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晚唐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結)

 
Skanda.Wei.Tuo 2014-2-5 12:54: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3 723873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4 23:27
第978章 梁藩

抵達宣武鎮境內之前,河東軍先經洛陽,向東出東都東大門武牢關。武牢關又名汜水關,虎牢關,唐避高祖李淵祖父李虎之名諱改名武牢。這座傳說本週穆王在此養虎而得名的險關,是洛陽的東大門,相對洛陽而言的重要性,就如同潼關對於長安的重要。南連嵩岳,北瀕黃河,山嶺交錯,自成天險。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

在出關之前,天下兵馬都監軍使兼東都畿都防禦使楊復光再次秘密接見李克用。武牢關北面是黃河,西面是牛口、洛口,往東則就是汴口。東出武牢,經汴口就是宣武鎮控制的鄭州。此時,楊復光控制著河南府洛陽城,比起去年三年前李克用等南下,並收復洛陽之時,洛陽的防禦已經增強了許多。楊復光在洛陽擁有八萬兵馬。而洛陽與鄭州之間重要的關隘武牢關,更是秘密增駐了一批精銳,此時,武牢關城上,足足有三萬兵馬。

楊復光早已經在安排李克用對付朱溫之時,已經著手準備了。只等李克用拿下朱溫,東都兵就會立即接管鄭州。

在武牢關內,李克用戴起了王冠,這並非原來的沙陀王冠。沙陀族傳承數百年的王冠早已經落到了李璟的手中,不但那頂真品落進李璟手中,就連仿品也都落入李璟手中。這頂王冠是李克用入主太原之後,重新命工匠打造的,款式和原來的一模一樣,但戴在頭上。只有李克用明白其中的區別何在。

李克用戴起王冠。命安金全、安金俊。李克修、李克寧與他一起並騎上前。曾經是黃巢麾下一員小將,數年前長安之戰中降沙陀,並被李克用收為義子的王賢,如今名為李存賢,他擔任著掌旗官,如雪一般皚皚的旗面上飛揚著沙陀族的猛虎。

重新加固過的武牢關在斜風細雨之中浮現,連山瀕河,就如同一樽攔路的猛虎卡在那處險隘。自西周在這裡置關之後。歷史上封建王朝莫不在此設關置城,重兵把守。歷史上,這裡曾經爆發過兩次著名的戰役,分別是楚漢爭霸時劉邦和項羽的成皋之戰,劉邦與項羽戰滎陽、爭成皋之口,大戰七十,小戰四十。最終由更深刻認識到成皋重要性的劉邦奪得。成皋得失,成為楚漢戰爭的轉折點,劉邦最終逼得項羽烏江自殺。

還有一次大戰,則是唐朝開國之戰時的李世民大戰虎牢關。

當時李世民率軍攻打洛陽的王世充。王世充向佔據河北的夏帝竇建德求援,竇建德率三十萬大軍一路南下。推進到了虎牢附近。這是一次決定性的戰役,佔據關隴和佔據河南以及佔據河北的三個超級勢力的對撞。結果,李世民只帶著三千五百人搶先一步佔領了虎牢關,隔斷了竇建德西進的路線,切斷了河南和河北軍的聯繫。李世民據虎牢之險,與竇建德打消耗戰,又暗中派部隊截斷河北軍糧草等行動,最終雙方決戰虎牢關下,唐軍大破三十萬夏軍,為這次中原決戰贏得了關鍵的一戰。

在黃巢之亂時,武牢關也確實發揮了關城的險隘,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黃巢進軍洛陽,是從洛陽之南,突破了唐軍的溵水防線北上,最終迫使唐軍主動放棄了洛陽。之後虎牢落入黃巢手中。朱溫在佔據宣武的時候,一度曾經想要將勢力往東擴張,並且後來順利的奪下了鄭州。可是對於洛陽,卻始終因為有一座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武牢關,而無法滲透過去。

如今,這座雄關再次駐滿軍隊。

中原雖然是平原之地,但事實上,武牢關以東的廣大地區,一直到山東的丘陵地帶,確實都是一馬平川的平原。但鄭州以西的洛陽之地,卻是相對**的一個地形,用專業一點的話說,洛陽地區實際上就是三川河谷。而洛陽以東的河南地區又可以分為緊靠黃河的河內地區,以及淮河上游地區,與洛陽南面的南陽盆地。

洛陽所在的三川河谷低地,位在河南的西北部,處於中條山、崤山、熊耳山、伏牛山和嵩山之間,由黃河、伊河、洛河三條主要的河流沖積形成。河南府洛陽城即位於其中。三川河谷三面阻山,只有北面稍稍敞開,但北面卻又有黃河橫亙,也是一道開然屏障。因此,歷史上,洛陽的地理位置雖然不如關中一樣險要,但一樣也可以算的上是山河四塞。

這種獨特的地形,所得洛陽既能憑借諸山脈的環繞形成險阻,同時又有河流上下周流,做為與外部聯繫的通道。在洛陽周圍的關聯大都是依這些險阻而立,潼關拒其西,扼崤函之險;虎牢阻其東,扼嵩山北麓與黃河之間的通道;伊闕阻其南,扼嵩山與熊耳山之間伊河河谷通道;孟津阻其北,扼黃河渡口;另有廣成關控制由汝河方向來的通道,轘轅關控制由潁河方向來的通道。這些關隘控扼之處卻足三川河谷周圍的險阻。

正是利用三川河谷的山川險阻,在洛陽周圍眾建關隘,有八關守衛之稱。

對於朱溫來說,他的地盤,雖然都在河南,可是三鎮地盤卻分的很開,陝虢鎮諸州位於三川河谷的西北面,緊鄰著潼關與黃河。而金商鎮諸州卻已經是在南陽盆地,宣武鎮則在淮河上游,雖然都圍繞著洛陽。但從軍事地理形勢上看,卻被分割成了幾大部份。只要朱溫沒能控制洛陽,他的地盤就變成不穩固。尤其是擋在汴鄭和洛陽之間的武牢關,使得宣武鎮雖然看似離洛陽極近,但若拿不下武牢,想要進攻洛陽,卻得先南下到淮河上游,進入南陽盆地,然後到洛陽的南面。繞上一個巨大的圈子。

透過漫天風雨,李克用發現武牢關中重兵集結。不但關城內有重兵集結。就是關城外的洛口、牛口、汴口都諸多河口都布有重兵。對外。楊復光的理由當然是防範秦軍水師逆河而上,但實際上,李克用心裡明鏡似的,楊復光這是真的準備要一舉吞掉朱溫了。

“克用,你要小心謹慎!”楊復光提醒李克用,“朱溫此人臉皮厚,舌頭利,心機極深。切莫不可輕敵大意。盡快拿下朱溫,為免夜長夢多,最好就地格殺。”

“某清楚朱阿三的秉性,大人,不過朱阿三不過是個靠著背主求榮的小人,何懼也。若我說,直接明刀明槍殺過去就夠了,一樣輕鬆拿下朱阿三。”

“不可,這次的事情必須得十拿九穩,一點差錯也不能出。朱全忠收納了許多黃巢餘孽。如今地盤極大,兵馬也不少。若是打蛇不死。後患無窮。更怕的是,這個牆頭草萬一被打草驚蛇,到時他直接投靠李璟的話,那中原之地可就真的不可控制了。不管如何,這次你就委屈一點,按計劃好的,用增援朱溫的名義去汴梁,然後等朱溫不注意時,直接取他首級,若是需要,可以順便把梁藩一些軍頭一並除之。放心,你有兩萬河東精銳,不會有事的,而且我隨後就會率軍跟上,到時掃平梁藩,一切收穫都按事先說好的一文不少分給你們。”

若非李璟逼的太急,而朱溫勢力又膨脹的太快,加上兄長對梁藩的覬覦,楊復光並不想這麼激烈的手段對付朱溫。但出弓沒有回頭箭,若事情順利,對朝廷也有很大的好處。

“等你們到達汴州後,估計朱溫會提出款待飲食,設宴勞軍,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不要猶豫。最好就在酒宴上下手,酒宴之時,朱溫肯定會帶梁藩大將出現,並且不會太過防備。那時突然下手,朱溫定然措手不及。殺了朱溫,控制梁藩將領,再宣佈朝廷詔書,一舉控制汴州城,大事可成。”

李克用似乎覺得有些楊復光有些太小心了,他笑道:“這次我帶了足足兩萬兵馬南下,其中還有一萬騎兵。朱溫和梁藩不過是些草賊餘孽而已,何必等到汴州,我打算等到了鄭汴中間門戶汴河上的王滿渡口直接把前來迎接的朱溫給拿下了。”

“克用,仔細聽我講,殺朱溫只是此次任務之一。最重要的是除掉朱溫,並控制宣武鎮。若是在王滿渡下手,就算殺了朱溫,軍隊還在汴州之外,到時汴州梁軍可能就此做亂,不妥。”

“那就遵從大人的意願,不進汴州城,絕不對朱阿三下手。放心吧,大人,這次李某不但要砍下朱阿三的首級,還要一舉把鄭汴二州奪下獻給大人。”

“如此甚好,甚好!”楊復光滿意的點頭。

河東軍兩萬人出了武牢關,過汴口、廣武山,離了河陰城,便進入了鄭州的滎澤,算是真正進入了朱溫的地盤。在滎澤的汴河南岸,一支千人的騎兵隊伍正在恭侯。李克用認出了為首的梁將,正是曾經在長安會戰中曾經會過面的朱溫手下大將李唐賓。如今,他奉朱溫之命,率領一千輕騎趕到宣武邊境上迎接李克用和他的河東軍到來。

安金俊在一邊輕笑著對李克用道:“這就是梁藩的精騎?不怎麼樣嗎,我看他們應當騎騾子更合適,騎著戰馬,我總擔心他們會掉下來啊。”一句話引的一群沙陀人大笑,甚至李存璋在一邊道:“要不,咱們乾脆一個衝鋒把他們滅掉算了。滅了他們,然後一路殺到汴州城去,再砍了朱溫腦袋,奪了宣武鎮,多簡單直接啊。”

李克用勒停戰馬,等著李唐賓等人迎上來。他低喝了一聲,“不得胡說。”不過雖然訓斥了部下,但實際上,他對於左右剛才的那些話卻沒怎麼生氣,反而有些贊同。若不是楊復光幾次三番的交待不得亂來,他還真不把梁藩放在眼裡。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5 15:40
第979章 先下手為強

李唐賓將一千騎兵留在岸邊,自己帶著十幾名騎兵都隊軍官們上前迎接,在李克用馬前二十步,他們滾鞍下馬,步行來到河東軍前。李唐賓清了清喉嚨,“晉王,在下梁王麾下李唐賓,特奉梁王之命在此恭迎晉王大駕,梁王就在王滿渡恭候。”他用謹慎有禮的口吻對李克用說,“我們已經在汴城準備好了酒宴與勞軍物資,梁王與我等梁藩將士百姓,非常感激晉王不遠千里南下來援。”

李克用跨坐馬上,居高臨下的打量了李唐賓幾眼,連馬都沒有下。

“梁王怎麼沒有前來呢?”安金俊一邊彷彿自言自語的道,但那聲音大的卻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的一清二楚。李唐賓皺了皺眉頭,但卻假裝沒有聽到。來時,朱溫已經告訴過他,李克用此人桀驁不馴,自大傲慢,若是有甚麼言語上的輕狂之處,就當是沒有聽到。

“梁王讓某向晉王致歉,他正帶人在準備迎接河東將士們的勞軍物資,並且在準備河東軍的臨時營地。”

李克用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就由李將軍在前帶路吧。”

李唐賓返回岸邊重新上馬,率領一千梁騎在前開路。

安金俊騎馬緊跟在李克用旁邊,“這個朱阿三本來應當親自出來迎接我們的。”他不滿的道,“我們可是來‘增援’梁藩的,可他居然還真擺起梁王的架子了,難道他真以為能和大王平起平坐了嗎,還是說,他在擺大王‘義兄’的架子?”

“等你一刀砍下他首級的時候,兄弟。到時再好好的看看他的模樣吧。”安金全在一邊笑著跟他的兄弟說道。表面上,李克用和朱溫同是一字藩王,又各是大鎮節帥,而且又同是楊復光的義子。但實際上,河東將士沒有一個覺得朱溫有資格和李克用平起平坐。安金全有些疑惑的在想。朱溫這算是輕慢,還是在提防?

