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晚唐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結)

 
Skanda.Wei.Tuo 2014-2-5 12:54: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3 723881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5 15:55
第998章 釜底抽薪

如果說劉守謙和張承宗二將是秦王李璟的心腹侍衛哼哈二將,那麼曾元裕和趙犨就是秦藩的劍盾二人組。在秦藩中,這樣的名將搭檔還有好多,如林威、王重、林武三大將,張自勉和崔安潛的秦藩雙雄,以及如今新一代中的十三太保,還有同是少壯派中名氣越來越高的秦藩雙壁,周德威與郭崇韜二將。

周德威和郭崇韜都是代北之人,先仕沙陀後歸秦藩,這幾年表現出眾,積功甚偉,將星閃亮,在剛剛過去的新年整軍之後,二將都得到以晉升為三星中將,成為秦藩中名符其實的上將軍。

周德威字鎮遠,小字陽五,朔州馬邑人。勇而多謀,久在雲中,諳知邊事。歸秦之後,曾先後出任過金甲勝捷軍軍主,上三軍統領,扶余行營都統。如今晉中將銜後進入五軍都督府接替曾元裕任前軍都督,周德威長的人高馬大,面皮黝黑,平時表情十分嚴肅,就算在笑的時候也總是那麼板著臉。能夠得到李璟的信任倚重,這當然是他本事出重。出身於邊地,長期在邊塞地區的他行伍經驗十分豐富,僅憑著煙塵就能準確的判斷出敵軍的數量。更難得的是,他平時十分低調,但十八般武藝卻是樣樣精通,武藝精湛,更尤其是一身騎射本領,若讓秦軍諸將來個比武,他絕對能排到前十名中。若只是勇武,他也不可能得到李璟那樣的看重,周德威不但武的猛,而且他還非常鼓勁讀書。兵書、史書都有涉獵,是一個文武兼備,能夠獨擋一面的帥才,而非普通的猛將。

他在李璟身邊領軍侍衛的時候表現的十分穩重,但最讓他綻放光芒的還是在東北之戰中。他以五萬人駐守扶余防線,面對著數倍於已的部族軍,卻前後堅持了兩年而絲毫不落下風。當最終反攻時機到來之時,他所率領的扶余行營兵馬。也是如虎似豹,給予部族軍以重創。

而在東北大反攻之時,西線上同樣將星閃爍耀眼的還有郭崇韜。這個曾經一加入李克用麾下,就憑五千兵馬為沙陀人連奪四州的天才將領。並在短時間內,就成為了李克用的副帥。最後雖然兵敗於秦軍降秦,可他卻依然證明自己非浪得虛名。

郭崇韜很狂,但狂的有資本。這個隱瞞了自己實際年齡,虛報大了十歲的郭崇韜,長的是虎背熊腰、高大威猛,有擒龍打虎的氣概。而且他長的還沒有一般武將的那種粗糙。而是很是英俊帥氣。郭崇韜打仗。有一個特點,不動而已,一動就如火如山,迅猛無比。用兵就如他的性格一樣。狂烈奔放。在東北之戰中,郭崇韜也得到了很大的重用,前期時,被破格授為北伐元帥,率精騎深入契丹草原,打的契丹人聞之變色,小兒止啼。在大反攻時,受命為十三軍團軍團長,率領著一支全部為番騎的騎兵軍團。在最後的關頭,打的奔放無比,殺的部族軍幾乎全軍盡沒,追殺千里,斬殺數萬。直接將部族軍最後一點反抗之心徹底摧毀了。

在這次整軍過後,秦軍裁撤掉了很多軍隊。沒有了北方的威脅和壓力,秦軍也就不再需要保持著巨大的軍隊數量,重新恢復精兵策略。原來軍中通過招安招降等納入的軍隊和將領,大多數都被裁撤。像周德威和郭崇韜的許多代北舊兄弟,就幾乎都被淘汰了。但是二人不但沒有淘汰,反而更進一步。進入了五軍都督府任都督的同時,又在這次即將開始的南徵中,成為了統兵都統。

周德威被李璟親自拜為徵南都統,進駐河間,負責指揮北方兵團,對成德鎮。而郭崇韜則被李璟拜為徵南副都統,進駐德州,指揮南方兵團,對付魏博鎮。

南徵河北二鎮,可以說早就列在了秦藩的戰略佈局方案上了。不管是對代北之戰,還是對東北之戰,總體來說,還是在為拿下河北做先期的外圍準備工作的。甚至年前李璟放棄扶持新帝,和長安達成協議,也是在為這場戰役做著準備工作。

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成德和魏博二鎮,已經如同兩只熟透的果子掛在枝頭,只等秦藩採摘了。

關外的部族軍被征服,北方的草原上雖然還有不少西遷的部族,但這些人李璟不去征討他們已經是求神拜佛了,哪還敢再來惹秦藩?他們現在是有多遠,就遷多遠。

河北二鎮最強的盟友,太原的沙陀李克用,已經被李璟借刀殺人,讓朱溫親自操刀斬殺於汴州上源驛。河東軍此時正一心為李克用報仇血恨,哪還管的上河北的成德和魏博?不說李克用已經死了,就算他還活著,他都已經被迫向楊復光妥協,同意不會插手河北之事了。

至於說唯一能救他們的楊復光,更是早早的把他們拋棄了。而現在,楊復光更是沒有餘力來管他們了,他現在正忙著去抄朱溫的後院,剛奪了陝虢,又在攻打金商。

二鎮早已經被秦軍半包圍,他們周邊只有幾個勢力,河東鎮,昭義鎮、河陽鎮、宣武鎮、洛陽鎮,河東、宣武、洛陽三鎮都不可能救援他們。而昭義鎮此時卻也陷入內部軍頭混戰之中,河陽的諸葛爽自己也是實力低下,只能做顆牆頭草左右搖擺,更不可能去支援他們了。

成德、魏博,放眼周邊,早已經四面楚歌。

天下雖大,卻再無一個盟友,他們被所有人拋棄了。撐了這麼久,並非他們很強大,而只是過去李璟沒打算直接強攻而已。現在,二鎮就如同一顆被削光了刺的木棍,秦軍想怎麼砍就怎麼砍。

甚至就算到了如今二鎮孤立無援的情況下,秦軍都不肯給他們一個堂堂正正決一雌雄的戰鬥。

“黃河以此地區天氣寒冷,莊稼成熟稍晚,等到了每年春耕之時,我們就徵調部份兵馬,聲稱要南征討伐,對方必然要集結兵馬進行防守,這樣就足以耽誤他們的農時。而等到對方已經集結了兵馬,我方便謝甲休兵,只需要派幾支輕騎沿境騷擾即可。如此反復。對方就會習以為常,以後我們再調集兵馬,對方必然認為我們只是虛張聲勢。當等到收穫季節時,那時我們再真正突襲,則對方必會措手不及。那時,一舉攻入敵境,可以一面派人輕騎小股深入,以及發動我們原來打入埋伏下的間諜暗探,放火燒毀他們的糧儲積蓄等,一面又派人搶割對方的糧食。再派人在敵境內大肆傳播各種謠言。如此。敵人必然內外交困。只須待到秋收之時,再來一次。對方就糧盡財竭,那時我軍大舉南徵,一戰可定。”

這一招就是釜底抽薪。真正的殺人不見血。

從本質上來說,打仗,其實打的就是經濟,打的就是糧草。戰爭的機器一旦運轉起來,消耗是無比巨大的。就連秦藩這樣的超級大鎮,當初連年戰爭,都供應不過來。更何況如今被完全孤立的河北二鎮?

尤其是對於如河北二鎮這樣連常備兵制度都不健全,實行的還是一旦戰爭爆發,立即大量徵召百姓入伍。以及徵召百姓為民夫的落兵戰爭手法,若是被秦軍這樣調戲幾次,他們的生產就完全耽誤了,而被封鎖,農時一耽誤。最大的麻煩還是糧食的不足。一旦經濟跟不上,糧食又短缺,那麼對手完全可以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

李璟就是這麼欺負人,河北二鎮都希望來個痛痛快快的戰鬥,早打早結束。可李璟偏偏就不如他意,你要正面戰,李璟就來個綜合戰。這是一條十分有效而且陰毒的疲敵之計。目的很明確,先把敵人經濟搞跨,甚至要讓他們不攻自亂。到最後,秦軍以最小的代價,來奪取最豐盛的果實。

這樣的計策是陽謀而非陰謀,就算對方察明瞭,也無可奈何。秦軍有的就是這樣的底氣和實力,其它人就算想學,也沒這條件。

周德威和郭崇韜的南北兩個兵團之外,李璟還特別徵調了水師的黃海艦隊,讓他們進入黃河之中,加入這場戰事。水師的任務只有兩個,一是封鎖黃河水道,封鎖魏博軍,徹底斷絕他們從本鎮外獲得任何的物資。第二個,就是水師可以沿著黃河北岸線,隨時威脅著魏博鎮的黃河北岸地區,讓他們不得不在南部駐紮軍隊,以分散牽制他們的兵馬。在必要的時候,水師陸戰隊也可以在黃河北岸直接登陸作戰。在先期,還可以不時的派出小股部隊登陸進行襲擾做戰。

周德威和郭崇韜都不負李璟所望,在夏收之前,數次大張旗幟,做出大舉南徵態勢,逼的二鎮一日三驚,只得強徵在田地間勞作的百姓集結防禦。可每次秦軍都是雷聲大,雨點水。到最後往往幾十萬南徵大軍,就變成了幾十幾百支都隊級的小股兵馬在邊境襲擾而已。

可他們又不敢松懈,每次他們一解散,秦軍就又開始集結兵馬,等他們匆匆再集結起人馬來,對方又休兵解甲了。這樣幾次三番,成德和魏博真的是徹底的服了,兵馬疲憊,民心慌亂,關鍵的是農時也耽誤了,而且每次集結兵馬,都得消耗掉大量的糧食。

而更讓他們頭痛的是,成德和魏博鎮內,一時間到處都是秦藩的細作間諜密探,甚麼刺殺將領官員,火燒官衙倉庫,散布謠言等等,弄的兩鎮諸州縣一片混亂,烏煙瘴氣。

農歷四月下旬,河北平原上麥子開始變黃。雖然耽誤了不少農時,可好歹今年大部份地區的田地還是種下去了。雖然少了許多用心侍弄,明顯會減產不少,但好歹看著再過十天半月,等到五月中旬就能收穫,成德、魏博兩鎮還是稍稍松了一口氣。今年折騰了幾次,倉庫里已經差不多要見底了。現在,就等著夏糧入庫了。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5 22:05
第999章 萬里覓封侯

真龍元年四月二十,河北平原上遍地都是的槐花開始紛紛綻放,一串串潔白的槐花綴滿樹枝,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素雅的清香,沁人心脾。槐花美麗,而槐花的花蕊被百姓們稱為槐米,是一種能夠用來做菜也能當飯的美味。微微苦澀的味道,是絕大多數北方百姓記憶中不可磨滅的味覺,尤其是對於許多老年人和中年人來說,槐米甚至是每年青黃不接時的救命糧,百姓們對於槐米的感情是現在秦藩許多沒挨過餓的少年孩子們難以理解的。

秦藩制度,州縣所在城廂地區稱城,人口聚居滿5萬以上的村莊、屯集稱鎮;人口不滿5萬的村莊、屯集稱鄉。鄉鎮都隸屬於縣。河北易州易縣白馬鎮,過去是一個鄉,不過歸秦之後人口大量增加,許多百姓從南面的成德鎮湧入易定,白馬鄉聚居人口超過五萬,改鄉為鎮。秦藩縣以下,還有鄉鎮級的鄉公所和鎮公所,其主官鄉長或者鎮長為正九品官,真正的芝麻小官。

今年的天時不錯,潔白的槐花開始盛開的時候,新興的白馬小鎮外平原上的小麥也開始變的金黃起來,金燦燦的,讓人看了就合不攏嘴。在白馬鎮的鎮堡街道上,白馬鎮撤鄉建鎮後的第一任鎮長臬捩雞正穿著淺綠色的圓領官袍,頭上戴著折翅烏紗帽,那官袍上的徑一寸小花朵繡紋和淺綠色的官袍,都表明,臬捩雞這個鎮長與一般的鎮長不一般。

深綠色官袍和徑一寸小花朵繡紋這都不是九品官能穿的,那是六品官獨有的標記。秦藩之中,尤其是近幾年官制改革之後,等級制度十分嚴格。官員的官服規模顏色,都是有嚴格規定的。三品以上著紫色;四品,深緋;五品,淺緋;六品。深綠;七品,淺綠;八品,深青;九品。淺青。品服的花飾:三品以上繡紋:一品,徑五寸獨科花;二品。徑二寸獨科花;三品,無枝葉散答花。四至七品繡紋,均是徑一寸的小朵花;八至九品無繡紋。

臬捩雞確實是一個七品的鎮長,而且還是一個正七品上的鎮長,一個比一些小縣縣令品級還要高的鎮長。這既是因為白馬鎮是一個重要的鄉鎮,從天津到易州,然後經蒲陰和飛狐二陘穿越太行。連接蔚、代,直達雁門的秦藩重要的津雁國道,就在白馬鎮通過。做為津雁要道上的一個重要支點,尤其是太行山飛狐和蒲陰二陘的東面出口。白馬鎮越發的重要。

這座人口已經達到近十萬的新興鎮子,早已經是一座帶有軍事要塞堡壘的鎮堡。鎮上常駐有城防守備軍的一個營戍守,雖然白馬鎮長並不擔任駐軍職務,但白馬鎮卻擁有整整五百人的民兵營,這支民兵營設有專門的指揮使。但民兵預備役的性質,使得鎮長雖不直接管理民兵營,卻是民兵營的最高指揮。

臬捩雞是在年初裁軍時轉業回鄉的,雖然臬捩雞這幾年重返戰場後打的很賣力,拼的很勇猛。不過他本來就手有殘疾。這幾年戰場上又留了幾處不小的新傷,一條腿也都有些瘸。再加上他又是沙陀人,軍中大量撤裁蕃兵,有只保留兩成蕃兵比例的命令,臬捩雞再不願意也只得黯然返鄉,戀戀不捨的告別了自己的將軍夢。

好在臬捩雞這幾年戰場表現不錯,跟著楊威利著實打了幾個硬仗勝仗,再加上楊威利又是極得上面看重的耀眼新星,因此他這個部下也跟著沾了不少光,提拔升職也沒少過。轉業之時,臬捩雞已經帶著摘去肩章領花卻鑲滿軍功章的軍服回鄉,離開軍隊時,臬捩雞已經是從六品上的振武校尉,營指揮使的准校中級軍官。而且,他還撈了一塊英勇勳章和一塊鷹揚勳章,在轉業之前,被授予了武士爵位。

轉業回鄉,臬捩雞如其它的軍官們一樣,降級使用,從六品的振武校尉,轉為文階後,改授為正七品上的朝請郎,原本是得穿淺綠官袍,戴一梁冠,持竹子木笏。不過軍官轉業,給予保留深綠官袍待遇。

上面給臬捩雞安排的新官職是白馬鎮八品鎮長,但授予正七品朝請郎散階,這是一個低配。正七品的官階,擔任正從品的官職。不過白馬鎮是一個大鎮,十萬人的規模,鎮內甚至還駐有一個團的守備軍一個團的民兵,守著津雁國道,和太行二陘山口,地位重要。

雖然脫下了筆挺貼身的軍裝,摘下了鋼盔,解下了鎧甲,換上了輕柔的綠色官袍,烏紗官帽讓他有些遺憾,不過能成為一個全鎮三萬余戶,十四萬余人的大鎮的鎮長,臬捩雞還是很高興的。臬鎮長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書請求將自己的名字改為漢家名字。秦藩中如今部族人口眾多,按照規定,胡人都得剃發,改漢姓名字。臬捩雞一直想改成李姓,可這樣的“國姓”又不敢冒然私改。最後,還是請求改名聶烈基,上面對他的這個小要求也沒有為難,直接同意了。

自改了名後,聶烈基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高大了幾分。憑著這些年在軍中的歷練和文化學習,這個沙陀人竟然也把白馬鎮管理的井井有條,今年第一季度的州上考核時,得了個優的好評。

眼看著就要夏收了,聶烈基騎著跟隨自己數年一起出生入死的戰馬往鄉下的家中返回。他穿著一件柔軟吸汗的棉布制官袍,腰間束著一條銀帶,手抖著繮繩,一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樣子。

夏收在即,鎮上的民兵們也都返家準備夏收。白馬鎮的民兵有很多,遠不止一營五百人。實際上,白馬鎮近十五萬人里,足有總數兩成的青壯年都是登記的民兵。不過民兵也有不同,白馬鎮上的五百民兵,屬於常備民兵,一年的訓練時間至少有三個月,而其它的民兵則是預備民兵,一年的集訓時間加起來也不過半個月。

不過夏收的季節就要到了,就算是常備民兵。只要不是戰時,這時也要解散回鄉幫忙收割糧食。這是耽誤不得的,聶烈基雖然現在是鎮長了。可他在鄉下依然還有地。那是當初官上分給他的,他轉業時。官上又分了一塊地給他,擔任縣長,又有一塊職田,還有一塊勳田,加上永業田,聶烈基現在也算是個鄉下土豪,小地主了。加上他置買的土地。家裡的土地加起來已經有三十頃地了,三千畝的土地,雖然其中職田和露田等離職和去世後是得交回的,但剩下的永業田依然有兩千多畝。

哪怕秦藩如今的制度。田賦是攤丁入畝,而且除規定的每人限量內田畝外,再購置土地,得繳納極高的交易稅,可已經完全和漢人們一樣的聶烈基卻是很在意這些土地。哪怕繳納了重稅,也置下了三千畝地。這可是傳家之地啊,許多轉業軍官們都拿著賞賜和轉業費等去辦工廠、開礦、買船、買商鋪,甚至是買債券、存利息等,可聶烈其卻最終選擇了買土地。雖然因為關外的擴疆。以及高額的土地交易稅,讓許多人都打消了置地的打算,可這卻無法阻止聶烈基。

騎馬走在寬闊的雙向六車道的津雁大道上,聶烈基對於這片土地,越發的熱愛。

他身後跟著八個青壯漢子,讓聶烈基看起來越有種前呼後擁的感覺,雖然秦王不喜官員排場,許多官員的排場舊制都被更改,鳴鑼舉牌開道等排場都大為縮減,如他這樣的小小鎮長,更不敢頂著乾。但聶烈基依然帶著八個手下,倒不是他喜歡和上面對著乾。而是這些人其實都是他的傭人,準確點說是他的合同雇傭工。

早在數年前,秦王就下過命令,取消境內一切奴隸,恢復他們的自由身。雖然這自由身恢復有些代價,需要去參軍或者去關外拓荒,但這也依然讓無數奴隸感激涕零。按秦王的命令,是不允許奴隸制度的存在,只能是雇傭。

