,但到最後還是唯唯諾諾的聽命,回去各自整頓隊伍,聯保九處的人心裡都在叫苦,在這個時候,連造假都不可能,自己那邊能出多少人,趙字營這邊都是一清二楚。

    這幫人一走,趙進讓家丁帶了一個人進來,那人滿臉疲憊神色,在趙進面前頗為畏縮。

    「鄭全還和你說了什麼?你仔細講講,這些天你都看到了什麼,也要仔細說,不要漏過了一點。」屋子裡只剩他們兩人之後,趙進肅然說道,那人連忙點頭。

    這個人是鄭全派來報信示警的,這人說自己曾被鄭全救過性命,然後被安置在附近擺攤,暗地裡鄭全給他銀錢花用,經常讓他做些私密的差事,這個報信的人帶來了鄭全的信物,也看不出什麼破綻,所以趙進相信他所說的。

    儘管鄭全傳來的消息沒有什麼明確內容,但要表達的意味卻不言自明,正因為這些話,趙進才對徐州城的局面做了最壞的估計。

    確認沒有更多的消息之後,趙進將村子巡視一番,安排好晚上的輪班後,早早的就去休息。

    自從習武以來,趙進身體狀況非常出色,入睡也很快,可這時候卻睡不著,心裡牽掛城內父母的安危,翻來覆去的總是在想,趙進恨不得這個時候就帶隊出發,但他也知道不可能,除了趙字營之外,其他隊伍沒有黑夜行軍的能力,何況威脅在前,黑暗中肯定會有大量的掉隊和逃兵,只有趙字營一家去,未免勢單力孤。

    徐州城千萬不要有事,在自己趕去之前,一定要堅持住,趙進心裡不住的念叨,就這麼半睡半醒的到了凌晨。

    窗紙一發白,趙進翻身起床,簡單收拾一番出了門,劉勇已經在外面的客廳等候,見到他出來,劉勇拿起身邊的鎧甲說道:「大哥,我幫你披甲。」

    「要行軍很久,臨戰之前在披甲,盡量節省體力。」趙進吩咐說道,劉勇一愣,連忙說道:「那我去通知各隊。」

    劉勇連忙轉身出去通知,趙進走出了院子,何家大院裡一片忙碌的景象,吉香的父親昨夜帶著人忙碌一夜,除了做出路上吃的干糧,還要準備今早的早飯,而且這干糧和早飯是要包括各處團練鄉勇的,工作量翻了幾倍不止。

    好在周學智對這個事情早有準備,請示了趙進之後,就在避難的百姓中徵用勞力,讓他們過來幫忙。

    趙字營各隊兵丁在吃早飯,趙字營的家丁們食慾都不錯,大口大口的吃著,他們已經有了經驗,知道去徐州城要走很長時間,不多吃點路上根本沒有力氣。家丁們臉上看不出什麼恐懼,只有些許的激動,他們已經見過血,經歷過不少戰鬥,而且他們知道今天去徐州是救自己的家人。

    「大哥,各處的鄉勇團練一大半在東邊空地上,早飯已經運過去了,他們應該還不知道去救人的事情,都奇怪為什麼這麼早吃飯。」吉香過來說道。

    趙進眉頭一皺,還沒等說話,卻看到蔡舉人那邊和聯保九處那邊一起向著這邊走來,每個人都是沒睡好的模樣,臉色很差,眼圈發黑,到了跟前蔡舉人拱手致意,其他人紛紛做大揖拜下,恭敬之極。

    「趙公子,老朽和鄉親們商議了,護衛救助鄉里,我等義不容辭,各處團練鄉勇,就聽趙公子安排了」蔡舉人開口說道,嗓音有些沙啞。

    趙進點點頭,這位舉人的臉色有些為難的說道:「只是我等擔心提早說了這事,夜裡難免會有逃散,甚至可能嘩變,這個」

    邊上的田英聽到這話連忙干笑著說道:「小的們也是這麼想,怕耽誤了進爺你的大事。」

    「你們是等趙某去講這些吧?」趙進不客氣的挑明,雖說鄉勇民壯歸這些頭面人物管轄,可去救援徐州,乍一聽就是送死,很容易惹出眾怒,鬧起來砍了下令的人都有可能,徐州民風剽悍可不是玩笑。

    他一挑明,從蔡舉人到小石頭村的頭目,人人臉上有尷尬神色,吉香臉上全是怒色,舉步就要向前,趙進抬起手臂攔住,開口說道:「去把你們的人都集中到東邊的空場上,然後和我一起過去,不要耽擱時間,快」

    趙進的語氣完全是在下命令,那邊也不敢不滿,有些灰溜溜的急忙各自去了。

    「大哥,這幫滑頭想讓咱們去得罪人,宣佈的時候鬧起來,咱們會有麻煩的」吉香急忙說道。

    「有利有弊,不過現在顧不得這麼多,趙字營吃完飯之後也去東邊列隊,就在望樓下面,快去吧」趙進沉著臉說道。

    吉香還想要爭執幾句,看到趙進的神情,還是快步離開去安排。

    東邊地方寬敞,昨夜鄉勇團練不少就在那邊宿營,現在召集倒也很容易,沒多久就是全部到齊,雖說他們驚訝早上開飯早,可年輕人胃口好動作快,現在也差不多利索了。

    那邊東一堆西一堆的站好,加起來不到兩千,這數目說起來不多,可真正看到,也是黑壓壓好大一片,東邊空地已經有些嘈雜,鄉勇團練們彼此都在小聲議論,鄰村鄰莊的還在扯著嗓子吆喝打聽,看到這一幕的趙進等人都是皺眉,趙字營令行禁止,紀律森嚴,再看到這樣鬆鬆垮垮的隊伍,的確不適應。

    趙字營各隊也是開了出來,就在緊鄰何家大院東邊缺口處列隊,他們悄然肅立,整齊無聲,開始外面的團練鄉勇看著新鮮,各個嘖嘖稱奇,等那邊隊列站好,不知不覺的都感覺到了壓力,空場上的聲音也小了很多。

    「還是老規矩,我說一句,弟兄們大聲重複一句」臨上望樓前,趙進吩咐說道,陳晃點點頭。

    趙進這邊向望樓上走,那邊又有人趕來一輛輛大車,在望樓下一字排開,蔡舉人等各處頭面人物都走上大車,站在車上。

    空場上又是一陣騷動,看著自家老爺和別家老爺站在大車上,大家更是好奇,心想這到底是出什麼事了。

    「諸位,我是趙進」趙進在望樓上中氣十足說道,下面的列隊的趙字營齊聲喊了出來,這行為在戰鬥中已經練習過多次,已經非常熟練。

    幾百人齊聲大喝,車上的很多士紳土豪都被嚇得差點摔下去,那些騷動喧鬧的鄉勇民壯立刻安靜下來。

    「根據各處傳來的消息,過河的流賊大隊要圍攻徐州城」聽到這話,各處的鄉勇團練都是鬆了口氣,看來不會禍害到自家,能早點回去了。

    「徐州城危急,我要帶趙字營和各位去救援徐州」這句話說出,場面瞬時鴉雀無聲,不少人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隨後好像爆發一般,場面變得喧鬧嘈雜,大家都在彼此詢問,剛才聽到的是不是真的。

    「流賊過河的時候,各處城門關閉,不讓咱們進去,現在流賊圍攻他們,咱們憑什麼要去管」有人大喊說道,隨即更大的喧嘩爆發。

    「那邊幾萬,咱們這才多點人,去白白送死嗎?」

    「你們趙字營的去,我們曲裡鋪的不去,誰願意去誰去」

    「咱們走」

    若不是趙字營各隊持矛肅立,下面的團練鄉勇恐怕都要動手了,現在倒還按捺的住,只是怒罵不停。

    「救徐州城就是救我們自己……」

    「徐州城若是被打開,流賊實力大漲,肯定會禍害鄉野,到時候各位家小都要跟著遭殃,或者死,或者變為流賊」

    「徐州城打不開,他們四處劫掠鄉野,各位的住處和家人難道能逃過

    趙進說一句,下面齊聲重複一句,喧嘩和吵鬧沒辦法掩蓋,幾句話說過,下面又是安靜了下來,因為趙進說得有道理,挑明這一切後,大家才意識到,圍攻徐州不代表自己沒有危險,而是大禍臨頭了。

    「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趁還沒有波及到別處的時候,在徐州城下擊敗流賊」

    「咱們吃飽喝足,兵強馬壯,手裡又有器械,流賊飢餓虛弱,又是空著手」

    「咱們徐州是出英雄豪傑的地方,這是為了家裡爹娘,為了老婆孩子,為了鄉親去打,難道你們還不敢嗎?」

    「在殺賊的時候,趙字營會衝在最前面,跟著我們去,沒膽子的孬種現在滾回家裡,有膽子的跟我去徐州城下闖一闖,你們去不去」

    「去不去」的大喊喊出,場面又是安靜一片,大家彼此張望,神態各異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3 11:37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4-10 09:54
第二百九十五章 此去徐州

    突然間人群中有人大喊道:「去

    「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不做那沒膽子的孬種」

    「那伙流賊連人肉都吃,真要成了那個樣子,還不如死了痛快,和他們拼了」

    「去」

    喊聲此起彼伏,一聲聲喊過來,人群的氣氛漸漸被鼓動起來,越來越多的人跟著大喊,每個人心中的血性都在爆發,事關自身安危,事關家人,為這樣的理由去戰鬥,誰也不會膽怯。

    「請各位放心,趙某拿人頭作保,各位不必擔心別的,若有個萬一好歹,一切由我擔著,不信的話,問問帶你們來的各位鄉老,我說話作數不作數」趙進又在上面喊道。

    聽到這話,場面又是安靜,站在馬車上的蔡舉人一干人當然要承認,或者大聲吆喝附和,或者拚命點頭。

    儘管想到了可能發生的死傷,可每個人都已經熱血上湧,這樣的承諾更是火上澆油,讓氣氛更加熱烈起來。

    站在馬車上的各處士紳土豪都在壓抑著臉上的興奮和喜悅,昨夜蔡舉人痛陳利害,他們身為各處的頭面人物,自然也能想明白這些,他們一直擔心手下的團練鄉勇不敢或者不願去救援,讓整個徐州的局面大壞,讓自家的利益受損

    沒曾想這位趙進小爺還真有本事,幾句話就把大家煽動了起來,現在群情激奮一致,都是要去救援。

    也有人轉向蔡舉人蔡正秋,若不是蔡老的堅持,大家也不會去想這其中關節,蔡老對鄉里可是有大功,想必蔡老看到眼前這一幕也會很欣慰高興,不過讓大家奇怪的是,蔡正秋的神情很複雜,看看前面又回頭看看望樓。

    看著眼前這一幕,蔡舉人開始也高興了下,可隨即就覺得有些惶恐,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似乎是有什麼不受掌控了

    場中呼喊此起彼伏,趙進已經從望樓上走下來,到了大車前面也沒什麼客套,只是請車上的各位把統帶團練鄉勇的頭目叫過來,這些統帶頭目往往是族中練武的子弟,或者是護院的武師教頭,儘管地位也不低,可真正說話管用的還是讀書人和德高望重的長輩,但接下來趙進就要直接和這些人打交道了。