隊伍一路前行,兩天之後,他們到了鄭州與汴州之間重要的通道,位於汴河的王滿渡。

王滿渡是隋唐五代之時汴河運河上重要的水陸交通要衝,扼守在洛陽與汴州之間。常年有大量駐軍設防。黃巢橫行天下之時,曾經兩次在此渡河,兩次與官軍大戰,都曾經遭受過重大損失。

此時在鄭汴交界處的汴河處,修建有三座軍鎮,分別是位於鄭州境內的北岸的萬勝軍鎮。南岸的王滿渡軍鎮,以及處於汴州境內南岸的八角軍鎮。這三座軍鎮形成犄角之勢,扼守在鄭汴的中間水路要衝上。是宣武鎮重要的門戶關城,尤其是對於宣武的帥府駐地汴州來說,這西北三座軍鎮,更是極為險要。在這裡,朱溫常年駐紮著一支重兵。多達兩萬人馬。既是防範黃河對岸的河陽和魏博,同時更是重點防範已經被李璟併入山東行省的原義成鎮的滑州。當然,在這裡佈置重兵,也隱隱在防範洛陽方面。

朱溫雖然沒有如李克用、李璟那等的威名,在長安朝廷中也屬於異類,但這個與李璟同齡,剛過三十而立之年的新興軍閥,卻絕不簡單。十年之前,朱溫只是個餵豬倌,但之後的這些年里。他做出過數個重大的選擇,每一次都讓他飛躍。第一次是離開徐州劉地主家前去投軍,第二次是他被迫離開秦軍後在宣武鎮只呆了沒多久就馬上投奔了黃巢,第三次則是他毅然背叛了黃巢,投降了唐朝。經過這幾次的抉擇。使得昔日的餵豬倌,終於在十年後完成了華麗的轉身,成為了如今天下排名前十的藩鎮大帥,一人擁有三鎮數州地盤,位封一字藩王,手握十萬大軍。

朱溫很年青,剛三十出頭,不過他的面相看起來比實際上老成的多,一臉的大鬍子,黝黑的面龐,使他看起來如同有四十上下。多年的徵戰,使得他身上早沒有了當年地主家餵豬時的那種潑皮無賴的勁頭,反有種上位者的威嚴。他騎著一匹烏黑的大馬,名為烏龍朐。身披一套山紋甲,頭戴頭鳳翅兜鍪,腰挎一把金鞘橫刀,鞍上還掛著一把馬槊。披掛整齊的朱溫威風凜凜,很有不動如山的大將風範。

在他身邊則是朱溫的妻子,這位梁王妃,是當初收留朱溫的徐州劉員外的女兒。朱溫封王之後,便派人去徐州把家人接到汴州。朱溫這些年雖然有過多少女人,兒女也有好幾個,但卻一直沒有正式娶親。在朱溫母親王氏的提議下,朱溫乾脆娶了劉員外的年青女兒為妻。曾經高高在上的主人家千金,眼下卻成了朱溫的妻子。朱門劉氏說不上多漂亮,但小家碧玉,勝在溫柔體貼。此時,朱溫帶著妻子和一眾梁藩將領親自來到汴鄭邊界的王滿渡迎接李克用,十足的誠意。

“義弟,還請原諒某未能親自前往滎澤迎接。”朱溫笑著上前。

“某也是奉朝廷之令前來,都是為朝廷辦事,何必這麼客氣呢。”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在李克用眼裡,朱溫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因此,也就沒去在意朱溫喊他義弟的小事了。

“不管怎麼說,老弟領兵前來相助,老哥可是高興萬分啊。某已經在汴州城內讓人準備好了宴席,並且在汴州城外搭好了一片軍帳,準備好了大量酒肉,以供河東的弟兄們痛飲飽食。”朱溫自來熟的上來拉著李克用的手,極為熱情。彷彿完全不記得曾經與李克用之間不多的一些見面時那不愉快的經歷。李克用狂也好,傲也好,但只要他是奉朝廷命令前來增援協助於他的,朱溫就不管那些其它的了。對朱溫來說,眼下把朝廷與李璟協商好歸還的四州中的陳、毫、潁三州拿回來至為重要。為此,對李克用忍一忍也值的。

“走吧,老哥我還為老弟準備了不少的好東西呢,包准你會喜歡的。”朱溫與李克用並轡而行。

朱溫在王滿渡迎接到李克用後,兩支兵馬匯合一路返回汴州。

到達汴州城外。朱溫將李克用的兩萬人馬安排在了汴州城外二十里的臨時營地。

汴州,春秋鄭地,戰國魏都。陳留天下之衝,四通五達之郊,尤其是在隋朝開通了南北大運河之後。緊守著汴河運河的汴州,地位性就越發的重要起來。這也是朱溫雖然如今控制了三鎮地盤,宣武鎮傳統四州,早被搶去三州,朱溫都還一直不肯將梁藩中心轉移到金商或者陝虢去的原因。這裡太重要了,不管是軍事還是經濟上。都是相當的重要,朱溫不可能輕言放棄。

李克用把大軍留在了城外之後,只帶著五百人的牙軍衛隊入城。朱溫感覺李克用帶的人太多了,但卻又不好明說,最後只好順著李克用的意思。入城後,他將李克用帶到了汴州城內新翻修好的最大的驛站上原驛中。這是一座集驛站、賓館為一體的類似於邸店的建築。就算安排李克用的五百人也完全有餘。甚至裡面還有一個大酒樓,正好做為此次款待李克用之用。

與李克用等寒喧一陣後,朱溫就留下了李克用等人休息,自己退了出來。他直接回到了帥府,剛回去,謝瞳馬上就找過來了。

節堂里,不但謝瞳在。就連朱珍、丁會、龐師古、李讜、鄧季筠,李重胤,朱崇節,康懷貞,李璠、牛存節、氏叔琮、司馬鄴等梁藩大部份在汴的將領都到了,除了兄弟朱存等一批將領在金商和陝虢,其餘的將領可謂都已經到齊。

諸將一個個面色沈重,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此外,還有一個人衣服溫漉漉的坐在炭火盆前,穿著一件商人的絲綢袍子。

“楊彥宏!”朱溫認出他來了。楊彥宏是朱溫手下一員大將。不過卻並非尋常將領,因為楊彥宏是朱溫手下的情報總管。藩鎮割據混戰,如今幾乎每個藩鎮都有自己的情報機構,如秦藩的監察廳、長安朝廷的職方司、成都西川的尋事人,淮南的察子等。朱溫也有一支這樣的機構。名為落雁都。朱溫的梁軍有三支親軍,分別是落雁都、天興都、金槍都。其中天興和金槍都是帳前親衛牙兵,唯落雁都,卻是一支名為帳前親兵,實際上為監察情報機構。對內監察諸將,對外刺探情報。楊彥宏,正是落雁都的都知兵馬使。

“大王!”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朱溫感覺情況有些不對,楊彥宏不久前剛被他秘密派往燕京,刺探秦藩和議之事。可如今和議已經達成,但楊彥宏突然這副裝束回來,加上那一張張陰沈的臉,絕對有些不對勁。當下發問道:“怎麼回事?”

“我在燕就時打探到了一個消息,由於太過震驚,因此不敢耽誤,日夜兼程趕回來,親自向大王稟報。”

“是甚麼消息?”

楊彥宏道:“此次朝廷和秦藩真正的議和內容?”

“真正的議和內容?”朱溫似是疑問,但臉色卻開始變的難看。這名話中暗含的意思,讓他感覺到一陣不妙。

“李璟和朝廷的和議內容里,根本沒有把蔡、陳、毫、潁四州劃歸朝廷,反而是朝廷將四州劃歸給了秦藩!”楊彥宏有些詛喪的道。

“不止如此。”謝瞳在一邊補充,“楊將軍還探查到,朝廷不但將豫西四州劃歸給李璟,而且和議內容中還將汴州也划給秦藩。並且,並且還有一個秘密條款....”

“是甚麼?”朱溫低沈著聲音喝問,他的臉色越發的黑了起來,他敏銳的感覺到,他被人算計了,掉入了一個大坑。這讓他心裡不安起來,他馬上又想到了突然奉朝廷之命從河東趕來增援的李克用和他的兩萬河東軍。當初南面九鎮兵馬撤的只剩下了三鎮,他早就應當發現這裡有些不對勁的。李克用和他的關係並不好,相反,李克用過去一直毫不掩飾的表示對他的輕視。這次怎麼突然跑到河南來增援他呢?可惜,之前他一直為和議的事情給弄的放鬆了警惕。

既然楊復光給了他一個假的和議內容,隱藏了真正的和議條件,那麼李克用這個時候出現,也一定不會是甚麼好事。

“李璟和楊復光還有一個秘密協議。那就是朝廷,朝廷要......”

“李璟讓楊復光將本王的首級奉上,是不是這樣?”朱溫聲音越來越冰冷。

“確實如此。”楊彥宏感覺全身突然有些發冷。

朱溫冷聲幾聲,臉色鐵青,緩緩道:“難怪我們派去陳潁毫三州的人被殺了。難怪李克用居然這麼好心的趕來增援,原來,這都是一個圈套,他們都想置本王於死地。”

謝瞳在一邊道:“這事情是不是謹慎一些,先查清一點再說。小心其中有詐,萬一是秦人的反間計就麻煩了。”

“你從哪裡得到的這些消息?”朱溫雖然直覺此事當是真的。但他還是努力克制自己,轉頭問楊彥宏。

“這消息是職下在燕京時,有一日早晨醒來突然在床邊發現的一封信里看到的。上面有詳細的和議內容。”楊彥宏說著將那封神秘出現的信拿了出來。朱溫接過,仔細的看了一遍,這封信上面確實是和議內容,但又與楊復光給他的和議結果有些不一樣。在幾個關鍵之處有些不同。這些不同的地方,正是剛才楊彥宏所說的地方,是針對梁藩的幾條。

“突然出現的?”

這個消息讓朱溫有些把握不定了。

“這信肯定是李璟的人留下的,這是一個拙劣的反間計,想要在梁晉之間,在梁藩和長安之間造成內訌。”朱珍說道。

朱溫卻不相信事情就這麼簡單,正是因為這件事情看上去太像是一個反間計了。因此他越認為這事沒這麼簡單。李璟又不是傻子,如果真是反間計,也不會用的這麼拙劣。

“也許這封信上所說的是真的?”朱溫低語道。

“這怎麼可能,如果事情是真的,李璟為何要提醒我們?”氏叔宗疑惑問道。

謝瞳和胡真兩個謀士這時幾乎是異口同聲,“為了把水攪的更渾。”

如果事情是真的,而梁藩又沒有準備,結果很有可能被楊復光和李克用給聯手突然滅掉。這樣的結果,對楊氏和李克用當然有利,但對秦藩來說。肯定不是甚麼好消息。可如果這事情被朱溫知道了,那憑梁藩的實力,他們肯定不太可能一舉滅掉他們,最大的可能就是朱溫與長安朝廷反目成仇,雙方開打。甚至一時難以分出勝負。這樣的結果,才應當是最符合秦藩利益的吧。這樣想來,越發的就覺得這件事情可能是真的了。

“現在我們怎麼辦?”朱珍問朱溫。

朱溫一時沈默不言,他在考慮,他要做一個重大的決定。就如同前幾次的決定改變他的一生一樣,這也將是一個可能改變他下半輩子命運的決定。他首先得判斷,這究竟是秦藩的反間計,還是真的是楊復光的一個陰謀!

“我覺得這事情是真的,獨眼狼向來瞧不起咱們,這次居然千里迢迢來援,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也不用再琢磨了,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咱們乾脆先下手為強,直接先圍了李克用乾掉他,然後再發兵襲擊城外的河東軍營,將他們先滅了再說。”

“就是,滅了狗日的李鴉兒,讓他小瞧咱們。”

“乾脆滅了李鴉兒,然後發兵洛陽,咱們把楊復光老兒也一起滅了。狗日的,居然敢陰咱們。”

不過眾將之中,也有些穩重一些的,則覺得因應慎重一些,甚至有人提出把這封秘信送去給楊復光。“如果信是假的,那麼誤會自然澄清。如果信是真的,相信楊復光看過信後,也必然不敢再有行動了。如果能讓楊復光打消計劃,我覺得還是當先忍了,畢竟,真要和朝廷對著乾,現在的我們還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的,更何況,諸位不要忘記,李璟可還在一邊虎視眈眈呢?”