聶烈基有三千畝地,又是個七品的鎮長,也算是個官員土豪了。雖然不能買奴隸,但他也確實雇傭了不少的僕傭。現在唐人已經很難雇傭到了,只要他們捨得背井離鄉,都能在關外得到一大片屬於自己的土地。聶烈基雇傭的,都是近幾年海商們從南洋運來的崑崙奴。朝廷對於海商們這種明顯的人口販賣,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徵以重稅,然後對入境的黑人們管理嚴格,禁止奴隸交易。

只要是入境的黑人,都是自由民。他們先要交給官府,由官方徵詢他們的意見,只要他們願意去關外墾荒的,都能立即獲得自由身份,還能分得土地等。而如果不願意去關外的,那們他們也是自由民,但卻無法獲得土地等。這些不願意去關外的崑崙奴,最後大多數成為雇傭工人,在世家豪強家中,或者新興商人們的礦上、工坊和商船上勞作,或者在地主土豪們的農莊里耕種。

聶烈基家中三千畝地,但他們夫妻早已經不再親自耕種了。聶烈基雇傭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上下差不多百來口人,除了自己城裡的宅子和鄉下的莊園外,他在鄉下還有兩個小農莊。他雇傭的大多是一家人,年輕力壯的耕種墾田,年老的看家護院。年紀大的女人帶孩子,做飯種菜、年青的則是廳堂斥候以及洗衣織布等。年少的女孩則做丫環,青少年則做長隨書僮。這樣安排下來,看似雇傭了很多人,可實際上雇傭費用卻不高,而且傭人們更安心做事。

八個傭工都長的很壯實,他們趕著兩輛大車,裡面裝著從鎮上買回來的煤炭,另外還有不少的百貨。聶烈基是個腦子很活的人,或者說是個很會算計的人。他雖然成了鎮長老爺,可卻跟個土老財一樣不放過賺錢的機會。這幾年易縣繁榮了,鄉下也一樣富裕了。聶烈基就在鄉下開了一個雜貨店,還有一個煤球坊。專門製作蜂窩煤出售給附近鄉村百姓。雖然他是鎮長,可他卻絲毫不以為意。在秦藩多年,貪污克扣的事情他很聰明的不會去乾,可正當賺錢他去不會錯過的。反正官員不許經商的紅線是五品以上官員不得參與經商,但他這個七品鎮長,卻是不用顧忌這些的。這些年秦藩商業繁榮,也使得商人地位大大提高。他一個鎮長經營一點小作坊小商鋪,也沒有人另眼相看。

黑漆一樣皮膚的崑崙奴,趕著兩大車同樣黑漆漆的煤炭走在暖風徐徐的大道上。

這些南洋黑漢子們操著熟練的唐韻官話邊走邊聊著天。有說有笑的,聶烈基也不時的和他們說說笑笑。主傭關係十分融洽。聶烈基是個很開放的人,走南闖北見識過的事情太多了,他很清楚,在如今的秦藩,這些人今天是他的雇傭工人,可說不准哪天人家就搖身一變,成了一位軍官或者一個地方官員。甚至成了一個大商人,這樣的事情太多了。他聶烈基數年前不就是一個代北來的戰俘嗎?可現在呢,他在這裡有了自己的農莊,有了老婆孩子。還成了十幾萬人的民政長官,還是一位武士爵位的低級貴族,這樣的事情,以往能想象嗎?

聶烈基是聰明的,秦藩沒有了奴隸。這些人只是雇傭工人而已。他們都是自由民,不再是賤民,誰也說不清楚大家的明天會是如何。跟工人們關係弄好些,仁善大方一些,回報也是很豐厚的。這筆帳他還是算的很清楚的。

“老黑,咱家的麥子哪天開始收啊?”聶烈基騎在馬上問其中一個年老的黑漢子。

那漢子其實也並不老,也就四十餘歲,但那黑乎乎的樣子,總顯得有些老。這個老子是佔城人,十幾年前就被販到了中原,過去就是一個佔城城主的農莊奴隸,最擅長的就是種植佔城稻,是個老把式。在中原呆了十幾年,如今又成了一個地道的北方農夫,對於麥粟豆等作物種植也是十分的精通。聶烈基家的三千畝地,種的都是麥子,掌舵的就是老黑。

五月天里,老黑**著上身,露出亮油油能反光的黝黑皮膚,顯示著強健的身體。他只穿了一條麻布沙灘褲,腳下一雙大赤腳在平坦的馬路上啪啪的踩著。和他的主人聶烈基一樣,他也剃了頭,有點區別的是聶烈基留了一個軍中最普遍常見的鍋蓋頭,而老黑則是刮了個油光閃亮。他一邊大步走路,緊跟著馬車旁邊,一邊手裡還拿著一桿煙槍,不時的吸上一口,吞雲吐霧,金銀花和薄荷還有茶葉等配制的煙絲在煙鍋中燃燒,化為一股清爽提神的味道在喉間打轉,沁人心脾。

他巴嗒巴嗒吸了兩口煙,然後抬頭看了看天,慢慢回道:“嗯,我選了個日子,五月初八這天祭神,然後開鐮收麥,這天是個好日子哩,東家覺得可以不。”

“五月初八,嗯,好日子。就定這一天,到時,把豬圈里的那兩頭肥豬給殺了,再宰幾只羊,再到漁墉抓點魚,鎮上買點牛肉,大家努力乾活,我也不會虧待大家的。”聶烈基很豪放大方的一揮手說道。

這大方表態立即贏得了八個壯漢的歡呼,殺豬宰羊捉魚,還有牛肉,這個麥收季節可就痛快了。東家這麼大方,大家肯定也會賣力乾活的。回到家裡,妻子早已經帶著兒子在門口迎接了。

看著一邊等他還一邊捧著本書在詩的兒子,聶烈基不由的十分高興。跳下馬,撫著兒子的腦袋,“好好讀書,將來考個狀元回來。你爹我要不是書讀的少點,又怎麼可能轉業回鄉。哎,要是不轉業回鄉,再過幾年,你爹我肯定也能肩膀上掛顆金豆豆,怎麼也得掙個男爵子爵甚麼的。”

妻子一身對襟大袖長袍罩在裡面的裙外,對著丈夫微微笑了笑,“塘兒已經很用功了,你就別再給孩子壓力了。”其實石氏對現在的生活已經很滿足了,丈夫能夠轉業回業,她其實心裡不知道有多高興。在外打仗,她總是擔驚受怕的,生怕出點甚麼事情。哪像現在,丈夫雖說降階轉業任用,可他卻再也不用擔心了。守著丈夫孩子,相夫教子,又有著這麼一份不薄的家業,這樣的生活在夢里都時常會笑醒呢。

“哎,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塘兒出息。都怪爹沒用,要不然,塘兒這麼聰明,要是能進斯巴達訓練營,跟諸位王子和各家的公子們在一起。今後必然更加前途無量啊。”聶烈基有些嘆息。兒子雖然聰明,可畢竟斯巴達訓練營是所有人都想擠破頭送孩子去的地方,他聶烈基雖有個聰明兒子。但他的級別還是太低了。

聶烈基把馬交給老黑的兒子牽去了,轉頭對石氏道:“剛才老黑說下月初八是好日子。選那一天開鐮。”

“嗯,我們女人也都準備好了呢,等那天也一起下地去。”麥收是大事,男人割麥子,女人除了做飯送飯送水,也得下田去捆麥子。每年這時,不說一般的農夫農婦都要下地。就是地主地主婆,皇帝皇后,也都會一起下地,割麥拾穗。

聶烈基看了看虎頭虎腦的兒子。“到時讓塘兒也一起下地去。”

“你就不怕耽誤他讀書啊。‘

“每年夏收秋收,連秦王和秦王妃們都要親自下地,這可是大日子。塘兒平時多讀書,可卻也不能忘了本份。”

石氏點了點頭,臉上揚起笑容:“今年的麥子長的可喜人了。麥穗沈旬旬的,聽老黑說畝產得能有三石呢,可了不得,以前在代北時,家裡的地最多也就畝產一石啊。”

畝產三石。聶土豪家三千畝地,這可就是九千畝麥子啊。就算去殼出糧,減去三成,最後也能得六千多石麥。一想到這麼多的糧食,全家人都不由的歡喜滿顏。

“這都是上面派來的農技員指導的好啊,以前還真沒想過,原來種地也還有這麼多的門道講究。你看其實也沒做甚麼,就是把漁塘里的淤泥蓋地裡,平時的牲口糞積了撒地裡,再加上漚的那些爛草葉子甚麼的撒上加上草木灰,這樣一弄,加上他們的一些指導,居然增產了這麼多。”

“多就好啊,以後要多積肥,這牛糞羊糞馬糞可不能浪費了,拉在外面的都要撿回來堆肥。”聶烈基根本就不像是個官員,反而跟個摳老財似的認真講著。

一旁的老黑這時走過來,插話道:“老爺,我看咱是不是把鎮上那些公廁的糞給包下來?雖然要花點錢,可鎮上的公廁可不少,要把這些糞都包了運回來,這地以後每畝都能有三石,只多不會少哩。”

聶烈基大手一揮,豪情萬分的道:“包,都包了,問問別人包的是啥價,咱們比他們多出一點。”

“還有那津雁大馬路上的驛站,隔二十里就有一家,咱們也可以包了。”

“嗯,包了。”

“咱們莊上有馬車,我看還可以每天派幾輛馬車去城裡收夜香,雖然要一家家收,可鎮上幾萬戶人口,這要收起來,可不比公廁的少啊,而且完全是不要錢的。”

聶烈基一想到十幾萬人的糞肥,立馬豪情萬丈,“嗯,收,都收了,沒事的時候,家裡的馬車都拉去鎮上收肥。對了,也不能白收,要不然,人家也不一定給我們。這樣,第一次去收的時候,帶些蔬菜瓜果甚麼的去,每家放點。他們吃了咱們的瓜果蔬菜,還好意思不把肥倒給我們?吃人嘴軟,拿人手軟,以後偶爾給他們送點瓜果甚麼的,這肥肯定就都是我們的了。”他越說越激動,這個時代種地也沒有化肥,除了牲畜糞便,便主要靠大糞了。雖然聽起來不好聽,可一畝地多收的不是三五斗,而是一兩石,翻倍啊!

“糧站已經過來打過招呼了,夏收過後,他們就會過來收糧。還說今年不用各家往鎮上送,到時糧站會直接到鄉下來收。今年的糧價都出來了,每石兩百文錢。”

這個價錢並不高,相比於如今外面的需求,這個糧價甚至低的嚇人。要知道,長安的糧價現在基本上是每石突破萬錢了。相比起來,是秦藩的百倍。不過雖然有些肉疼,但聶烈基也沒多說甚麼。秦藩全境,實力的是糧食統購統銷,就算是地主家,這糧食也是得按官府的價錢出售給糧站的,他們自己打下的糧食能留下的都有計算好的,比起城裡的供應額要高些,但也不會太多。而想私下出售大批糧食,這在秦藩可是犯罪。

不過官府收購價雖然不高,但這些年秦藩的糧食也一直是平價。多少的價格收購,銷售的價格也基乎是收購價。不過聶烈基也知道,雖然官府這樣做,讓地主們發不了糧食財,可也好過其它藩鎮那樣的強徵豪奪,雖然發不了戰爭財。可也保證了農夫們足夠的利潤。畢竟,如早些年一樣,糧荒的時候。市場糧價幾千上萬,可那是糧商賺了。農夫們出售的糧食價格其實並不高。襾一旦到了豐年,糧商們卻又狠壓價,導致鬥米二三錢這樣的價格,使得越是豐年農民越是虧本。關鍵就是糧商們的囤糧居奇,惡意操縱擠兌糧價,最終肥了糧商一個而已。

而現在秦藩的這種糧食收購方案,卻使得不管是糧農還是買糧的百姓。都維持了一個穩定均衡。

石麥二百文,這個價格不高不低,聶烈基算算,扣除各項成本。其實還是賺了不少的。三千畝麥子,能收穫九千石麥子,就算去殼也能有六七千石。若再算上一年兩季,還有漁塘、山林、桑麻田,以及家裡的紡織。以及雜貨店、煤球場和木匠坊等的產出,總的來算,聶烈基還是很滿意的,就算不是日進鬥金,也基乎是天天財源廣進了。

唯一讓他覺得遺憾的還是被轉業了。要不是身體輕傷殘疾,哪能退伍啊。想想那個年青上司楊威利,年紀輕輕,現在可是都已經剛晉升為中校了,兩槓三星。毫無疑問,十年之內,說不得就能掛上金豆豆了。現在轉業回業,他也絕了仕途之心了,心裡想的也就是兒子能夠比他有出息,那就足矣。

回到屋裡,聶烈基依舊先去了武廳,廳中擺放著武器架,上面插著十八般武器。尤其是在上首,排著三個木頭人,上面穿戴著三套鎧甲。左邊一套鳳翅兜鍪山文戰甲,右邊一套外面披著一層鏈甲的牛角盔牛皮甲,最中間則是一套藏青色虎式狼盔全身戰甲。

在三套鎧甲前,還擺著一個刀劍,上面橫放著一把鋥光交亮,鑲金嵌玉的武士勳刀。

在勳刀兩側,左邊一把丈三馬槊,右邊一把八尺騎槍,另外旁邊還供著一把馬刀和一把陌刀。除了這些,還有騎弓步弓各一張。盾牌三面,鐵骨朵,鋼鞭銅鐧雙刃戰斧單手斧各一。

這裡簡直就是一個小武器庫,同時也是聶烈基的全部收藏,多數都是他用過的武器。大部份是發下來的制式軍械,還有一部份是戰場上的繳獲。秦軍禁武令的開放,加上他身為一個獲勳軍官,才得以收存這些老夥計。每次回家,他總要細心的擦拭他們,這些,將是他們的傳家之寶。

細心的擦拭著山文甲上的每一個甲條,屋中沈靜無比,虎頭虎腦的石敬塘也拿著一塊布坐在聶烈基一旁擦著,父子倆說不出的平靜安寧。

這時,突然外面傳來一陣馬嘶聲,伴隨著隆隆的馬蹄之聲,在屋外響起。

正擦拭鎧甲的聶烈基如同條件反射似的如彈簧般彈起,石敬塘驚訝的看著父親,這時的父親是陌生的,沒有平常的滿臉笑意和土老財似的精明模樣,而是一種肅然,銳利直衝而起。

“兒子,別擦了,剛剛是戰馬的奔馳和嘶鳴,快跟我出去看看發生甚麼事了。”

聶烈基放下手中的鎧甲,拉著兒子跑到大門,剛到門口,就看到從村門口策馬跑來一騎,那名騎兵穿著一身火紅的皮甲,更關鍵的是他的背上也插著一面火紅的旗幟。

這時村口那座石塔上的大鐘終於鐺鐺的響了起來,村子里的人紛紛的跑出家門,向聶烈基家門口的這個大曬場跑來。

石敬塘被父親牽著手站在門口,他抬起頭望道:“阿耶,插旗騎馬,敲鐘吹哨,是不是又要集結民兵啊?”

聶烈基神色鄭重,他點點頭道:“兒子,沒錯,這是集結的命令。這已經是今年第五次民兵集結令了,只是不知道這次是如前四次一樣的虛張聲勢,嚇唬南邊,還是真的要開打了。”

這時又是一陣馬蹄聲傳來,一名穿著皮甲的壯漢帶著兩名同樣皮甲的彪形大漢策馬趕到。為首的漢子見到聶烈基,連忙跳下馬,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前來,啪的併攏腳跟,舉手敬禮:“職下白馬鎮民兵營指揮使趙泰見過鎮長!”

聶烈基熟練的還了一禮,“是要集結嗎?”

趙泰也是一名退伍的老兵,曾經在戰兵部隊中擔任過營指揮,和聶烈基的官職是一樣的。不過他少了幾塊勳章,也沒授爵,而且階位比聶烈基稍低些。轉業後。調入了常備民兵營任營指揮,級別好像沒變。不過從戰兵營到民兵營,卻是降級使用了。

此時三十六歲的趙泰神情興奮,激動道:“是集結,大動作,這次是真正的大動作。剛剛傳下的命令,周帥已經下令出兵成德鎮,這次我們河北各州常備民兵也都要隨軍出征。”

“我們也要出征?”聶烈基一臉驚訝。

秦軍現在可是兵強馬壯。剛剛還裁撤了百萬大軍呢,怎麼現在卻還要民兵上戰場?

這時村長已經跟著那位傳令兵過來,他也騎了一匹馬,這村長也是個退伍老兵。五十出頭,雖然退伍前也才是個隊頭,但在軍中多年,在村子里,就算是在聶烈基這個鎮長面前。也還是很有些資格威望的。此時村長在馬上一路大喊:“秦王令下,五月南徵成德,周郭三帥統兵南徵,河北民兵隨軍搶收成德、魏博二叛鎮麥子...”

村長在激動的宣佈著命令,民兵的任務是隨軍卻搶割河北二鎮的麥子。而且秦王說了,隨軍出征,每人每天官府補償一百文錢,同時,各人搶割下的麥子,軍隊按每石兩百文的秦藩收購價就地收購。民兵若是自帶馬驢,官府每天還會照行市補貼腳錢,自帶車馬,同樣補貼車馬錢...

老村長走過的地方一片片沸騰,村裡的民兵們都激動的在大喊,“南徵去,南徵去!”

“自願隨去的民兵,可自備鎧甲弓箭刀兵,到村公所來報名!”村長還在那裡喊道。

許多民兵都曾經是服過役的士兵,他們有的在戰兵中,有的曾經在鄉兵、團結兵中服役。如今退役在家,聽說要上前線,不但沒有人恐慌,反而是一片激動沸騰。

聶烈基站在大門口,手裡牽著兒子的手,一張臉漸漸通紅,一顆心劇烈跳動,一股久違的熱血直湧腦門,全身血液都跟著沸騰起來。

“上戰場,上戰場,終於又能上戰場了!”他嘴裡低聲念誦著,激動的無以倫比。

他突然低頭看了一眼兒子,“兒子,爹去徵南,一定給你掙個斯巴達訓練營的名額!”

趙泰也站在那裡,傻呵呵的笑著。

秦藩軍功極重,沒能獲得一個勳爵,一直是趙泰最大的遺憾,現在,他那顆心終於又激動起來。

還有許許多多的民兵們也跟聶烈基和趙泰一樣的想法,搶割成德魏博二鎮的糧食雖然很不錯,可這不是他們最激動的原因。他們最激動的是得到了一次意外的機會,可以帶著自備的鎧甲馬匹刀兵,去戰場。

富貴需從書中求,功名只在馬上取,匹馬上疆場,萬里覓封侯!

返回家中,聶烈基直接趕往武廳,一進去,卻發現妻子石氏已經站在廳中,正在從木架上取下那套他獲得武士勳爵時穿著的藏青色虎式狼盔全身鎧甲。

“娘子!”聶烈基意外的叫了一聲。

石氏盯著聶烈基,強作笑顏,“夫君,讓妾身為夫君披甲戰甲。待來日,妾身還在這裡為夫君解戰袍!”