    到了這個局面,大家只能乖乖的聽趙進安排,一切照做,站在另一邊的如惠和劉勇交換了下眼神,臉上都有笑意,方才人群中喊話的人一開始並不是自發,而是早就安排好的,聯保幾處都有趙字營的眼線,他們在那裡大聲應和,自然沒什麼人會質疑,人皆從眾,氣氛就這麼被挑動起來。

    昨夜趙字營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此時只需要開拔就可以了,唯一的耽擱和拖延就是各處團練們的集結和出發。

    聯莊聯保九處共出鄉勇民壯六百,弓手十五,騎兵二十,其餘各處共出鄉勇一千一百,弓手五十,騎兵七十,各自還有小部分在何家莊留守。

    趙字營這邊步卒五百,其中弓手十五,牛馬商人們出騎兵六十,除此之外,教授趙字營騎術的老騎兵也有六人願意一同前往,牛馬商人們所出的騎兵裡,那些草原上出身的都能射箭,其他人也多少有些勇力武技,舞刀弄槍還是會的。

    無論趙字營還是團練,騎兵和弓手都被集中起來,由董冰峰統一指揮,趙字營分為兩隊,其中一隊為四百人,其餘八十五人和聯保的六百鄉勇混編成兩隊,而其他各處的鄉勇並不混編,只是按照原本的分別分為十一隊。

    分隊之後,騎兵當先,輪班派出的哨探現在還有沒回來的,各處騎術精良的又被派了出去,要知道城下流民的動向,要知道沿路到底有沒有敵情。

    除了派出去的偵緝探馬,還有十幾騎是如惠派出去的,在大隊出發之前,按規矩應當留守的如惠找上了趙進。

    「東主,眼下這個局面,多一個人多一份力,東主今日所為乃是大義,知道的人也太少了些,請東主撥給屬下十五名騎兵,屬下要安排他們去各處宣揚。」如惠鄭重說道。

    「現在做這些事有用嗎?沿路各處,恐怕都知道了流賊的規模了」趙進沒有拒絕,只是好奇詢問。

    「有用,東主久居城內,對徐州的民風不如屬下明白,斗膽請東主允許屬下去試試」如惠說得很直接,眼下這個局面也不能彎繞虛文。

    趙進隨即叫來了董冰峰,讓董冰峰過去安排。

    大隊出發,趙字營本隊現在是第一隊,和聯保九處混編的兩隊被稱作是第二隊和第三隊,這樣的編制大家在訓練中也已經熟悉。

    趙字營走在最前面,所有會騎馬的兵卒都是騎馬,其他各隊次第跟在後面,騎兵們不停的圍著大隊跑動,這樣既可以游動偵查,又可以防備有人掉隊當逃兵,一輛輛大車跟在隊伍的後面,上面堆滿了裝備給養。

    天濛濛亮的時候開始準備,等大隊開出何家莊的時候,天邊才開始大亮,蔡舉人他們雖然疲憊,可也不能就這麼回去休息,少不得鄭重其事的站在路邊相送,還要勉勵隊伍中的本地子弟。

    他們看到那些裝滿物資的大車,各個忍不住咋舌,私底下小聲議論:

    「打這一仗要花多少銀子啊?」

    「這趙進未免太有錢了,開個酒坊居然就金山銀海了」

    「你不看看他們洗了多少地方」

    那邊蔡舉人卻沒參與到這個聊天中,只是在那裡喃喃自語說道:「了不得,了不得」

    至於聯保幾處的莊戶頭目,比如說田英和林家老二等人,卻是跟在大隊之中,他們不比曲裡鋪這樣的大村鎮,還有專門的武師教頭帶著團練,他們自己就是團練的頭,田英他們當然不願意去徐州城下送死,可趙進說的也很簡單:「你們還想不去嗎?」

    得了這話,田英幾個臉色難看了半響,到最後田英朝著地上猛地一跺腳,惡狠狠的說道:「他個十幾歲的少年都這麼大膽子,咱們怕個鳥,去」

    聽到消息禁不住緊張,被鼓動起來的時候熱血沸騰,等集合列隊走出何家莊,大家反倒是平靜了不少,很多人才到何家莊,從前對趙字營好奇,這次還是第一次見,少不得要看個新鮮議論兩句,趙字營也的確給了他們足夠多的談資。

    「我的娘咧,這怎麼也得有三百騎兵吧?」稍微懂行的人都知道,一匹馬是個什麼價錢,養馬用馬的耗費有多少,看到趙字營這麼多人騎馬,他們和昨天蔡舉人一樣被震撼了。

    「這騎馬算什麼,我剛才路過那大車,車上全是鐵甲,咱們教頭不是有一套嗎?天天寶貝的跟什麼似的,這邊裝了幾車」

    「你們看到何家莊周圍村莊的那些團練了嗎?各個眼睛朝天,好像自己就是趙字營一樣,他們這窮鬼地方,別人連閨女都不願意嫁過來的」

    「靠著何家莊這就是福氣,你看到他們手裡拿著的家什,那刀槍都是好鐵打造,你看看咱們自己,有鐵家什的又有幾個」

    和何家莊聯莊聯保,接受趙字營訓練的鄉勇團練手裡拿著的都是制式兵器,趙字營這邊存貨不少,自然能夠從容提供,而曲裡鋪、張莊、鄒家寨等處的團練鄉勇就不一樣了,帶隊的團總教頭裝備不錯,有些人身上還有鎖子甲披甲,手中拿著的也是好兵器,可團練們能有桿長矛的已經算是精銳,不少人手裡拿著的都是削尖的長棍,然後用火烘烤過。

    「快看,快看,那位小爺就是趙進,他身邊那個胖大漢子應該就是陳晃,都是英雄」

    趙進和陳晃從隊伍的另一邊經過,頓時引起騷動,趙進走在前面,陳晃跟在身後,不時的走到隊伍裡面,和帶隊的頭目說幾句。

    「他們怎麼不騎馬?你看咱們的教頭還騎著呢?」

    「你倒是沒得比了」

    看到趙進這樣的人物都沒有騎馬,趙字營的本隊和混編的二隊,三隊自然覺得正常,可新跟上來的各處團練則覺得驚訝,驚訝之後,大家都是安心前行,先前那些「還要走幾個時辰」「等走到那邊天都快黑了」「走的腿酸,到那時候怎麼還能開打」,諸如此類的抱怨都煙消雲散,那邊趙進都在步行,大家還有什麼可說的。

    走了一個多時辰,太陽已經升起來了,人人額頭上都是見汗,對這個也是早有準備,有馬車上拉著水缸,裡面裝著的都是涼開水,水碗水瓢也準備好了,不會讓隊伍裡的人渴到。

    趙進悶不做聲的走在最前面,夥伴們則是遊走在隊伍之中,不停的維持秩序和整備隊伍。

    剛出何家莊的時候,不管趙字營本隊,還是混編的兩隊,又或是其他各處的團練隊伍,隊列都很整齊,看著頗有氣勢,走了一個多時辰則有了分別,趙字營的本隊沒什麼變化,最前面騎馬的隊列陣型依舊不變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3 11:36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4-10 16:38
第二百九十六章 仗義來投
   
    混編的兩隊則是有些亂,那兩隊趙字營的兵丁都在吆喝著維持隊伍,至於其他各處的隊列,那就直接沒法看了,東一堆西一堆的,有人悶頭走路,有人彼此聊天,還有人低聲抱怨,如果不是有騎兵經常繞圈來回跑動,只怕已經有逃跑的人了。

    「老爺,前面三里左右的地方有百餘人的隊伍,帶隊的是嚴管事,其他人都是拿著刀劍槍棒。」一名騎馬的家丁回報。

    「你們別逞強,靠近了很容易被人發現,要是被人盯住就有危險了,遠遠看著就回報,明白嗎?」趙進先叮囑了一句,如果是齊家三兄弟和老騎兵,甚至是牛馬大車店的那些夥計他就不會這麼說了,可眼前這個卻是衛所子弟,弓馬武技都不錯,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如果遇到敵人大隊也和這次一樣湊近了,那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好運氣了。

    那年輕騎兵在馬上撓撓頭,有些尷尬的答應了,打馬離開。

    所謂嚴管事就是嚴黑臉,他在何家莊操持採買雜務,認得他的人不少,周學智被叫做周管事,他則是嚴管事,趙字營都是些良民弟,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城內赫赫有名的嚴黑臉。

    又繼續向前沒多久,趙進就看到了迎面走來的百餘人隊伍,為首的除了嚴黑臉之外,另外一個人趙進也是認得,齊家村的齊二奎。

    隔著幾十步遠,嚴黑臉和齊二奎慌不迭的指揮身後的隊伍去了路邊,等距離十步左右的時候,齊二奎扯著嗓大喊道:「進爺,一家有難,四方幫扶,二奎帶著村裡的鄉親和鹽路上的兄弟共一百一十人,請進爺下令,水裡火裡,絕沒二話」

    齊二奎手裡拿著朴刀,他身後那些漢子個個都是健壯精悍的漢子,手裡的兵器比不少團練們的都要齊整,著實要花費些好鐵打造,刀劍槍棒都有,更有幾個人背著弓箭,說是有鄉親,恐怕都是鹽路上的鹽販私梟,各個凶神惡煞。

    可就這麼一群惡徒,齊二奎吆喝的時候聲音發顫,他身後一干人個個低頭,抬頭的臉色也有些白,他們總算知道趙字營到底是什麼實力了,且不說這前前後後近百騎兵遊走環繞,就看看這整齊列隊的二百騎兵,看起來好像一座移動的小山一樣,站在邊上就覺得喘不過氣,馬上的年輕人手持長矛,面無表情,一直看著控制坐騎看著前方,可齊二奎一干人就覺得渾身發冷,這殺氣也太大了些。

    趙字營大隊沒有停,趙進腳步也沒有停,只是點點頭說道:「好,這份情我記下了,你們跟上來」

    「得令」齊二奎這是在戲上學來的套路,喊完這一聲,興高采烈的領著百餘人向後走,他身後那些漢子臉上也都高興的發光,進爺也記得咱們這份情誼了,以後這好處有的是。

    騎馬的老兵隊,整齊前進的新兵隊,混編的兩個隊,又到後面的團練隊伍,再看看更後面那些堆滿物資的大車,齊二奎一干人都是目瞪口呆,各個規矩了不少。

    各處鄉勇團練也都和這些江湖人打交道,各處吃的也不是官鹽,對鹽路上的販和私梟都不陌生,齊二奎這一干人目瞪口呆,各處團練也都驚訝的很。

    「這不是齊家村齊老二嗎?」

    「你是說那個鹽販?」

    「就是那個,好大勢力的,居然來這投進爺了」

    「那不是草包老七嗎?那小不是一直跑河上嗎?怎麼也來了?」

    齊二奎這隊伍裡的不少人都被認了出來,大多是江湖上有些名氣的人物,齊二奎這一幫也認出了來自各處的團練,他們鹽販私梟並不是在徐州鄉野橫行無忌,對這些團練鄉勇也要客氣,少不得大家鬧哄哄的彼此招呼,攀攀交情,還是石滿強黑著臉過來吆喝了幾嗓才安靜下來。

    嚴黑臉卻跟在了趙進身邊,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都說流民入境,趙字營在何家莊全力戒備,但該忙的還是要忙,嚴黑臉和齊二奎操辦鹽貨奔波,結果又到了分鹽的日子,徐州地面上不少鹽路人馬聚在齊家村。