發出這樣言論的,自然是謝瞳和胡真這兩個謀士。謝瞳是朱溫的左司馬,胡真是右司馬。這兩人在梁藩之中,是朱溫的智蘘。他們的這種提議,也是謹慎考慮的結果。眼下的梁藩,實力並算不得強勁。雖然擁有三鎮地盤,可這三鎮地盤分散的太開,戰略態勢不好。他們東有秦藩的李璟,西有洛陽的楊復光,北有河東的王重榮李克用,南有田令孜的三川。可以說,他們完全就是在各大聯盟中的夾縫中生存。眼下他們依附於長安楊氏兄弟手下,形勢還算不錯。可若真和楊氏翻臉,別說到時能不能打的過以楊氏兄弟為首的長安朝廷及各鎮軍隊。就算對抗的住長安這邊,可背後還有一個更強大的李璟啊。若是兩虎相爭,到時李璟來個坐收漁人之利,那才是滅頂之災。

因此,出於各種考慮,兩個謀士還是覺得不如把事情挑明一半,讓楊復光知道他們早有準備,迫他們放棄對付梁藩。只要事情挑明,但又不撕破臉,那最後還是能勉強的維持著這種平衡的局面的。

不過眾人爭論不休,朱溫卻是不置可否,他還在思慮當中!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5 15:41
第980章 最後一次機會

寬敞的廳堂里,一長排的炭盆正熊熊的燃燒著,發出炙熱的熱力,讓這個初春倒春寒的廳堂里溫暖不已。絲竹鐘鼓的聲音混亂在一起,卻讓並不喜附庸風雅的李克用覺得有些頭昏腦脹。在大廳底部的樂班處,琵琶、古琴、長笛和排蕭也夾雜其中。但最讓人煩亂的還是那大鼓和小鼓的聲音,這種聲音讓他彷彿回到了戰場之上,而且莫名其妙的,今天這鼓聲聽到耳中,總有種不祥的殺伐之意。飲了不少烈酒的李克用,腦子里甚至在這鼓聲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過往的一次次戰鬥,而這些戰鬥場面中,尤其以他和李璟的秦軍對戰的場面居多。那是一場場的敗仗,朔州大敗,雲州大敗,蔚州大敗

樂班的演奏在他聽來,雜亂不堪,在屋中不斷的回蕩。梁晉兩藩的將領們在吃喝喧嘩,划拳喝酒,好不熱鬧。

朱溫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個樂班,竟然這麼糟糕的曲調。

李克用一邊喝著劍南春,一邊看著幾名穿的十分單薄,幾乎就只在關鍵之處披了一層輕紗的年輕舞姬舞劍。這些劍姬一個個年青漂亮,尤其是舞劍的身體十分的高挑,不同於一般女子的柔弱,這些劍姬的身材顯出一種充滿健美的狀態,有一種苗條之下隱伏的力量。雖然這些劍技在李克用看來,終於不免有些花拳繡腿,可卻比那些只會長袖輕舞的女子更讓他欣賞。

舞姬是上品,劍舞也不錯,可惜配樂太差勁了。真不知朱阿三腦子怎麼想的。居然找來這樣一班樂手。不但彈唱的難聽。關鍵的是這些樂手還全是一群粗俗和醜陋的男人。

外面的雨持續未停,汴州城內的空氣越發的濕冷。大廳里那一個個的火盆升起桔紅的火焰,散髮著陣陣高溫,便的廳內與外面完全是兩個世界。

廳堂很大,可廳中的人更多。李克用帶了五百人進城,此時朱溫把他的衛隊安排在外面的院裡廓下飲酒,自己則與梁藩諸多文武親自在正廳中款待。梁晉兩藩上百號人擠在一個廳堂之中,還不包括那十八名美麗的劍姬。以及三十六個醜陋的樂手。另外還有如蝴蝶穿花一樣來往於主客之間的侍女們。

大堆的人擠在一起,屋內的氣味漸漸濃烈起來,那是一種混合的味道,讓人不舒服的味道。李克用坐在主客位,他的旁邊還有兩個朱溫特意招來的美麗女子侍酒。不過李克用對這兩個年青美貌的侍女並沒有甚麼喜歡,今天他的目光一直放在了那些劍姬身上。看著這些持劍的舞姬,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腦子不斷浮現著劉芸娘的身影。

酒宴的菜色倒是很豐富,葷腥都有,且讓人驚嘆的是做菜的廚子據朱溫介紹說原來是洛陽行宮中的御廚。不過李克用對那宮廷御廚費盡心思做出來的那些名菜並不感興趣。他只是喝酒,然後拿著一刀鋒利小刀片著面前的一條烤的金黃的羊腿下酒。

李克用目光不時的望向主位上的朱溫。他似乎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這裡是個不錯的地方,今晚也是個不錯的時機。李克用一邊飲著劍南春,一邊心中暗道。他的五百最精銳的衛士就在外面的那道院內,在這廳堂之上,他們和朱溫的人一樣多。但他相信,只要他一摔杯,聽到動手號令的自己這邊,就能迅速制服廳內梁藩的眾人,包括朱溫在內。殺掉朱溫,然後控制梁藩其餘大將,在公佈朝廷的詔書,放出信號,召城外的兩萬人馬入城。

嗯,一切都會如計劃中順利進行。

其實這個計劃並不是甚麼獨創,楚漢爭霸之時鴻門宴,項羽本來就打算借飲宴乾掉劉邦,只是最後沒有動手罷了。還有李璟也曾經乾過這樣的事情,在李璟還只是沙門鎮將時,淄青節帥宋威與淄青牙將王敬武相爭之時,王敬武就也在青州擺下鴻門宴,準備將宋威等一網打盡。可最後卻被李璟識破,反被李璟將計就計,在宴會之上先行發難,打了王敬武一個措手不及,一舉奪了青州。

此時他們就在朱宣的牙城之內,身邊就五百餘人。可李克用藝高膽大,在他看來,李璟能辦到的事情,他自然更能辦到。哪怕是在朱溫的地盤,只要突然發難,一樣可以達成目的。他現在只是在等時間,等更晚一些,朱溫等人更醉一些。

朱溫對這一切還完全不知道,李克用冷笑著觀察著他。這個餵豬倌還在哈哈大笑,說著些粗俗的俚話哄的一眾人放肆的笑著。這越發的讓他瞧不起朱溫,瞧瞧他這德性,看看他手下的人,幾乎都是些草賊。私鹽販子、商人、盜賊、馬匪、農夫、不得意的書生“義弟,為你介紹一下,這是拙荊,這是捨妹,你我都是一家人,我也就失禮讓他們過來見見。”

朱溫的妻子自然是劉地主的女兒,他的妹妹朱小妹此時已經二十出頭了,但因為早些年朱溫和二哥離家去闖天下,因此朱小妹也就在家照顧母親,耽誤了婚配。如今朱溫接了母親兄弟妹妹過來,朱小妹一下子成為了藩王的妹妹,身份尊貴起來,不過卻也一時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家。

李克用對於朱溫此舉微皺眉頭,大唐的世家豪門裡,女眷是不輕易見外客的。朱溫這個舉動,明顯是失禮,十足的暴發戶嘴臉。特別是他反感朱溫總是一副和他很熟的樣子,把夫人妹妹招出來見他,這還真不跟他見外,一心擺起義兄的架子來了。

“見過晉王!”朱劉氏和朱小妹一起上前衝李克用行了一禮。李克用有些驚訝的發現,朱溫居然有一個小家碧玉的妹子,雖談不是天香國花,可卻也如一朵野花般的有種獨特的美麗。特別讓他有些失神的是,朱小妹居然和劉芸娘有三分相似。

朱溫端著酒杯,臉上全是笑臉,一雙眼睛卻微眯,認真的盯著李克用。他看出來李克用見到妹妹時的那瞬間失神,更清楚的看到李克用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失禮的抓住了妹妹的手。

一陣怒火湧上心頭,緊接著,朱溫的目光中又露出奇怪的神色。

“義弟,哥哥有個提議,不知可否。義弟如今無妻,捨妹雲英未嫁,不如咱們兩家好上加好,結個梁晉百年之好?”朱溫笑著對李克用聲音不大不小的提議道,心中也充滿著幾分期待。事實上,今天叫妻子和妹妹出來,是他早預謀好的。他早打聽到,妹妹和劉芸娘竟然有幾分相似。他隱隱希望,能夠和李克用通過聯姻,結成新的更親密和更穩固的聯盟關係。

不到萬不得已,他並不想走出那最不願意踏出的一步。

李克用早已經從失神中回過神來,他目光又看了一眼充滿羞澀,從他手中掙扎出玉手,匆匆離去的朱小妹的身影。

朱溫的提議,他只考慮了一下,然後就是一個充滿著明顯嘲諷的笑容回復。

暗暗捏了捏拳頭,朱溫還不想放棄,“捨妹若是能嫁給晉王這樣的英雄,那真是前世修來的福份。而且,梁晉聯姻,合則兩利啊。晉王英雄一世,或是再與我梁藩聯盟,大家傾力合作,將來你在河東,我在河南,就算李璟,我們聯手也大可不懼也。”

就憑你也配!李克用心想。他沒有回答朱溫的提議,若是在楊復光和他謀劃要吞併梁藩之前,朱溫有些提議,也許他還可能會考慮上那麼片刻。可是現在,這個提議,有考慮的必要了嗎?他不可能這個時候停手,反而與朱溫聯手。那意味著,選擇朱溫就得和楊復光作對。

楊復光和朱溫,李克用不用考慮,也不會選擇朱溫。

安金全和安金俊兄弟坐在李克用的下首,與李克用只有數步之隔。兩人今天晚上都滴酒未飲,因為安金氏兄弟倆今晚的任務就是負責指揮對朱溫的突襲之戰。

“若是晉王願意迎娶捨妹,本王願意拿出五百萬貫做為捨妹的嫁妝!”朱溫還不死心,提出了更誘人的條件。當年懿宗皇帝嫁最心愛的同昌公主,就花了五百萬嫁妝。這雖然是一筆巨款,可朱溫還是覺得,如果李克用真的能與梁藩聯姻,那這麼筆錢就值得。

李克用與王重榮有聯姻關係,與成德鎮也有聯姻關係,而且還有關中的二黨項二吐谷渾也有聯盟關係,若是真的能與河東結盟,那麼就算是楊復光,也得好好惦量惦量下他們的份量了。

李克用似乎完全沒有聽到這番話,他只是拿著小刀悠閒的片著羊腿,然後端起玻璃酒杯喝一口劍南春。

這是拒絕,而且是個充滿著侮辱的拒絕。朱阿三已經眯起了眼,袖中的拳頭越捏越緊。

廳中還是一片喧嘩,那群樂師更是一如繼往的亂彈琴,出奇的爛。

李克用不灕溫,再過個把時辰,朱溫的人頭就將不保了,他何必要跟這樣的人結盟。再等等,等他們再多喝點酒,時間再晚點。

外面不遠的那場酒宴也還在繼續,更響亮的喧嘩聲不斷傳來,那是由朱溫的牙軍金槍都陪著李克用的黑鴉軍在痛飲喧鬧。

朱溫似乎惱羞成怒,或者是也受不了那群蹩腳的樂師,陰沈著臉藉口更衣出去了。安金全走到李克用旁邊坐下,李克用把兩個陪酒的侍女揮退。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5 15:43
第981章 會輓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朱溫剛才說甚麼?”

“他想和我們聯姻,把他妹子嫁給我,還提出願意拿出五百萬貫錢為嫁妝。”李克用回答。

安金全愣了一下,“也許這值得考慮一下。”這並不單純是因為五百萬的嫁妝,而是朱溫的實力確實不小,尤其是他與李璟和長安朝廷都不和的情況下,若是他們聯姻,那他們必須對河東鎮唯馬首是瞻。憑朱溫在河南的大片地盤,再加上王重榮等盟友,他們甚至能架空長安朝廷。

“沒甚麼可考慮的,要合作也得找一個強力盟友。朱阿三,不夠格。”李克用搖頭。

這時,一群僕人抬著一隻巨大的烤駱駝進入大廳,這是今晚最後的一道大菜,也是一道宮廷名菜。烤駱駝里還有一頭牛犢,牛肚裡還有一隻羊,羊里還有一隻鵝。這是一道豪華無比的宮廷名菜。

重新回到了廳內主座黑檀木坐榻上的朱溫突然用那雙有力的巴掌拍動兩下,不過廳內實在太吵,並沒有幾個人注意到。好在那群糟糕的樂師卻是注意到了,馬上停止了那雜亂的樂聲,雜亂的聲音一停,廳中的眾人馬上都安靜下來。

“晉王,某再問你一遍,你真的不願意娶捨妹為妻,以結梁晉百年之好嗎?”朱溫陰沈著臉,卻說出一句讓廳中眾人驚訝的話來。

李克用的臉色也變的很難看,他沒想到朱溫居然當眾說出這樣的話來。這算甚麼,逼婚?

“梁王,此話何意?”

“哼哼,晉王看不起我朱溫?”