“娘子,你同意我去了?”

石氏笑了笑,同不同意又有甚麼用呢。他早看出了丈夫轉業後的心中遺憾,這次隨軍出征,既是官令,無法違抗。同時何嘗不是太遠的一個心願,不管如何,做妻子的雖然不願意丈夫徵戰沙場,日夜擔心。可這個時候,她除了全心支持,讓他無牽無掛的出征,她還能做甚麼。

“妾身在家等著夫君凱旋!”

“嗯!”聶烈基點點頭。

“早去早回,平平安安!”

“嗯。”聶烈基再次點頭,心頭一陣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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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0章 全線出擊

四月底的一天清早,林嘉文起來漱口時,他的妻子姚氏正坐在紡線車前嗡嗡嗡的轉動著車把兒,錠子上已經結下一枚茭白大小的白色線穗了。林母也早已起來,在自個獨居的廂院棗樹下搖轉著紡車。用登州產的雪鹽漱過口後,他坐在去世的父親生前最喜歡坐的那個磨盤前躺椅上,端了一杯泡的極釅的濃茶,悠然而又自滿的喝起早茶來。

喝兩口茶,林嘉文又拿起一邊石桌上的黃銅煙鍋的長煙桿在布鞋底上敲了幾下,然後伸手在煙絲袋里攝起一攝煙絲裝在黃銅的煙鍋子里。這桿黃銅的煙槍是他用家裡母狗下的兩只小黑狗崽子在北面換回來的。自秦軍佔據了定州之後,九門縣九門村這個鎮定二州邊境上的小村子,一下子也就成了雙方的前沿。九門村就在濾沱河的北岸,再往北點,四季不涸的滋水河將定鎮二州分隔。

一開始,林嘉文也如許多村民們一樣,對於滋河對岸的秦軍,充滿著畏懼。可家業難捨,最後他還是留了下來。漸漸的,他發現,原來對岸定州無極縣里的秦軍,並不如成德軍的官兵們所宣揚的那樣,是一群凶殘的匪徒。相反,接過膽大人的小心接觸,他們還發現了原來這些秦軍還在給他們帶來極大的方便和好處。

例如滋河北岸就有一座草市,那裡有許多秦藩的商人販賣著各種東邊運來的貨物,然後從他們手上收走各種各樣的土產。甚至在年頭不好的時候,對岸的秦商,居然還給他們借款借糧。林嘉文是九門村祖祖輩輩世代居住於此的住戶,往上數,他們林家的來頭甚至極大。

據林家的那本族譜記載。九門林氏,乃是商朝時的比乾後裔,商末少師比乾的後裔是他們的開村祖師。他還是孔子七十二弟子之一林放的後代。九門村的歷史有數千年之久,甚至在安史之亂時。這裡還是著名古戰場,唐朝元帥李光弼曾經和叛將史思明就曾大戰九門。

時間久了,林嘉文和其它的鄉親們一樣,對於北岸的秦軍和秦商,都沒有了畏懼之心。反而經常把地裡收的些瓜果啊,樹上摘的梨棗,甚至是女人紡織的布匹。納的鞋底等,在天黑後裝在褡褳里背到北岸去,然後換一些物美又價廉的東西回來。吸煙草,就是林嘉文在草市上學到了的。自償過一次味道後。就拋不下了,最後用兩只小狗崽子換來了一個用黃銅做煙鬥的長煙桿,又用兩頭自家養的羊換回一袋煙草。現在林嘉文每天的最大愛好就是得空抽一袋煙。

林嘉文今年才剛三十出頭,父親早兩年前去世,死時還不到五十。他被成德軍強徵入伍。結果一去不回,如這時代大多數的男人一樣,身死異鄉,屍骨無還。林嘉文繼承了家業,家裡有著百餘畝地。雖然這些年賦稅加徵越來越多,可也還算勉強過活。尤其是北邊駐著秦軍後,這裡反倒日子越來越好過了。如今,他每天晚上都會在母親睡前和清早起床那會到她屋裡坐一會。

兩架紡車嗡嗡吱吱的聲音相互銜接,互相重合,此起彼伏,和著清晨院裡樹上的鳥叫聲,把一股沈穩和安寧的氣氛瀰漫到林家遼里的每一個角落里。林嘉文沈浸在這古老悠揚而又新鮮歡快的樂聲中,渾身的筋骨都舒張開來。

家裡唯一的長工趙三把家裡的鐮刀拿出來,打了一盆水,在門前的磨刀石上細心的磨起來,直到磨的鐮刀雪亮,鋒利無比。然後從一側的牲口圈里牽出了那對棗紅馬兒。自古鎮定都是北方的戰馬出產地,河北戰馬是中原的優秀戰馬。林家一百多畝地,也養了兩匹馬耕種。從圈里牽出兩匹棗紅馬兒拴在拴馬石上,趙三扯著大步走進院庭,大聲詢問夏收的事。

嘉文走出來,笑著對皮膚黝黑的趙三道:“你先喝口茶!”

趙三是林家的老人,他祖父就在林家做事,然後他父親,再到他,世代在林家做事,連他兒子現在也一樣在林家做事。趙三幾代勤懇,很得林家看重。當這幾年秦藩漸向南擴張,越來越多的莊客奴僕都逃到北邊去投了秦王后,父親死後接掌林家的嘉文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他當著趙三的面把奴隸契約還給了趙三,從此趙三一家人從林家的奴隸變成了雇傭的長工。這個舉動,讓趙三一家人對林家感恩戴德,從此再無半點其它想法,一心勤懇為林家做事。

趙三恭敬的站在庭院裡說他不喝,仍然詢問夏收的安排。

嘉文說:“今年稻子長勢好,讓他再長幾天,等再過五天收割吧。光憑咱們幾個也割不過來,我想好了,到時去鎮州請幾個麥客過來收割。”九門村這裡位於濾沱河、滋河、以及白刀河的之間,四季河水不涸,是一塊極為難得的水澆平原。滋水北岸的無極縣去年開始種植產量極高的紅佔城水稻,畝產能達到四石,這他親自前去看過。看過後他極為心動,大米可比麥子價錢高,更何況現在產量還高,唯一要求的就是得有水。而九門村最不缺的就是水,今年他特意從無極縣買回稻種,家裡百多畝地全都種上了稻子。現在,稻子已經金黃,馬上就能收穫了,按莊稼老把式趙三的話說,今年林家的一百多畝稻子,起碼能收五百石稻穀。

這個情況讓嘉文和趙三都是高興不已,等收穫了後,把佔城稻都拿去無極賣給秦商,再換回更多的麥子,一部份上交成德藩鎮帥府,剩下的存起來,以後幾年都不用愁糧食了。

幾口喝光茶,嘉文和趙三還有趙三的兒子小勇一起扛著鋤頭走過村路,出了村子,走下河灘。

田野已經換過另一種姿容,早幾天還是一片碧綠,轉眼間綠色已經變成了一片片的金黃,猶如黃澄澄的銅錢似的耀眼。河灘下呈現出一片豐收的沈旬。溝渠里有清清的河水流過,稻田裡不時有青蛙蹦過。

地裡還是濕的,嘉文開始按在無極學到的方法。和趙三父子一起給水稻田挖溝。種稻不像種麥子,稻需要水。但稻子成熟之後,也得放乾水,需要曬田,那是稻收前最後一道程序。一鋤鋤下去,一塊塊肥沃的泥土帶著水被挖起,沈旬旬的稻穗不停的晃動。

趙三摘了一根稻穗,認真的數了一遍上面的穀粒數量。那稻穗長長的極為喜人,上面的穀粒更多。數完後,他直接就把稻穗塞進口裡,嚼出滿嘴的米香。激動的老淚縱橫,“可惜老爺沒能看到這天了,有這樣的稻種,有這塊水田,林家的日子今後會越來越紅火了...”

林嘉文也在一邊點頭。是啊,看著這沈旬旬的稻穗,心裡確實是高興。

滋水北岸,定州無極縣城。

一股煙塵在艷陽下高高揚起,一支大部隊正隆隆而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駐紮於定州的邊防軍。後面不遠,則還有一支更大數量的部隊跟隨著,他們就是這次召集而來的民兵。

聶烈基騎著那匹黑色戰馬,身上穿著那套受勳時的藏青色板甲,絲毫不顧此時的烈日,雖然渾身是汗,可心裡卻是激動。在他的後面,是趙泰。他們二人的後面,則是白馬鎮來的足足三千號人。

其中有白馬鎮常備民兵營五百人,以及兩千五百民自願前來的預備民兵。如果不是上面限制了數量,聶烈基甚至能帶來上萬民兵。光是聶烈基村裡,這次就有一百多號民兵和不是民兵的青壯報名,最後村裡被批准隨軍的民兵有五十人,正好是一個民兵隊,老村長擔任了民兵隊長。聶烈基是白馬鎮長,因此也是這次白馬鎮三千人的“主將”,趙泰是他的副將。

三千人一路從易州南下,披星戴月,騎著自備的戰馬,戴著自備的武器車馬,一個個雄糾糾氣昂昂。

“鎮長,前面就是滋河了,過了滋河就是鎮州,濾沱河北岸就是九門,再往西就是成德的藩鎮帥府所在的鎮州真定城了。”

聶烈基看著天高雲清的南面,朵朵白雲之下,是片片金黃。今年鎮定邊界上基本上都種的是水稻,此時水稻相繼成熟,金黃一片,比起麥田來,更加的金黃燦爛。

他很清楚,鎮州真定,那是野戰軍的目標,而他們,這次來的任務是割稻子的。

“原地休息,等候命令。大家抓緊時間吃飯,準備好鐮刀傢伙什,一會只要軍隊傳令說可以過河了,就馬上動手。”聶烈基大喊道,又著重的申明,“大家到時把吃奶的勁都拿出來,爭取割更多的麥子。不過有一句話先聲明,只准割麥子,不准進村子,更不准搶劫姦淫,如經發現敢違令者,一律按軍法處置,就是砍頭示眾,明白沒?”

許多民兵都沒真正上過戰場,因此聶烈基極為擔心他們的紀律。搶糧食是為了奪取河北,但卻絕不能搞燒殺劫掠那一套,這塊地方,以後還是秦藩的。

太陽正當中的時候,林嘉文和趙三父子已經在稻田挖出了一段很長的水溝,一大塊的稻田裡的水已經流入水溝,露出稻苗下面的濕潤的泥土。

擦了一把汗水,嘉文衝趙三道:“三哥,時候不早了,回去吃飯先。”

趙三依然在挖溝,“大郎先回去吧,我們倆再把這條溝挖完。”

正在這時,天邊突然一陣雷鳴轟響。

林嘉文有些奇怪的望著晴空萬里的天,“怎麼打雷了?”

小勇眼尖,卻是指著北面驚訝萬分的喊道:“大郎,阿耶,不是打雷,是過兵...你們看?”

兩人順著他的手指往那邊望去,果見北面金黃的稻田間的土路上,無數煙塵揚起,一支兵馬正急奔而來,在煙塵之中,商末少師比乾後裔,同時也是孔聖人七十二門徒之一後裔,耕讀傳家的林嘉文驚訝萬分的看見,一面面飛揚的旗幟在煙塵之中獵獵飄揚。旗幟上,秦軍、周字、劉、王字等一面面旗幟飄揚,“這是秦軍!”

他心中震驚萬分,這不但是秦軍。而且不是普通的秦軍,起碼他在無極縣城中,就沒有見過這些旗號。突然間。他明白過來,秦軍終於還是打過來了。

鎮州。真定城,牙城帥府節堂。

成德節度副使王景胤正和兄弟成德節度行軍司馬兼博野軍使王景敔議事。

“夏收馬上就要開始了,今年的年成不錯,是個豐年。這批夏糧入庫後,完全可以吃到明年夏收去了。”王景敔笑道。

王景胤也笑著點頭,家中有糧,心中不慌啊。

“大哥。派在北邊的探子傳回消息,好像秦軍又有動靜了。”

“估計又是虛張聲勢的多,這些該死的傢伙,動不動就集結兵馬。弄的我們被動萬分。今年的春耕就耽誤了不少,若非今年年成好,咱們就得出大麻煩。”

“現在怎麼辦,馬上就要夏收了,需要大量人手啊。這幾年。大量的百姓逃到秦藩,咱們的勞力很少。若是軍隊都集結起來,特別是那些新兵和民夫不放回去的話,只怕會耽誤夏收啊。萬一耽誤了時間,到時天一下雨。這好好的糧食可就要壞在田間地裡頭了。”

說到這,王景胤也有些頭痛。今年半年的時間,秦藩已經搞了四次集結,這次已經是第五次了。每次他們都被動不已,兵馬集結起來,對方卻又無聲無息了。秦軍底子厚,他們可以三天兩頭這樣瞎搞,可眼下的成德卻是沒這個底氣。成德雖也有一支精銳的常備軍,但更多的兵馬還是無法完全脫離生產的。尤其是在這幾年大量的農莊奴隸,和那些刁民都不斷逃去秦藩的情況下,他們徵召的新軍,在農忙時節,還是得放假歸農的。

現在正是夏收的時節要到了,偏偏秦軍這時又搞集結。

“先把那些徵召的民夫和工匠都放回去,讓地方州縣安排,統一收割糧食。糧食收割後,給百姓留下口糧,其餘的全部官府收購入倉。”想了想後,王景胤道,這算是個折中方案,兵暫時不敢放回去,可糧食也不能不收。

“先看看,若是秦軍只是虛張聲勢,等他們消停了,咱們到時再放一部份兵去收糧。若是秦軍這次來真的,咱們有兵在手也不用慌亂,那時再把民夫召集起來就是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卻突然聽到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侍衛長喘著粗氣大聲稟報,“副帥,不好了,秦軍,秦軍...”

“秦軍怎麼了?”王景胤有種不好的預感。

“秦軍殺過來了!”侍衛長大聲的喊道,一臉的驚慌。

“不要驚慌,慢慢說,秦軍從哪裡殺來了,有幾路兵馬,兵馬多少,統兵將領是何人?”

“回副帥,秦軍,秦軍從四面八方殺來了。從鎮州最北的太行飛狐山,一直到深州、翼州,各個方向都有大量秦軍突然殺過來。就連魏博邊境,也出現了大量的秦軍。據悉,李璟派出兩員大將統兵,周德威為都統攻我們成德,郭崇韜為副都統攻魏博。他們全線出擊,兵馬,兵馬至少有二十萬以上!”

二十萬以上?

全面出擊?

王景胤和王景敔一下子面色鐵青,以秦藩的實力出動二十萬人,完全可能。而且由於前幾次秦軍的佯動,使得這次成德對秦軍的動向並沒有太過密切關注重視,導致的結果就是當秦軍真的已經殺過來時,他們才反應過來。

前線軍情開始不斷的報回。

到第二天,王景胤兄弟終於弄清了當前是局勢。

秦軍真的殺過來了,而且真的是全面出擊,從北面的易定,到莫瀛河間,然後東面的滄景德,再到南面的黃河,到處都是出擊的秦軍。

秦軍的步軍、騎軍、水軍,大舉出動。魏博和成德現在基本上已經被包圍了,邊境早被突破了。

而數量,也遠遠不止二十萬人。確切的說,此時成德魏博兩鎮八州的邊境上,秦軍出動了南北兩路共十萬戰兵,另外還有協同作戰的邊防軍和城防軍共十萬。此外,秦軍居然還隨軍攜帶了足足三十萬的民兵。

幾乎在第一時間內,成德和魏博在邊境上的堡寨就全部被攻破,戰死被俘數千人之眾。

“馬上集結兵馬,召回民夫和工匠!”王景胤一字一句冷冷說道。

命令一道道傳下,成德鎮如臨大敵,開始全面動員起來。

不過到了晚上的時候,還是有更壞的消息傳了回來。

秦軍的攻擊出人意料,他們並沒有迅速深入,而是把兵馬分開來,主力的戰兵部隊直接殺向各州的州城,而邊防軍和城防軍則分別包抄分割各個縣城軍寨,而那數量多達三十萬的民夫,正揮著鐮刀在搶割他們田間剛成熟的糧食,然後源源不斷的運回秦境。

那些秦軍野戰軍、邊防軍、城防軍殺到各城下,卻並不急著攻城,只是以凶悍的氣勢,以優勢的兵力分割成德各城兵馬。

面對著咄咄逼人的秦軍,成德軍根本不敢出城,只是驚懼萬分的躲在城牆後面,不知所措,一道道的求援令從各地飛速的送回牙城帥府。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5 22:33
第1001章 中計

四月底,戰爭開始的第一天,白馬鎮民兵營五百民兵和隨軍的兩千五百預備民兵就佔領了滹沱河北岸九門縣九門村。

聶烈基騎著黑色戰馬挺胸昂頭走過村前的狐狸溝時,還能聽到一陣陣的風雷和刀兵之聲響起,這個狐狸溝據說就是安史之亂時唐將李光弼與叛將史思明大戰的古戰場,地下埋藏著無數的屍骨和毀壞的兵器鎧甲,因此當人在山溝裡走過時,還經常能聽到戰場撕殺的聲音。

溝後的河灘上,是一片柳樹、楊樹、樺樹、槐樹、桑樹,稍高點的坡上點綴著百餘棟灰頂黃牆的房舍,四周圍著丈高的粗石和黃土砌成的村莊圍牆,村前面河灘拐角處,矗立著一架高大的風車,風車的下面是沿河建立的一個磨坊。高大的風車如同一朵小花,而磨坊則是已經結成的果實。

聶烈基帶著自己的白馬鎮民兵指揮部住進了村中林嘉文的院子里,林嘉文的父親曾經是村長,家中又是世代耕讀傳家,農家小院比其它家都要乾淨別緻。林嘉文沒有逃,也沒有躲,面對著一下子湧入村中的三千“秦藩將士”,他心中雖然有些緊張,但並沒有恐懼。這兩年,他去過許多次無極縣,見過許許多多的秦軍。他知道,秦軍有紀律,他們並不會搶劫,更不會燒殺。當然,這些只是他過去聽到無極城中的傳說,但他還是覺得值得一信,畢竟,九門村和無極只隔著一條河,可秦軍駐紮無極幾年,卻並沒有發生過越境過來搶劫的事情。就連他們去無極拿土產換點東西,也沒有多收過他們的錢。當然,他留下來。更多的還是捨不得家,而且秦軍也來的太快。

林嘉文帶著老三和小勇一起殷勤的招待著落在他家的那二十來人,一開始。他將妻子母親還有女兒都藏到了菜窖里,可很快。他就發現,這些秦軍居然比他想象的還要秋毫無犯的時候,他也就漸放鬆下來,最後等收到秦軍長官給他的伙食費後,他乾脆又把女人們都叫了出來,讓她們到廚房裡準備飯菜去了。

聶烈基把馬栓在馬棚後,穿過院子四下打量。這家人的日子過的顯然還算是很不錯的。三進的院子,油漆的椅子,甚至還有一座木頭殼玻璃鏡面的自鳴鐘,哪怕這種鐘是如今最便宜的類型。可能擁有一座鐘,也絕對是富農地主了。

聶烈基把厚重的鎧甲脫了下來掛在牆壁上,身上只留了一件索子甲披在外面,頭盔也摘了下來,放在桌上。拿出煙桿裝起煙絲來。

趙泰走進來,把騎槍靠在桌邊,對他道:“部隊已經把九門城圍起來了,現在這外面的稻子全是咱們的囊中之物,各鄉鎮的民兵都已經進駐各村。我們鎮的民兵已經完全控制九門村。這村裡的百姓沒有反抗的。”

“嗯,很好。派出一隊人巡邏,督查紀律,絕不許發生搶劫燒殺姦淫這樣的事情。再讓大家準備下,休息下等吃過午飯,下午就開始下田割稻子。”

午飯的時候,九門村的上空炊煙陣陣,白馬鎮的民兵們就好像是來趕親戚做客喝酒席一樣,而九門村的百姓也都很“熱情”的招待著他們,若不是村中的巡邏隊,和家家門口的站崗民兵,以及他們手中的刀兵,真的會讓人以為,這裡在辦著甚麼熱鬧的喜事。

一頓飯吃過,聶烈基直接請來了九門村有威望的代表,讀書人林嘉文,以及村長林嘉瑞,和幾個林家的老爺子們。坐在自己的家中堂上,可此時林嘉文卻拘束的有些不知道手該往哪放,面對著幾個年輕民兵端上來的茶水,他們只是帶著有些僵硬和討好的笑容不停的向他們點頭。

聶烈基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咳嗽了一聲,將大家的目光吸引過來。

然後道:“諸位鄉親們,我們是秦藩定州白馬鎮民兵,在下剛才也介紹過了,白馬鎮長聶烈基。”頓了頓,繼續道:“這次我們來,是奉了秦王之命,尊長安天子之令前來討滅成德叛軍。不過大家放心,秦王仁厚,此次出兵只討逆,不傷百姓。不過呢,現在有一事想與諸位鄉親們商議...”