    也就是這時候有人傳來了消息,說流民過河了,齊家村老弱婦孺都連忙逃難,可這幫鹽販私梟卻不怎麼怕,一來是徐州地面熟悉,隨便找個什麼地方逃跑躲藏,外來的流賊追不上,二來是沒王法的事情做多了,想趁著這時候發個財。

    嚴黑臉年紀大,心性穩重,看著老弱婦孺都逃了,剩下這百把人可用,就出主意說道一起去何家莊,那邊安全,而且沿路可以看看有什麼買賣做,大伙天天聽人講趙進,可不少人還沒看過,這次有個機會,大家哄然答應。

    流民大隊都靠著城池,齊二奎他們都是地理鬼,遠遠的兜了個圈子,還找了個已經沒人的村吃了頓飯,這才朝著這邊來。

    半路上就遇到宣講吆喝的騎兵,一詢問才知道趙進領著大隊人馬去救徐州,和團練們的害怕為難不同,這幫鹽販私梟稍一合計就決定加入進來,趙進殺響馬滅僧兵大破雲山寺的事跡官面民間不知道,江湖上早就傳遍,大家都覺得趙進有勝算,這一鋪值得賭一賭,不管是進爺的人情,還是接下來趁亂打劫,都有大便宜賺。

    「進爺,這夥人也算是廝殺漢,不過比不得咱們趙字營,而且靠不太住。」嚴黑臉倒是知無不言。

    趙進點點頭沉聲說道:「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嚴黑臉你有功,我記著的

    嚴黑臉上的忐忑登時換成了燦爛的笑容,自己也堵對了這一鋪

    「老爺,前面有五騎自稱樂家兄弟,說是要來和老爺一起去救徐州」嚴黑臉這邊的事情剛說完,又有前面游動的騎兵回來稟報。

    嚴黑臉說完之後還沒去往後隊,趙進直接看向他,嚴黑臉知趣的解釋說道:「進爺,樂家五兄弟是撈浮財的,幾個人本事不差,又有馬匹,有時候給大戶看家護院,有時候則跟著桿子幹活,反正是誰給銀子就給誰賣命,徐州地面上也有點名氣。」

    「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嗎?」趙進開口問道,嚴黑臉回憶了下,搖搖頭說道:「他們兄弟幾個在本鄉本土求食吃的,而且住在樂家村,真要做了那樣的事情,早就呆不住了。」

    說話間,已經看到路邊有五名大漢站立,身後帶著坐騎,一看趙進他們過來,其一名大漢大喊說道:「進爺,小的樂家兄弟,願意隨進爺一起去救徐州,請進爺指派」

    「好漢子,趙某不會虧待你們,騎馬跟上,聽董冰峰的指揮」趙進笑著擺手說道。

    那五個人齊齊作揖,然後翻身上馬,跟人打問誰是董冰峰。

    之所以問有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是擔心那些翻了重罪的江湖人藉機洗白,一同過去援救,就有了官府和趙進的人情,等於是托庇過來,趙進可不願意被別人鑽了這樣的空子。

    「五里莊團練八十七人,願同進爺前去救援徐州」

    「跟上來」

    「小的白家兄弟,願聽進爺驅策,救援徐州」

    「跟上來」

    「在下楊繼盛,帶家丁壯三十口,願從進爺一同救援徐州」

    「跟上來」

    「永固山」

    「趙家圈」

    「房村集」

    隨著隊伍的行進,在路邊總有或多或少的隊伍人群,他們有的裝備精良,弓馬齊全,有的只有幾口刀幾把槍,其餘的都拿著農具,還有的只有削尖的木棍,他們有的是江湖人,有的是村莊裡的鄉勇團練,還有的沒什麼來歷,就是覺得該去救徐州,就拿著手邊的家什趕過來。

    趙進總算明白如惠要安排騎兵沿途宣揚了,本來自己只是召集了何家莊周圍和來到何家莊避難的那些人手裡的鄉勇團練,而現在許多知道這件事的人都主動加入進來,面對徐州城下幾萬流民,多一個人的力量也是好的。

    從何家莊出發一個多時辰之後,趙字營本隊之外的人馬已經覺得枯燥,開始擔心戰場上的遭遇,士氣也變得低落,可隨著沿途不斷有人加入,大家的情緒漸漸高漲起來,原來咱們這是義舉,是萬眾來投的,這事做得光彩,不管先來後到,大家都感覺自家慷慨豪傑,人人挺胸抬頭,幹勁十足。

    除了沿途加入,要跟著趙字營一起去城下救援廝殺的力量,沿途的村莊聚落還主動做出了犒勞的表示,剛出發那一個多時辰,路過第一個村莊的時候,裡面只來得及端出熱水,牽了兩頭羊出來,趙進自然是推拒,等到了第二個村莊的時候,那邊已經燉肉烙餅,大隊一過來就端出犒勞。

    眼看著就要到午飯時分,趙進吩咐後面的馬車收下,然後照價支付了銀錢,那個犒勞的村莊還和趙進推拒了半天。

    平時大伙混桿子、跑江湖,各處唯恐避之不及,團練鄉勇也未必怎麼招待見,經常有人在背後吐口水罵娘,說這是給大戶當狗,可今天不同,沿途百姓都是滿臉熱情,拿出平時捨不得吃的好東西出來犒勞,這樣的待遇大家那裡感受過,一時間這幹勁又多加了幾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3 11:35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4-11 15:49
第二百九十七章 城前攻守
   
    又有十幾個人過來彙集,不過這次趙進沒有接收,反倒是怒罵著把人趕走,因為這次這些都是不到十五歲的少年,純粹是熱血沖昏了頭,這個插曲讓隊伍裡一陣哄笑,氣氛輕鬆了不少。

    可走到這個時候,董冰峰的臉色卻變得越來越難看,趙進預先估計的盟軍之中,最有把握的就是徐州衛,那裡雖然大部分都是農夫,可習武之人的比例要高很多,弓馬嫻熟不少,組織性也不錯。

    不管怎麼說,如果衛所的人要來,現在早就該到了,但此時半個人影也無

    「他們肯定不敢出來,縮在裡面當烏龜。」一向低調的董冰峰憤怒說道。

    說完這句之後,他又是滿臉歉疚的對趙進說道:「大哥,我這件事沒有辦妥,我對不起大伙」

    「沒什麼對不起的,衛所裡也有老弱婦孺,也要人護衛,再說了,咱們趙字營本來就要自己去,有沒有人一起我們都要自己去」趙進朗聲回答,這樣才讓董冰峰神色好看了些。

    這時候遠處有一騎快速跑來,走在趙進身邊的吉香笑著說道:「大哥,前面又有人來投」

    話說了一半,吉香就改了口:「是齊家三兄弟裡的老大,他是從城那邊過來的」

    趙進在何家莊起床的時候,徐州城西的流民大隊也醒了,他們不是被吵醒,也不是被餓醒,而是因為聞到了食物的香味,好像是糧食,好像還有肉

    昨天流民們把徐州城池周圍的村莊洗掠一空,每個人多多少少都吃了些東西,這麼多天下來,大家就從來沒有吃飽過,這點東西根本不頂事,反倒讓飢餓感更加濃烈,現在聞到這樣的香氣,肚子裡就好像著了火。

    大家掙扎著爬起來,發現流民各隊之間,不知道什麼時候擺上了大鍋,這些鐵鍋或許就是昨天那些村莊裡的東西,鍋下面生火,鍋裡冒出一陣陣香氣。

    吃的很多人從懵懂中清醒過來,第一個反應就是衝過去,搶一口吃的,別讓別人搶走了,可衝到那鍋跟前,立刻就被打了回來,還有人沖的太過瘋狂,被打也不肯後退,鍋邊的人卻動了刀子。

    慘叫聲聲,血流滿地,饑民流民們都被嚇住了,大家這才注意到鍋邊有拿著刀的青壯漢子護衛,這些護衛裡也有流民出身的,他們都是被「好心人」香頭選中的,平時就能吃的好些,現在看他們嘴角還有食物的殘渣,想來已經早吃過了。

    雖然都是苦出身,還有同鄉,甚至是親戚的關係,可這些流民出身的青壯漢子沒有一點的心慈手軟,只是護住那口鍋。

    饑民流民們再怎麼瘋狂,他們想要吃東西也是為了活下去,在死亡的威脅下,沒有人敢亂來了。

    「彌勒慈悲,能拿來的吃的都拿來了,大伙不要亂,一人一碗糊糊。」那些「好心人」傳頭們吆喝著說道。

    不亂是不可能的,流民們直接圍了上去,你推我搶,彼此推搡廝打,叫罵哭喊,外面如何亂,裡面並不理會,進了那個範圍如果不守規矩,那立刻是棍棒甚至刀劍招呼。

    喧鬧和紛亂中,流民們吃完了「早餐」,每人一碗糊糊,糊糊居然是米面,似乎還有葷腥,這一碗吃下去,雖說可以⊥人有力氣撐一天,但卻沒有絲毫飽腹的感覺,反倒是讓人想吃更多的東西。

    「打開徐州吃饃吃飽」

    「打開徐州吃肉」

    吆喝聲開始此起彼伏,這些日子流民們每天都被灌輸開了徐州會怎樣,吃不盡的白面干糧和燉肉,全家能能在這邊安生下來,從山東一直到這邊,每天都在飢餓中,每天身邊都有同伴死去,本來已經漸漸麻木,但過河之後,卻吃的比從前多了,從前兩三天才能有少少的一頓,可這兩天卻吃到了更多的東西,似乎感覺到肚子裡有存貨了,這種變化讓人情不自禁的去相信,

    一人喊,十人喊,百人喊,很快所有人都跟著吆喝了起來,徐州城西邊的流民營地沸騰了,四下的烏鴉禽鳥都被驚上了半空。

    「開了徐州有吃的,開了徐州」每個人都在大喊,大多數流民的面孔已經扭曲,雙眼透出瘋狂。

    徐州城頭也被驚動,能看到有人從垛口向外看,還能看到人影慌張的跑動,城頭也升起了白氣和煙塵,那是在燒水燒油。

    「彌勒慈悲,咱們在山東餓著,家人餓死在身邊,誰家沒經歷過,鄉親、親戚、爹娘、夫妻、子女,都一個個餓死在身邊,憑什麼咱們這麼苦,他徐州就能每天吃飽喝足,憑什麼,我們不服」每個香頭隊長都在嚎叫著講述,圍在他們周圍的流民聽得淚流滿面,捶胸頓足,跟著齊聲嚎叫:「不服,不服,憑什麼」

    「填上壕溝,把土包壘砌到城頭去,咱們進城,咱們進城」有人大喊,下面如雷回應。

    徐州城頭有人破口大罵,可是下面根本聽不清楚,城下的聲音太大,城頭也是聽見,有人氣得雙眼發紅,在那裡扯著嗓子嚎叫道:「徐州也餓死人了,徐州也有許多吃不上飯的,你們這些混賬」

    「讓徐州的雜碎上去填壕,不去的就戳死他們」有人吆喝著說道,昨天被俘虜的兩千多老弱婦孺被推到了最前面,他們身後是拿著削尖木棍的流民,惡狠狠的叫罵逼迫,讓這些百姓向前。