“咚咚咚!”就在此時,隨著朱溫的雙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那個短暫停頓的樂班再次奏響,小鼓最先響了起來,然後是大鼓,接著是長笛

“汝何德何能,居然敢看不起孤!”朱溫陰陰冷笑幾聲,“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吃一杯罰酒吧!”朱溫有些瘋狂的大笑聲在廳中回盪起來。

李克用此時終於感受到一絲不安,朱溫這番話

那混亂的樂聲之中,廳中的十八名劍姬再次揮動了手中的寶劍,但這一次,她們的劍卻不再賞心悅目,而是驚心動魄,她們尖叫一聲,已經如一隻只的豹子,舞劍直撲向廳中席間的晉藩諸將校。

李克用剛剛站起身來,突然那群醜陋的樂師紛紛扔下手中的各色樂器,從不為人注意的案下掏出一把把早已經上好弦的弩機。李克用剛跨出一步,陡然停住,一支鋼弩釘射穿了李克用的身體,從後背透入肩胛下。他痛呼一聲,可隨即被更大的喊殺聲和弓弩破空聲所掩沒。

第二支弩釘又已經射入他的大腿,李克用倒了下去。今天的宴會,他自認為一切盡在掌握,因此連件內甲都沒有穿。結果,面對近在咫尺突然發難的樂師弩手,他防不勝防,連中兩箭,整個人也摔倒在地。

一個接一個的樂師,全都已經放下了樂器,取出了連射弩。

晉藩的將校們既驚且怒,完全沒有料到這場突變。李存賢大叫一聲,抄起了一條大羊腿當成了一把鐵錘揮舞起來,接連格擋掉數支弩釘,然後一路衝撞飛奔向李克用。可剛衝到一半,他卻已經被一個看起來jiao滴滴的劍姬在背上劈中一劍,隨即撞到了一條席案,倒在鋪上了席墊的地上。

“晉王!”他歷聲呼喊。

那邊的安金俊已經掀起面前的席案,甩到了倒地的李克用身上。

嘟嘟嘟的一陣響聲,無數的弩釘插進木板。

這個時候,那些剛剛還在與他們猜拳喝酒的梁藩將校,也紛紛掏出了藏在暗處的刀劍,迅速將晉藩的人圍了起來。這突起的變故,讓晉藩的人個個臉色大變。一瞬間,他們就完全落在了下風,幾乎被包圍起來。在原來的計劃里,他們並沒有把梁藩諸將放在眼中。因此,入城後赴宴時,都大方的把武器放在了外面,身上只帶了些短刀匕首。本以為,就算沒帶武器在身,可梁藩人也一樣沒帶武器在身上,到時會很輕鬆制住朱溫等人。

可現在,突起發難的是朱溫,他們才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一眾人。

扮作舞姬的刺客,扮作樂師的弩手,還有那些早準備好了武器,並且衣服中穿著內甲的梁藩將校,無一不說明,朱溫早就埋伏好了。

廳中的梁晉兩藩將領人數本來相當,但這不包括十八名劍姬和三十六名弩手,以及數十名充作shi者的殺手。

安金俊兄弟倆肩並著肩,一人抓著一張小席揮舞,旁邊一個河東校尉拿著一個盤子當武器,結果一枚弩釘直接射進了他的嘴巴,從腦後透出。他慘叫著朝前倒去,弄翻了一排席宴,杯子、盤子、酒壺四處橫飛,酒菜和血液流滿廳堂的席墊上。

李存賢背上中劍,傷口處有如烈火在熊熊燃燒。保護晉王,這是他此時唯一的想法。安金俊用一隻駱駝腿給了龐師古狠狠一擊,將這員梁藩大將擊退數步,但他此時只有兩把短刀綁在腿上,還來不及解下。剛擊退了龐師古,卻馬上被一名弩手射中,半跪在地。

梁晉諸將爭鬥,個個凶猛無比,毫不留情。

晉藩河東軍將領,大多都是代北邊地將領,以蕃人為主,邊地漢軍為輔,他們多是戰陣經驗豐富,打這樣的混戰,一樣凶悍無比。而梁藩諸將,同樣不弱。這些大多數曾經跟隨著王仙芝黃巢轉戰南北,橫行天下的亂賊們,也一樣是從死人堆里爬不出來的。論拼命,他們從沒怕過誰。

一個梁藩將領剛將一名晉將砍翻在地,馬上就又被另一個晉將撲倒,脖子上被生生的咬掉了一大塊肉,喉管都被咬斷了。

戰果最大的還是那些樂師弩手,雖然他們的樂器彈的一踏糊塗,可弩機卻射的十分精准。片刻之間,已經射出數百弩,有十幾個晉藩將校中箭。安金全空手入白刃,扭住一個劍姬的手臂,腦袋狠狠的在那個美麗的女子額頭一撞,將她撞暈,然後奪下她手中的寶劍,衝上去扶起中箭的李克用,就向廳門前跑去。

剛到門前,緊閉的廳門卻轟然打開,一隊黑鴉軍提劍衝了過來。

“救晉王!”李存賢厲聲大叫。

可轉眼之間,在那隊黑鴉兵的身後,就又出現了一隊兵馬。卻是從兩側廊下湧入,個個穿著鐵札甲,手握著金色長槍的金槍都梁兵。他們一衝過來,直接一陣弩箭射擊,瞬間將七八名黑鴉兵射倒。李存賢原本以為有救了,可看到不斷從兩面湧出的梁軍金槍都士兵,希望頓時如一點燭火,被狂風吹滅。

宣武節度使梁王朱溫依然高高地坐在那把雕刻著繁復花紋的黑檀木坐榻上,嘴角帶著殘忍笑容看著這場屠殺。

他給過李克用機會,兩次。可惜,他沒有珍惜。

地上一片狼籍,數十具屍體橫七竪八的躺在地上,既有晉軍的,也有梁藩的,甚至那些偽裝成劍姬和shi者的殺手也有不少橫屍地上,鮮血長流。一名受傷的河東將領向地上的一柄長劍爬去,那劍的主人就在旁邊幾步外,那個美麗的劍姬胸口插著一把短匕首,再也用不到那把劍了。那河東校尉向長劍爬去,只覺得肢體發沈,嘴裡充滿血的咸腥味。他想拿起那把劍,殺了狗日的朱阿三。距離那把劍越來越近,可就當他的手已經摸到了劍柄的時候,一隻大腳卻踩住了他的手,下一刻,一聲弩響,一支弩釘射入了他的腦門之中,這名晉軍校尉不甘的睜大著眼睛,就此死去。

廳門前,李克用動了動,掙扎著醒轉過來。沙陀王的肩胛、大腿,還有前胸各插著一支弩釘。

朱溫舉起右手,頓時廳中安靜下來。

“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扶著李克用的安金全大吼著道。

朱溫咯咯的笑著,“沙陀王又站起來了呢,哎呀,真是抱歉啊,沙陀大王,孤的部下似乎不小心傷到了你啊。嘿,你看,孤代表他們向你道歉,如何。真希望我們能化解這個誤會,再度結成盟友啊。本王是真心想將和大王結盟啊,嘿!”

安金全厲聲尖叫道:“放我們離開,我們保證不會事後追究!”

朱溫冷笑幾聲,“你真當孤是傻瓜嗎,傻瓜都不會相信你的話。放你們離開,豈不是縱虎歸山?”

“梁王,你別忘記了,外面還有我晉藩兩萬精銳兵馬。只要你放晉王離開,我等都願意留下為人質。等晉王撤出宣武鎮後,你再放我們離開。”

“我憑甚麼放他走?”朱溫怒喝一聲,站起身來,冷冷的望著虛弱的李克用。“你們難道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跟楊復光早就串通一氣把老子給賣了嗎?若是老子事先沒有防備,今天晚上被抓的可就是老子了,試問一句,老子若是落在你們手裡,你們會放過老子嗎?別怪老子無情,老子給了你兩次機會。本來,只要你能娶捨妹為妻,我們結成聯盟,事情還有選擇的餘地。可惜,李鴉兒居然一心要置老子死地,那現在就怪不得老子狠辣不留情。”

“你要考慮好後果,你若殺死晉王,不單城外的兩萬河東精銳不會放過你,就是太原的十萬晉軍也不會放過你,還有長安的朝廷也不會放過你。若是你願意退一步,只要肯放了晉王,不管是甚麼條件,你只管提,我們都會盡量想辦法答應你。就算是朝廷那邊,我們也會替你應付,讓朝廷打消吞併宣武的計劃。”

朱溫冷笑數聲,然後毫不猶豫的一揮手,一排排的弩箭射出,片刻之後,廳中再無一個站立的晉人。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5 15:44
第982章 識時務者為俊傑

鐵甲鏘鏘,一名身披著腥紅披風的銀甲武士急步進入大廳。他目光在廳中掃視了一眼,便馬上發現了廳門口倒在地上的李克用。

此時的李克用早已經如同一個刺蝟一樣,全身上下插滿了黑色的弩釘,鮮血從各個傷口汨汨流出,將他身下的席墊浸染出一片觸目驚心的殷紅。不過雖然中了如此多的箭,可他卻還沒有死去。

但是此時的飛虎子,雖不死亦不遠矣。那只獨眼正閃爍著憤怒萬分的目光,臉上那道醜陋無比的紫色疤痕此時越發的突起,猙獰萬分。他就那樣躺在地上,喉嚨里發出如野獸一般的低沈吼聲,可不管他如何掙扎卻都站不起來了。他只能躺在那裡,感受自己身體越來越冰冷。

腥紅披風的銀甲武士在他身邊停下腳步,居高臨下的打量著李克用。確認了他的身份之後,他蹲下了身子,“我代表成都天子和田公,向你致以親切的問候。”他的聲音很響亮,在此時寂靜狼籍的大廳中回蕩。

李克用憤怒的臉上充滿了驚懼,他沒有想到,田令孜居然也插手到了此事之中,這怎麼可能?銀甲武士冷笑一聲,一招手,一個同樣披著紅披風的黑甲戰士上前。他握著一把橫刀,鏘的一聲,雪亮的橫刀已經出鞘。

“你是何人?”李克用用盡力氣嘶聲喊道。

“鴉兒!”銀甲武士冷冷回應一聲。

李克用腦中電光一閃,卻是突然明白了此人身份。這天下間和他一樣外號鴉兒的,還是一員武將的,估計也只有那一個人了,高鴉兒,高仁厚。這人曾經是神策軍都頭,後來跟隨田令孜兄弟,早年隨陳敬瑄到西川。在黃巢攻佔兩京,兵逼山南之時,田令孜、陳敬瑄曾經派出一支兵馬防禦。這支主要由蜀人組成的兵馬數敗黃巢軍,阻攔了黃巢軍繼進兵漢蜀的打算。由於這支蜀兵軍服皆黑,又個小黑瘦,作戰勇猛,因此被黃巢軍中那些曾經參加過龐勳之亂的軍士拿來當年徐州戰場上同樣打的義軍落花流水的沙陀兵相比,給這些蜀兵取了一個和沙陀精銳一樣的名字鴉兒軍。

而在這支鴉兒軍中,其中又以高仁厚作戰最為勇猛,威震齊軍,而被稱為高鴉兒。一個與李克有並稱鴉兒的將領,可知其勇猛。

一聽到鴉兒這兩字。李克用就知道了這人就是那個高仁厚了。一個從底層一路憑本領軍功上升。如今位至神策軍指揮使、劍南東道節度副使。這樣的人物突然出現在這裡。已經充分的證明瞭他剛才所說代表田令孜的問候那句話了。

李克用面如死灰,大量的失血讓他身體感覺越來越冷。他怎麼也沒有料到,原本輕鬆的一行,會發生這樣的逆轉。他和楊復光暗中謀劃乾掉朱溫。誰又能想到,朱溫這狗賊不但早就知道了此事,而且這麼快的時間就已經與成都田狗聯手了。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的死了。

黑甲戰士提著橫刀越來越近,他俯下身,將手中的橫刀刀尖抵在了李克用的心口。

李克用感受著刀尖緩緩的用力,他怒睜著眼睛,艱難道:“你是何人,告訴我。我李克用縱橫天下半生,不想最後死於一個無名之輩之手。”

“見到閻王,你可以告訴他,你是死在我李茂貞刀下!”黑甲戰士手上用力,刀尖刺破了那件華麗鮮艷無比。可卻並沒有半點防禦功能的絹甲禮服,然後直接刺入李克用的心口。李克用啊的一聲慘叫,口裡流出大口鮮血,眼睛渙淡黯然。刀不斷的刺下,最後直至刺穿整個胸口,自背後透出,抵住了地板上。李茂貞這時把頭低下些,靠近李克用的耳朵,輕聲道:“其實我還有一個名字叫宋文通,秦王特意讓我代表他問候你一聲,讓我好好送你一程。秦王讓我轉告你,你可以安心的去了,‘汝之妻子吾養之!’這是秦王的原話。”

聽到這句話,本來眼神已經黯淡下去的李克用突然猛烈的掙扎起來,眼中全是不甘與憤怒。宋文通嚇了一跳,但他很快就擰動了手中的橫刀,在李克用的心中一擰一轉,然後猛的抽了出來。李克用這下終於充滿著不甘,無力的安靜了。

他的嘴唇一直在顫抖著,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冰冷的感覺包圍著他,終於,他的世界完全陷入了寂滅!

“不,不,不!”李克用不甘的憤怒,我的沙陀國,我的孩子們!曹氏,落落、存勖......

