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看的有些不甚自在的羅娜用生硬的國語對身邊的丈夫說道,現在她甚至有些後悔來趕這廟會了,熱鬧沒看着,自己反倒成了這會上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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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應了聲李世傑便領着媳婦朝家的方向走去,而瞧着周圍投來的羨慕的眼神,他的臉上更是笑開了花來。
“拾了個洋破鞋,還帶着拖油瓶,瞧把他給樂的……”
一旁的茶館裏,一個正喝着茶的人還沒把話說完,旁邊就有人不樂意了。
“怎麽說話那,會說人話嘛!”
“我瞧他是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擱往年,這洋人來了,你還不是充孫子的份……”
“那是,娶外國婆娘,那是爲國争光……”
顯然,對于的娶外國媳婦,在鎮子上,各有各的說法,不過總體上來說,還是樂見其成的多,畢竟,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往往隻有羨慕的份兒。
在旁人的話聲中,丁木的眼睛卻盯着李世傑,瞧着李世傑以及和婆娘、娃娃身上的衣裳,再瞧着自己,他知道,今日不同往日了,這幾天,他的耳邊總會響起旁人那滿是是羨慕的話。
當初李世傑和他一樣,都是在家裏吃不上飯了,才進城幹活,可人家幾轉幾不轉的,不僅掙着錢了,還娶了個漂亮媳婦,那像他……
喝着劣質而又廉價的酒水,像是想通了什麽似的,丁木猛的一口把杯中的酒喝進了肚子裏,接着從口袋裏取出幾個銅闆,往那掌櫃的面前一擱,就聽他嚷了起來。
“再給我來一杯,明個,我就去成都,坐火車到那個啥軍管區去,我還就不信了,旁人能混出來名堂,我丁木頭就混不出個人樣來!”
甩開步子走出酒館的時候,丁木瞧着那人群中遠去的那肩負頭上的一縷金發,心底不禁對遠方的那片甚至過去從未聽說過的地方充滿了期待,也許,到了那,自己真的能過上好日子吧!再不濟,也不見得會比李世傑差吧!心裏這般尋思着,丁木的步子也越發的堅定起來。
瞧這位,顯然是受了刺激了,
在丁木離開飯館的時候,掌櫃的瞧着他的背影,在心裏暗自嘀古着,實際上,不單是他受了刺激,在這劉家集上又有幾人沒受到刺激,一個月能掙上将近百十塊錢,擱那都讓人眼熱的慌,雖說那從幾千裏外回來的李世傑,既沒在家裏起宅子置田産,可人家吃的穿的用的顯然是和旁人不一樣,對于這些依然在溫飽線上掙紮着的鄉民來說,遠方的誘惑自然是言而喻的。
第1237章 新家的渴望
“全世界都在看着他!”
在1944年5月的時代周刊上,管明棠的戎裝照的背後是冰原上持槍而立士兵,天空卻紅萬旗與青天白日的交錯的天空,在照片上,他的目光凝,在他的身後是什麽?是張牙舞爪的巨龍,還是溫文儒雅的東方紳士,無人得知,但全世界都知道,現在,這個掌握着這個時代最強有力武器的人,是中國北方的第一道防線。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在世界範圍内,人們對管明棠的關注甚于對南京的關注,在日本投降後,幾乎所有的國家都在等待着,等待着中國再次燃起烽火,甚至就連同英美德三國的秘密談判亦拖拖拉拉的,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因爲任何一個了解中國的,了解中國的人們,都知道,在中國槍炮才是選票,誰的槍炮多,誰的選票就多,相比于南京,北平不僅擁有足夠多的“選票”,甚至還有決定一切的殺手锏。所以,幾乎所有人都認爲,中國極有可能爆發内戰。
一但中國爆發内戰,那麽在中國的斡旋進行的談判,就會變了味,沒有中國的威脅,德國可以争取更多的東西,談判便一直持續着。
而最出乎人們意料的是,在過去的幾個月間,人們卻被自己所看到的事物打了個措手不及,北平不僅沒有選擇用槍炮作爲“選票”,甚至還同意裁撤華北公署,爲了國家的未來,北平當真是不惜一切了。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中,人們看到了北平方面做出了什麽樣的犧牲,他們放棄了自己的根據地,将行政中心遷往一片充滿敵意的陌生領地,甚至放棄争奪中央的機會,甘願作爲中國的屏障。
“爲了國家的利益,作出妥協與讓步,并不是件可恥的事情!”