    昨夜早就預備好了很多裝土的袋子,就交給徐州這些被俘虜的百姓背著,讓他們去添西邊的護城河。

    「都退回去,過來可就射箭了」有人吆喝著說道,還有人拿起一塊大石丟了下來,大石凌空落下,在護城河裡激起好大水花,那些被驅趕的徐州俘虜百姓立刻向後退去。

    尖利的慘叫聲響起,大家都是看過去,只看到一個神色呆滯的流民,他手裡的削尖木棍前端已經被鮮血染紅,這好像是個信號,流民們吼叫著向前刺去,徐州俘虜百姓一個個的倒下。

    在死亡的威脅下,這些人終於向前動了,到護城河邊,把布袋裡的土傾倒在護城河裡。

    天干久旱,徐州的護城河雖然沒有干涸,可也就是剩個淺底,一袋袋土倒進去,很快就是顯出成果。

    城頭上一陣吆喝,石塊呼嘯著被丟下來不少,可除了在護城河裡激起水花之外,並沒有傷到什麼人,畢竟護城河和城牆還有距離,城頭上的人也丟不了那麼遠。

    這樣的效果讓填河的人動作更快了些,眼看著被填的這段河道越來越窄,城頭上的人愈發焦急,大家吆喝著舉起垛口後的石塊,還有人吆喝著附近的兵丁向下射箭。

    「都停住打不到就別浪費東西」正在這時候,快步走過來的王把總大吼說道,城頭的躁動頓時安靜了下去。

    王把總從垛口外探頭出去看,臉色也是難看異常,嘴裡念叨說道:「流賊怎麼會了韃子的法子?」

    念叨一句,回過身又是大吼說道:「等人到了城牆根再動手,不要射箭,咱們這二十幾張弓有個毛用,留著等我號令,都拿石頭拿滾木的記得,向下砸,別向外扔」

    說到這裡,邊上的梁把總也是臉色難看的說道:「好賊人,居然知道避開墩台,謝家的那個,你領著人去堵住內城門洞,快去」

    開始時這王把總還想著出城衝陣,可這時候那還敢出去,只能把甕城內門堵住。

    城下流民呼號湧動,在徐州俘虜百姓的後面,同樣有大批背負裝土口袋的流民,沒那麼多布袋,很多人都是拿著自己的破爛衣服,他們自己則是赤身**,而在更遠處略高的地方,徐鴻舉幾個人都是站在那裡,身邊的侯五開口說道:「草原上的韃子沒什麼攻城的家什,一般都是繞著城走,一到攻城的時候,就去抓來附近的百姓,讓他們衝在前面人命填,本鄉本土的誰也下不去手,城下哭,城上也在哭,士氣跌的厲害。」

    邊上的夏仲進也開口說道:「這次咱們還有別的準備,如果就是硬攻,南岸和鄰近的人口要全部搜過來,一起填進去。」

    徐鴻舉面色嚴肅的點點頭,伸手在前面虛劃了個圈子,把大隊流民都圈了進去,開口說道:「你們是把這些雜碎當成自己人了,他們的命不值一文,隨便死就是了。」

    「二爺,話是這麼說,不過咱們這次要弄的妥帖些,別讓有心人看出來蹊蹺,就讓人當成是流民絕望攻城,這幾萬人到最後不知道能剩下多少,但剩下的肯定是本教的忠心鐵桿。」侯五沉聲說道。

    夏仲進也跟著說道:「有不少好苗子,敢打敢殺的,如果能吃飽了練練,將來管用的很。」

    徐鴻舉嗤笑了聲說道:「蹊蹺早就能看出來了,幾萬流民一路來到這裡,還有船過河,誰都能看出來不對。」

    「淮上流民三十萬,徐州和淮安也有流民,河南也有流民,南下求食,古怪是古怪,也能說得通,二爺,河應該填平了,現在該死人了。」夏仲進估計著說道,因為遠遠看過去,城頭丟下的東西一下子密集起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3 11:3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4-11 17:03
第二百九十八章 死又何妨

    」二爺你看,咱們選這個位置距離那西邊的甕城要遠些,如果距離那甕城近了,咱們爬牆的時候就會被左邊攻擊,而且守軍會在甕城裡集合殺出來,到時候亂了陣腳,兩邊凸出的馬面距離也稍遠,不太用顧及。」侯五遠遠的指點說道,徐鴻舉緩緩點頭。

    城池並不是個正方形或者長方形,在城門處往往會有個凸出部,這裡有裡外兩道城門,中間被城牆圈著一片空地,這一部分就是甕城,戰時敵人若打破外面的城門,裡面還有一道防線,城內的部隊也在甕城的空地上集結整隊,然後關內門開外門出擊。

    馬面就是墩台,指城牆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個前出的高台,可以攻擊攻城爬牆的敵人,可以掃清城牆防禦的死角。

    只不過甕城的規制要地都能做到,馬面墩台這個往往做不到全無死角,眼下流民們選的這個位置,兩側的馬面墩台只能開滿弓才能射到,但哪有那麼多的弓箭可用?

    泥土、屍體很快就把不怎麼深的護城河填平,被俘虜的徐州百姓又背著土包土袋向前走去,這時候,城頭開始投擲木石了。

    「我是徐州百姓」

    「我經常在城門這邊擺攤」

    這些被俘虜的百姓都在哭喊,城頭砸下的東西卻沒有絲毫的減少,三丈多高的城頭上拋擲下來的重物,足夠殺人了。

    慘叫呼喊交織成一片,城下幾十人被砸死之後,被俘虜的徐州百姓一哄而散,丟下手中的東西啊向後跑去,可流民們怎麼會讓他們逃走,那削尖的木棍惡狠狠的戳下去,又是不少性命丟下,只得再背土去城下,然後再被砸死,這麼週而復始

    「剩下一百的時候報過來」侯五對一名漢子喊道,那漢子答應一聲,又是向著城牆那邊跑去,他身上穿著破爛衣衫,看起來和流民沒什麼區別。

    徐鴻舉看著人聲鼎沸的前方,又看看東邊的方向,悶聲說道:「現在就要開始嗎?」

    「還不成,這種要緊關頭,必須要在這邊下死力去攻,別處才有機會,等俘虜來的徐州百姓死光了,就讓大隊上去」邊上的侯五沉聲說道。

    在被攻打的城下已經有了個泥土和屍體組成的斜坡,被俘虜的百姓又被逼回來的時候,開水從城頭傾倒下來,有人直接就被燙死在城下,慘叫聲震天動地,往來幾次,被俘虜的徐州百姓沒有幾個人了。

    或許是因為開水澆下的場面太過駭人,那些拿著削尖木棍的流民也呆滯了下,整個場面有了些許的安靜。

    城頭上的兵丁們還好,差人和團練們都是哭喊著投擲東西,城下那些人可是徐州本地的百姓,沒準還有自己認識的熟人,可在這個時候,什麼都顧不得了。

    「還傻愣著干什麼,快他娘的搬東西,快」城頭軍官和各級頭目都在大喊,城內的民壯團練川流不息的把用掉的東西補充上來。

    「真要被流賊開了城,怕是肉都要讓他們吃了,都打起精神」王把總吼了兩句就詫異停下,轉身朝著城下看去。

    剛才還有點安靜,好像在流民大隊後方有人大喊什麼,然後這喊聲從後向前傳遞,喊聲越來越大,到最後成了巨大的聲浪,城頭有人在大喊,可卻發現身邊的人聽不到。

    「開城吃飽」「開城吃飽」城下的每一名流民都在這樣大喊,前面的人開始奔跑,後面的人開始奔跑,整個大隊都開始向前湧動,幾萬流民好似海浪,在這個瞬間突然有了海嘯,好像要把這段城牆衝垮,把整個城池淹沒。

    那王把總嚇得後退兩步,隨即反應過來,大吼說道:「砸,砸,砸死他們

    不用他大喊,垛口後面的每個人都舉起手中的東西向下砸去,每一塊石頭丟下去,每一根木頭砸下去,都有血花飛濺,可沒人能聽到慘叫,因為整個場中到處都在吼叫。

    王把總喊完之後,晃晃頭自言自語說道:「我怕個鳥,他們這麼傻沖怎麼可能上來?」

    城下的流民並不是一股腦的湧到城下,其實是按照平時已經分別開的各隊輪流上前,把扛著的土丟下,或者直接倒在城牆前,自己成為了斜坡的一部分

    石塊、滾木、開水都不斷的傾瀉而下,前面的人死掉,甚至沒來得及死掉就被後面的人踩死,城下的屍體和泥土迅速的堆積起來。

    流民們再怎麼狂熱,再怎麼懵懂瘋狂,他們也不是真正的瘋子和傻子,隨著進行,他們也知道衝上去會死,也有清醒的人想要落在後面逃走。

    「他是妖孽」「他想拖後腿」一旦有人想要逃跑,每隊裡的骨干就聲嘶力竭的大喊,隨即拿著手裡的刀棍撲過來,將人驅趕回去,一向是慈眉善目的好心人手裡也都拿著兵器,殺死每一個想要逃的。

    在這樣瘋狂的氣氛下,清醒的人來不及逃避,更多的人已經被這個狂熱瘋狂的氣氛同化,不管不顧的向前。

    「死了痛快,死了不用受罪」城下也有人這麼大喊,或許這樣的喊叫才是流民們的心聲,幾年大旱,家裡的莊稼死絕,沒有飯吃,可催繳租稅的地主和官差卻絲毫不手軟,只能賣地賣房,賣兒賣女,即便這樣還是無法維持生計,看著一個個親人餓死在身邊,甚至有人吃親人的屍體。

    自己不想這麼做,逃荒到外地,遇到了和自己差不多的人,每天除了飢餓就是飢餓,身邊的人已經不像是人,看著好像地獄裡的惡鬼,每天沒完沒了的走下去,說是去南邊能活下去,每天都在飢餓之中,每天身邊的人都在死去,那些好心人再說什麼燒香和彌勒,有些人的確能吃飽了,但更多的人沒這個機會,女人要和婊子一樣用身子去換。

    今天來到城下,看著近四丈高的城牆,雨點般砸下的石塊滾木,慘叫著的同伴,終於明白一切都是假的,這樣的日子還不如死了痛快,死了就不用遭受這樣的苦難,只是死前也要拽著別人

    到了這個時候,城下流民的情緒真正瘋狂了,堆起的那個斜坡迅速的變高變寬,距離城頭越來越近了。

    「倒油快倒油」有人大喊著下令,可油鍋不在正對斜坡這邊,幾個人手忙腳亂的運過來,卻不小心翻倒灑落,外面的流民沒什麼事,城頭上卻有人在大聲慘叫,滾油燙傷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手忙腳亂之下,還是有滾油倒了下去,再怎麼瘋狂的流民也敵不過燒開的滾油,一股熟肉的氣味瀰漫,無數人在斜坡上慘叫扭動,很快就沒了聲息。