幾顆透明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和殷紅的鮮血在他的臉頰上混合。沙陀之王,飛虎子黑鴉兒李克用掙扎著抬起了手,看著血液順著指頭流下,穿過手腕,浸過長袖,猶如一隻紅色的血蛇,爬入胳膊,鑽進胸口。

最後,他的手臂無力的又落了下去,摔在了地上的鮮血中。

他的臉上,最後凝固著一個詭異的笑容,那眼神,最後則是在望向遠處主座上高高冷笑殘酷注視著這一切的朱溫。

朱溫被這種目光看的一陣心頭髮冷,完全沒有了勝利者的喜悅。

“砍下獨眼狼的首級,扔進河東軍營地,讓他們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李克用的下場就是他們的榜樣!”

剛從李克用胸口拔出橫刀的李茂貞,毫不猶豫的再次舉起橫刀,一刀剁在了李克用的頸項上,雪亮而鋒利的橫刀一刀就剁下了李克用的整個首級,沒有半絲拖泥帶水。

這份乾脆和狠辣讓在場的人都不由的眼皮跳動了一下,看著屍首分離了的李克用,眾人無不感嘆,一代梟雄就此隕落。而朱溫和高仁厚卻都不由的對李茂貞多看了一眼,雖然這傢伙只是一個都頭,可這份狠絕,卻是非常人能做到的。這個傢伙,假以時日,憑著這份狠絕果斷,絕對不會是個平凡之輩。

隨著李克用首級的被砍下,上源驛里晉軍將校們終於絕望了。

他們沒有想到,朱溫居然如此狠,不給半點餘地。

“梁王,這些人如何處置?”混戰中被一條駱駝腿砸了一記,到現在臉上還全是一股烤肉味。他恨恨的看了一眼那個罪魁禍首的安金俊,眼中噴著火。

朱溫從座上起身,先是看了一眼押在廳口廊下的黑鴉軍幸存親衛,“願降者免死,不降者統統處死。”

隨著這句話落下,剛剛混戰中被俘的二百餘河東軍士兵,統統被亂刀砍死。這些李克用的親衛牙兵,並沒有一個人肯降。臨死之時,依然咒罵不止。不過朱溫沒有絲毫猶豫,雖然他對這幾百沙陀精銳有心收服,可是此時他沒有多說一句,直接下令全部砍死。

二百餘親衛頓時成一地屍體,朱溫目光回到安金俊等河東軍將校們的身上。剛剛的混戰之中,河東軍沒有武器,很快被擊敗,人人帶傷,但被殺的並不多。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朱溫對著諸將陰沈沈道,“李克用已死,只要你們肯歸降,本王絕不虧待你們。”

李存賢冷笑道:“該死的豬瘟,就算你殺了我們,你以為你就能逃過一劫嗎?河東將士會為我們報仇,晉王的兄弟會替晉王報復,朝廷也絕不會容忍你的背叛!你就洗乾淨脖子吧,你的項上人頭也保不住幾天了。”

高仁厚在一邊哈哈笑道:“李克用都已經死了,你們何必跟著一起送死呢?梁王識大體,明大勢,棄暗投明,早已經重歸成都天子駕下,被天子剛加封為中書令、同平章事,河南元帥。你們若是肯降,梁王定不會虧待你們。”

這一番話,頓時讓幾個沙陀軍官開始有些心動起來。李克用一死,這河東鎮豈還能保的住?就不說其它的,朱溫毫不猶豫的殺了李克用,那殺他們豈不是更沒二話了。原本他們還覺得朱溫就算殺了李克用,他肯定也自身難保。但現在看來,朱溫似乎又倒向了成都天子。投靠成都天子後,朱溫卻也不是沒有活路。

李茂貞走到李存賢面前,“降還是不降?”

李存賢雖然和朱溫一樣,曾經是黃巢的舊將,但自從投奔了李克用之後,卻深為感激李克用對他的信任,對李克用很有幾分忠心。面對死亡,他毫不猶豫的對著李茂貞吐了一口口水。

“既然找死,那我就成全你!”李茂貞臉色一變,立即一刀揮出,李存賢的首級當即落地,滾出老遠,那具無頭的屍體也很快倒下了。

提著還在滴血的長刀,李茂貞又走到了下一個人的面前,“生還是死?”

安金俊捂著受傷的手臂,冷哼一聲正要拒絕。他的哥哥安金全卻按住了他。

“大哥,你甚麼意思?”

“二哥不要衝動!事到如今,識時務者為俊傑,晉王雖然對我們不錯,但晉王已經去了,我們卻不得不考慮安金家族的未來。”

李茂貞有些意外的看了眼這對兄弟,冷笑一聲。

朱溫面色不動,內心卻極為激動,若有安金兄弟帶頭投降,這就是個極好的開頭。

“我們願降!”安金全拉著兄弟一起出列,對著朱溫跪了下去。

有人帶頭,果然,很快又有數人跟著出列跪下,口喊願降。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5 15:45
第983章 報應不爽

汴州城被拋在身後,馬蹄踏過潮濕的泥土和枯黃的草地,駛出光亮的範圍,再度進入了黑暗。後方聳立著汴州城的城樓門洞,壕溝吊橋,老瞎子可以看到牆壘上有火把移動,橘黃的焰苗在風中飛舞。濕乎乎的鎧甲上反射著暗淡的光線,連接著城池的吊橋上還有更多的的火炕,一隊人馬正出城而行。

“梁軍出城了。”老瞎子說道。白天時汴軍說嚴禁出入,明顯不對勁。就在他們的注視下,城門大開,吊橋放下,架在護城河上,一隊隊的士兵正從中走出。“前面的是梁軍,中間好像是晉軍軍官。他們好像是奔著城外的河東軍營地去的,一定是發生了甚麼事情。”

郭威眉頭緊鎖,“發現了朱溫,但沒看到李克用。”

“看到宋文通了沒?”瞎子低聲喊道,他的眼神不太好,隔的太遠看不清楚。

宋文通就是李茂貞,李茂貞也是宋文東。早在幾年前,瞎子和宋文通等一匹秦藩人員被安排去了長安。那個時候,長安在黃巢手中,並未收復。一眾人偽裝成各種身份打入長安,其是宋文通就化名李茂貞最後加入了鳳翔軍。後來又跟著鄭畋前往成都,被田令孜編入了神策軍百都新軍之中。這次宋文通接到一個任務,讓他隨高仁厚前往汴州,目的是田令孜得到一份珍貴的情報,楊復光準備要突襲吞併朱溫,動手的是李克用。得到這份寶貴的情報之後,不甘寂寞的田令孜,立即認為機會來臨了。

他選派了成都朝廷如今僅有的幾員大將之一的高仁厚,讓他帶著一隊人馬秘密趕往汴州,策反朱溫,對付楊氏兄弟。宋文通接到任務時只知道是要去汴州,並不清楚具體的任務。做為潛伏了數年,原本是提前安排讓他準備打入鳳翔軍中,進而進入長安禁軍之中的間諜。他卻意味的到了成都,並成了田令孜手下的禁軍。軍情局也乾脆就調整了他的任務,讓他安心潛伏在成都。這次接到任務,發現異動後,宋文通立即冒險通知了他的上線老瞎子。

老瞎子又上報了他的上司,軍情局的少校情報官郭威。

層層上報之後,最終到了監察廳。

幾份消息一匯攏,他們馬上就明白了到底發生甚麼事情了。

先前監察廳按李璟的意思,把與楊復光的談判內容悄悄送了一份給朱溫的間諜,又送了一份給田令孜的間諜。目的。當然是為了把水攪的更渾。秦藩正在積極準備對河北二鎮的軍事行動。為了這個計劃的順利進行。當然不能讓西邊的鄰居們閒著。李璟堅持要朱溫的人頭,但卻又把楊復光要吞併梁藩的消息透露給朱溫,自然是希望這事情更熱鬧些,而不是幫助楊氏擴大兵馬。增強其對長安朝廷的掌控力。

但以朱溫的實力,就算是把消息提前透露給他,單只是以他一鎮的實力,要對付楊氏兄弟以及李克用,他還是撐不住的。為此,李璟才又特意讓監察廳把這一情報透露給了田令孜。只要田令孜不蠢,他就能知道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一個對抗楊氏兄弟的大好機會。朱溫所在的地盤,就夾在洛陽和長安之間。尤其是隔斷著長安洛陽與山南、荊南、湖南、鄂岳、江西等軍力虛弱,但糧賦頗豐的地區。更有一點,朱溫所控制的金商鎮,不但控制著武關這個通往關中的西南大門。而且最重要的是,金商往西南。就是田令孜控制下的三川中的山東西道興元鎮了。若能利用這個機會,把朱溫拉過去,那三川的形勢就能大變。

正因田令孜看明白了這點,因此他才急急的派出了大將高仁厚出馬,秘密前往汴州。

不得不說,他們的到來,確實讓朱溫欣喜異常。

在高仁厚到達汴州之前,早已經判斷出楊復光和李克用對付他的事情有九成屬實的朱溫,正是早名猶豫難決的時候。對於朱溫來說,與楊氏兄弟決裂,這個決定很難下。他與東面的李璟本就是對頭,如果再和西面的楊氏兄弟反目,那夾在這兩大勢力中間的他必死無疑。他甚至想過,主動的和李璟或者楊復光投誠,放棄地盤和兵權。

但這樣的決定太難下了。

就在這時,高仁厚來了,帶來了意料之外的幫助。田令孜願意拉他一把,成都天子加封朱溫為中書令、同平章事,河南元帥,甚至還加了一個東都畿都防禦使,河南府尹,東都留守之職。不光光是一連串的頭銜,最實際的東西是田令孜的親筆信,信中田令孜向他承諾,只要他棄暗投明,轉投成都朝廷之下,那麼一旦楊氏兄弟打到朱溫的地盤上來,成都朝廷就會從山南西道出兵增援梁藩,共同對付長安偽朝。

高仁厚的到來和田令孜的承諾,終於堅定了朱溫的選擇。他拒絕坐以待斃,當然也不願意交出手上辛苦打下的基業,卻投降李璟或者楊復光。他最後選擇了投靠田令孜,與田令孜聯手,共同對付楊復光。

正是有了這個後援,朱溫才會毅然埋下伏兵,一舉斬殺李克用。若是李克用肯娶他的小妹,朱溫還是打算把李克用也拉到一條船上,聯合田令孜一起反楊氏兄弟的。可惜,李克用這個狂妄的傢伙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現在,他的人頭已經被砍下了。

趴在土堆後的郭威這時聽見一隊隊的梁軍騎兵從城門口湧出,如同一條鋼鐵和火焰的洪流,踏過吊橋時的隆隆馬蹄幾乎如雷鳴一般。戰士穿著鐵甲,皮甲,每一伙人中就有一人舉著火把,火光之下,可見其餘的人手中端著長矛、提著戰斧,氣勢洶洶。

遠方,傳來幾聲野狗的吠叫。

隔汴城外二十里的營地,此時還在喧嘩之中。宣武軍早送來了大批的美酒和魚肉,甚至還送來了一營的妓女,讓河東軍士們作樂。天很晚了,可河東軍們還沒有睡,一開始,他們是在等候城裡的信號,等候著隨時殺入汴州城中。可不知不覺中。在美酒、烤肉、妓女的誘惑下,他們漸漸的忘記了本來的任務。美酒與女人,使他們迷醉。

汴州城裡越來越多的騎兵正從城中湧出,五個一排,似乎沒有盡頭。騎兵、步兵,長矛兵,盾兵,弓手、弩手,火炬組成長龍,延伸向遠方。

“汴軍要對晉軍下手!”郭威明白過來。

“我們正好坐山觀虎鬥。看一出好戲。”老瞎子嘿嘿笑道。

郭威沈思片刻。然後搖了搖頭。“看來獨眼狼沒鬥過朱阿三,我們不能讓梁軍贏得這麼輕鬆,我們得向晉軍示警。”

“讓他們打好了。”

“兩敗俱傷才最符合我們的利益,若是讓朱溫輕易的吞了這兩萬人馬。那白便宜了朱溫,讓他如虎添翼了,這可不行。”郭威吐出嘴裡的草莖,手一揮,就開始帶著這個情報小隊向河東軍軍營跑去。

片刻之後,河東軍營大亂。

“敵襲!”

“晉王在汴州城中遇刺了!”

“豬瘟謀殺了大王!”

“汴軍已經出城殺過來了!”

......

各種各樣的喊殺四起,那些半醉著正在妓女身上快活著的晉軍終於清醒了過來。操起兵器,穿起鎧甲,登上箭塔。

然後。他們發現了那支正火速接近的隊伍。

“敵襲!”箭塔上的士兵扯開喉嚨尖叫起來。這大半夜的,一支兵馬突然殺奔而來,他們絕對不是來喝酒划拳的。要知道,他們本來也不是來和梁軍交朋友的,他們是來乾掉這些草賊餘孽的。現在早約好的信號遲遲不至,入城的晉王等人也沒半點消息,這讓留守的將領大感不妙。

“準備防守!”