聽那秦軍長官講完那番話後,林嘉文心裡安定了許多。秦軍長官承諾不會傷害九門村百姓,那肯定是算數的。不過他對於他剛提出的那個要求,也有些嘆息。秦軍雖然說不會傷害他們,但卻提出要徵用他們地裡的糧食,以資軍用。看到秦軍出現時,他就想到過這個結果了。大軍在外,地裡有糧,又怎麼可能會放過。

不過讓他有些意外的是,秦軍居然還提出了兩個補償條件。

“諸位放心,糧食我們不會白拿。這裡有兩個方案,其一,徵收諸位的糧食後,按價補償給諸位錢帛。其二嘛,則是暫時將徵用的糧食登記在冊,諸位若是願意遷往秦藩境內,則到時安置好之後,官府會按數補償相應的錢財。或者,暫時登記在冊,等將來我軍討滅成德叛逆,那時再拔付補償。你們看這幾個條件,你們願意選擇哪一個?”

原本這次是要來搶割收糧食,不過具體的,行營卻又有新的命令。對於那些並不抵抗反對秦軍的百姓,秦軍不能直接奪走他們的糧食財產,而是為了長久考慮,提出這兩個解決方案,畢竟,二鎮滅亡在即,不久後這些百姓可都是秦藩百姓。

林嘉文轉頭和兄弟叔伯們輕聲商量了一會,最後都覺得,秦軍提的條件很大方。雖然亂世年月,大家更希望保留自己的糧食,但也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這也就是碰到了秦軍,要是其它的軍隊,哪個還管你這麼多,直接搶糧就走。本來有兩個長輩覺得應當直接拿錢,又有幾個兄弟輩的又覺得應當搬去秦藩,他們覺得眼下這樣子,秦軍雖然對他們不錯,可若等將來秦軍一走。難保成德軍不秋後算賬。不過林嘉文和他的堂兄嘉瑞村長卻還是捨不得離開這裡,按族譜記載,他們林家可是在商朝之時就已經遷移至此。這麼多王朝興衰,他們林家都始終還扎根於此。到他們這代,怎麼能拋棄祖業根基呢。更何況,他們也覺得成德軍這次根本打不過秦軍,很有可能,秦軍會一舉吞併成德鎮。這樣一來,那他們以後也一樣是秦藩的人了,既然如此。哪還需要背井離鄉,拋棄祖墳宗祠呢。

他們很快達成了一致,說服了其它的幾個代表,選擇留下來。同時。他們也沒敢要秦軍的錢,只說先登記在冊。他們心裡還是有些覺得,秦軍長官雖說願意給錢,但這錢哪敢拿啊,只認為這不過是秦軍的一個說辭罷了。

聶烈基叫來文書。認真的把各家的田畝數登記起來,然後當天下午,三千白馬鎮的民兵,還有九門村的全村老少,也都一起下田。開始收割起來。幾乎在同時,整個河北平原上,都開始進入收穫,無數的鐮刀揮舞,無數的稻麥倒下,被捆扎起來,送回村中。

九門城。

九門縣縣令和鎮將與一乾文武坐在縣衙,個個愁眉不展,長噓短嘆。

“這樣坐以待斃下去可不行!”鎮將王豹猛一拍桌案,發出砰的一聲劇響。“狗日的秦軍這次玩的陰狠,娘的,兵馬圍城,然後讓民兵在後面收割咱們的麥子。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天,咱們的糧食就要被他們搶光了,這以後還怎麼打?”

縣令林倫捋著鬍子嘆道:“王將軍稍安勿燥,冷靜,冷靜啊。現在秦軍就巴不得我們出城呢,咱們城裡只有一千兵馬,可據探馬回報,城外可是駐紮著足足五百騎兵和一千五百步軍,這些雖然不是秦軍最精銳的戰兵,可那邊防軍和城防軍也不是一般的兵啊,就咱們這點人,出去給他們塞牙縫都不夠的。切切不可出城浪戰,咱們還是堅守待援為上。”

王豹冷哼了一聲,瞧不起怕死的縣令。可他也知道,眼下不僅是九門城被圍,就是其它各城都已經有秦兵圍城,聽說秦軍這次行動迅猛,甚至派出最精銳的十萬野戰軍一路如入無人之境似的,直接將成德魏博二鎮的八座州城給包圍了。現在的情況是,秦軍囂張萬分的以精銳分割包圍二鎮各城,野戰軍圍州城,邊防軍和城防軍圍縣城、堡寨,而民兵則直接佔領了鄉村,搶割他們的稻子。眼下他們根本不會有援兵到來!

成德鎮藩鎮帥府所在的鎮州真定城,王景胤兄弟站在城門樓上,看著直接深入敵境,一直深入到了鎮州城下,直接在滹沱河邊紮營的那兩萬秦軍野戰軍,不由的氣的臉皮紫漲。

“李璟欺人太甚,真當我王家就是泥捏的不成?”

任何人被這樣赤果果的無視了,都會心生不爽。想成德鎮好歹也是大唐最久老的藩鎮之一,一直以來,掌控真定,可謂是兵強馬壯,哪怕這些年衰弱了,可也絕不能被這樣無視。

秦軍的戰術太過囂張了,直接來了一個全境穿插包圍,視他們如無物。

“三弟,今夜你立即率博野軍出城,趁秦軍新到,立營未穩,殺他個措手不及。老虎不發威,他們還真把我們當成了病貓!”

王景敔摩拳擦掌,點頭應道:“請大哥放心,這次一定給他們幾分顏色瞧瞧!”

當夜,王景敔率三萬博野軍悄然出營,月末晚上,漆黑無光,王景敔一馬當先,率軍從三面直殺向滹沱河岸邊,準備直接將兩萬秦軍趕入河中餵魚。秦營越來越近,黑洞洞的營門大張著,王景敔熱血沸騰,大喊一聲,“殺,踏破秦營!”

喊殺聲四起,成德鎮博野軍前鋒騎兵呼嘯而過,馬蹄帶著隆隆的聲音直衝秦營,一個個的趙兵開始拔出馬刀,伏起身子,準備狠狠教訓那些狂妄的秦人。

營門一衝而入,衝在最前面的趙兵已經直接甩出飛抓,拉倒了數座帳篷。可讓他們有些意外的是,沒有驚叫,慘呼聲響起,相反的,帳中除了他們的喊殺聲,以及馬蹄之聲。再無其它聲音。

心中一陣陣不安,趙兵帶著慣性和不安繼續衝殺入營,一座座的帳篷被拉倒。後續的趙兵已經點起了火把火箭,開始四處扔火把。不斷放火箭。

火光四起,大營在火光中照的如同白晝。

這時,王景敔終於意思到了甚麼。

他臉色變的鐵青,轉而慘白,然後是漲紫。

嘴唇帶著顫抖,他大聲喊道:“秦狗早有埋伏,中計了。速撤!”

他的聲音顯得淒歷無比,附近的趙兵也紛紛變色。不過此時夜色下的秦營里,亂轟轟的,馬蹄聲。火燒聲,喊殺聲,王景敔和他身邊士兵的喊叫,並沒有傳出多遠。在這喧鬧下,反而被淹沒。

夜襲本來就是充滿變數的雙刃劍。就算最精銳的部隊,夜襲都勝負五五。更不用說趙軍這支三萬人的兵馬,還有許多都是新兵和農兵,在這種夜襲戰中,一旦中計後。便開始混亂無序。

前面的士兵已經知道中了秦軍的計,驚慌萬分的想要馬上撤出大營,而後面的趙軍卻根本不知道前面的事情,他們還在向前衝。

混亂產生,秦軍還沒有出現,趙軍就已經亂了。

王景敔想不明白,秦軍為何就能料到他們今晚會來襲營,而且他們是如何做到突然之間消失無蹤的。這裡距離鎮州城不過二十里啊,他們去了哪,如何去的,為甚麼就沒有一個探子發現,該死的。等回去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些該死的傢伙統統砍了,王景敔恨恨的想著。

就在此時,黑暗之中突然響起無數的尖嘯聲,緊接著是漆黑的夜幕之中,突然繁星點點,下一個瞬間,那些繁星開始從天墜落。

流星火雨,隕石天降,天崩地裂!

許多新徵召的新兵和農兵還一臉震驚痴呆的仰頭望著天空,為那一刻天空的壯麗景象而驚訝的合不攏嘴,甚至忘記了一切,完全被震懾住了。

而那些博野軍的老兵們,抬頭看到天空的壯麗景象時,卻如同見到了鬼一樣,臉色大變,變的慘白無比。有些人甚至全身開始顫抖起來,然後他們發一聲喊,連手中的刀兵也扔了,開始瘋狂的奔逃起來。還有一些人直接跳起了秦軍營柵前的溝中,抱頭縮成一團,全身瑟瑟發抖。

從尖嘯響起到群星墜地,只不過是片刻之間,但對許多趙軍來說,卻彷彿經歷了百年之久。

終於,群星墜地,大地一陣陣的搖晃,許多趙兵甚至站立不穩,震倒在地。他們的耳朵一下子甚麼也聽不見了,只看到旁邊的兄弟們驚恐萬分的表情,四處的逃散...

秦軍營地周圍數百步外,不知何時,營中消失無蹤的秦軍在此出現。在他們的陣列前,一排排的飛雷炮筒斜指向天,在南徵都統周德威的大手猛揮下,幾乎同一時間點燃了發射藥,然後無數的飛雷飛射升空,向早就預設好的炮擊點拋射而去。

雖然是黑夜,可炮兵們卻一點也不用瞄准,這個炮兵陣地是在紮營的時候就同時建立好的,炮陣的預設目標就是秦軍大營。也就是說,周德威在剛到達鎮州城下時,就已經預料到成德軍會出城夜襲。

周德威的預料果然沒錯,成德軍真的出城來襲了,而且一頭猛的鑽進了秦軍的大營,也就是早就被預設好的炮擊區域。

天一黑後,周德威就帶著全營撤到了營外十里,然後等趙軍一出城,他立即又帶著兵馬摸了回來,並迅速把飛雷炮架到預先設置好的陣地上。當大營火起,周德威冷酷的一揮手,秦軍炮兵終於發威了。

一門門的飛雷炮不斷的轟響,死亡之花在夜空下綻放,帶走了一個又一個的趙兵生命。

飛雷炮的轟鳴帶來的最大效果不是直接殺傷力,而是瞬間崩潰了趙軍的陣列,和他們的戰鬥意志。面對著黑暗之中漫天射來的飛雷,面對著天崩地裂,地動山搖,那些新兵最先崩潰了。

新兵的崩潰,很快使得少數本來還勉強維持著的老兵也潰散了。

“起雷!”周德威毫無表情的說道,慈不掌兵,能成為都徵都統,周德威早已經能心有激雷而面若平湖了。

隨著炮兵們的操作,此時的秦軍營地四周,突然猛的爆發一陣陣更加劇烈的響聲,炮兵們事先在營地四周埋下的地雷開始發威了,連綿不絕的爆炸聲不斷響起,整個秦軍營地瞬間成了人間地獄...

真定城上,王景胤聽到南面那沖天而起的火光,還有不斷的爆裂聲,頓時臉色變的極為難看。

很快,數騎飛奔而至,匆匆跑上城樓。

“報!”

“三將軍出城夜襲遇敵,全軍潰敗,三將軍,三將軍生死不知!”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5 22:33
第1002章 兵不血刃

秦軍在河北囂張無比的全面出擊,深入成德、魏博二鎮,兵臨城下的打法,雖然囂張,可取得的效果卻是極佳的。燕京不少的官員都紛紛上書,認為前線的周德威和郭崇韜二將過於激進。不過李璟對於這些奏折卻都留中不發,並沒有放在心上。事實上,這看似激進的打法,其實都是建立在全面的情報掌控以及優勢的戰略形勢上的,河北二鎮早就成了孤軍,根本無兵來援。

相反的,秦軍擁有軍隊上的數量和戰力的優勢,不和對方打野戰,也不打攻城戰,直接來個圍城戰,用最快的速度殺到對方的城下,一城城的分割。看似冒險,其實卻很穩固。河北二鎮若是敢出城來戰,兵力看起來分散的秦軍,卻並不會有危機。相反,二鎮同樣也兵力分散,把大決戰改成小規模戰鬥,秦軍依然佔據著絕對的主動。

甚至可以說,李璟就是要用這種分割戰術,防止二鎮集結大軍來決戰。打大規模的戰鬥,消耗太大了,不但消耗秦軍,同時也消耗著二鎮最後的底氣。對於如今完全把二鎮當成了自己囊中之物的李璟來說,果子已經成熟,卻要打個稀爛,那就太可惜了。

鎮州之戰的捷報傳回燕京當天,李璟算是徹底的放下心來了。

這一戰,周德威以兩萬對三萬,以伏擊加炮群轟擊加地雷陣,對付前來出城夜襲的趙軍,一戰取得了殲敵三千餘,俘虜一萬五千餘的巨大戰果,並且俘虜了趙軍主將,成德行軍司馬王景敔。面對著秦軍的猛烈伏擊,近在二十裡外真定城上的王景胤甚至根本不敢出城來援,只是率軍排列城門口。收攏潰逃回來的敗兵,根本不敢離開城池。

天亮後,真定城中的趙軍個個驚懼萬分。城門緊閉,再不敢談出城作戰了。而周德威也遵循李璟的命令。並不強攻真定城,依然沿滹沱河下寨,繼續與趙軍對峙起來。

接下來數天,魏博和成德二鎮八州數十縣,也有一些城池守軍不堪重壓,試圖出城突圍,結果一離開了城池的保護。在野地裡他們根本就不是秦軍的對手。幾場戰鬥下來,敢於出城的兵馬無一例外的被擊敗,或死或俘,甚至有幾座城池的守軍因此全軍覆沒。空虛的城池被秦軍輕鬆的佔據,成了意外的收穫。

河北二鎮孤軍奮戰,雖然兩鎮手下都有二十萬以上的兵馬,但是此時,他們卻都感覺到。自己孤立無援。秦軍這次出動的太快了,有前幾次的虛張聲勢,加上突襲前又正是夏收在即,因此二鎮都有些大意。等秦軍殺過來後,並且一反常態。直接實行了這種囂張萬分的戰術後,二鎮的四五十萬龐大的兵馬,卻被分割包圍在八州境內的幾十座城池和軍寨之內,根本形不成有效的戰力,甚至被分割後,連有效的指揮系統也沒有了。

二鎮的精銳都是牙軍,以及一些外鎮軍,但更多的還是如縣鎮兵、戍兵、和團結兵這些,這些兵馬多是這幾年新徵召的,數量雖多,可裝備不齊,訓練不齊,戰鬥力不高。

這幾年,在秦藩進入河北,並先後拿下盧龍、義武、滄景三鎮之後,河北剩下的魏博和成德二老牌藩鎮,便開始經常有士兵逃離,和許多百姓奴隸一樣,他們聽到許許多多關於秦藩的傳言,都說秦藩是天堂,不斷有人冒險逃亡。為此,二鎮不得不加大了懲罰力度,甚至在所有的軍隊士兵的臉上刺字,再染上墨汁,刺明軍號。各地的關卡嚴格檢查,一旦發現有刺字的人脫離軍隊逃跑,立即逮捕。

這招一度取得很好的效果,但是現在,當秦藩全面進攻二鎮後,二鎮各地士兵又開始了逃跑的大潮。

一開始只是少部份士兵趁機逃到秦軍陣前,後來越來越多的士兵逃跑,甚至有整隊整隊逃路投降秦軍的。到現在,李璟收到的前線戰報上已經顯示,二鎮已經開始有兵馬使一級的高級將領投降秦軍了。

在開戰的第七天,已經有十幾名將領降秦,甚至有三人直接獻城投降。

深州,刺史府。

深州刺史兼成德鎮前軍都知兵馬使蘇漢坐在書房內,眉頭緊急,長吁短嘆。

“使君,形勢越來越惡了!”蘇漢的謀士,深州的長史牛翼憂心忡忡的道,“真定一戰,王景敔兵敗被俘,博野軍幾乎全軍覆沒啊。如今王景胤已經喪膽,對秦軍根本是束手無策。開戰僅僅七天,據我們所知的,已經有十幾名將領降秦,甚至有三座縣城被他們獻城秦軍。光是我們深州,安平、饒陽、鹿城、陸澤四縣,現在就已經有安平和饒陽二城被守將獻與秦軍。現在,我們的北面已經徹底的淪為了秦軍控制,不說從此秦軍可以順著滹沱河能夠迅速的南下,光是圍在城外的高思繼那一萬人馬,我們就擋不住啊。高思繼,可是李璟的門徒,人稱白馬銀槍,勇猛絕倫。”

蘇漢長嘆一聲,“某又能如何?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啊。”

“時至今日,使君當早做打算啊。”