    城頭也好不到那裡去,就連守城的兵丁都忍不住嘔吐,估計以後很多人不會吃炸肉了。

    幾鍋滾油淋下去,總算把城牆附近清出了一塊空地,流民們的攻勢也慢了下來,因為他們昨夜準備的土包用的差不多了,要重新開始挖土向前。

    城內城外都在呼號,城外塵土揚天,沒什麼人注意到太陽已經升起很高。

    孔家莊來的劉程率領手下在徐鴻舉等人左邊,保持著百餘步的距離,那些三山五嶽響馬盜匪一流,都圍在劉程的身邊。

    他們看著城下沸反盈天,各個都是目瞪口呆。

    「奶奶的,這還真是有大才,幾萬人就這麼被鼓動著去送死,要是時機合適,十萬幾十萬也不是不能。」劉程坐在馬上喃喃說道。

    「這徐鴻儒做教主之後,聞香教立刻在山東開花結果,現在江湖綠林誰不給他們幾分面子,真是了不得」有人在邊上接口說道。

    「現在這年景一年不如一年,這幫人豈不是越鬧越大」說這話的那人聲音都發顫了。

    劉程在馬上晃晃頭開口說道:「老少兄弟們,咱大伙不用操那麼多心,咱們大伙都做好準備,等城一開,咱們別耽誤了自己發財,四條腿要是跑不過兩條腿,那豈不是要鬧笑話。」

    這伙響馬盜匪這才轉了情緒,不少人在馬上哄笑出聲,有人更說道:「劉爺,咱們這次來是抹不開他家的面子,還真指望著破城發財嗎?這麼多螞蟻啃不動徐州城的」

    大家又是哄笑,笑的都格外大聲,有人還禁不住緊緊衣服,攻城這場面儘管是遠看,可還是讓人渾身發寒,看得稍微專注些,就覺得不似人間。

    「各位別笑,咱們又不是那些沒腦子的流民,大伙都知道他們教門下了多大本錢,這麼大本錢若是拿不下這徐州城,豈不是虧的太大了」劉程揚聲說道,眾人都是安靜下來。

    這邊說話也沒什麼隱秘,很快就是報到了徐鴻舉他們那邊,聽到這個,徐鴻舉冷笑了聲說道:「想得倒是明白,二位,第二波要開始了吧」

    侯五和夏仲進對視了眼,侯五點點頭說道:「土都裝的差不多了,二爺在這裡且看著,屬下要去前面盯著了。」

    說完之後,侯五接過一件破布袍子披在身上,在十幾名青壯漢子的簇擁下,朝著人群中走去。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3 11:33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4-12 12:16
第二百九十九章 城中亂 城門險
       
       
    徐鴻舉隨手拿過一個葫蘆,拔掉塞子喝了幾口,擦擦嘴說道:「大哥有些話沒說,不過我也懂的,別看木家還在東昌府,可他們的根子就在徐州,只要那個勞什子趙進在,他們木家的人回來就能做大,木家也有人想做教主,不把他們的局面打殘了,我大哥那個位置就不穩當,他木家是伺候老教主出身的,我們徐家就是下面燒香的」

    說到這裡,邊上的夏仲進咳嗽了聲說道:「二爺,有些話心裡明白就可以了,萬一傳到主上那邊,總歸不方便。」

    徐鴻舉點點頭,把手裡的葫蘆遞給夏仲進,盯著城池的方向說道:「城內就要動手了吧?」

    「老五這次去就是個信號,城內的人馬上也要跟著發動,二爺,屬下去那邊等著了,二爺這邊也要小心,孔家莊那幫人不是什麼善心的。」夏仲進抱拳向南走去,徐鴻舉笑著點點頭說道:「我也是廝殺漢出身,誰也不會怕誰,你放心忙你的。」

    夏仲進點點頭,同樣有十幾個人簇擁著向另外的方向而去,走出去十幾步,徐鴻舉吆喝說道:「老夏,那什麼趙進會不會領著人來救徐州?」

    「他怎麼會有這個膽子,別說他,這麼大的場面,就連官兵都要彙集了才能過來,二爺放心就是」

    「我不怕他來,我就怕他不來,收拾了這小子,沒準木老二還要念我個人情。」徐鴻舉哈哈大笑。

    徐州西邊的城頭,駐軍的王把總和梁把總,衙門的陳武和趙振堂,團練的高宏源都在這邊,到了現在誰都能看出來流賊主攻的方向就是西邊,徐州城內的力量也在朝著這邊集結。

    「流賊這是瘋了?」高宏源納悶的說道

    「別管瘋不瘋了,高大官人,你先去將爺府邸那裡,領著人把奶奶和少爺護好了,真要有個不好,領著朝東門走,你先去,這裡不用你操心。」那王把總說話很不客氣。

    但話裡的意思大家能聽明白,那高宏源作揖抱拳開口說道:「那我就去了,各位所做,我會和我姐夫說的。」

    說完之後,高宏源快步下了城頭,沒人顧得上去送,梁把總皺著眉頭說道:「老陳,你要留些差人在城內,我就擔心城裡會有亂子,到時候裡外都出事,咱們顧不上,老趙,現在這局面你也看到,我們兩個把總把人準備都集中到西邊,你領著團練顧著其他三處,現在我們顧不上了。」

    「這伙流賊裡面有明白人,他娘的,選這個位置都逼開了馬面和甕城,

    陳武和趙振堂也神色嚴峻的點頭,正這時候,聽著有人吆喝著上來「小心炭火」「你們幾個要不停提水上來」,轉頭看過去,發現是穿著軟甲的王兆靖,正在指揮民壯們搬運東西上來。

    「各位叔伯,小侄覺得滾油存量不多,應該用在要緊時候,平常時候用滾水一樣可以傷敵」王兆靖上來施禮,開口說道。

    趙振堂搖搖頭說道:「你今年就要考舉人了,過來沾這麼多血氣干什麼,回家守好,這裡不用你。」

    「趙叔,多一人多一份力,若是趙兄在城內,也會這麼做的。」王兆靖慨然回答。

    「你倒是奇怪,一個讀書種子居然好武,而且還不是來添亂。」邊上王把總粗聲說了句,臉上卻有笑容。

    那梁把總開口說道:「既然你要幫忙,就去北門那邊,這裡我們幾個都在,其他幾處倒是沒人管了,你去盯著吧」

    王兆靖躬身示意,轉頭大步去了,等他下了城頭,陳武開口說道:「你莫要覺得他幫不上忙,他們練出來那些小子,加上城內混混裡的廝殺漢,未必就比你們的兵丁差,不過去別處也好,他不出事最好。」

    「他爹那可是京師御史,知州和我們將爺還等著他爹來收尾那,這小子萬一有個好歹,怎麼擔待得起。」梁把總開口說道。

    「不過這小子不討厭,沒那些讀書人的酸氣,到時候」王把總跟著說道,話沒說完,城外的喧嘩又起,剛剛後退些許的人浪又是向前湧來,第二波的攻擊開始了,城上咆哮,城下呼號,塵土仰天。

    萬曆四十四年夏季的徐州城下,遍地殺戮和死亡,好似地獄。

    王家宅院裡單獨闢出一處供何翠花和趙家的下人居住,說是下人,其實就是趙三夫婦,還有趙進收留的那對兄妹,王家上下都知道這是貴客,伺候的很是慇勤。

    除此之外,照例守衛趙家的十名趙字營的家丁依舊在這邊,王兆靖還安排了自家五個精悍的護院幫忙,在最外圍還有從陳二狗、殺豬李那邊抽調的三十名混混看護,趙進母親的安危可是第一等的大事,王兆靖還特意留下了兩個會騎馬的,一有事就去求援。

    「嘖嘖,這公子哥看著富貴,殺人一點也不手軟,那幾個趁火打劫的都被他當街宰了」在外圍的混混們都在閒聊,現在街面上也看不到什麼人,城外的沸反盈天城內隱約也能聽到,讓他們心裡忐忑焦躁,卻又不能去別處,只能閒聊了。

    「那也是和進爺這些年一起練出來的武藝,身手能差得了嗎?你沒見衙門的馬快過來,還笑嘻嘻的誇讚」

    「陳二狗和殺豬李肯定是有小心思,看到死人都傻眼了。」私底下他們可對這幾個頭目沒什麼尊敬。

    這兩個人正聊的高興,聽著身後腳步聲響,回頭看卻是王家的一個僕役拎著個食盒走過來,到跟前打開食盒,裡面卻是白面包子,聞著香氣十有**是豬肉大蔥的。

    「二位辛苦了,家裡管事讓小的送飯過來。」那僕役很是客氣,兩名混混已經連嚥了幾口口水,白面肉餡的包子,他們一個月也吃不了幾次,今天卻開葷了。

    兩個人也不嫌燙,抓起包子就大吃起來,油湯順著嘴邊流下,那僕役送到這邊應該是告一段落,站在那裡說道:「外面幾萬流賊,咱們這徐州不知道能不能守住,」

    一個混混三兩口吃下一個,然後又抓起個包子,含糊著說道:「怕個,當年白衣賊過徐州的時候都沒打下來,那是騎著馬的亡命,外面這些餓掉了半條命的能干什麼。」

    所謂白衣賊是幾十年前的所謂白衣神兵,是養馬的馬戶造反,這些人南下北上,也曾路過徐州,圍攻多日卻沒有打下來。

    王家的不少僕役都是從京師那邊跟著回來的,對這些典故也不懂,只是在那裡點頭。

    「怎麼回事?」一個混混叫了聲,這邊三個人都能聽到急促的腳步聲,還有悶聲的吆喝:「站住」

    兩個混混把手裡的包子一丟,都是拿出了自己的兵器,無非是短刀斧頭,看著眼前路口有一個中年人狂奔過來,身後跟著十幾名漢子,稍一分辨就能看出那中年人是被後面的人追。

    「救命,救命,我伺候過進爺」跑在前面那中年人撕心裂肺的喊道,追他的十幾個人也從懷裡扯出了兵器。

    兩個混混本來想要讓開,聽到「進爺」這個稱呼立刻停住,一個混混扯著嗓子大喊道:「兄弟們,這邊有人硬闖,人多擋不住,大夥快來幫忙」

    另一人怒聲喝道:「進爺和王公子的地盤,你們不知道死活了嗎?」

    在這徐州城內,報出趙進的名號足以嚇退大多數人,可追過來的十幾個漢子彼此看了看,居然拿著武器繼續前行,看他們殺氣騰騰的模樣就知道不對。

    就在這時候,那兩名混混身後有人湧出來,同樣也是氣勢洶洶「這地方都敢闖,不想活了嗎?」

    最外圍的幾十個混混本就距離不遠,本來這腳步聲就讓人覺得不對,這麼吆喝起來自然都過來了。

    跑在前面的中年人氣喘吁吁的,已經有點支持不住,一進這個範圍腳步踉蹌了下,直接趴在了地上,看著這麼多人湧出來,後面追趕的十幾個人停下了腳步,隨後他們看到了手持長矛的家丁出現在另一邊路口,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打過,有一人朝著地上吐了口,怒聲罵道:「叛徒,早晚要火燒了你。」

    這十幾個人扭頭向外跑去,到路口一拐就不見了蹤影,這邊混混和家丁們也知道守衛宅院要緊,沒人去追。

    「這不是燒香的鄭全嗎?」

    「據說他們兩口子是徐州地面燒香的大人物了,怎麼來這邊了?」混混們都是地頭蛇,自然認得。

    鄭全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起來,氣急敗壞的說道:「我兒子和閨女都給進爺做事,快派人去救我婆娘,快帶我去見王公子,我有十萬火急的事情去說,快去,不然這徐州城就危險了」

    他這一通話裡要做的事情當真不少,王家的護院和家丁頭目一合計,五名家丁,兩名護院再叫上幾個混混,護著鄭全一起離開這邊,這鄭全一開口就把進爺名號爆出來,又扯上這徐州的安危,誰也不敢輕忽。

    護院家丁們拿著兵器,但真正起作用的倒是混混,這幫人沒走出幾條街道就遇到了相熟的,立刻喊人到處報信,不多時,又有幾十個混混過來,一幫人去了王家那邊繼續護衛,一幫人跟著這一隊,人多壯聲勢,剛才追鄭全的可也有十幾個。