面對人們的不解與疑惑,管明棠曾如此向人們解釋道,是的,這絕不是可恥的事情,反之,才是真正的可恥的事情。
不過,人們仍然對管明棠和北方群體加以關注,畢竟,他們仍然掌握着龐大的軍隊,或許,他們将華北“交給了人民”,但是,他們得到了東北、遠東、西伯利亞、中亞以及日本,相比于過去,他們的地盤更大了,甚至權力亦更大了,過去,他們還需要遮遮掩掩的,但現在,在“軍管”的名義下,管明棠和他的群體終于可以掌握一切權力了,完全不需要再有任何掩飾。
這是妥協嗎?
是,确實是妥協,沒有任何人可以否認北方群體作出的妥協與讓步,但同樣也不會有人否認,在妥協與讓步之後,他們得到了更多,盡管這更多的背後還隐藏着無數的問題,但畢竟得到了。
對于北方軍事管理局的官員們來說,現在,他們面對的最根本的問題就是如何在這片陌生的且當地民族對中國沒有任何認同感的土地上,建立有效而且長久的統治,而曆史書告訴了他們答案——移民!
移民是唯一的選擇!
對于移民,國人并不陌生,在過去的十餘年間,天災以及城市工商業的發展,使得大量的農村人口湧入城市,爲滿足工業生産的需求,許多工廠往往會委托招工公司從農村招工,大量農村勞動力向城市轉移,而另一方面城市中的就業機會、完善的基礎設施以及健全的社會化服務。令農村尤其爲農村青年所向往,在全國各地,幾乎每天都會有數萬,甚至更多的農村青年湧入城市,往往他們隻帶着些許盤纏和換取衣物買上一張車票,便隻身來到他們從未來到的城市之中尋找他們的新生活。
火車的悶罐車廂裏帶着濃濃的酸臭味,悶熱的空氣讓車廂裏的人們感覺到些許窒息之感,悶罐車内擠滿了各地試圖前往北方的城市中尋找新生活的人們,各種各樣的方言在悶罐車内回蕩着,盡管人們對未來充滿了期待,但幾乎所有人的臉上卻是一片迷茫,那是對未來的生活和陌生城市的迷茫。
“鵬哥,你說那鄂木斯克是啥地方?”
在悶罐車廂的角落裏,一個憨态十足的胖子對身旁的少年問道,兩個人年齡都不大,不過大概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模樣。
“誰知道,反正離咱家夠遠的,這火車,咱都坐了十來天了!”
透過車廂木闆間的縫隙,展鵬朝着車廂外看去,車廂外的黃色的沙土中隐約可以看到片片綠色,四天前,列車駛進了新疆,新疆這個地名,他隻是在學校裏讀書時,在書上讀過到,在地圖上看到過,擱幾十年前,這裏還是流放的地方,而現在,他們要去的地方,卻比這裏還要遠。
那怕就是雜工一個月都能掙幾十塊錢,想到同鄉們傳說着的那片淌着銀河的地方,展鵬禁不住默默的在心裏尋思着。
我今年十八,一個月要是能存五十,一年就能存六百,十年就能存六千,不到三十,就能掙夠花一輩子的錢,到時候,回到家裏……
原本和村裏許多少年一樣,讀了四年小學的展鵬對未來隻感覺有些迷茫,他曾想過和許多兄長一樣當兵,然後再到外地見世面,或者進城作工,可兩月前,鄰村的一個大哥回來後,他的心裏再也無法平靜了,第一次,他知道在北方有一片比中國還大的軍管區,那裏到處都是漂亮的洋女人,而這不是吸引他的地方,真正吸引他的是那裏的工資比國内很多地方都高,一個月少則掙六七十塊,多則掙一百多。
而在家裏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從地裏刨食才能掙多少錢?在那裏幹一個月,頂在家幹一兩年了。在弄清楚那個同鄉說的第二軍管區在什麽地方,怎麽走之後,展鵬便拉着柱子背着家人,走了問了三天,才坐上這班火車。
這火車一坐就在十幾天,那地方離家可真遠啊!
“嘟……”
就在這時火車拖着長長的汽笛聲進站了。
“嘩啦”
悶罐車的車門被站務員拉開了。
“到站了”。
生硬的漢語傳入他們耳中的時候,陽光直入車廂内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展鵬用手擋了一下好一會才适應過來,人們紛紛跳平火車,在跳下火車的時候,這些來自鄉下的人們,無不微微一愣,他們看到車站上有不少洋人。
提着兩個行囊的胖子在下車後,看着站台上的洋人,忍不住退了兩步。
“鵬,鵬、可,這,這可真是洋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