長史的話蘇漢心裡明白,眼下形勢,若是早降,說不定還能撈點功勞,若是等到形勢無可輓救時投降,那時就真的甚麼都沒有了。可真要走到這一步,他又不免猶豫。蘇漢也是成德世代武將,雖然成德百餘年換了四個家族掌控,但他們蘇家百餘年來卻一直都是成德將領,不高不低。在成德鎮,蘇家的勢力也不算小。不管誰當成德節帥,他們蘇家的地位都不會變。可如果降秦,按他對秦藩的理解,蘇家以後是絕無可能保留成德軍頭的權利了。蘇家的今天來之不易啊,不到萬不得已哪個願意輕言放棄。

“使君,若錯過眼下機會,到時可就甚麼都沒有了。”

這句話最終還是讓蘇漢做出了選擇,“馬上召集軍中隊正以上軍官前來將府議事。”頓了頓他又沈聲道,“另外,把某的牙兵都調到府中埋伏。記住,要小心謹慎,莫走漏風聲。”

看著蘇漢的表情。牛翼笑著點了點頭,心裡感到一陣輕鬆。還好老上司識時務。要不然,只怕他為了自已的前途,就得另尋他法了。

當夜,深州城上兵馬戒備,嚴加防範,深州的刺史府里,卻是燈火輝煌。各級軍官匯聚一堂。

“諸位同袍弟兄,今日一聚,某只有一件事情宣佈,如今形勢大家也看到了。必死之危局啊。諸位跟著某,某不忍心帶著大家繼續往火坑跳,因此,某打算,明日降秦。也算是為諸位兄弟們找一條退路。”

這話一出,整個廳堂頓時一片寂靜,誰也沒有想到,蘇漢這位成德大將,居然未戰即要降。雖然這些天。各種壞消息傳來,真定大敗,數名將領開城投降,可蘇漢畢竟是一州刺史,而且還是以統領一州兵馬的武將身份任的刺史,他也開口要降,這可實在讓人驚訝了。

驚訝之余,不少將領都松了一口氣,現在的局勢,誰都看的出來,成德是撐不下去了。就算撐過了今年,那明年呢?早晚要被秦軍吞併,既然如此,誰還願意打這樣一場仗。若是能早點找條退路,大家當然願意。

不過也並非所有人都抱著這樣的想法,廳中還是有不少將領公開反對的,他們有的是因為家眷在鎮州,有的是因為是王家的心腹,有的則是因數次與秦軍戰爭中,有子弟死於戰爭中,不管甚麼原因,他們卻不想投降。

蘇漢目光冷冷的掃過那些叫的極凶的傢伙,人數還不少,其中身份最高的是城防兵馬使王振,這個傢伙是王家旁支子弟。剩下的不少人,也都是他的心腹,還有一些營主隊頭等軍官。

等王振等喊夠了,蘇漢冷冷一笑,放下酒杯,輕輕拍掌。

頓時,從廳外走廊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廳門被撞開,蘇漢的牙兵全身鐵甲鏘鏘,手持刀盾,猛的衝了進來。

王振臉立時慘白,他沒想到蘇漢居然早有準備,剛剛竟然是在誘他們跳出來。

“蘇漢,你這個狗雜種,蘇家世代受王氏之恩,如今居然背叛主人,你不得好死!”

蘇漢冷冷笑道:“蘇家在隋朝之時,就已經是河北軍校了,從隋入唐,又從安祿山、史思明反唐,到後來受朝廷招安,成為成德軍校,算來,那以後已經先後歷經四個掌控成德鎮的家族了。你們王家,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區區回鶻雜種,也以為自己就是真正的成德之王了嗎?”說完,他一揮手,闡一群牙兵上前,拉著先前反對的那些人到廊下,一陣刀斧之聲,片刻之後,王振和幾十名軍官的首級已經被提到廳上,鮮血淋淋。

“諸位同袍,對於降秦之事,還有異議否?”蘇漢掃過諸將,眾人紛紛搖頭。

“哈哈哈,好,那某現在就派人去城外聯絡高將軍,現在,還請諸位與某一起聯名寫降書。”

降書上簽滿了諸將的名字,還有一個個沾著剛剛王振等人鮮血的血指紋,再附上了王振等數十軍官的首級,一起被蘇漢派牛翼帶著前往城外高思繼的軍營。

同時,諸將被繼續留在刺史府中,而蘇漢又派出牙兵開始接管城防。

天亮之時,牛翼騎著高頭大馬,有些得意洋洋的在前為高思繼帶路,回到了深州城下。

深州城門在高思繼和一萬秦軍面前,緩緩打開,蘇漢率領著城中文武官員,以及所有放下刀兵解下鎧甲的守軍,緩緩出城,等候高思繼的受降。

受降的過程很順利,沒有半點意外。

高思繼兵不血刃,不費一兵一卒,佔領了深州城。

同一天,在蘇漢、牛翼等的勸降下,深州南面的鹿城和陸澤二縣城的守軍,也齊齊解甲歸降。

當天晚上,高思繼親自寫下“我軍佔領深州全境,未失一兵一卒!”的捷報,派人飛馬送往燕京!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5 22:34
第1003章 長安天子,魏博牙兵

河北,魏博,大名府。

大名府,東晉時設貴鄉郡貴鄉縣,後撤,東魏時重設貴鄉縣。北周改稱魏州,唐初改作冀州,後復稱魏州。唐肅宗時,在魏州設置魏博節度,派遣節度使,管轄魏、博、貝、衛、澶、相六州。唐德宗建中二年,魏博節度使田悅與成德李惟岳、淄青李納聯合反叛,不久又與朱滔、王武俊聯合反唐,並自立為魏王,將魏州改稱大名府。

大唐天下三百餘州,過去也只有五京十府,京是國都和陪都,府是天子曾經駐蹕行宮之地,同時也是天下重要的城池,如江陵、成都、太原、河南、鳳翔等府。魏州稱大名府是逾越之舉,不過晚唐之時,雖然魏博鎮幾度臣服朝廷,但實際割據局勢不改。

到了晚唐此時,魏博鎮的藩鎮治所大名府,已經是一座周長八十里的超級大城,是李璟入河北之前,與盧龍幽州城南北遙想響應的超大城池,既是一座相當規模的大都市,同時也是一座軍事要塞。

大名府在此時是黃河北面一座極為重要的軍事重鎮,有控扼河朔,北門鎖鑰之勢。

魏博天下強軍,在河北幾個藩鎮相繼被秦軍打壓的時候,魏博卻憑借著他們的獨特地勢,這幾年受到的衝擊並不算太大。真正讓魏博受創的也就兩仗,一是當初秦軍第一次進入河北時,河北三鎮主動與秦軍在河間的大戰,那戰魏博損失萬余兵馬。第二次,則是魏博前任節帥韓簡主動出兵進攻河陽與天平二鎮,結果在天平鎮被秦軍大敗,損失兩萬兵馬。

隨後韓簡被刺殺,魏博從此由樂彥禎接任帥位,樂氏也是魏博鎮的第四個掌控家族。繼田氏割據六十餘年後,何氏和韓氏之後第四個掌控魏博的家族。

樂彥禎本名樂行達,家中世代為魏博軍校。其父親樂少寂也是魏博的軍官,歷任魏博下屬的澶州、博州、貝州三州刺史。贈工部尚書。樂行達年輕時也當上了魏博的軍校。

韓簡任魏博節度使後,樂行達被提升為馬步軍都虞候,後轉任博州刺史。河北三鎮與秦軍大戰之時,樂行達就是當時魏博軍的前鋒主將。後來韓簡一度攻佔河陽,迫使節度使諸葛爽逃走,同樣擔任先鋒的樂行達因在此戰中有功,遷任澶州刺史。後韓簡留樂行達守河陽。親率兩萬兵馬渡河攻天平鎮,結果兵敗,沒多久,韓簡又被秦軍刺殺。

當時已經是魏博衙內都知兵馬使的樂行達迅速搶先控制大名府。並贏得了其它軍將們的支持,韓簡的兒子和其家族成員被樂彥禎等殺死,他隨後自稱留後,稍後朝廷正式任命其為全權節度使。

楊氏兄弟擁李曄為新天子,為樂行達賜名樂彥禎。並授其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樂彥禎自坐上魏博節帥之後,便開始實行聯合諸鎮共同對抗秦藩的策略,甚至主動向長安朝廷示好稱臣。

就在前不久,昭義節度使孟立方不滿朝廷所任命的昭義留後鄭昌圖,暗中賄賂樂彥禎之子樂從訓。請他出手半路截殺鄭昌圖。樂從訓得到孟立方所給的大量錢財,又聽說鄭昌圖攜帶著大量美貌侍妾歌伎舞女以及眾多財物,見利起心,糾集了數百人馬伏殺了鄭昌圖,奪取了他的侍妾歌女舞姬和財物。孟立方報告朝廷鄭昌圖為盜匪所殺,朝廷雖然得知此事是由魏博節帥衙內樂從訓所為,可也無力深究。但魏博諸將和百姓們,卻擔憂樂從訓的胡來,會導致魏博被東面的秦藩打壓的同時,還會被朝廷所拋棄,對此事耿耿於懷。

今年新年後,朝廷與秦藩達成和議,河北成德魏博二鎮果然被朝廷所拋棄,許多魏博的將士和百姓,都紛紛認為此事和樂從訓截殺朝廷所任命的昭義鎮節度留後鄭昌圖有關。

雖然說樂彥禎在韓簡死後,抓住機會,一舉取代了韓氏家族,掌控了魏博鎮。可魏博鎮不是一個普通的藩鎮,這是一個歷經了四個家族,割據了一百餘年的老牌藩鎮,始創於安史之亂的叛將田承嗣,從那時起,驕橫跋扈的性子,就深深的植入了這塊土地。代宗之時,天子舉天下之力討伐魏博,竟然也拿它不下,魏博堪稱大唐藩鎮割據的領頭羊,是天下動亂之源。

魏博下轄六州四十三縣,中間強盛時甚至一度控制近十州地盤。而且就算如今只控制了傳統的六州,可這六州在此時都是經濟發達、人口稠密之地,西枕太行山脈,東南兩面皆是黃河天險,境內又有北運河和漳河這樣的防禦水網,素有地廣兵強之稱。

尤其是魏博牙兵,更以其強悍、跋扈而著稱於世,天下傳唱,長安天子,魏博牙兵。

在唐朝諸藩鎮中,盧龍鎮兵亂次數居首,其次就是魏博和昭義鎮。

魏博軍的跋扈是天下聞名的,就算樂彥禎做了節帥,也並不能改變這一傳統。牙兵,最初只是藩鎮節帥們上對抗中央,下對抗藩鎮內各外鎮兵、州兵、鎮鎮兵等這些藩鎮軍頭們,為維護自己的權威,保護自身安全,精挑細選的一支親兵衛隊,因此也稱衙兵,保衛府衙的兵,其戰鬥力和待遇都是一般的藩鎮軍隊所無法企及的,基本上各藩鎮都有自己的牙兵,如李克用的黑鴉兵,周寶的後樓兵,朱溫的金槍都等,魏博的牙兵甚至歷史更悠久,掌控魏博的家族換了四個,節帥換了幾十個,可魏博的牙兵卻依然是那批人,魏博牙兵甚至是父子兄弟相襲的一支彪悍部隊。

就同大唐的宦官們最初不過是皇室的農奴,可後來卻能夠左右皇帝的廢立一樣,魏博牙兵在魏博鎮也是一個極其特殊的團體,他們歷史悠久,傳承久遠,這個集團逐漸轉化成為了魏博鎮真正的統治層。到了晚唐時代,與其說是魏博牙兵們在保護主帥,還不如說是主帥只是這個集團推出來的代表而已。主帥是必須服務於牙兵們的利益的。

對於牙兵們來說,誰做節帥無所謂,只要不影響到大家的利益就行了。

當初樂彥禎取代韓家掌控魏博。是得到牙兵們首肯的,因為他們認為韓簡本就是個大字不識的粗人。粗人沒甚麼關係,可你還腦子一熱就敢先打河內再打天平,最後還打的損兵折將,就是你的不是了。等韓簡一死,韓家更是後繼無人,沒幾個像樣的傢伙,大家哪願意繼續讓這樣的人來帶領大家呢。樂彥禎願意出頭。表示他上台將會繼續維護牙兵們的傳統利益,因此,最後大家就把韓家人宰了,推了樂彥禎上台。

可是在朝廷和李璟和議。拋棄魏博之後,許多魏博人,尤其是跋扈的魏博牙兵集團的軍將們,紛紛認為這都得怪樂衙內,若不是他拿了昭義鎮的好處。卻截殺鄭昌圖,又做的不乾淨,長安哪會拋棄他們?

衙內樂從訓是一個標準的衙內,武將世家出身,一身騎射步戰的好功夫。四肢發達,可惜頭腦有些簡單。不過樂從訓有一個深為信任的謀士,名叫李山甫,一個和黃巢一樣的落第不得志詩人,和威通芳林十哲以及江東三羅一樣,都是一群有才卻不得志的文人,且還有個共同特點,就是沒有名門出身,只是普通家族出身,因此在晚唐這個門第貴族發展到顛峰的時代,他的懷才不遇也就順理成章。不過他和羅隱等人不同的是,羅隱等人早年不得志,但後來都還找到了一個好伯樂,如今一個個都成為秦藩高官。李山甫跟了樂從訓,注定只能成為一個狗頭軍師。

樂從訓截殺鄭昌圖,實際上主謀的是孟立方,但其中起關鍵作用的就是這個狗頭軍師。

截殺鄭昌圖,撈了一筆外快之後,李山甫又給樂從訓出了一個餿主意。他讓樂從訓用撈來的外快,以及當初招募的那五百截殺鄭昌圖時的流氓無賴地痞遊俠兒們,成立了一支新的牙兵部隊,“五百子將”。用比魏博牙兵大爺們還要優越的條件來養這五百子將。

本來樂從訓撈外快不帶牙兵們去,事後他大塊喝酒吃肉,卻連湯也不給牙兵們喝點,大家已經有些不滿了。

可隨後又發生了朝廷拋棄魏博鎮的事情,大家就更是怨聲載道了。偏偏樂從訓還不知道甚麼叫低調,他手下的那五百子將本就是一群無賴出身,自恃有功,越來越囂張,甚至比魏博牙兵這些老爺們還要囂張,他們隨意進出節度使府衙,甚至往來於節堂以及大帥的客廳和臥室,根本不把自己當外人。他們不把自己當外人,那牙兵們原來的位置可就有些越來越尷尬了。

試想如果連大帥的身都近不了了,那他們這些牙兵還叫甚麼牙兵?

論驕橫跋扈,本是吾輩魏博牙兵專利,豈能輪到這群雜毛子將來染指?

於是牙兵們憤怒了!

於是,八千魏博牙兵們開始散布著一種傳言,在大名府傳的沸沸揚揚。很快,樂從訓也聽到了這個牙兵準備要乾掉他的傳言,這讓他嚇了一大跳。牙兵要兵變,這算不得甚麼稀奇的事情,百餘年來,魏博牙兵兵變次數沒有一百,也起碼也二三十次了。真要引起兵變,他手下的五百子將,哪會是魏博牙兵們的對手?

他當即去找李山甫詢問對策,李軍師的對策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好漢不吃眼前虧。當晚,樂從訓就喬裝改扮,乘夜色掩護下,帶著他的狗頭軍師和五百子將逃離了魏州。隨後,樂彥禎下令,任命樂從訓為相州刺史,這也算是止沸揚湯,魏州城的喧鬧算是暫時平靜了下來。

不過樂從訓雖然暫時離開不了魏州,但卻不甘心就這樣走的。他人在相州,卻聽從李軍師的計策,隔三差五的到魏州來搬運各種鎧甲兵器,糧食草料,從魏州到相州的路上,樂衙內的運輸隊幾乎是日夜不停。

很快,牙兵們就得到了一個消息,樂公子正在相州日夜招兵買馬,據察,相州大營已經有了五萬人馬。

這一下子,牙兵們是真的不能忍了,樂衙內要做甚麼?他招這麼多兵馬,是準備秋後算帳嗎?偏偏這個時候,樂彥禎又上馬了兩個大項目,加建大名府外城,以及修建黃河大堤的工程。按樂大帥的意思,李璟的燕京城幾年時間內搞的那麼大,堂堂大名府也不能被比下去了,因此,樂大帥的意思是在現在的大名府的西面,也就城西的運河西岸,建立一座新城。新城建立後,將與現有的大名城成為一座跨越運河的雙子城。當然,這座新城的規模很大,現有的大名城是周長八十里,因此,新城的周長也是八十里。這新城建成後,整個雙子城將比李璟的燕京城還大。

當然,這麼大規模的新城建設,得需要得多錢。錢從哪裡來?樂大帥的計劃當然主要還得是百姓手中加徵,另外,魏博各軍也稍稍扣一點下來,算是借用。沒有人知道樂大帥為何要建一座新城,但這個項目,卻引來了許多士兵們的不滿。因為要扣他們的錢,這是無法容忍的。哪怕是大帥要扣,也不行。

尤其是跋扈的牙兵們越發的不滿起來,這樂家父子這是要幹甚麼?

牙兵們不斷串連,私下交談,最後匯聚起來達成了一個意思,咱們是不是換個大帥?