    鄭全的宅院距離這邊不算太遠,一干人匆匆趕到卻看見院門屋門都是敞開,看到這些,走在人群中的鄭全腿就是一軟,險些跪在地上,大家直接這麼衝了進去,屋子院子一片狼藉,顯然剛有人進來搜檢過,這時候鄭全倒是有了精神,跑進廂房推開屋角的一個櫃子,露出了下面的地窖。

    「家裡的,你在嗎?」

    地窖裡傳來一聲回答,鄭全身子一軟,這次則是因為放鬆了,不過他甚至都沒顧著打開地窖的蓋子,轉身就說道:「勞煩幾位帶我婆娘去王公子家,現如今也就是那裡能安全點,我現在就要去見王公子,大事,天大的事」

    信或不信的,看到鄭全家裡這個樣子,他又是如此惶急,而且混混們都說這個人是城內燒香教門裡的頭目,大家也都跟著鄭重起來。

    去了西邊城牆找,卻得知王兆靖被打發到北門去了,大家急匆匆的又去北門那邊,王兆靖又是不在,領著鄭全的人們索性兵分兩路,一路帶著鄭全去東邊,一路則是騎馬去南邊找人。

    「趙字營幾十家丁,咱們王家三十護院,加上城內市井裡可用的青壯,咱們這幾百人未必就次於官兵和團練,可他們偏把我當孩子對待。」王兆靖在城頭抱怨說道,此時他正在東邊的城頭上。

    北門是凶門,加上多少年來外族入侵都是從北向南,所以各處城池的北門一般都是堵死不用,說白了這裡就是一面城牆,守備起來相對容易,王兆靖看了看那邊的警備,就帶著人來到了東邊城牆上。

    對王兆靖的抱怨,站在他身邊的河叔只是笑著說道:「少爺,他們可不敢讓你有個閃失,徐州上下還等著老爺幫他們兜底。」

    這裡面關節,大家心裡都是清楚,王兆靖一愣,苦笑著搖搖頭,他看向城外說道:「流賊只是盯著西面不放了,這幾邊都是安靜的很。」

    河叔剛要說話,卻看到了上城牆的人,皺眉說道:「你不在家裡看著,來這邊干什麼?出事了嗎?」

    上來那人卻是王家的一名護院,那護院一閃身,鄭全就朝著王兆靖跑了過來,河叔一愣,手已經按在刀柄上,那鄭全來到跟前直接跪下說道:「王公子,聞香教城內的教眾要打開城門,放外面的流賊入城。」

    「什麼?」王兆靖一愣,隨即大驚,剛要開口說話,他的話語卻被西邊突然爆發的巨大喧嘩淹沒,那邊又開始攻城了。

    「。半個月前城外有傳頭入城,進城之後卻不聽號令,也不知道蹤跡,就在早晨有一個相熟的人跑過來見我,說傳頭們要打開城門放流賊入城,說完這個他出門就被人砍殺了,小的把婆娘藏在地窖裡,從後院翻出來報信,王公子」鄭全拚命控制著聲音,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喊出來。

    王兆靖呆立了下,晃晃頭馬上反應過來,開口對河叔說道:「河叔,怪不得這幫流賊敢這麼猖狂的攻城,他們是有了把握,三處城門,他們會從」

    話還沒說完,卻聽到附近有人大喊道:「快看城內,好多人聚過來了,干什麼的。」

    王兆靖急忙走到城牆邊緣,向城內的方向一看,發現許多人從各個街道彙集而來,都朝著城門這邊走來。

    「都瘋了嗎?都瘋了嗎?」王兆靖念叨了兩句,直接把劍抽了出來,大吼說道:「我帶來的,跟我下去」

    一聲吆喝,趙字營的家丁還有王家護院,市井抽調來的漢子都跟了過去,二百多號人從城頭下急忙走下。

    在下面守著城門的有二十幾名兵丁還有差役加上團練也有近二百號人,他們個個也是緊張無比,為首的幾個頭目一直在大喊說道:「你們來干什麼,快退回去」

    「再向前一步,格殺勿論」趕到城下的王兆靖一聲大吼,他手中的劍舉起,身後的人也都亮出了兵器。

    正在向前走的人都是停下了腳步,臉上露出惶恐的神色,現在這一干人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過來的這些人都是老翁老嫗,還有些中年婦人,這時候全城百姓不是躲在家裡,就是被征發幫忙,這些人應該是躲在家裡,來到這邊干

    王兆靖也覺得不對,直接用劍指著一名婦人說道:「這位大嫂,這兵荒馬亂的時候,你來這邊干什麼?」

    那婦人一看到這寒光閃閃的利刃,臉色變了,腿也軟了,站在那裡直接打起了哆嗦,王兆靖不耐煩的又是喝問一句,才帶著哭腔說道:「傳頭那個上面說,來這邊燒香磕頭,就能保住咱們徐州不被流賊打破,還說要不來,神佛要降罪……」

    身後那些老翁老嫗都跟著點頭,信神佛的大都是這類糊塗人,看他們的神情倒也不像是作假。

    王兆靖一愣,若是聞香教想用這些人打開城門,那豈不是笑話,這些過來的人都已經不敢向前,甚至有人已經扭頭轉身了。

    「城外有流賊,城外有流賊」城頭上又有人大喊示警,王兆靖心裡又是一驚,難道真的是彼此勾結。

    「河叔,你在這邊看著,我去城頭看看。」王兆靖囑咐了一句,快步順著台階上了城頭,城門外的確有幾千流民,陣型看著倒是比西邊的大隊整齊不少,可依舊顯得鬧哄哄的。

    「王公子,咱們這邊人少,去西邊求援吧」有人大喊說道,在這邊沒什麼位置高的,王兆靖過來就是首領。

    城外那些流民突然鼓噪起來,呼號著向城下衝來,城頭上的人都被這突然爆發的呼號震了下,各自緊張的戒備起來,正在這時候,卻又聽到城內有人扯著嗓子大喊:「打開城門迎神佛,打開城門迎神佛。」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3 11:32 編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4-13 12:29
第三百章 城下

    不光一個人在喊,最起碼十幾個人在聲嘶力竭的大喊,王兆靖心猛地揪起,難道自己剛才看走眼了,難道那些老人和婦人就是聞香教過來奪門的教眾。

王兆靖深吸一口氣,握緊了劍柄,看來要拼了,他勉強鎮定下來,可城頭上的其他人卻已經慌亂起來,有人對著城外,有人想要回頭看看城內,都好像沒頭蒼蠅一樣。

  “都他娘的聽我號令”王兆靖大吼了句,一腳踹翻了身邊一個亂晃的,順手抓起一根長矛朝著四周抽打下去,誰也沒想到這等世家公會這般暴怒,連抽帶打,秩序居然維持了下來。   

慌亂平息,王兆靖才聽清城內的哭喊,走到邊上一看,沒什麼人衝過來奪門,那些湧過來的徐州百姓正在哭喊著四處亂跑,有幾個被擁擠到城門方向的,根本不敢面對兵丁和團練們的兵器,直接跪在那裡連連磕頭。   

下面亂成一團,根本不知道誰喊出了那句話,只知道那句話喊出之後,所有百姓都被嚇到了。   

難道就是為了煽動這個混亂,城外什麼動向,王兆靖急忙轉身跑到垛口那邊,城外那些流民也在填埋護城河,可看他們這個速度,只怕一百年也不會把河填平。   

王兆靖鬆了口氣,伸手在額頭抹了把汗,回頭卻走向不知所措的鄭全,惡狠狠的盯著對方說道:“這就是你說的里應外合,這不是個笑話嗎?”   

  鄭全惶恐的前後看看,突然咬牙說道:“王公,要是個笑話,小的不會被人追殺,告訴小的消息那人也不會被殺”   

“棍那幾個平時膽不小,怎麼剛才一鬧起來就要去西邊求援”身後有人笑著說道,這幫人剛才也被嚇得要命,這時候卻有心思取笑別人了。   

聽到這些的王兆靖突然愣住,一把推開面前的鄭全,朝著城下跑去,到了城下之後,顧不得那亂糟糟的局面,直接對河叔說道:“河叔,你守在這裡,能用的人我全部要帶走,西邊危急”   

說話間,王兆靖翻身上了坐騎,舉起劍喊道:“跟著我來的,跟著我走    也只能這麼大吼,因為他帶來的人太雜,不過聽到他這個吆喝,各路人等都是齊聲答應,騎馬走路,急忙跟上。   

西邊殺聲震天,城內街道上空無一人,王兆靖滿頭大汗的騎在馬上,他還不敢驅馬太快,怕甩下身後的隊伍,他一手握住韁繩,一手握緊劍柄,這時候,只有兵器才讓他感覺到安心。

   流民主動的西邊城牆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在徐鴻舉所在的方向,能看到屍體和泥土壘砌成的斜坡正在越來越接近城頭,流民們蜂擁而上,有的躲避不及,直接被從兩邊擠下去,現在那斜坡高處已經離地很高,這 麼摔下去往往就是活不了了。   

之所以速度加快,是因為徐鴻舉他們徹底撕破了臉,輪流驅趕各隊流民向前,誰遲疑不前的,立刻格殺勿論。   

一直隱藏在大隊流民之的聞香教骨於,還有這段日發展起來的流民信徒,都拿著兵器惡狠狠的逼迫,此時沒人講什麼慈悲,也沒人顧念從前的情誼,只有一件事,不背土上去只有死。   

除了殺戮逼迫,一筐筐的烙餅就那麼直接倒在地上,一袋土填到斜坡上,回來就是換一個餅。   

這可是沒摻雜野菜草根的糧食餅,有這麼多糧食,為什麼先前不拿出來,有人有這個疑問,有人想要過去拿,可那邊卻有拿著鋼刀木槍的青壯守著,誰敢亂動,立刻不管不顧的砍殺刺殺過來。   

想要吃一塊餅,那就背土上去回來換,不去反正是個死,去了還能換口餅吃,臨死前也能做個飽鬼,被城頭木石開水滾油驚嚇住的流民們又是瘋狂起來,他們用手挖土,用自己的衣服裝著,踩踏著同伴的屍體,就那麼向上跑去,這種世道,死了更好   

流民們全力動員行動,而城頭防守反擊的力度卻比先前弱 了很多,木石依舊充足,開水比先前還要多,滾油一直是齊備,可沒什麼人敢露頭了。   

因為就這一波攻勢剛剛發動的時候,城頭上已經有些適應了的兵丁民壯呼喝著投擲木石,澆下開水,可剛剛露頭,卻有幾個人慘叫著翻身跌倒,居然被來自城外的弓箭射了。

流賊居然有弓箭,誰也沒有想到流賊居然有這種利器,幾個人箭,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結果又被射,大家立刻都不敢動了,貓在垛口後面發抖,生怕被弓箭奪命。   

其實被射死的人一共才五個,其餘的都是受傷,而且一共不超過二十支箭,敵人的弓箭數量有限,可誰也不願意當這個倒霉鬼,士氣更是大跌,流賊有弓箭,誰知道還有沒有別的。   

到這個時候,城頭上的幾個頭目都急了,王把總拿著刀鞘到處亂砸,逼迫大家繼續反擊,兵丁們拿著盾牌嚴嚴實實的遮擋,然後再投擲木石傾倒開水,可這樣的速度已經慢了太多,有幾個大著膽露頭的又是被箭射過來,倒是反應的快,沒有被傷到,可再也不敢抬頭了。   