戰鼓和號解吹響起來,河東軍迅速的進行戰前準備。

眼看就要趕到河東軍營地,卻聽到遠處營中傳來的號角戰鼓聲,朱溫低聲咒罵了一句,“狗娘養的!”他知道,突襲暴露了。

不管咒罵一句過後,朱溫乾脆手一揮,喝令道:“殺!”

突襲不成,那就直接上了,李克用已經死了,難道他還怕一群散兵游勇?

“梁王且慢!”安金全大聲叫道。朱溫一揮手,安金全騎馬上前,“梁王,不如由某去營地說明情況,勸降河東軍將士們棄暗投明,為梁王效力。”

朱溫有些猶豫不決的轉著眼珠子,他很清楚這兩萬河東軍是支精銳。尤其其中還有一萬的騎兵,梁軍雖有十萬兵馬,可最缺的還是騎兵,尤其是精銳的騎兵。若真能兵不血刃的收服這兩萬河東軍,那梁軍的整體實力都要上一個台階。不過他又有些猶豫,事情會這麼簡單嗎?

“我願意留下。”安金俊冷聲喝道。

朱溫在安金氏兄弟倆身上掃過幾遍,最後還是決定試一試。反正突襲也失敗了,就算勸降不成,也沒有關係。反正,安金俊在此,他也不擔心安金全耍甚麼花招。

得到同意之後,安金全與兄弟對視了一眼,那目光中,傳遞著只有兄弟倆才明白的內容。

“駕!”安金全頭也不回的打馬就走,他的馬鞍上,還掛著鮮血未乾的李克用的人頭。

沒過多久,營地中傳來一陣陣的咆哮和憤怒聲,緊接著是各種喧鬧嘈雜聲。但這種喧鬧沒有持續太久,約莫半個多時辰過後,安金全再次從營地中出來,告訴了朱溫一個好消息。他已經說服了河東軍將士,他們願意歸降。其中有部份不愛歸降者,已經被他們控制起來。

“請梁王受降!”

“哈哈哈!”朱溫一陣大笑,他沒有想到,事情居然這麼順利。

梁軍拱衛著朱溫等上前,這些從河東軍的營地中,已經有一隊隊的兵馬出營。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群被綁縛起來的河中將校,約有數百人,後面則是大群手持兵器押著那群將校的士兵。

看到這個場面,朱溫心底的那最後一點懷疑終於盡去。

“狗日的河東軍怎麼全慫了?”不遠處的黑暗中,一名軍情局的密探低聲罵了一句,剛剛他們費那麼大勁才給河東軍示警報信,誰料,現在這些傢伙居然直接都不戰而降了。

郭威的臉上也露出失望的臉色,不過很快,他又搖了搖頭。他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並且很快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甚至,臉上開始漸漸露出一絲笑容來。

大營前,梁軍已經都放鬆了警惕,甚至連朱溫也騎馬向大營靠近。

雙方越來越近,就在朱溫距離被押在最前面的李克修只剩下不到三十步時,他突然驚訝的發現,被捆綁起來的李克修臉上不但沒有半分驚慌甚至恐懼的表情,反而露出一種殘酷的微笑。

一種危險的感覺從頭掠過腳底,朱溫幾乎是下意思的就低頭伏身。

這個動作救了他一命,就跟在朱溫旁邊的安金全突然向他抬起了手臂,然後一陣機簧聲,他的手臂中那支隱藏的袖弩開始暴射出數支弩針。瞄准朱溫腦袋的弩釘射空,安金全又放低了點手臂,數聲弩釘打中朱溫的手臂和腿部。

射空袖弩之後,安金全毫不猶豫的就策馬衝向大營的河東軍中,並且邊衝邊喊:“放箭!”

隨著這聲大喊,隱藏在那些假裝投降的河東軍後面的弓弩手頓時紛紛操起弩機,對著進入射程的梁軍一陣猛射。

剛躲過安金全一陣袖弩致命打擊的朱溫,還沒有來的及查看剛剛手中腿上的傷勢,就已經又迎來了一陣更猛烈的弓弩齊射。

“保護梁王!”金槍都的侍衛們大吼一聲,紛紛從馬上直接躍起,衝上前來。用肉身為盾,替朱溫抵擋猛烈的箭雨。

“啊!”的一聲慘叫,朱溫身中數箭,從馬鞍上摔落在地,身上插滿數支白晃晃的羽箭。

這一瞬間,朱溫想起了一句話,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5 15:46
第984章 三箭之誓

傷口火辣辣的痛。

痛,無比的痛,即使汴州城內最好的大夫已經為他清洗包扎縫合了所有傷口,並給了他一杯止痛的藥酒,但無時無刻,他依然感到傷口處彷彿有無數的螞蟻在噬咬。他覺得自己似乎快要死了,隨時都會死去。

自離開徐州蕭縣出來投軍起,這些年來他轉戰南北,經常受傷。但哪怕在以往再苦的時候,他也沒有受過如此重的傷。或者說,從沒有受過如此的屈辱,也從未品嘗過這般的疼痛。醒來後,他就不斷的招來過來,詢問著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以此來緩解那種疼痛和心中的以屈辱感。

做了如此萬全的準備,連李克用那獨眼狼都被他當場斬殺,誰料到,最後為山九仞,卻功虧一匱,居然陰溝裡翻了船。若不是金槍都的侍衛們拼死用身體替他抵擋箭支,只怕他早步了那李鴉兒的後塵了。

他臉色猙獰,目光凶猛,猶如一隻受傷的野獸一般。

“如何?”

朱珍的臉上有一道深深的血槽,臉色同樣難看。他喘息著回答道:“損失很大,那些沙陀狗還在攻城!”

這確實是讓所有梁軍感到恥辱的一刻,因為他們的大意,他們在關鍵的時候被逆轉。都怪那個該死的安金全,誰能想到這是個如此陰險的傢伙,居然背叛了梁王的信任。更加讓他們意料不到的是,營地裡的河東軍,在得知到李克用已經身死的情況下,在大半河東大將被俘虜,甚至安金全連自己的兄弟還落在梁軍手上時,都還敢反擊,還能在那樣短的時間內做出一個反擊的計劃,並且迅速的實施了。

大意失荊州啊。

三萬汴軍和兩萬晉軍在汴州城外一場亂戰,結果原來信心滿滿正想象著馬上要吞併這兩萬河東精銳的汴軍遭受到了致命的打擊。那些河東軍全發狂了,他們假裝投降,騙汴軍接近。且放鬆了警惕,然後弩手突然發難,直接把梁王射下馬。緊接著,一萬河東騎兵殺出營地,猛衝汴軍陣列。

乾掉李克用的那一刻,許多汴軍都不由的有過那樣的想法,原來飛虎子李鴉兒也不過如此。

可當黑鴉軍和義兒軍騎兵四下殺出,萬馬奔騰,如狂潮衝擊過來的時候,許多汴軍終於明白。原來。沙陀騎兵盛名之下果然無虛士。

朱溫被射落戰馬。梁王旗幟被砍倒,整個汴軍陣營迅速的崩潰。他們被沙陀人打懵了,潰敗了,一路向汴州城撤逃。

二十里路。黑夜之中的戰鬥,狂化的河東軍居然打的汴軍如喪家之犬。二十里路,起碼有盡萬汴軍伏屍路上。

汴軍一直逃到汴州城內,可晉軍還不肯放過他們。他們居然就那樣銜尾直追,沒有攻城器械,就靠著那股衝勁,讓他們乘著汴州城內的混亂,殺入了汴州的羅城之中。

若非朱珍親自帶著一隊汴軍精銳衝上去擋住了這股勢頭,搞不好汴州城就會被河東軍給拿下了。

混戰已經持續了一整夜。黎明已經到來,雙方的攻勢也終於緩了下來。

眼下,朱珍親自指揮汴軍死守牙城,並開始重整兵馬,而晉軍則全面佔領了羅城。正在朝廷血腥的掃蕩。所有沒能撤入內城的汴軍,都被蒐羅出來殺死。就連普通的百姓,也開始被誤殺。到後來,發狂的晉軍在徹底的佔據了外城後,乾脆開始了更慘烈的洗城。屠殺、劫掠、姦淫,縱火,繁華的汴州羅城,瞬間就成了人間地獄。

從昏迷中醒來的朱溫氣的嘴唇發抖,他怎麼也沒有料到,事情居然成了這個樣子。李克用死了,那些晉軍居然還如此的狠辣,給他如此的重創。

“把那些河東將領全都給押到城牆上,統統砍首示眾!”

朱珍有些為難,他小心道:“昨夜亂戰之時,那些河東將領俘虜,基本上都被晉軍奪回。剩下的幾個,我們早已經斬死在亂軍之中了。”

聽到那些河東將領被救回去了,朱溫越發的惱怒了。

他任風吹乾眼睛,鐵石心腸起來,他終於明白了李克用當初與李璟對戰時的感受了,屢戰屢敗,天下人都在嘲笑他。

“馬上派人去各軍鎮調兵前來,該死的沙陀狗,老子一個也不會放過他們,要將他們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朱溫雖然憤怒,可頭腦卻越發的冷靜下來。吃了昨夜這樣一個大虧,他現在已經冷靜下來。外面可是還有近兩萬沙陀精銳,可汴州城裡,此時全部梁軍加一起,也只剩下不到四萬。雖然他有信心憑這幾萬人馬擊敗外面的晉軍。

但朱溫不得不考慮到更遠,晉軍明顯已經發狂了,尤其是他們佔領了汴州外城,這時用汴州城裡的軍隊和晉軍作戰,就可能會是一場街巷混戰,這樣的戰鬥是最消耗兵力的。而且,真打下來,汴州城估計也完蛋了。另外,他還不得不考慮另外一個問題,楊復光已經拋棄了他,他不得防備就離他不遠的楊賊。再加上東邊的李璟,就隔著一條河而已。若是他和河東軍在這裡拼個兩敗俱傷,不論是楊復光還是李璟,都有可能來坐收漁人之利。

冷靜下來後,朱溫已經想明白,不能急著和晉軍在汴州大打。一來,汴軍昨日大敗,今日士氣大降。二來,他得保留這支精銳的兵馬。最好的辦法,就是固守內城,然後從汴鄭許等各地調兵前來對付這支晉軍。在他想來,李克用已死,這些河東軍一時發狂,但他們不可能就以為任著兩萬人馬可以強奪他的宣武。早晚,他們還是會自己離開。既然他吃不掉這支晉軍,那就乾脆讓他們離開好了。現在,他眼裡最大的敵人不是這兩萬晉軍,而是幕後策劃了這一切的楊復光和李璟。那些晉軍,不過是失去頭狼的一群野狼罷了。

雖然心裡一直告誡自己要克制冷靜,可朱溫的心裡還是氣的心痛。

“馬上去請高副帥過來,某有要事相商。”光一個李克用就差點打雁反讓雁啄了眼,接下來不論是楊復光還是李璟,都不是他一個人能對付的了的。既然他已經上了田令孜的船,那眼下就得借助田令孜的力量了。

汴州羅城。一棟豪華的府第之中。

一眾晉軍將領聚集一堂,眾人沒有絲毫的攻下汴州外城的喜悅,也沒有斬殺一萬余汴狗的高興。此時的廳中,氣氛陰沈,人人素縞。

一副極為貴重的金絲楠木棺材擺放在正中,裡面收斂著李克用的首級。由於李克用的屍首還在汴軍手裡,晉軍只得用紙扎了一個身子和首級縫在一起。安金全是喪事的主持,也是如今一萬余晉軍的主將。

而在棺木前,則是此次隨軍的曹氏帶著李存勖批麻戴孝跪在棺前,在一側。還有李克修、李克寧等李克用的兄弟們。以及李存賢、李嗣恩、李嗣本等一眾身上還裹著紗布的李克用義子們。擔任著靈堂侍衛的是義兒軍的將士。他們名義上都屬於李克用的義子。

當祭奠儀式完成之後,安金全讓曹氏帶著李存勖上座,然後捧出了一個黑匣子。

李存勖是李克用的第三子,同樣是個庶子。這次李克用南下。把三個兒子都帶在身邊,李落落,李廷鸞,李存勖。最大的李落落七歲,李廷鸞六歲,李存勖四歲。原本李克用是擔心孩子留在太原一來不安全,二來是想讓兒子們跟著提早見識下戰爭,好培養兒子的勇猛。今日入城之時,他帶了李落落和李廷鸞入城。留下最小的李存勖。本來李存勖也要帶去的,結果監時喊肚子痛,就留下來了。誰知道,這一分別,就成永別。

李克用汴州被殺。李落落和李廷鸞也都被殺。

眼下,李存勖是李克用唯一的兒子。

在之前,安金全就和李克修兄弟,李存璋、李嗣恩等義兄弟一起議過。安金全的意思,本來是想選李克修接替李克用的位置。不過李克修並非李克用的親兄弟,而是李克用伯父之子。李克寧、李克柔等雖是李克用親兄弟,但一來在軍中沒甚麼威望,二來年紀也不大。若論長,李克修比他們大,若威望,也不及李克修,可論血統,卻又不及李克用的兒子李存勖。

最後還是李克修做主,認為沙陀之主的位置當由李存勖來繼承。李克寧雖然暗中有些不滿,但見眾人也都同意,此時又是在敵境之中,最後也就沒有反對。

現在,四歲的李存勖坐在沙陀之主的帥位上,有些陌生的看著諸位叔伯和義兄們。

“公子,晉王被卑鄙的朱溫謀殺了,你知道吧?”安金全看著李存勖問。

“謀殺了是說父親以後再也不會從那棺材里爬起來了是嗎?”李存勖帶著些幼稚的話語問道。

安金全點了點頭,他捧起那個黑匣子送到李存勖面前。

神色十分鄭重的道:“晉王被朱阿三謀殺,身中數十箭,去世之前,晉王從身上拔下了三支箭矢,托我將這三支箭和對少主的遺言一起轉述。”說著,安金全從中取出第一支箭,那上面還染著紫黑的血漬。“這支箭,是從晉王的胸口取下來的,晉王讓我把這支箭交給你保存好,這支箭就是晉王對你的一道遺命,討伐朱溫,攻克汴州。”

李存勖被安金全那嚴肅的面容和語氣弄的有些緊張害怕,小心的接箭。安金全把箭收了下,沒有馬上給他。“少主拿著這支箭對著晉王的遺體起誓,將來必要討伐朱溫,攻克汴州!”