恰在這個時候,秦軍突然發動了南徵突襲,而此時的魏博,甚至比成德還沒有準備。大量的百姓此時還剛收到樂大帥建設新城的徵召令,各地士兵們則都在關注著大名府的風雲變化,秦軍如入無人之境,轉眼間就已經深入魏博六州全境,緊隨秦軍而來的秦藩民兵們,正在田裡唱著歌謠,高興的收割著屬於他們的糧食。

魏博鎮邊境全線失利,短短數天之內,甚至已經有數個縣城的守將獻城投降。

消息傳回大名,站在高高的城牆上,魏博牙兵們都不由的長嘆,當初選姓樂的取代韓家人,真他娘的是瞎了狗眼啊。

攘外必先安內,魏博牙兵們終於一致同意,在這個大兵壓境的時刻,他們必須得先換掉樂家父子,選一個更加英明的大帥來領導他們。

魏博大名府牙城帥府節堂上,樂彥禎見到慌忙從外面滾進來的家將報說牙兵諸將校們已經率牙兵包圍了帥府時,臉上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長嘆了一聲,“請諸位將軍校尉們進來吧,事到如今,某當面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

家將不安的看著主子,外面那些傢伙如狼似虎的衝過來並且包圍了帥府,看樣子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這個時候,哪能有甚麼滿意的交代啊?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5 22:34
第1004章 魏博平定

盛夏到來,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河北前線的戰事卻一天比一天的順利,每天背插赤旗的信使飛馳進入燕京,帶來一個又一個的捷報喜訊。李璟在紫禁宮中每天收到這些消息,心情大好。到後來乾脆傳令,移駕山西行省代州五台山。名為避暑,但整個軍部三衙和三省內閣諸部大半官員盡皆隨往,只留下少部留守,更點齊整整五萬人的隨駕近衛諸軍。

這天晚飯之後,李璟來到婉兒的住處,婉兒生下的長子德祥已經十歲,按規矩,現在正在斯巴達訓練營中訓練,次子德瑞也有七歲,同樣剛剛入營。兩個入營的兒子之後,婉兒還生了兩女一子,三個孩子都還沒滿七歲,現在就在宮中毓慶宮幼兒園裡學習。按規矩,三歲以上七歲以下孩子在幼兒園上學,不遇朔望的初一十五,是不准與他們的母親見面的。

這次李璟高興,特別傳令,讓宮中老王妃和所有的妃妾們一起隨駕五台山,連同幼兒園裡的孩子也跟著一起前去,到五台山雖然也得讀書,但一路上卻可以與他們母親團聚。這樣做,在紫禁宮里還是第一次,真可謂是王恩浩蕩。婉兒也十分的高興,她給李璟生了五個孩子,大點的兩個去了那嚴酷的訓練營,剩下的三個,卻也都進了宮中幼兒園,平時都不准見面,她整天陪著老王妃和大秦妃,有時也覺得冷清。

此刻,聽見女官進來稟報說秦王駕到,連忙帶著剛接回家裡的德符和三十九娘和五十一娘迎出殿外,屈身行禮接駕。

李璟上前拉起五歲的兒子李德符,一邊摸著他頭上沒留起的短髮,一邊挨個拍了拍兩個小女兒的手,對婉兒道:“起來吧。這段時間太忙,都沒翻過你的牌子。可心裡著實一直惦記著你們呢,今晚還有許多事情要與省閣商議。這會湊個空來瞧瞧你們娘幾個。後天一早,就全去五台山。”

婉兒連忙躬身回道:“大王日理萬機。還能惦記著妾身們,妾身感激不盡,怎敢再存奢望,只盼大王也莫太過操勞,保持身體為重,妾身和德符他們就高興萬分了。”婉兒的這幾句話,說的十分得體。哪怕李璟好久沒來她這裡了,她也沒流露半分來。李璟對婉兒的識大體懂事十分滿意,便拉著婉兒坐在自己的身旁,“實是創業艱難。孤宵衣旰食,不敢松懈,孤是知道你的,善解人意,溫柔體貼。平日里照顧母親大人,教育孩子,卻從不干涉過問他事,難能可貴,孤都看在心裡的。今天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次去五台山,名為避暑,實際上也是河北局勢即將有大變。”

婉兒有些擔心的問:“大變?難道出甚麼意外了嗎?”

“嗯,確實有些意外啊。”李璟哈哈一笑,將婉兒的一雙如蔥似玉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掌心,溫柔的撫動著,“不過是意外之喜,原本政事堂做出的估測,河北之戰起碼得到年底,甚至有可能打到明年才能徹底平定二藩。但是現在,形勢卻是喜人,戰事剛開打,效果比預測的好的多,按眼下的形勢,先前的計劃已經過於保守了。省閣府院重新研究過後,都一致認為,如今外部形勢一片大好,對我們十分有利,河北二鎮完全孤立,他們難有援兵,因此,當趁這個機會,把原定於秋季的真正攻勢提前展開,在這個夏季就平定二鎮。此次孤去五台,也正是要壓制河東地區,防止河東、河中等諸鎮在此時插手到河北來。有五萬精銳坐鎮代州,河東一旦敢動,孤立即就揮兵南下,直攻河東。而如果河北戰事順利,夏季能奪取整個河北,平定二藩,那麼河東也就是我們的下一個目標了。”

“啊,是真的嗎,河北二藩馬上就能平定了?”

李璟端祥著婉兒那既驚且喜又溫柔的臉龐,也不由的微微笑起來,“怎麼,孤還能騙你嗎?早在五年前,孤就準備平定河北了。只是那個時候,雖然控制了盧龍,滄景,可西邊有李克用,北邊又有契丹和奚,後院不寧,如何掃清前庭?這次,時機終於成熟,經過這幾年的上下一心,咱們征服了關外北方,又佔了代北和義武,兵馬更加精良,糧草倉庫也重新有了富余,尤其是河北二鎮被我們徹底孤立起來,眼下中原又開始混戰,自顧不暇,正是我們收取河北的好時機。三個月,最多三個月,河北二鎮就將徹底平定。河北一平,下一個就將是河東,然後南下中原,揮師西進關中,天下可定矣。”

逐鹿中原其實就如同是滾雪球,一開始的時候,是最困難的時候,首先要把鬆散的雪捏成一個緊密的球,然後去滾積雪。最初的時候,雪球還是鬆散的,若是撞到石頭樹樁甚麼的,還會散掉,需要小心。但若是等雪球滾起來之後,那時就已經成型,難以摧毀了,地上的積雪,只會被雪球粘起,成為越來越大的雪球的一部份。

婉兒聽到這裡,心中也是一陣激動。雖然平日待在深宮之中,也從不去干涉宮外之事。但對於外邊的形勢她還是很清楚的,她知道,以如今秦藩的強勢,打下河北二鎮之後,那整個大唐的東方就真正的完全都是秦藩之地了,從此關外關內,河北山東江淮連成一線,西北起河套,到雁六勾柱山、五台山直到巍巍太行山脈,再到河南的運河,然後過淮河,聯接大別山脈,東面廣闊大海,這一塊巨大的地域從此都是秦王國的疆土。可以說,整個秦藩的戰略形勢就處於高枕無憂的大好局面,控河北,枕山東、連河東,靠關外,秦藩霸業根基已成。她打心眼裡為夫君驕傲自豪,這個男人,將成為王中之王,天之驕子。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能擋住的了孤奪取天下的步伐了。婉兒,你給孤生了三兒二女,他們以後將成為新帝國的國王和公主,以前你跟著我吃了很多苦,以後,就安心享福吧。”

婉兒有些震驚的聽著李璟說將來她們的兒女會成為新帝國的國王和公主時,頭腦有些懵。若是夫君成為皇帝,自己的女兒自然也就是公主,可自己的兒子也能成為國王嗎?不過她抑制著心中的激動,沒有去問李璟。

李璟又和婉兒聊了會,又陪著婉兒娘幾個再吃了點飯,臨走前讓婉兒多照顧下母親韓氏。本來李璟是不打算讓韓氏去的,但五台山號稱中土四大佛教聖地,甚至有“金五台、銀峨眉、銅普陀、鐵九華”之說,一向崇佛的韓氏執意要去五台山燒香拜佛,李璟想了想,這次去五台山並非是行軍打仗,也就答應了下來。

又談了會,稱贊誇獎了婉兒一通後,李璟離開。

晚上的御前會議是前往五台山前的最後一次會議,雖然有大臣勸諫李璟萬金之軀,不應當前往此時緊鄰著河東太原的五台山,受那顛沛之苦,直言千金之軀坐不垂堂,也有人說,眼下重中之重還是平定河北二鎮,要牽制河東,只須派一上將前往雁門即可。秦王親率大軍前往,弄不好反會弄的長安朝廷那邊擔憂,萬一反應過激,就不好了。不過李璟卻心中早有決定,這次去五台山,既非拜佛也非避暑,而是如今河北即將平定,中原還是一片混亂,河東鎮現在群龍無首,而且大半精銳還遠在河南,此時正是河東空虛之時。先前李璟不打河東,那是因為河北未平。現在河北平定在即,李璟自然就把目光移到了河東鎮這邊,移駕太原北面的五台山,正是要在這裡建立一個前敵總指揮部,以在最快的時間內,應對前線的局勢變化,做出最新的決策。五萬近衛軍,就是一支突擊力量,一旦時機成熟,李璟隨時能把這支隨駕力量作為突擊集群,直接南下攻打太原。

至於糧食供應問題,平定代北之後,李璟就沒再從山西運過糧食出去,反而年年暗中不斷向山西行省運送糧食,在代州雁門關和忻州的赤塘關、石嶺關等前沿,早已經存下了四百萬石的軍糧,另外在一山之隔的河北易州和莫州三關,瀛州河間,還存有一千萬石的糧食,足夠了。

不論是外部周邊局勢,還是秦藩自身的準備,一切都準備妥當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李璟看准了機會,就不會錯過。

正議之間,外面突然傳來高聲稟報,殿前侍衛稟報,河北急報。

李璟接過呈上的急報,打開迅速閱讀。

片刻之後,李璟讀書急報,將信放在案上。殿中文武都望著李璟,可卻從他的臉上看不出甚麼端倪,並不知道這剛送到的急報是好是壞。

正猜測之間,上首的李璟突然一陣哈哈大笑,“諸位,剛剛接到的好消息,魏博鎮已經平定了!”

猶如一粒石子,投入平靜的池塘之中,蕩起了一陣陣的漣渏,更似一道驚雷,落在殿中眾人的心中,震的他們一個個目瞪口呆,難以置信,魏博鎮,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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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5章 進攻太原

真龍元年的中原,剛經歷了黃巢之亂,百姓還沒來的及撫平草賊帶來的傷痛,轉眼間各鎮又重燃戰火,一支支的藩鎮軍隊開始你攻我伐,烽火遍中原,亂兵遍地走,不久前還是那中原各處土地村莊上的農民、佃戶、家僕,城裡的小販、工匠學徒、店鋪夥計,此時已經穿著五花八門的軍服,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穿著簡陋的鎧甲,臉頰上紋著各個藩鎮各個軍都不同的名號。

曾經彪悍勇猛的戰士,如今卻淪落為奴隸一樣的刺面兵卒,渾渾惡惡的在亂世中掙扎。

這是最壞的時代,但也是最好的時代。

中原亂戰,東方卻唯獨一片安寧穩定,對於生活在太行、汴河以東的淮河以北的百姓們來說,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好到許多新到秦藩的百姓往往半夜難眠,生怕一覺醒來之後,那一切只是一個夢。

公元884年的宣化,似乎還在沈睡,又似乎已經醒了。

又是一個涼爽的早晨,一道霞光划破層層雲朵,落下縷縷的晨曦,奶白色的曦光中,晨霧濃的散不開。這霧籠罩著宣化城那如黑鐵一般的黑石城牆,高大的城牆上角樓林立,箭塔遍布,城中央的鐘樓尖尖直刺天空。這霧也籠罩著宣化城南邊不遠的洋河,清澈的洋河水面不時的冒起一串串的水泡,如同煮開了的粥一樣,這是洋河裡肥美的魚群在吃露水。

在宣化城和洋河之間,還有一條在晨曦中如同玉帶一樣的大路若隱若現。

那是除津雁國道之外,第二條從京津地區通往山西的大道。津雁國道。是從燕京起。東連天津。然後再折返往西,沿漳水河經涿州,然後過莫州,入易州,再經由蒲陰陘和飛狐陘穿越太行山,進入蔚州,再過泰戲關進入忻代盆地,到達雁門。除掉燕京到天津這一段。這條津雁國道,長達一千里。雖然太行山險阻難行,但秦藩花了大量人力物力下去,又有火藥開山炸石,利用太行山蒲陰和飛狐二陘的天然孔道,還是把這條道路修成了。津雁國道的峻工,使得秦軍對於太行以西的山西省掌控力大大加強。

不過只有一條道路入晉,還是遠遠不夠的。尤其是在李璟的戰略佈局中,秦藩平定河北之後,就要經河東攻勢關隴。特別是要加強對草原的控制,因此。在燕山、陰山一線修建一條快車道,對於秦軍是十分重要的。

這條道路比津雁路動工晚,但規模卻更大,在縱貫線計劃中,這條命名為京河國道的大道,將從天津為起點,經燕京,向西從軍都關越過太行,然後到達太行、燕山、陰山三大山脈的交匯之地的燕晉和塞外草原的通道口,也是如今秦藩進入燕晉之後,在這一個重要山口修建的一座新的要塞之城,宣化。

過了這座又被移民百姓們俗稱張家口的城池後,津河大道在這裡有一條分道,主幹道繼續向西,進入秦軍在陰山南麓高原山口所建立的重鎮集寧,也就是後世的烏蘭察布,一直到達代北與振武的邊界,陰山白道附近。而在規劃上,這條京河要道,將來還會繼續向西修,會經過定襄,也就是呼河浩特之後,沿著黃河河曲地帶的三受降城到達賀蘭山,繼續沿著黃河溯流而上,修到隴西,河西,以及將來修到西域去。

不過現在暫時只修到了代北西面與振武鎮的邊界,不過從宣化分出來的支路現在卻修的更長。從張家口分出支道南下,進入大同,過雲州、朔州,經雁門關,直達忻州和太原邊境。等隨著秦軍的擴張,這條路還將貫穿太原和整個河東地區,穿過河東鎮、河中鎮、以及上黨盆地的昭義鎮,然後經過河陽,一直修到洛陽。

津雁國道將來則會從雁門進入太原,然後沿著汾水南下,走河東的西部,從忻代盆地,到太原盆地,然後是河中鎮的臨汾盆地,在河中鎮的絳州龍門越過黃河,到達對面的韓城,進入關中後,經同州、華州,最後到達長安。

秦藩交通部的規劃很宏遠,數年時間的搶修猛乾,使得如今這三條往西的大道雖然暫時只還在修到代北地區,可依然足以令人驚嘆。特別是宣化城,這裡本來只是一個通往蒙古高原的山谷,以往也只有一個軍堡,可自秦軍在這裡修建了規模極大的宣化城,尤其是在京河大道和被命名為秦王大道的長安與燕京的大道正式從這裡修過之後,宣化城不但是一座御邊的軍事大城,很快也成為了一座連貫燕晉,以及通往草原、關隴、河中等地的重要通道。

宣化城出奇的熱鬧,迅速的繁榮起來。

早先在清晨響起來的是“一二一”的士兵操練聲,宣化本來就是一個軍事重鎮,不但有一支城防軍,還同時駐有一支邊防軍和一支野戰軍,再加上城中的常備民兵,以及城管隊、保安隊、巡警隊、治安隊、憲兵隊等,使得這裡到處可見穿著各式不同制服的軍人。而眼下,秦王李璟的到來,更使得這座城中幾乎被軍人塞滿。

隸屬不同軍種,不同番號的秦軍士兵們,互不統屬,可卻又涇渭分明,互不相犯,和諧共處於同一座城池之中。一到早上,各個軍營里的士兵們點卯操練的時間此起彼伏,比早市菜場里還要熱鬧幾分,成為宣化這座邊城的一道獨特的風景。

這裡的百姓除了少部份是軍屬和官員的家眷外,其它的基本上都是自中原逃難過來的,他們被秦藩收留,然後安置到了這座嶄新的城池之中。絕大多數的人家,都分到了洋河兩岸的土地,這些地雖然多是荒地,但這裡有洋河和桑乾河流過,地還是不錯的。以往只是太靠近口外。且這裡的山口又不如南面長城一線的山那麼險要。以往胡人隨時就能進來劫掠一番。現在不同了,秦軍已經是北方之王。不但這裡有了一座重兵駐防的宣化城,而且在更北邊的陰山南麓的南池湖邊,秦軍如今也新建了一座周長三十六里的集寧城。有了這兩座城池在,又有秦軍邊防軍常駐,這裡的百姓不再用擔心受到胡人劫掠,這片原本荒蕪的土地,自然也就成了一片沃土。大量的移民。以及官屯軍屯的興起設立,使的這裡如今熱鬧非凡。

還有許多百姓,雖然家中分到了不少的田地,可家中人口多的,也並不只是守著土地吃飯。忙過農忙的時節,這些勤勞的新移民們,就紛紛湧入城中,在那些新開設的工坊店鋪中打打短工,甚至送家裡的孩子上學,有的讀過了規定的必上的小學後。不願再發錢,就讓沒甚麼天份的孩子去城裡店鋪做夥計學徒。甚至就連女人們。也一樣的在農閒時跟丈夫一樣的出來做工,家裡留下老人照顧,自己和丈夫一樣每天按時上下班,體面的工作。也有的則跟隨丈夫過來,照顧家人生活,在丈夫上班後,買菜做飯之余,在家裡接些手工活做,賺點零用買菜。

但不管怎麼說,這裡的人就和這座城一樣的新派,處處與中原地區不同,透露著一股朝氣蓬勃。中原混戰,那些飽受戰火的難民,蜂擁著不斷的湧入秦境,大家都傳秦藩是天堂,遍地是金子,離開家園,都願意來秦藩撿金子。到了秦藩,雖然發現秦藩也並沒有金子撿,可這裡的生活並不比想象中的差,甚至比想象中的還要好。

寬寬的街道,高高的樓房,乾淨整潔的衛生,看久了都要頭暈目眩,更別說,他們還有了自己的土地,自己的房子,在種著自己的田賦極低的土地同時,農閒時還能進城找到工價不錯的短工做,一家人勤快點,賺的錢甚至不比地裡產的少。

李璟在宣化城中休息了一晚之後,天一亮就換了身普通的學子裝束,帶著同樣換裝過的侍衛們,開始在宣化城中慢慢游走。一路上,見到的都是安寧和滿足,聽到的都是高興的話語,不到半天時間,李璟就聽到百姓不下百次在相互交談中誇贊他的好,把他說的跟神仙下凡一樣。若不是李璟有著監察廳這樣一個極厲害的耳目,知道宣化城的文武官員,並沒有提前準備,安排甚麼戲碼,李璟都會以為這一切都是在演戲。

其餘李璟想多了,中國的百姓是最淳樸的,只要能活的下去,他們絕不會有太多的要求。更別說,和原來的生活一比,和中原其它地方的生活一相比,這裡嶄新的生活,真的就如同美夢之中一樣,又有誰會不滿足?

“殿下,民心可用,某覺得現在發動進攻河東鎮之戰,時機正好!”做一個皮貨商人裝束的參謀院使曾元裕笑著向李璟道。

李璟也點了點頭,確實民心可用。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河北局勢的越來越樂觀的形勢。就在數天前,魏博節度使樂彥禎被牙兵包圍,他很識時務的主動交出魏博節帥之權,很乾脆的出家當了和尚。魏博牙兵們重新選舉了一員大將做節帥,然後在第二天,剛做了一天和尚的樂彥禎所在寺廟突然“失火”,這位前大帥最終還是沒有活下來。

遠在相州的樂彥禎之子聞訊,不由怒髮衝冠,老爹都死了,他這個當兒子的還能不被秋後算帳。他想率兵殺奔魏州,可城外去有秦軍圍城。在和軍師李山甫一番謀劃之後,樂從訓乾脆一不坐二不休,直接向城外的秦軍將領王彥章投降。然後充做了秦軍的帶路先鋒,反攻魏州。這個時候,大名府和魏博牙兵們內外交困,新選出來的節帥見勢不妙,便也有意降秦。結果剛暗中派人出城,就被牙將們知道,在極為野心的魏博牙兵小校羅弘信的暗中策劃推動下,有些瘋狂的魏博牙兵把剛推選出來的節帥趙文牟直接給砍了。

殺掉了新節帥,手握著滴血橫刀的牙兵們掃過諸牙將們,大聲的喊道:“誰能當此重任?”