城頭反擊的力度弱了,流民們的效率大大提高,但這個斜坡耗費的土方數量巨大,城下各處又被流民們踩踏的結實,現在已經需要專門取土才夠用,可這個時候的斜坡距離城頭也就一人多高了。   

“老梁,城東那邊也有流賊,你領著人過去 看看。”

城東求援的人已經到了這邊,現在這邊守的艱難,如果另一邊再被流賊突入,那就要崩盤了,在這兩位把總看來,只能用官兵去做主心骨,才能守住。   

“你這邊怎麼辦,賊人馬上就要登城了”梁把總擔心說道。  

  “怕個鳥,上城來老用刀給他砍下去,還真欺負咱們城裡沒人嗎?”王把總惡狠狠的說道,不光是他,趙振堂和陳武都已經拿出了自己的兵刃。

不管是官兵、差人還是團練們也都知道這個時候不對了,破城後的恐懼大過了被弓箭射的恐懼,一鍋鍋的開水開始被倒下去。   

“倒油”有人大喊,幾個人吆喝著用力,盾牌遮擋住他們身前,能聽到箭支射盾牌的動靜,幾大鍋滾油被傾倒了下去,能聽到外面的淒厲的慘叫聲響成一片,流民們終於又是退下去了。   

直到這時候,梁把總才有機會帶著兵丁去往東門那邊,現在都不敢直著身在城頭上行走,貓著腰快步離去,走出攻守這段城牆的範圍後,梁把總才直起身鬆了口氣,抬頭就罵道:“那幾個報信的兔崽呢,怎麼不見人,是不是逃到城裡去了。”     

說到城內,梁把總忍不住轉頭看過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城內有幾處起火了,白日里煙柱升騰而起,估計城外都能看得清楚。   

天於物燥,失火倒也正常,城內百姓自己就會去撲救,不會出什麼大事,梁把總嘟囔著罵了一句:“越忙越亂”     

起火之後濃煙滾滾這是免不了的,可這麼濃的煙,倒像是滿屋牛糞被燒著了,但這兵荒馬亂的時候誰還顧得上這個,周圍鄰居急忙去打水救火,生怕波及到自家。   

“二爺,起煙了”徐鴻舉身邊有人大喊說道,隔著城牆前揚天迷眼的塵土,想要看清的確不容易,不過的確看到了。   

徐鴻舉臉上露出興奮神色,向前擺手說道:“都上,都上,開了城,大夥有的快活”   

原本在徐鴻舉身前幾百名青壯漢,此時只剩下十餘個,徐鴻舉喊過來兩人說道:“去給那邊的馬隊傳信,讓他們向前湊,所有想跑出來的都宰了,事後有他們的好處。”     

立刻有人飛跑過去傳信,那邊一直看熱鬧的響馬桿們紛紛上馬,散開向著前面壓去   

幾大盆開水從正對斜坡的垛口澆下,正在倒土的幾個人慘叫著從斜坡上跳下,後面的人剛要跟上,卻從流民隊伍“嗖嗖”射出幾支箭來,守城的一人倒霉,被箭支直接釘在腦門上,守城的兵卒們嚇得紛紛縮頭,趁這個空擋,卻有流民們抬著一扇扇門板衝了上來,到跟前把門板搭在城牆上,現在踩著門板已經可以攀上垛口了 。  

“大夥拿好兵器,不用慌神,這幫流賊早就沒什麼力氣,等露頭就他們推下去”王把總一手拿刀,一手拿盾,怒吼著說道。   

城頭上的兵丁和團練們都是拿著長矛大刀,做好了肉搏的準備,守城的人少,進攻的人卻太瘋狂,而且還有冷箭發射,雙方這麼消耗下去,守城一方耗不起,還不如利用以逸待勞肉搏。

“快快上來了”有人顫抖著聲音大喊,外面流民的叫喊說明他們已經就在外面。   

吶喊一聲,一隻手扒在垛口牆沿上,一個流民頭露出半邊,早就等候在裡面的兵丁揮刀砍了下去,直接剁掉了那手掌,露頭的流民直接摔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4-13 16:14
第三百零一章 甕城有兩道門
   



    守在垛口前面的兵丁團練們放聲大喊,手中兵器不住的向前揮動,爬上垛口的流民都成了靶子。

    死的人一多,有更多的屍體墊腳,後面的人踩踏著就已經可以和垛口平齊,後面的流民手裡也有了兵器,他們把手裡削尖的木棍拚命的向前戳刺,甚至直接投擲出去。

    官兵和團練這時候也顧不得閃避,冷箭殺人可怕,面對面的肉搏反倒是另外一回事,怒喝叫罵,用盾牌推著向前,長矛和大刀不住的招呼過去,城頭垛口處已經被鮮血染紅,還沒有流民爬上城頭。

    可是流民數量太多了,死去的人為後面的人當了墊腳石,削尖的木棍同樣能夠殺人,官兵身上穿著的棉甲就是棉襖,團練們身上連棉襖都沒有,不少人被木棍刺穿。

    那王把總套著一身鎖子甲,揮舞著大刀已經砍了六個,邊砍邊罵:「你娘的,有這個本事,何必來打徐州,沿路多少縣城莊子都能打開。」

    這王把總根本沒想到流民居然如此敢戰,居然如此悍不畏死,但他不知道,驅使流民這麼不管不顧向前的不僅僅是生不如死的絕望,還有後面的驅趕,一隊隊擁擠上來,前隊想要轉身、後退、逃跑,都只有被後面殺死的下場,他們唯一的活路就在前方。

    即便前面的人不敢動作,被鮮血和屍體嚇破了膽,他們也沒有任何選擇,後面的人會推著他們向前,硬生生的擠到對方兵器下面。

    城頭上的守軍還有地利,可以居高臨下,不用攀爬後再動手,儘管也有死傷,流民們始終攻不上來,在這樣的情況下,那王把總還有餘力調換部隊,讓各隊輪流上前,免得體力透支。

    這王把總也是經歷過沙場的角色,知道死戰不退也有個限度,等過了這個限度之後,敵人就會潰散,現在這個局面,對守軍大大有利。

    「總爺,城門那邊出亂子了」有人跑上城頭大喊,王把總一愣,在城外的殺聲震天中隱約聽到了喧嘩和殺聲,這是在城內,這伙流賊居然在城內還有預備,城門若是被打開,一切都完了。

    恍惚之下,王把總身前兩個兵丁被冷箭射中,外面的流民趁著這空擋翻了過來,這還是流民第一次踏上城頭,外面響起了瘋狂的歡呼,那流民手握幾尺長的削尖木棍,站在那裡呆了下,隨即吶喊著朝王把總衝來。

    「老王」「老總」城頭驚叫聲響起,王把總反應過來,身子一閃,反手一刀劈了下去,那流民連招架都來不及,腦袋直接被劈掉,鮮血狂噴。

    王把總又是上前一步,直接戳穿了垛口上的一個敵人,收刀退回,幾名士兵補了上去,王把總深吸一口氣,大吼道:「衙門裡的趙大刀,陳武,你們能聽到嗎?」

    「在這呢」趙振堂的吼叫傳回來,他們率領團練民壯等在一旁,這邊亂成一團,根本插不進手。

    「你們快領人下去,堵住城門,城門要是開了,咱們大家都完了,這裡有我,你們快去」王把總的嗓子已經沙啞了。

    趙振堂沒多說話,只是擺了擺手中的大刀,對身後一干忐忑恐懼的年輕人喊道:「跟老子走,城門要是開了,大伙家裡都完了,為你們老子娘,跟我下去」

    這話實在,大伙豁出性命來這邊守城,就是因為家人在城內,流賊進城,什麼都完了。

    剛才看著城頭血腥廝殺,大伙都是膽寒心顫,聽到這麼說多少有了點膽氣,吆喝著跟趙振堂向下跑去。

    身後能聽到那王把總聲嘶力竭的大吼道:「弓手去馬面射箭,不要惜力,快他娘的去」

    原來甕城內城門這邊有幾十名兵卒和兩百多名團練守衛,可這時候也已經亂成一團,兵卒和兵卒,兵卒和團練,團練和團練彼此廝殺,還有不少穿著城內百姓服色的漢子也拿著武器衝過來。

    趙振堂一干人在台階上遠遠看到這一幕,都是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

    「有內賊」趙振堂罵了句,提著大刀快步跑下,城門洞那裡面已經有沙袋被搬出來。

    「趙爺,他們人比咱們多,讓上面再派人下來」身後有大人大喊,趙振堂帶了近百人下來,可下面混戰的卻不止幾百人。

    趙振堂腳步一停,隨即罵道:「那還能派人下來,咱們平了這邊,還要上城頭幫忙,你們怕個,下面這還有自己人」

    走在台階上,從喊殺的間隙中能聽到城頭箭支破空的尖嘯,呼號衝殺的聲音也平靜了些,想必是兩側馬面上的弓手射箭壓制住了瘋狂的衝擊,可弓手本就不多,又能射出多少箭,城下那些流民才死了幾千,看著無窮無盡一般,接下來還有惡戰,等著人援救。

    趙振堂提著大刀走下,那邊也有人發現了他們這隊人,也是大吼著調遣,有百餘人朝他們迎了過來。

    在這個時候,人或者嚇破了膽子,或者被激發了血性,看著趙振堂不管不顧的衝上,也有人嚎叫著說道:「趙爺年紀這麼大,家業這麼大,都什麼不怕,咱們怕個,衝上去拼了」

    「讓外面這幫流賊進城,什麼都完了,拼了」差人民壯們也是各個大吼,拿著兵器快步跟上。

    和趙振堂正對面衝過來的是個敦實漢子,手裡拿著一把朴刀,眼看到了跟前,朴刀一擺,朝著趙振堂心口就戳,趙振堂把刀身一翻一碰,直接格開了對方的攻擊,猛地向前踏步,手中大刀靈活的好像是匕首,直接從這漢子的脖頸上拖了過去,瞬時割開半邊,鮮血噴灑。

    看著前面這樣,後面那人卻嚇得「啊呀」一聲,手裡的斧頭掉在地上,趙振堂也不會留手,揮刀就是斬下,又是頭腦落地,鮮血狂噴,趙振堂下一刻卻大吼了起來:「都丟了兵器滾回去,你們他媽失心瘋了嗎?好好日子不過,卻來這裡送死,都滾」

    斬殺了兩個人,後面的人都是嚇得手軟腳軟,這時跟著衝上來的人也看出不對,除了幾個能戰的漢子,其餘的都是徐州百姓,有人每日砍柴賣柴,還有的幫人做活,今天卻拿著兵器來到這邊了。

    平時熟人,見面或許還能打個招呼,此時誰也不會手下留情,手中兵器直接朝著要害處招呼。

    這伙或許是被煽動而來的百姓來時腦子發熱,看到鮮血,看到同伴身死,看著這廝殺場面,各個知道不對,膽戰心驚,到這時候莫說是打,連跑都跑不動了,趙振堂連續砍翻了三個,他在戰鬥中始終大吼著,讓對方丟下兵器快滾,等到這時候,過來的這些人終於反應過來,驚叫連聲,丟下手中的兵器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趙振堂連喘了幾口粗氣,四十多歲雖說是壯年,他每日裡打熬練武也是不停,可這個年紀畢竟是在走下坡路了,剛才衝下殺敵,已經感覺到疲憊。