“我起誓,他日必討伐朱溫,攻克汴州。”

安金全點了點頭,又取出了第二支箭:“這支箭射中了晉王的腹部,晉王讓你保存些箭,並起誓,他日你必要征討代北,奪回雲朔這塊沙陀族的根基之地。”

“我起誓,他日必征討代北,奪回沙陀根基之地。”

安金全看著李存勖那認真的樣子,欣慰的點點頭,又拿出最後一支染血的箭支,“這支箭曾射中晉王的腿,晉王讓你持此箭起誓,終你一生,定要攻滅沙陀族的死敵李璟!”

“我起誓,終我一生,定要攻滅沙陀之敵李璟!”

安金全用一個絲制的箭袋將這三支箭裝起來,鄭重的交給李存勖保存起來。“好好保存這三支箭,等回到河東後,將這三箭放入家廟,等到少主兌現誓言,率兵出征之時,就帶上這三支箭,完成之後,就再送回家廟之中,以告慰晉王在天之靈。”

李存勖似懂非懂的接過箭,緊緊的抱在懷中。

做完這些之後,安金全又把李克用的那頂仿制沙陀王冠取出來,替李存勖戴在頭上。

在這一刻,沙陀族的族長之位,從李克用的手上轉到了四歲的李存勖手上。雖然這只是一個剛斷奶不久的孩子,可在諸將看來,這也是最合適的繼承人了。要不然,換了其它任何人,估計都會互相不服。而現在的沙陀,卻是再也經不起內鬥了。

按約定,李存勖繼承河東節度使、晉王之位,雖然這還要得到朝廷的許可,但沒有人認為朝廷會不同意。李存勖的地位確立後,沙陀諸將內部協議後,決定由李克修擔任河東鎮副節度使,以李存璋任行軍司馬,安金全任行軍判官,並且此次戰死諸將的職位,也馬上由其它幸存下來的將校接任。安金全的職位雖然不高,但卻已經成為這一萬多兵馬實際上的決策者,並且還擔任了黑鴉軍指揮使之職。

李存璋雖然資歷給安金全高,但他卻對此毫無異議。他看著充滿大將之風的安金全,擔憂的問道:“狗日的豬瘟如今龜縮在牙城之中,避不出戰。咱們雖然拿下了外城,可要再拿下牙城卻很難。咱們是不是考慮,先撤回河東?”

安金全搖了搖頭:“現在正是為晉王報仇之時,怎能輕言退兵。”

“可我們孤軍深入,只有這萬余人馬,只怕難以對付的了豬瘟啊。”

“將軍且放心,某昨夜已經派出了信使快馬往武牢送信,將此間情形告訴楊王,請他速兵發宣武,為晉王復仇。只要咱們繼續圍住朱阿三在此,不消幾日,等楊王東都兵馬一到,必取朱阿三項上人頭在晉王靈前祭奠!”安金全咬牙道。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5 15:46
第985章 再添一把火

公孫蘭入宮後先詢問了宮廷總管內侍司張承業,才知道李璟今日不在政事堂,也不在南書房,不在勤政殿,居然是在中南海。燕京有三大湖,中海、南海、北海,中海和南海都在紫禁城西側,因此又稱西苑。不過眼下時節,還是正月,李璟跑到冰湖里去倒是有些讓人意外。

等他在中海的湖邊亭子里找到李璟時,發現他正在用屏風圍起來,裡面放置著數個大炭盆的亭子里和一位身材高挑,舉止優雅,皮膚白皙、氣質高貴的漂亮女人親切交談著。軟榻另一側,一個亭亭玉立,粉妝玉琢般的小姑娘正在和婉兒玩著五子棋的遊戲。她再現的時候,婉兒已經把手上的鐲子、臂釧、項鍊都輸給了小姑娘,珠玉金銀的首飾在她面前堆了一小堆。

公孫蘭站在那裡,饒有興趣的看著婉兒又輸了一把,把頭上的一支百鳥朝鳳金步搖也給拔下來充了賭債。

李璟回頭,衝著公孫蘭笑了笑:“我的情報官來了,肯定帶來好消息了。”

這裡坐在李璟面前的那個華貴的女子也抬頭望為,衝她微笑:“是蘭姐來了,本來還說一會帶青鳥過去府上拜訪的,卻不成姐姐倒是先來了。”

公孫蘭也笑著對許久不見的張鶯鶯笑道:“女王陛下是甚麼時候來的,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早知道就去天津迎接的。”

“蘭姐姐叫我鶯鶯就好,我也是剛剛昨天才靠的岸,不過不是在天津靠岸,而是在大連港上岸,然後坐的軌道馬車走的遼西沿海馬路。原本只是青鳥喊著要坐馬車,誰成想,這沿海馬路居然已經修建的這麼的寬闊平整了,竟然是雙向四車道,而且還有兩條車道是軌道路。坐馬車絲毫不比坐船慢,而且更舒適。沿途也很繁華熱鬧,有許多的車站小鎮,真是讓人震驚呢。”

聽到這,李璟很是有些得意和自豪,這遼西沿海走廊,可是秦藩縱貫線計劃中投入修建最早的一條路了。到現在,從旅順和大連港,沿海一直到天津,這一段路已經基本完成了雙向四車大道的修建,並且鋪設了雙向車軌。這使得燕京到遼東半島最南端的這環渤海的北部環海段已經聯通更迅捷。大大縮短了北平、遼西、遼東三省的聯絡時間。在接下來。秦藩還會從天津修到登州。三期工程還會從大連修到鴨綠江口,從登州修到淮河入海口。未來還會有四期工程,五期工程等等,總之。先把環渤海核心圈的有軌馳道給修起來,然後將來還會有其它各條路線。

要想富,先修路。修路不但對於經濟有巨大的幫助和助推作用。而且修路對於中央對地方的控制,也有著巨大的作用。尤其是對於原來的關外之地,這些新佔領的地區,要想填補部族軍戰敗後留下的控制真空,就需要更加細密的掌控。而巨大的土地上,便捷和四通八達的道路網,就是擴大控制的有效手段。

當然。修路得慢慢來,在這個時代,修路是需要大規模人力和物力的工程,雖然比起挖運河來,工程要小的多。但秦藩的道路建設計劃規模實在太龐大。這也使得這必然是個長期而艱難的任務。為此,李璟甚至還特別在燕京新成立了一個交通部,主管道路和河運、海運等運輸和道路建設、運河疏通等事務。又還新建了一個建設部,專門負責整個秦藩尤其是東北新佔領區內城池、軍鎮、堡壘等的建設。李璟甚至有個計劃,將來對東北的控制逐漸有力起來後,要在外興安嶺外的蒙古高原與草原相交的這一線建立一道新的關外長城,並在那些主要的山口,建立幾個重要的要塞,以把蒙古高原和東北地區隔離開來,用長城來防範高原遊牧部族,以長城來保護東北地區這個未來的糧倉。

李璟知道公孫蘭肯定不是來跟他談新成立的交通部和建設部這兩個新的部衙的,他猜測,算算時間,估計應當是朱溫那件事情了。

“是朱溫砍了李克用的人頭,還是李克用砍了朱溫的腦袋?”他問。

公孫蘭笑笑,“殿下不妨猜一猜。”

“要我猜,我覺得一般情況下來說,只要李克用不是太輕敵,朱溫砍不到他的人頭。而以朱溫的狡詐,李克用想砍下朱溫的腦袋也很難。但看你剛才過來時的滿面笑容,我覺得結果可能會很有趣。若是沒猜錯的話,肯定是有一個人的人頭落地了,而最大的可能,就是李克用的狗頭被砍了。”

公孫蘭不由驚訝,她沒想到李璟居然猜的這麼准。

“殿下真是料事如神。”

“這沒甚麼神不神的,你若仔細的對比下朱溫和李克用的性格就會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李克用確實很猛,但說句不好聽的,勇猛有餘,智謀不足啊。而朱溫,你別看他好似如今有的這一切,似乎只是運氣好得來的。但運氣好可得不到這些,這說明朱溫是個很有謀略的人,起碼眼光很准,每次選擇都對了。李克用這次跑到朱溫的地盤去找朱溫麻煩,可卻帶著輕敵驕兵之意,再有咱們提醒朱溫,若是朱溫還弄不過李克用,那就說不過去了。”

公孫蘭看著侃侃而談的這個男人,臉上全是笑容。就是這副樣子,總是那麼的吸引她。她目光瞥了一眼張鶯鶯,發現這個朝鮮女王的的目光一樣凝視著李璟,目光中濃濃的崇敬之色。

“說說具體情況。”確認李克用已經死在了朱溫手中,李璟並沒有甚麼驚訝。雖然歷史上,梁晉爭霸,是唐末時的主題。李克用和朱溫是生死大敵,朱溫暗算過李克用,但讓李克用逃過一劫,從此兩藩開始了多達數十幾的幾代人的戰爭。但這一世,情況畢竟還是不同的。梁晉都不再是頂級強藩,而且,這次是李克用要去乾掉朱溫先。

公孫蘭把從汴州郭威那裡發回的詳細情報說了一遍,當李璟聽說李克用被朱溫宴會上突起發難,用樂師弩手、舞姬殺手對付毫無防備的李克用時,他真不由的笑了。但當聽說朱溫殺李克用之前,曾經兩次希望能把妹妹嫁給李克用為妻。兩家聯姻時,他又不得不慶幸。幸好李克用一直瞧不起朱溫。不然,他們若真的來個梁晉聯姻,那還真是麻煩。

“這麼說,田令孜到底還是插手此事了。”李璟說出是高興還是甚麼,臉色很平常。田令孜會插手此事,也是早在意料之中。畢竟,田令孜得到的情報,可就是秦藩一手送上的。李璟早在當初制訂和楊氏的協議時,就已經埋下了後著。要不然。李璟為何要與長安停戰?