短時間內,魏博鎮就死了三個節帥,而且此時秦軍大兵壓境。諸牙將們並不願意出這個頭。結果本只是負責軍馬的小校羅弘信跳了出來。說應當由他當此重任。甚至為此還說了一個故事,說是最近一直有一個白鬍子老神仙來找他,說他會當魏博主帥。又有幾個羅弘信的朋友在一邊附和,在種種情況下,羅弘信這個弼馬瘟居然就此坐上了魏博鎮的節帥。

不過魏博的節帥並不那麼好當的,樂彥禎一死,樂從訓馬上就降了秦,而且在秦軍的策反下。魏博的一些軍頭見勢不妙,也開始倒向秦軍。結果就是,羅弘信費盡心機,借著機會當上了魏博主帥,結果這個主帥只當了七天,七天之後,大名府中樂家的舊屬和樂從訓裡應外合,打開了城門,羅弘信還在美夢之中,就已經被衝入城中的王彥章所部俘虜了。

與幽州城同為河北重鎮的大名府。就這樣被秦軍輕易的拿下。

大名一失,舊帥被殺。新帥被俘,就連驕橫的魏博牙兵這次也橫不起來了。區區八千魏博牙兵,如果有大名在手,還能負隅頑抗一會,如今城池一失,他們多數也是在睡夢中被抓,一些試圖反抗的當場被斬殺。魏州和相州相繼丟失,加上魏博群成無首,僅三天,其餘四州及各縣的魏博駐軍就紛紛降秦。事情順利的甚至連許多秦軍都沒有想到。

半個月的時間,秦軍就把魏博給拿下了。原本作戰計劃中,秦軍將領們還都認為魏博可能是塊硬骨頭,有可能秦軍秋季拿下成德後,魏博都有可能頑抗到明年。可現實是,成德還只有一個深州降了,魏博卻已經全面佔領了。

原有的作戰計劃迅速被改變,李璟在路上向周德威發去新的命令,讓他審時奪勢,立即趁眼下的勢頭,一舉把成德拿下。同時,讓監察廳全力發動,讓他們負責情報工作,以及刺殺、策反敵將。

雙管其下,有魏博的成功在前,成德完全成了一支孤軍,被秦軍四麵包圍。

加上深州蘇漢降秦,鎮州城兵敗兩事,成德軍更是絕望無比。

成德最後比魏博多堅持了九天,九天之後,王景胤被部下牙兵斬殺,鎮州城門大開,城上舉起白旗,趙軍投降。稍後,秦軍控制鎮州後,又迅速掃平了冀、趙二州。

從發兵到結束,前後不到一月時間,秦軍幾乎沒有打甚麼硬仗,也沒有甚麼損傷,就把割據河北百餘年的兩個強鎮給奪取了。

而此時,準備到代州前敵督陣的李璟隊伍,才剛出了軍都關,到達宣化而已。

不過李璟並沒有立即返回燕京,而是在宣化停留了下來。

許多將領都猜測到了李璟的心思,覺得河北大捷刺激到了秦王,眼下秦王已經準備用那把還沒來的及用上的牛刀,砍向下一隻雞:河東鎮!

李璟也在考慮進攻河東之事,河北之戰結束的太快,準備許久的秦軍幾乎就沒有動手,戰事就結束了。可以說,秦軍現在依然是蓄勢待發,完全可以把當初的河北作戰計劃改幾個字,改成河東攻取計劃,兵員和後勤戰備都是全部準備充分的,隨時可以開打河東之戰。

讓李璟現在還沒有做出決定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現在時機是否合適。

中原戰起,秦軍雖然迅速拿下了河北二鎮。但此時出兵河東,就會打破和長安的和議,也許就會使得長安朝廷轉過身來,暫時結束內訌來全力對付秦藩。李璟倒不是怕了與他們硬碰硬,只是覺得,如果再等等,無疑是一個坐山觀虎鬥,漁翁得利的好時機。

不過,這樣雖然穩當,但河東鎮如今空虛無比,錯過時機,也許就不會再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將軍也覺得現在時機已經合適了嗎?”李璟坐在宣化外城街邊的一個早點鋪子門口桌上,邊攪動著稀飯一邊道。

“某覺得時機成熟了,我們為河北之戰準備的二十萬兵馬幾乎就沒用過,有這支兵馬用來攻取河東鎮足矣。另外,我們為河北之戰準備的千餘萬石糧食戰備,也還沒有動過。而且拿下河北,也新收穫了一大批糧食,後勤不用擔憂。並且,拿下了成德和魏博之後,我們進攻河東鎮的態勢也有利的多。我們現在不但可以從代州南下進攻太原,而且還可以從鎮州通過井陘西攻太原。而且從周邊形勢上來說,河東鎮現在群龍無首,且有半數兵馬還在中原。加上長安和成都,朱溫和蔡宗權等諸方混戰,眼下正是奪取太原的大好時機啊。最關鍵的是,不但我們自己沒有料到河北之戰結束的這麼快,只怕長安那邊就更預料不到了。如此一來,我們現在出兵河東鎮,正是一舉拿下太原的極佳機會,機會千載難逢,機不可失啊!”

李璟低頭把一碗粟米粥給喝完,放下碗和勺子,頓了頓,最後下定決心,點點頭,“如此,那參謀院立即擬一個作戰計劃出來,要麼不打,要打咱們就得打一個漂亮仗,一戰功成!”

曾元裕見李璟終於答應出兵太原之事,當下不由的興奮激動回道:“末將領命!”大聲的答話引來旁邊無數吃早餐的百姓的驚訝和注目,看著大家那若有所思和興奮起來的目光,李璟不由的撇了撇嘴,知道今天的微服之行算是結束了。苦笑了幾下,李璟起身,留下了一枚天狼銀幣,轉身而走!

曾元裕也發現自己一時失態,洩露了身份,不好意思的對李璟笑了幾下,幾口把那碗沒動過的粥倒入口中,一邊擦著嘴一邊大步的跟上秦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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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6章 群雄逐鹿

真龍元年的六月,太原和往年的夏日一般並沒有甚麼太大的區別。

一如往常的晴空萬里,天空無雲,火球似的太陽懸空高掛,烈火般的炙烤著街道馬路,曬的地上熱浪陣陣,熱的人心煩意浪,汗流不止。

長年來一直都是大唐北方最重要城池的北都太原城的人們,更是被風雲劇變的局勢一日三驚。這些年邊關動亂,尤其是河北東區,代北之地幾乎淪為了胡人們的天下,好在鄭從讜先後在河東任職兩任,安撫著河東。是他結束了沙陀第一次反唐時河東的動蕩,也結束了太原鎮軍頭們的跋扈,以他從長安請調來的一群才學賢明之士,還河東太平,甚至使得河東鎮有小朝廷之稱。奈何最後鄭從讜最後還是被迫將河東鎮交到了沙陀人的手裡,在這個時代,鄭從讜有風骨,可再硬的風骨也無法力輓狂瀾。

剛過了幾年平靜日子的北都百姓,又開始動蕩起來。

李克用入掌太原後,各種加徵攤派,讓百姓們的生活頓時回到數年前,一個個對這些烏鴉兵們敢怒不敢言。許多人背地裡在家中詛咒李克用,結果沒久久,飛虎子居然真的就死在了汴梁。這個震撼的消息傳回沒多久,河東留守李克修就開始大舉徵召兵馬和民夫,要聯合河中、河陽、昭義等鎮南下討伐朱溫。一時間,又是強徵壯丁,又是加徵錢糧,北都太原城一時雞飛狗跳,兵荒馬亂。

第一支南下討伐朱溫的兩萬兵馬剛剛南下,李璟卻已經指揮秦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掃平了河北僅剩的成德和魏博二鎮十州之地。

這不但是超出秦軍戰前預期的驚喜,同時也是大大超出了其它藩鎮們預料之外的驚恐。

當初楊氏兄弟肯答應李璟的條件。最終拋棄出賣了河北二鎮,一來是因為河北二鎮向來不可靠,叛服無常,難以真正的插手二鎮事務。二來也是楊氏兄弟判斷,李璟就算南徵二鎮。以二鎮的實力和形勢,如果轉攻為守,那麼不說守個三五年,起碼還是能堅持個一兩年的。而有這個時間,他們已經把朱溫這頭肥豬給宰殺併吞並消化了,甚至說不定。連成都那邊也擺平了。那個時候,再回頭來,河北二鎮對他們只能更加依靠,從此長安這邊可以光明正大,明正言順的插手二鎮,把二鎮納入掌控。然後再來對抗李璟。

只是誰也想不到,河北二鎮十州數十縣,擁有形勝之地,又是守。結果,仗只打了不到一月,就完全被滅了。甚至他們連一場稍過硬的仗也沒打過,覆滅之前。不說重創秦軍,甚至連消耗秦軍一星半點也沒能做到。秦軍平定二藩,幾乎全無損傷。

李璟這些天處於極度高興之中,在定下決心抓住眼下的大好時機進攻河東後,李璟就親自訂下了此戰的基調:閃電戰。

既然要打,那就趁他們沒回過神來之前,如閃電一般的擊敗他們。

因此,李璟當天就在宣化下達了新的軍令,調上四星上將林威親率三萬兵馬為左軍都統,迅速趕往朔州。集結山西雲朔的部份戰兵和邊防軍、城防軍共三萬人馬,直攻朔州與嵐州邊關樓煩類,進攻太原西北面的嵐州和石州,兵逼太原西面,圍困太原西面的同時。也阻隔黃河,攔截黃河以西地區有可能來援的保大、定難、天德、振武等藩鎮的救援。同時,兵馬逼近河中鎮北部,隨時威逼河中,牽制河中鎮兵馬。

而後,李璟以七星大元帥身份,親領中路元帥之職,率五萬近衛部份,從宣化沿秦王大道直插太原北面的忻州,出赤塘關進攻太原北門天門關,直攻太原。

又任命目前正在鎮州休整的周德威為四星上將,授他為右軍軍都統,率剛平定河北二鎮的南徵部隊除留下部份控制新得八州之地外,抽調五萬精銳自鎮州進攻井陘,由井陘越過太行山,直插太原的東面。

最後,李璟又晉升剛在南徵中同樣大放光彩的三星中將郭崇韜為四星上將,令他率三萬人馬從原魏博的魏州、相州、貝州等地向昭義鎮太行山以東的邢州等地靠近,做出威脅態勢,防止昭義鎮出兵支援河東鎮。同時,也調黃海艦隊派水師和陸戰隊直接開進到河陽鎮的南部黃河上,牽制河陽鎮。

不動則已,動必若雷霆。

數路大軍齊動,其中進攻的主力是李璟的中路,和周德威的右路,林威和郭崇韜都是負責牽制其它各鎮。

而就在同一時間,中原其它各地也是打成了一鍋粥。

汴州的朱溫在殺了李克用樂極生悲,二萬河東軍沒吞掉,反被打落一口牙後,開始縮入城中示弱,一邊卻暗暗調集諸州兵馬前來圍剿這萬余河東精銳。結果,朱溫這邊剛一動手,楊復光兄弟和秦宗權等兩方勢力又同時出手,楊復光先出手襲擊了陝虢,殺了朱溫的二哥朱存,奪了陝虢,然後與兄弟楊復光兩面出擊,再攻金商,武關雖有汴軍大將坐鎮,但終究不敵精心策劃的突襲,加上剛有一批兵馬奉令前往汴州,金商鎮諸州地盤被楊氏兄弟接連攻陷。

而秦宗權此時也得李璟暗中支持,大舉殺入山南,朱溫控制的山南北部諸州也先後失守,然後秦宗權與山南節度使劉巨容在襄陽展開大戰。

而此時,田令孜對朱溫的救援也才珊珊來遲,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師立率五萬兵馬殺出興元,與楊復光兄弟在漢水河邊展開大戰。由於楊師立來遲一步,金商的梁軍都被擊敗,重鎮武關已經落入了楊氏兄弟手中,興元軍遠道而來,兵馬疲憊,被楊復光在半路設下埋伏,半夜突襲,楊師立大敗。

楊師立混戰中被俘,楊復光親自見了楊師立。誘之以利,許之以名,種種手段之下,楊師立這個三川鎮帥之一就這樣倒向了楊復光。楊復光也體現了他的狠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直接任命楊師立為蜀王,兼三川節度使,一人擔任三鎮的節度使,讓他繼續率本部兵馬殺回去,調頭去打田令孜。

而在淮西的楊行密同樣是不甘寂寞。他一面出兵鄂岳諸州,一面開始與揚州的呂用之接上了頭。

呂用之如今幾乎完全控制了只剩下了一個揚州的淮南鎮,對於高駢手下的那些猛將幾乎是各種陷害暗算。

淮南大將愈公楚和姚歸禮二人和呂用之的矛盾越發的激化,二人是左右驍雄軍使,手中握著一支精銳,姚歸禮經常當面數落呂用之的罪行。甚至好幾次激動的要當面砍死他,他乘呂用之跟他的同伙在青樓飲酒時,派手下牙兵潛至青樓縱炎,製造混亂後殺死了數個長的很像呂用之的人,可惜呂用之身邊帶了多個長相相似的人,混亂中與手下換了衣服逃走。逃離後,呂用之馬上派察子調查發現是姚歸禮的手下行刺。原本姚歸禮和俞公楚是好友兼姻親。而呂用之正是俞公楚當初推薦給高駢的。以往呂用之還念著點舊情,這次衝突之後,他們之間已經水火不容。於是呂用之從早到晚向高駢說這倆人兒的壞話,沒過多久高駢讓姚歸禮、俞公楚一塊兒率領3000兵馬前往慎縣鎮壓反叛,呂用之馬上向楊行密捎密信:“姚歸禮、俞公楚企圖襲擊你的廬州。”楊行密立即發兵突然向倆人兒襲擊,姚歸禮、俞公楚毫無防備,被楊行密襲殺,然後他向高駢彙報倆人兒反叛,高駢不知道是呂用之的陰謀,還給予楊行密優厚的賞賜。

殺了二人之後。呂用之越發的猖狂。淮南大將畢師鐸原本是高仙芝的十票師之一,後來高仙芝死隨黃巢與高駢作戰被俘,從此投降於高駢,數年來屢立戰功,可因為曾是草賊身份。始終不得重用。他有一美妾,長的十分美麗,呂用之聽聞,便向畢師鐸索要,畢師鐸不肯,呂用之暗生恨意。一日,呂用之故意調開畢師鐸,然後帶著手下爪牙,強行闖入畢師鐸府中,與手下將畢師鐸的妻妾全都"jianyin"凌辱,輪流施辱。

畢師鐸回來之後,憤怒萬分,持劍刺死了被辱的妻妾,然後馬上咬破手指連寫數封血書,派人密秘前往聯絡曾經同是草軍將領的秦彥,以及他的姻親,兒子的岳父,高郵鎮遏使,人送外號神劍的張雄,並畢師鐸當年歸順時的副將,高郵鎮將鄭漢章等將領,密謀起兵。

畢師鐸秘密到達高郵,與諸將集結人馬,歃血為盟,畢師鐸自任行營使,起草檄文聲明要誅殺呂用之、張守一、諸葛殷三個奸人,任命秦彥、鄭漢章為行營副使,張神劍為都指揮使。畢師鐸等兵圍揚州廣陵城,呂用之用重金獎賞部下莫邪都將士與之作戰,而高駢卻還完全蒙在鼓中,一味的在修煉。呂用之手下莫邪都雖然是他一手打造,但這些人不過是些流氓無賴等,平日里欺軟怕硬還行,一打仗就完全不是畢師鐸這種亂世戰將的對手了,沒多久,揚州城破,畢師鐸攻入揚州,囚禁了高駢,然而秦彥所部這時卻和畢師鐸發生內訌,秦彥人還在外地,只有三千兵馬在揚州,他們因為覺得賞賜不公,因此製作混亂,大肆燒殺劫掠,揚州城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呂用之逃離揚州,假冒高駢名義向楊行密搬救兵。

而這個時候,畢師鐸自任淮南節度副使,他的姻親張雄向他討要行軍司馬一職被拒,不由大怒,轉而投奔了領三萬兵馬趕來的楊行密。接著海陵鎮遏使高霸、曲溪人劉金、盱眙人賈令威也率領自己的部隊投奔了楊行密,張雄甚至從高郵向楊行密運送糧草支援。而畢師鐸的盟友秦彥,卻在半路上被困住,他卻被原感化軍將,後來趁亂攻佔了蘇州自稱刺史,但後來又被周寶派手下大將徐約擊敗趕到海上的張雄所部突襲,好不容易突圍趕到廣陵時,已經只剩下了一萬余人馬。不過到了揚州後,秦彥和畢師鐸還是很快認清了形勢,團結起來,畢師鐸更主動讓秦彥做了淮南節度使,他自任淮南節度副使兼行軍司馬。

稍後。楊行密終於率領已經達到五萬人馬的大軍趕到揚州廣陵城下,兵馬分成八個大營開始圍攻揚州。

而一江之隔的吳越,也同樣戰亂不停。先是董昌稱帝,錢鏐立即出兵討伐,結果李璟反應十分迅速。立即任命了張蕤為招討使,還讓周寶做了副使,只讓錢鏐做了先鋒,同時秦軍又派出水師和陸戰隊調到張蕤麾下。

董昌稱帝之時自負不已,可幾路兵馬討伐之下,其所屬八州勢力卻如冰消雪融一般。不堪一擊。很快,錢鏐就攻破越州,而張蕤也攻破其餘諸州。董昌雖然被錢鏐所俘,但錢鏐這些同樣空歡喜一場,秦軍的迅速出擊,導致了最後果實雖然熟了。卻被秦軍搶先摘了,他甚至不敢有怨言。

面對李璟開給錢鏐的兩個選擇條件,錢鏐最後放棄了去福建做節度使,依然選擇了繼續做杭州刺史。張蕤將董昌押往燕京,就任浙江行省總督,而大太保三星中將劉尋,被任命為福建行省都督。

沒有得到浙東的錢鏐並不甘心。但也不敢用強,他轉而把目光瞄向了這次擔任了副招討使,可卻不見一兵一卒出動的浙西鎮海軍周寶的地盤。

鎮海軍也早就暗流湧動,周寶老邁,越加昏庸,不但整日沈浸酒色之中,而且還和高駢建立莫邪都一樣,也建立了一支一樣的牙兵後樓都,待遇奇高,卻都是一群跋扈遊俠。鎮海軍大將劉浩、刁頵與度支催勘使、太子左庶子薛朗等皆起叛亂。周寶急調後樓都平亂,結果後樓都卻反而臨陣倒戈,一起叛亂。周寶連夜逃離潤州,投奔常州的大將丁從實。

錢鏐見鎮海軍內訌,立即打著迎救周寶的旗號。發兵從海上攻常州。

四方亂起,被打的幾乎成了豬頭的朱溫也開始絕地反擊。

五月,就在李璟猛攻河北的時候,朱溫在丟調了除宣武外包括陝虢、金商和山南東道北部十幾州地盤後,也在汴州集結起了一支數萬人的大軍,開始內外合擊包夾晉軍。雙方在汴州城下大戰數日,河東軍苦戰不支,後勤不繼,開始撤退。朱溫這次穩扎穩打,並不激進,河東軍前後設下幾個埋伏都沒成功,最後被汴軍追擊到了鄭州邊界王滿渡,恰適大雨,河水暴漲,河上浮橋被衝垮,晉軍擁擠搶渡,被梁軍騎兵反復衝殺,爭相渡河,死傷無數。當初李克用帶著南下兩萬晉軍精銳,渡過河的不到三千之數。幸好河東和河中兩萬援軍趕到,才保住了這支兵馬沒被全殲。

汴軍見晉軍援兵到來,也不再追擊,堅守鄭州邊境。晉軍剛剛大敗,更不敢再過汴河言戰,雙方就此退兵。梁晉一場大戰,兩敗俱傷,誰也沒有得到半點便宜。

被楊氏兄弟出賣了的朱溫,眼下更是傷痕累累,心中對楊氏兄弟痛恨萬分。率軍返回汴州之後,連丟了十餘州地盤的朱溫,卻沒有言敗,而是突襲了許州的周岌,忠武節度使防備不及,兵敗城陷身亡,拿下許州同時,朱溫又吞掉了原陳州刺史鹿宴弘部不少兵馬。鹿宴弘不得不逃離中原,逃往洛陽。他們八都將此時也開裂,鹿宴弘三將前往洛陽,而王建、晉暉等五將卻投奔了朱溫。不過朱溫對這五都將並不放心,沒幾天,就找了個藉口,解除了他們的兵權,然後送他們前往成都,名為前往護駕。

王建當年在戰場上和朱溫是乾過的,當時朱溫還是在黃巢的手下,而他則是在忠武節度使崔安潛的手下。他也知道朱溫容不下他,也沒多說,兄弟五個痛快的離開汴梁前往成都。一路快馬到達成都後,田令孜對這幾個許州老家的年青悍將們倒是很看重,馬上封了他們一個護駕五都將的封號,讓五人並領一支五千人的神策禁軍,成為他的心腹部將。

而到此時,河東敗軍還在回太原的半路上。

汾水河邊,河東軍營地,中軍帳中,安金全、李存璋等將領一個個都愁眉苦臉,南下之前,他們雖說也幾經挫敗,可有那個堅韌的獨眼男子在,他們一向都沒悲觀過。可現在,再回首,那個勇猛的沙陀王已經把命丟在了汴河邊上。沙陀的精銳,也損失大半。

“報!”