    到這時候,趙振堂也能看明白局勢了,幾十名兵丁和幾十名來歷不明的漢子守住內城門那邊,堵著不讓外人衝進去,在城門洞那裡不住的有沙袋沙包丟出來,外面的兵丁怒吼著向前衝卻怎麼也進不去,而且外面這些兵丁身後還被城內的亂民騷擾,不能盡全力。

    開始時王把總還想著出城野戰,所以西邊甕城內外城門僅僅是落了閘,剛才城外廝殺的激烈,意識到情況不對,這才派人來堵住這內城門,這根本就沒多久的時間,內城門洞裡沙包什麼的沒有放多少,很快就能打開,到時候再去開了外城門,裡應外合,徐州城就真的完了

    趙振堂睚眥欲裂,又是率隊衝上,但城門洞這些人就比剛才那伙烏合之眾要難纏太多了,幾十桿長矛不住的向外亂戳,那幾十個來歷不明的漢子手裡也是有把式的,朴刀和刀盾用的嫻熟,不斷的進出遊斗,加上外圍亂民的騷擾,根本沒辦法攻進去。

    「開了」「開了」城門洞裡和外面的人都在大喊,裡面的人是驚喜無比,外面的人則是驚恐萬分,真要開了,那就什麼都晚了。

    趙振堂怒吼著領人前衝,可城門洞左右就這麼大的地方,擁擠不開,幾次躲閃不及,反倒差點被長矛刺中,看著裡面的人卸下門閘,又是轉動絞盤,將內城門緩緩打開。

    看到這一幕的每個人都是心裡大急,更混賬的是,還有人直接丟下手中的兵器,扭頭向著城內跑去,他們覺得一切都要完了。

    連正在戰鬥的那些兵丁也壓不住陣腳,居然被對方向外推了出來。

    「立刻散開,擋路者格殺勿論」聽著一聲大喊,馬蹄聲在城內的方向響起,場中惡鬥的人都靜了下,回頭看,那些在外圍騷擾的亂民正被驅趕著四散而逃,王兆靖領著人到了。

    「小王,快帶著人攻這個城門洞,要是被他們開了城門,什麼都完了」趙振堂嘶聲大吼。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12-2 15:59 編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4-4-14 13:22
第三百零二章 城門要開了

王兆靖在馬上踩著馬鐙站起看了看,重重點頭,然後大聲吆喝著說道:“趙字營列隊,其餘的,把你們手里的東西全都砸過去”

趙字營的六十名家丁在喝令聲中已經排成隊列,而那些抽調來的市井混混們怒罵著把手里的刀斧朝著城門洞里投擲了過去。

城門洞內空間狹小,丟過來東西躲無可躲,刀斧當即就能傷人,本來已經占到優勢的那些士兵和漢子猝不及防,直接被砸的頭破血流,有兩個倒霉鬼被斧頭劈在臉上,當即了賬。

趁著這混亂時機,列隊完畢的趙字營家丁齊聲吶喊,平著長矛就沖了上來,里面混亂城一團的亂兵等人來不及反擊,直接被戳穿了一排,其餘的人也被推擠著後退,此時二十幾個人已經從打開的內城門鉆了過去,朝著外城門那邊狂奔而去。

此時斜坡兩側馬面的弓手已經射光了手中箭支,各個累的肩膀酸麻,斜坡上剛剛被壓制住的流民大隊速度重新加快。

有的流民已經被前後逼迫的接近瘋狂,沖到垛口處不管不顧的撲進去,身上被刺中砍中也不管,就那麼抱住面前的兵丁,這麼不顧性命的硬撞出個空擋,後面的人卻能在城頭上站住腳了,盡管剛剛站住就被兵丁團練們刺死,可後面的人能夠跟上,流民能在城頭保持十幾個人,而且這個趨勢還在不斷的擴大

“去找老梁,讓他過來救援,快”王把總的刀上和身上已經全是鮮血,兵丁團練頂在前面,稍有空擋他就揮舞著大刀補上。

邊上的陳武和幾個能戰的差人身上也都帶著血,現在這個局面,能頂上的都是上了,每個人的臉色都難看無比,徐州城在這樣瘋狂的攻勢下,眼看就收不住了,徐州就要完了!

現在已經沒什麼人顧著去看城下,各處能來援救的人都在朝著這邊趕,沒人注意到在西邊城門外流民正在填埋護城河,沒有阻攔,沒有反擊,城門前的護城河被一點點填滿,越來越多的青壯集中到這邊,他們和那邊瘋狂上城的人不一樣,這邊手里大多拿著刀槍兵器,穿著破爛卻不瘦弱,各個盯著吊橋後的徐州西門威遠門。

“城外的兄弟們,這城門就要開了”里面傳來了大喊,已經擁擠到門邊的流民們聽個清楚,頓時爆發出巨大的歡呼。

王兆靖被安排到北門那邊的時候,趙進所帶的隊伍距離徐州還有大半個時辰左右。

守城攻城都是浴血死戰,沒人注意到時間飛逝,沒人注意到從凌晨一直殺到下午,但趙進率領的隊伍卻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們可是長途跋涉。

一路行進,趙進一直算計著時間,在日過正午小半個時辰的時候,全體休整吃午飯。

從何家莊出發到現在,沿路不斷有人過來投奔,現在總人數已經接近四千,騎馬的人近四百,遠遠看著也是聲勢浩大,過來的人都被趙字營的整齊和裝備所震撼,乖乖的聽從安排,這倒省下了很多麻煩。

吃午飯的時候,趙字營把攜帶的乾糧、菜肴和飲水全部提供出來,不過吃用大家都是足夠,因為沿途村莊凡是沒有逃難的都送來了慰勞的食物,各家也有攜帶,沒什麼短缺。

最後一支過來投奔的對方讓趙進很意外,居然是聞香教里的小土豪尤振榮,在趙進預想中,這個尤振榮應該是叛亂的主力,鄭全的消息也沒提過這個人,本以為接下來就要戰場上相見了。

“進爺,這幫雜碎失心瘋了,小的燒香是為了給自家行個方便,可沒想著破家殺頭。”尤振榮說的也是實在,他本地土豪,家人家業都在徐州,怎麼會跟著這麼瘋狂的折騰。

尤振榮帶來了五十幾號人,都是尤家的親族,兵器什麼的也還齊全,不過趙進對他並不怎麼放心,特意安排到隊伍的最後,而且騎兵圍著他們繞圈,一有不對的苗頭,立刻可以掐死。

吃完飯之後,各自整隊,趙進卻把各處的頭目叫了過來,大家圍在一輛馬車旁邊,趙進站在馬車上,用兵器臨時支了個架子,一塊三尺方圓的大包袱皮掛在上面,包袱皮上用炭條畫著三個小方框,看起來是個“品”字。

“各位仗義相助,趙某感激不盡。”趙進先說了一句客氣話,抱拳示意,下面轟然答應,各個起身還禮。

“大家跟著趙某一起來救徐州,都想著的是救下徐州,不讓自家受到波及,都想活著回去,那大家就要按趙某訂的章程來。”趙進說得頗為直接,雖說趙進名頭很響,可畢竟不過二十,這世道講究個老成為先,要放在平常,他這麼大包大攬的說自己做主,下面肯定有不服氣的。

不過大家都是一塊走過來的,自家手下走了一個時辰不到就叫苦喊累,隊伍更是松垮的不像樣子,而趙字營的那幾隊據說是從早晨走到現在,隊形一直是整齊,連騎馬那百餘人的馬隊都是齊整的,更不要說那裝備了,長槍大刀,還能看到整套的盔甲,這樣的軍容,這樣的底子,誰敢不服,只能心服口服的聽話。

看著眾人點頭,趙進又說道:“等下戰場上,我趙字營當先,諸位跟在身後,大家看到這三個方框沒有,大家領著人廝殺,只能在這三個方框的左右和後面,不得越過,若是擋在這三個方框前面,不要怪長矛無情,大家明白嗎?

下面先是安靜,隨即有人大聲說道:“進爺仗義,在下帶著人來也是去拼命的,沒有讓進爺當先的道理,進爺,小的們不怕死,您安排就是了。”

附和的人當真不少,大家都頗為激動,貪生怕死雖然是人的本性,可敢跟隨趙進去城下救援的,或多或少都有了覺悟,說是血性也好,說是莽撞也好,在這個時候,大家不怎麼怕死

趙進咧嘴笑了下,擺擺手說道:“不是不讓大家拼命,只是要按照我的規矩去拼,只有這樣,咱們才有勝算,這規矩各位牢記,免得到時候埋怨趙某我心狠,請各位把各自手里能射箭騎著馬的喊過來,我另有吩咐,話說在前面,趙某不會虧待了大家”

話說到這個地步,誰還有二話,趙字營沖在最前面,讓大家跟著撿便宜,這可是廝殺見生死的戰場,對方這個態度讓大家徹底服氣,接下來的安排也都是配合的很。

“各位看到這三個方框沒有,這是我趙字營的三隊,你們到時候在我這三隊之前射箭,敵人過來,就繞著我這三隊逃避,自有我趙字營來擋住,廝殺不用你們廝殺,只要你們射箭就可以。”趙進對趕來的弓手們說道。

“諸位,從現在起牽馬前進,你們要節省馬力,免得等下耽誤事,一切聽董冰峰來號令”

眾人繼續前進,趙字營的老兵隊一路上騎一個時辰走半個時辰,保持自己的體力,也維持馬力,吃過午飯之後,趙進等人都是騎馬行進,他們也要保持自己的體力了。

距離戰場還有大半個時辰左右的路程,遠遠的已經能看到揚天的塵土,甚至連喊殺和嚎叫都能聽的清楚了,大隊又一次停下,趙字營開始把鎧甲發下去,趙進和伙伴們,還有大部分的老家丁都開始披甲。

這個場面又震撼的周圍鴉雀無聲,看著趙字營的鎧甲、鎖子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有人念叨著說道:“這可真是一身是鐵。”

將鎧甲穿上之後,穿著盔甲的人重新上馬,這也是節省體力,等看到敵人的時候列隊也來得及。

趙進在伙伴們的幫助下穿上鎧甲,正要帶上頭盔,石滿強卻讓大家稍等,他很快從馬車上翻出一個形狀特殊的頭盔。

這頭盔上有一個三寸長的尖角,周圍還有虎紋鏤刻,其餘的規制倒是差不多,石滿強將這個頭盔遞給趙進說道:“大哥,俺爹特意做的,說這個叫做虎牙盔,是給元帥大將帶的,可以辟邪。

“咱們手上這麼多人命,邪早就避開咱們了”趙進一邊接過頭盔,一邊笑著說道。

這邊剛帶上頭盔,那邊卻又有人回來了,這人是派到徐州城那邊去的探子,他回來後馬匹直接就癱軟在地上抽搐,稍微明白馬性的人都知道,這馬累脫了力,已經活不成了。

“進爺,流賊已經快要上城了,這好像瘋了一樣,本來小的想要從東邊兜出來,沒曾想他們在東邊盯著的騎兵太多,被追著跑出來,其他地方倒還好。”這騎兵氣喘吁吁的說道。

流賊之所以封鎖東邊的道路,是因為周參將大隊會從東邊回來,報信的人也要走東邊,其他處他們根本沒有理會。

趙進點點頭,看了看周圍,卻轉身從大車上拿下了那塊包袱皮,就是剛才比劃給每個人做演示的,他拿著包袱皮走到那匹將死的馬跟前,掏出腰間短刀割開了馬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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