一道急促的聲音響過,“稟報將軍,剛收到消息,秦軍已經平定河北!”

“甚麼!”帳中一片驚呼之聲響起。

“這怎麼可能,你開甚麼玩笑!”李存璋低聲咒罵,這樣的消息太過驚人,他們出兵南下的時候,秦軍還沒開始出兵攻打河北呢,怎麼現在剛過了個把月,秦軍就掃平河北了?開甚麼玩笑,河北成德魏博二鎮可是老牌藩鎮,控制著十州數十縣的地盤啊!

報信的校尉迎著諸將的目光,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繼續道:“最新消息,秦軍已經兵發三路,正三路出擊,兵犯河東,直指太原!”

鐺鎯一聲響,安金全手裡的水杯摔落地上,在汴州城中被俘時臉色都沒變過一下的安金全,此時卻面如死灰,目光中一片絕望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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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7章 未雨綢繆

斯巴達登州訓練營蛇島營地操練場邊的公告牌上正貼著一張赤紅的告示,編號9527的李德昭正擠在一群學員當中,想看清這個新貼出來的公示上都說了些甚麼。突然,他那赤著的腳背上被另一個赤著的腳底板踩了一腳,一個有些凶猛的聲音喊道:“該死的9527,別擠了,大爺可對男人沒興趣!”

這些最大才十一歲,多數都才十歲左右的少年學員們,多數出身將門以及世族,身體普遍高大,加上訓練營里半年的魔鬼訓練,讓他們一個個跟小牛犢子一樣的強壯,特別是那魔鬼式的軍事訓練,讓這群錦衣玉食的少年們身體脫胎換骨的同時,這種獨特的生活環境下,受那些老粗教官們的影響下,他們也開始變的奔放粗魯起來,說起話來總是不自覺的模仿著教官們的語氣,小小的年齡卻總說些男人的話語。

訓練營里人人平等,而且有一條規定,是不得私下透露自己的身份的。多數人都遵守了這個規定,偶爾有些人洩露自己的身份,只要是主動的,都會被開除。當然,任何時候規定都是死的,人卻是活的。規則不允許,底下學員們還是很快私下裡結成了不少的小團體,在小團體的內部,核心成員之間是互相知道身份的。身為將門及世族出身的貴公子們,天生就精通於權利之道,更何況能到這裡來的,更全是百裡挑一的精英中的精英,豪門子弟中的豪門子弟。

訓練營的教官團們對這樣的小團體。其實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都清楚這個營地的目的。就是要磨礪這些秦藩將來的二代繼承人們,而在營地中,結交小團體,經營勢力,也是訓練的一部份。

“擠你一下又不會懷孕,放鬆點,007,別跟個娘們似的整天叫嚷個不停。”李德昭這半年來變化也十分巨大。和學員們早打成了一片,甚至說話也不再整天斯斯文文,滿嘴經典聖人語錄了,他也學會了說粗話,而且他也和其它的入營的王子們一樣,悄悄的也組建了一個自己的小團體復興社。007是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孩子,高高大大。比他高了小半個頭,壯的跟頭熊似的,他是另一個小團體兄弟會的會首。復興社華夏復興社團,而兄弟會全稱則是忠義兄弟會,這兩個社團和英雄會與同盟會是訓練營三千六百人中勢力最大的四個團體。復興社和兄弟會一直不和,明爭暗鬥。最大的原因就是雖然兄弟會的會長是007,但007的真實自從卻是於王妃的伯父嶺南東道節度使於瑰的長孫,他這個兄弟會會長,實際上就是訓練營中秦王和於王妃嫡長子的這一支最大支持者,他的兄弟會裡面。成員也多是於、崔幾大家族的公子們。雖然秦王嫡長子年幼還沒入營,但爭鬥卻從未停止過。

李德昭一邊說著。一把抓住了007於德彪的胳膊,雖然他看起來比他要個子單薄許多,可他本來就弓馬嫻熟,更何況還在營中訓練了這麼久,手一用力,就如鐵鉗一樣的推開了於德彪,然後徑自的擠上前去。“告示上寫了甚麼?”

雖然大家的身份早已知曉,雙方的關係也是心知肚明,不過表面上,他們卻還是訓練營的學員,私底下的爭鬥從不會公開放到台面上來,要不然,就會被教官們無情的懲戒。現在大家都已經學的跟個老狐狸似的,見面笑哈哈,卻一個個笑里藏刀,面和心不和,學會了把真實的想法隱藏在表面的微笑之下,也算是他們在訓練營中學到的富貴一課了。

“蛇島接下來的訓練課程取消了!”007於德彪撓了撓剃的短短的鍋蓋頭,曬的黝黑無比,連他娘都絕對認不出來的黑臉膛上毫不在乎的道。

“為何?”

“因為明天,會有更精彩的等著我們。”前面公告前一個捧著雙手的修長少年淡淡的道,李德昭對這個胸前麻衣上縫著008號的少年點了點頭,這個身材修長,一雙丹鳳眼的少年並不簡單,他是訓練營四大社團之一的同盟會的會長,同盟會又稱兄弟同盟會,裡面集結了諸多門閥世族公子,會首就是這個少年,編號008,真實身份則是李璟的母族韓家的嫡長孫,輩份上是李璟的外甥,喊李璟母親姑婆。韓氏早年在大唐只算是二等世族,算不上門閥,只算是青州的大族,但這些年跟著李璟,韓氏發展迅速,儼然已經成為了和當初天下頂尖級門閥蘭陵蕭氏並列的當今頂尖門閥之一。同盟會,也正是由韓蕭兩大家族子弟為首。

不過名叫韓世忠的少年所組建的這個兄弟同盟會卻很特別,他們並不直接參與到諸王子的爭鬥中去,而是保持著中立態度,這使得兄弟同盟會在訓練營中有著超然的地位,不管是誰,都會對這個身後站著兩個頂尖門閥的少年保持幾分友善。

李德昭被韓世忠的話勾起興趣,抬頭向公告牌上望去,他看到了公告牌上的內容。

“斯巴達訓練營蛇島營部特別通知,所有訓練營學員請注意下列安排。

六月起,原訂蛇島訓練課程全部取消。

明日卯時全部集合,所有學員將前往河東太原。

訓練營總教官刀痕。

9527李德昭又仔細看了一遍告示,對這張有些莫名其妙的告示有些茫然。他試圖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去河東太原?那裡不是李克用控制的河東鎮的帥府所在嗎,為甚麼突然讓他們去那裡?難道這是新的訓練科目,讓他們去做斥候訓練偵察本領?自經過了開營的基礎訓練後,他們就轉移到了登州海上的蛇島來。他們在這裡的訓練並不輕鬆,雖然沒有了大量枯燥的基礎訓練。可新的科目卻一樣很難。海島生存、海上救援,甚至剛不久前,他們還被派到了新羅,訓練營只給了他們最簡陋的裝備,在新羅海岸外一百里處就扔下了他們,只給了他們每人一塊木板,然後甚麼都沒有了。

他們抱著木板一直游了一百里,這期間還不能游錯方向。甚至沒有食物和水補充,全靠著毅力堅持。幾千人分散著上了岸,雖然允許組隊,可他們被扔下海時卻並不是在一起的,三千六百人被扔在上百里寬的海面上,完全被打散開來。他們上了岸,甚麼都沒有。甚麼也不清楚,卻被要求在新羅境內生存十五天,期間還被要求擊殺新羅國的士兵,擊殺越多,得分越高,最後能得到的獎勵也越高。

那是李德昭第一次殺人。也是第一次他的高貴身份完全失去作用,他獨身一人,登陸一個陌生的國度。

剛開始的三天是最艱難的,他甚至差點喪生野獸爪牙之下,直到第四天。他才摸入了一個小關卡哨所內,一人殺了三個新羅士兵。才真正的吃上了一口熱飲飯,不再以野獸肉果腹。

新羅的十五天,他最後總共殺了七個新羅士兵,那些人都是些陌生的生命,雙方無冤無仇,最後卻你死我亡。這個成績並不算最好的,最強的是英雄會的會長林越,秦王結義大哥林威的長公子,一個妾侍所生的庶長子,平時總是不苛顏笑,卻在這次訓練中,以十一歲的年紀,獨自一人最後斬殺了十八個新羅士兵,引起轟動。

訓練營就是一個無時無刻不在挑戰著極限的地方,無數次李德昭都認為自己堅持不下去了,可最後總是還咬牙堅持了下來。無數次回首,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也許,現在訓練營又要把他們投到更加危險的敵境去訓練吧,這真是拿性命在拼啊,上次的新羅生存,死了八個。李德昭想,如果這次真的是去太原搞偵察訓練,估計可能死八十個都不止。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會死在一個無法預知的時間,一個無人知曉的角落里,可能死後,別人都無法知道他的身份時,他的眉頭也不由的緊皺了幾分。

他不怕死,可他總覺得自己不應當就這樣默默無名的死去,他應當如同父王所說的一樣,哪怕是死,也得死的轟轟烈烈,天下皆知,要死的重於泰山。可他沒有選擇,讓他來這裡,是父王的意願。

“我告訴大家一個最新的消息,一人一塊壓縮餅乾。”編號250走過來,一臉猥瑣的道。

在訓練營內,不管你是王子還是公子,到了這裡都是一視同仁,吃穿全歸訓練營嚴格管理,一塊壓縮餅乾,是需要額外得到獎勵才能得到的,彌足珍貴。沒有人願意做這筆虧本買賣,250吊了半天胃口,結果也沒人上當。最後有些無奈的道,“你們這些摳們的傢伙,算了,反正馬上去太原了,也不稀罕這塊餅乾了。告訴你們吧,我剛才無意中聽到教官們的話,你們猜怎麼著?”

於德彪瞪了一眼250,“250,你小子皮又癢癢了不是,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250長的有些瘦小,父親是秦軍的一名上校廂主,不過跟於德彪這種頂級豪門公子和李德昭這樣的王子面前,就未免顯得有些卑微了。他連忙笑道:“說出來嚇你們一跳,就在五月時,在秦王的英雄指揮下,周德威和郭崇韜兩位將軍以席捲之勢平定了河北二鎮。六月初,秦軍又下令,調動數路兵馬,大舉進攻太原。你們猜怎麼著?”得意之下,他又想賣關子,結果被韓世忠一瞪,立馬訕笑道:“秦王出馬,那真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啊,攻河北用了一個月,而打太原,只用了半月時間。號稱北都的太原,北方第一雄城,就被秦王拿下了,真真是了不得啊。”

“這消息當真?”公告牌前的少年們無不震驚,呆在這封閉的訓練營里他們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可他們入營才半年而已,怎麼也難以相信,在這段時間內,秦王不但拿下了河北二鎮。居然連河東太原也拿下了。

“當然是真的,教官們說這消息時可一個個都是激動萬分的樣子。怎麼可能是假的。”

“那李克用不是很厲害的嗎,怎麼這次這麼不經打?”於德彪疑惑的道。

“李克用早前去河南準備陰朱阿三,誰知道被朱阿三反下手先斬殺了他。河東精銳在河南,李克用死後,河東留後李克修又派了一支兵馬去討伐朱溫。結果這時咱們秦王趁他病要他命,兵發數路,閃電進襲河東,等河東發現危急之時。咱們的林帥已經連取嵐、石二州,殺到太原的南路,搶先一步控制了雀鼠谷賈胡堡要地,把正拼命回趕的河東、河中軍給攔在了河中。太原雖然城高牆堅,可卻成了孤城,結果城中的留後李克修被秦王一封書信,直接給勸降了。李克修打開城門,獻城投降,秦王幾乎是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太原城。”

“這個李克修怎麼這麼慫?”於德彪嘟嚷著道。

“那是我們秦王威武,想那河東鎮,李克用已死,河東精銳在河南損失大半。河北被秦王平定之後,河東哪還能守的住。李克修能識時務的早點投降,其實也是保全了他們沙陀最後的一點血脈,不然,就算頑抗。在秦王的英明指揮下,我軍又有弩車火炮。他們又能堅持多久呢,那時城破之後,沙陀朱邪氏,可就沒這樣好的結果了。”韓世忠在一邊分析著,雖然才是十一歲少年,可分析的卻有條有理。

“秦王攻無不克,這眼看著就要席捲天下啊!”林越也拍腿叫道。

李德昭也驚喜不已,沒想到轉眼間河北已定,太原又下,河東已經大半落在秦軍手中。沒有了中樞太原的河東,又沒有了側翼安全的河北,河東南部地區根本擋不住秦軍接下來的進攻。河北河東一定,接下來就是河南,然後就是趁機掃平關中了。這形勢順利的讓人震驚,新年時,還覺得天下混亂的局勢可能還得有個十年,甚至幾十年就維持著這樣的局面都有可能。可沒想到,轉眼間,秦軍已經風雲成龍,無可匹敵了。

此時他不由的在想,太原已經拿下了,還要調他們去太原做甚麼?

離開公告牌回宿舍的時候,李德昭遇到了老疤,他叉開腿背著手充滿彪悍氣勢的站在那裡,在李德昭路過他身邊的時候,他對著他第一次微微笑了一下,然後說了一句話:“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優秀,準備一下吧,明天一早就去太原,祝你好運!給你一個建議,無論出現甚麼樣的事情,做你應該做的事情,堅持下去,另外,男兒有淚不輕彈,流血流汗不流淚,斯巴達訓練營不相信眼淚,外面更廣闊的天地也不相信眼淚,最重要的,秦王更不相信眼淚!”

看著李德昭點了點頭,若有所悟的離去,老疤咂了咂嘴,在他看來,當初的李德昭也許有些嫩了點,可現在的李德昭絕對是秦王世子的最好人選了,他喜歡這個小傢伙,真希望他能成為秦王的繼承人!

不過一想起秦王那龐大的兒女群,他又不得不暗自搖了搖頭,已經突破了七十個兒子,六十個女兒的數量了,秦王這還才三十多歲,正是春秋鼎盛之時,按這樣的速度,等到秦王花甲之年時,那得有多少個兒女?這麼多的兒女,加上那些同樣數量不菲的妃妾,一想到這一大家子他就不由的又搖了搖頭,還是如今的他自由,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用每天晚上跟誰睡都得好好想半天,以免顧此失彼,寵了這個冷落了那個。更不用為一大堆的兒子煩惱,整天想著哪個兒子最優勢,哪個才能繼承基業。

回到教官宿舍的時候,正好碰到天龍寺在營中的駐營僧侶無塵大師,幾下便被大師問出心中所想。

大師一邊泡著茶,一邊笑道:“教官你這是庸人自攏,杞人憂天。貧僧熟讀史書,如秦王這樣的英雄之主,世所罕見,沒有幾個。秦王的謀劃,豈又是你我所能看明白的。就如秦王子女一樣,歷來君主都只重嫡,或者說只培養其中幾個兒子,目的自然也是為了將來繼承人接掌基業,不會兄弟內訌。早早做出選擇,主幹弱枝。可秦王殿下,卻生了這麼多兒子,而且還偏偏對每個兒子都要實行這種精英教育,你不覺得奇怪?”

老疤點了點頭,這確實奇怪。就好比很多大家族一樣,嫡系子弟會得到重點培養,但其它的子弟一般都跟養豬一樣,為的就是主幹弱枝,保持家族的核心權威。若是個個子弟都是精英,這表面上看起來雖好,可卻往往會導致家族內亂,好比樹木一樣,長的分枝多了,就難以參天。可秦王卻對每個兒子都這般,那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無塵將倒好的杯推到他的面前,一語道破天機!

“秦王用十年時間就能打下半壁江山,甚至征服東北百餘部族,開拓北疆數千里之遙,可以想象,將來平定天下之後,肯定也會恢復漢唐之西域,甚至征服西南的蠻夷,南洋的海人,那個時候,秦王擁有的疆土會是多大?秦王如今是在未雨綢繆啊,待到將來,秦王選出繼承人繼承中原江山,而百餘子孫分封東南西北四邊,行那周王朝封建之制,諸王屏藩中土,那時的漢家江山,會是多大?”

無塵端起面前茶杯抿了一小口,長嘆一聲:“秦王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啊!”

老疤完全被無塵的這番話給驚呆了,這種思維是他從來沒有發展過的。但經老和尚這樣一說,又彷彿秦王確實早就在這樣布棋了。一時間,他對老和尚佩服萬分,但心中對秦王卻越發的佩服起來,未雨綢繆,秦王真的下的一盤好大的棋啊,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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