停戰協議簽定。不代表李璟真的會坐視長安朝廷休養生息。整合各鎮勢力。李璟只是想安心的對付河北二鎮,至於長安朝廷,李璟不親自赤膊上陣,不代表李璟就會讓他們好過。只需要幾張紙。李璟就成功的把縮在成都的田令孜給挑出來了。

楊復光讓李克用去殺朱溫,他們都小看了朱溫,可李璟沒有小看朱溫。李璟很清楚,只要給朱溫拉個盟友,讓他暫時不那麼四面楚歌,那麼楊氏兄弟就不可能吞掉朱溫。不但吞不掉朱溫,擴大不了長安朝廷的威勢。而且這還會成為一個火藥桶,最終把成都和長安朝廷這兩大勢力,都捲入其中。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打,最後坐收漁人之利,這是多麼好的事情啊。

“楊復光這次可真是看走眼,辦砸事了。不但吞不了朱溫,擴充不了實力。還直接把朱溫推到了成都田令孜那邊去了。這下熱鬧了,田令孜先前可謂是被楊氏兄弟弄的十分狼狽,縮在成都都不敢動彈,現在好了。有了朱溫的投靠,田令孜轉眼就已經直接威脅到了洛陽和長安了。狗咬狗的時候到了,這下,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奪取河北了。”

“朱溫真的那麼厲害,他眼下雖然殺了李克用,可卻也被河東軍把汴州外城都攻破了。現在河東軍又在呼叫楊復光出兵宣武,怎麼看朱溫都是已經大難臨頭的樣子了啊。就算田令孜要救,他們最近的兵也在山南西道,還隔著千山萬水呢。”公孫蘭對朱溫的實力並不太清楚,可怎麼看,朱溫這次都是沒甚麼好結果。

“放心吧,朱溫沒這麼容易的被乾掉的。就看他這麼快和田令孜搭上,就知道此人不簡單。雖然說大意之下,有點樂極生悲,但他可不是軟柿子,就憑兩萬河東軍,不可能就能滅掉他,哪怕加上楊復光,都很難。”

“李克用被朱溫聽殺,現在汴州河東軍立李克用四歲之子李存勖為主,此時正是河東軍最虛弱之時。舊主新喪,新主年幼,加上兩萬精銳困在汴州,河東太原空虛啊。我們是否乾脆出兵太原,乘機吞了河東鎮?”

這是個很有誘惑的提議,不過李璟沒有猶豫就否決了。到了秦藩如今這個地步,已經有了不為其它勢力所牽動腳步,可以完全依照自己的計劃行動的實力了。“我們需要的是按照我們的戰略計劃一步步實施,而不是被敵人牽著鼻子走。河東雖然重要,但現階段完全沒有河北二鎮拿下重要。我們眼下去攻河東,搞不好楊復光反而會放過朱溫一馬,轉而聯絡各鎮來對抗我們。結果,就又是對峙或者決戰。這不是我們要的,最起碼不是眼下要的。我們按兵不動,讓楊復光和田令孜去鬥吧,等成都和長安兩大勢力鬥的難解難分的時候,鬥到兩敗俱傷的時候,才是我們出手的時候。現在,我們只要按計劃準備河北之戰就行了。”

“真的完全不管中原戰事嗎?”

李璟想了想,“嗯,完全不管不顧也不行。這樣,咱們給他們加一把火。就傳令豫西,告訴秦宗權和尚讓、葛從周、張歸牟四軍團長,只要他們願意,有能力的話,那麼我們支持他們出兵山南東道,去攻打朱溫所控制的諸州縣,就算還沒有被朱溫控制的山南東道諸州,也完全可以去攻取。誰打下的地盤,就歸誰所有。錢糧人口本王一分不取,甚至我秦藩還可以提供軍械補充,允許他們用戰利品來交換軍械。”

這四支軍團如今只是名義上隸屬於秦藩,實際上卻是**秦藩之外的。李璟原先收編他們,也只是用來對付長安朝廷,在豫西打入一顆釘子而已。眼下,李璟覺得是時候再用用這顆釘子了。既然長安和成都要開打了,那麼山南東道的地位就變的重要起來了,山南東道擁有十幾州,緊夾在長安洛陽成都三方之間,而且與朱溫的地盤也是緊挨著的,並且原來有小半州縣是在朱溫控制之下的。

別人都不知道朱溫這個傢伙很厲害,是個戰略戰術都很強的牛人,李璟可是知道的。為了防止朱溫在聯合田令孜對抗楊復光兄弟的爭鬥之中坐大,李璟便打算利用秦宗權等幾支勢力了。反正這些傢伙不用白不用,讓他們向山南東道進軍,這也正符合他們的意。至於說,萬一秦宗權等真趁機拿下山南東道,會不會和秦藩翻臉,李璟倒不急。

一來秦宗權他們是四支互不統屬的軍勢力聯合,二來,他們就算打下山南,反而離秦藩越來越遠,只會離西部各大勢力越靠越近。就讓他們去充滿秦藩的先鋒隊吧,給楊復光和田令孜他們添幾把火,熱鬧熱鬧。

至於秦藩,暫時嘛,還是先準備好今年的河北之戰吧。等滅了河北,再打河東,一步一個腳印,步步為營,完全用不著卻行甚麼險了!讓他們打吧,打的越熱鬧越好。李璟捏了捏下巴,也許秦藩還可以趁這段時間,對東南地區加強一些控制。楊行密和錢鏐失控的跡象已經越來越明顯了,這兩個傢伙現在已經羽翼漸豐了,秦藩得早做應對之策了。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5 15:47
第986章 援朝

李璟和公孫蘭談完了正事,那邊老王妃也喊了婉兒的姐姐前來叫他們一起去慈寧宮用膳。婉兒和瑞雯也結束了五子棋遊戲,不過走的時候,瑞雯卻手快的將戰利品早早的拿個點心盒子裝了進去,牢牢的抱在懷裡。這副財迷的樣子,讓李璟等人看的在一邊好笑不已。好歹小青鳥也是清海公主,是朝鮮王女,她老子更是如今天下最有權勢和財富的大唐秦王,她要多少錢沒有啊,就婉兒的這點首飾又能值多少。

再說了,婉兒向來比較樸素,除非在重要的場合,平時佩帶的首飾都是比較普通的而已。李璟估計了一下,小青鳥那半盒子的戰利品,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一百貫錢。

“青鳥,你搶了你婉兒姨娘這些錢做甚麼啊?你這麼小,知道怎麼花錢麼?”李璟笑著問。

不料小青鳥卻鼓起包子臉嘟著嘴回道:“這是我光明正大從婉兒姨娘手裡贏來的,我要把這些拿去換錢。”

“你要錢做甚麼啊?”

“給俺娘作軍費。”她煞有介事的說道。李璟愣了一下,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這次張鶯鶯前來,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在秦藩這些年不斷的擴張之時,張鶯鶯也在新羅南部鬧的轟轟烈烈。不過比前早幾年順利,這幾年張鶯鶯的朝鮮國有些每況愈下。自金曼繼承新羅王位之後,這個曾經駕著曼陀蘿標誌的新羅公主,可心說出乎許多人意料之外的,開始展開了鐵血手腕,一即位就開始大肆清理朝堂異已力量,扶持親信心腹,打擊那些世家貴族力量。對外,面對著新羅國內四起的農民叛亂,對赤褲軍等毫不手軟的堅決鎮壓。並且通過走私等,從東南的揚州、潤州、杭州等地取得了許多精良軍械,並且在新羅原步軍之外。增設了一支五千人的騎兵,和一支萬人的水師部隊。通過水師和騎兵這兩支新部隊的輔助,新羅國內原本轟轟烈烈的農民叛亂,幾年間就已經被鎮壓的只能苟延殘喘,躲進深山之中。

新羅國上下一新,王氏威望回升,對新建立的朝鮮國來說,卻是一個極大的打擊。早幾年,張鶯鶯得到李璟的許多幫助,並且憑借著海貿以及海上盜賊的生意。為他們提供了大量的後勤資助。可這幾年。秦藩對外戰事不斷。自然無餘力再大規模援助朝鮮。並且由於秦藩的海貿生意急劇增長,張鶯鶯的商隊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很大的擠壓,而且秦藩海上巡邏艦隊的巡邏,也使得他們原本的海賊生意大受打擊。

這兩年。新羅女王金曼在理清朝政,肅清農民叛亂之後,終於開始向南方的朝鮮王朝下手了。三年之內,三韓半島之上,新羅和朝鮮爆發了大小三十餘戰。特別是金曼對於地盤狹小的朝鮮國下達了堅壁清野,以及不斷襲攏破壞南方沿海經濟,劫掠民眾,燒毀城池村落等行動命令,對朝鮮打擊極大。張鶯鶯的壓力越來越大。朝鮮國可謂是危機重重。不得已,現在只得趕來燕京,請求李璟出面援助了。

張鶯鶯還沒有把請求對李璟說,可小瑞雯卻已經先將了李璟一軍。面對著張鶯鶯母女,李璟不得不表示了。不管怎麼說。從私來說,張鶯鶯是李璟的女人,瑞雯是他們的女兒。張鶯鶯雖然堅持留在新羅,可畢竟就算如今她稱王了,也並沒有嫁人,就憑這,李璟也得幫助她。更何況,從公來說,朝鮮國對於秦藩來說,也是十分重要的。

秦藩已經拿下東北,而控制廣大的東北地區,尤其是在遙遠的原黑水聯盟這一地區,很多時候還得依靠海運,要借助水師的力量。而三韓半島的位置,卡在黃海與東洋海之間,是極為重要的。早晚,秦藩等抽出手來,必然要拿下三韓半島。現在秦藩一時還沒有空當和時機去攻打新羅。因此,扶持張鶯鶯的朝鮮國,以對抗和分裂新羅,持續削弱三韓半島的勢力,是極為重要的。

這是長遠的戰略計劃,三韓半島不但是秦藩控制東北地區的重要戰略要點,而且三韓半島的南方,也是一片廣闊的肥沃平原,是糧食產區。秦藩現在地盤漸大,對糧食的需求是極大的。

回慈寧宮的路上,張鶯鶯幾次欲語還休。李璟看出她的這副表情,知道她是希望得到李璟的援助,但也知道秦軍剛打完東北之戰,又要打河北之戰,一時不好開口。

“我打算給你十萬套步兵全套軍械裝備,另外兩萬騎兵裝備,以及一支萬人艦隊的裝備,另外,如果你需要,我還可以向朝鮮派出一支千人的軍事特派觀察團,全部由秦藩優秀的精英士官們組成。另外,還可以向朝鮮提供五百萬的借款,這些夠了嗎?”李璟與張鶯鶯一起走著,張鶯鶯落後李璟半步。

張鶯鶯有些不敢置信,她驚訝的抬起頭,停下腳步,站在那裡愣愣的望著李璟。這次她趕來秦藩尋求幫助,可沒想過能得到這麼多的援助。在她想來,憑李璟以往對她的幫助,估計能要來一批最需要的軍械,數目可能在八千到一萬套左右。可怎麼也沒想到,她還沒怎麼開口,李璟就已經主動提出要給他們十萬套步軍裝備,兩萬套騎兵裝備,另外加上一萬人的水師裝備。

“三韓半島南部地區,都是平原,更適合騎兵作戰。你放心,兩萬騎兵裝備中,包括戰馬,我給你五萬匹戰馬,足夠兩萬騎兵使用。另外,我還可以像你提供十萬匹輓馬和騾子,用於後勤運輸。增強你們的機動和補給能力。水師方面也一樣,一萬人的水師裝備中,還會包括大小一百條戰艦,和五百條運輸海船。”

這時,張鶯鶯反而冷靜了下來。李璟給出的這些援助,已經超越了她和李璟之間的私人感情了。哪怕她們有個女兒,可李璟也不可能拿出這麼多的裝備白送給他。她想了想,主動的問道:“秦藩希望得到甚麼回報呢?”

李璟笑笑,張鶯鶯確實很聰明,不怪能從一個海賊女頭目走到如今的朝鮮女王。

“嗯,這些援助數目很大,我也不可能全部無償給你們。這些軍械裝備以及借款。可以算是一個借款,你們可以用資源來交換。比如糧食,戰俘,劫掠的敵方人口,各種礦產、漆料等等,另外也可以用一些海島做交換等。”

有李璟的提示,張鶯鶯馬上明白了李璟的意思。秦藩提出的要求不過份,他們這批援助是巨大的,不說那些裝備,光是十幾萬匹馬。和幾百條船。就不得了了。張鶯鶯和金曼的戰爭。他們在南方,擁有比新羅強大的水師力量,可步軍卻稍遜,尤其是在金曼組建了一支精銳騎兵後。在三韓半島的南方平原上,他們更是難與新羅爭鋒。如果能得到五萬戰馬,組建一隻兩萬人的騎兵,哪怕只是一支初級騎兵,也將對接下來的戰爭起到逆轉的作用。更何況,李璟更願意派出一支千人的觀察團,那是一支全由精英士官組成的觀察團。

至於李璟希望得到的回報,與援助比起來,在此時的朝鮮國方面看來。就有些太過於優惠了。

張鶯鶯甚至沒有要求與部下商議,就直接與李璟商議起這筆援助的交換條件來了。

李璟的目標是長遠的,因此他現在需要的是新羅保持分裂互鬥,以等將來時機到來時,秦藩可以一舉將三韓半島拿下。因此。李璟現在也並沒有提出太過份的要求,他提出的條件不多。

首先,朝鮮王國方面,將耽羅島,對馬島、郁陵島三大海島割讓給秦藩,這三大島分別在三韓半島南部的東西南三面。其中耽羅島是個大島,也就是後來韓國的濟州島,對馬島也就是新羅與東瀛海峽之中的界島,郁陵島在三韓半島中部東面的海上。這三座島嶼都很大,尤其是耽羅島,比都里鎮和青泥浦加起來還要大,特別是他們圍繞在三韓半島的三面,戰略地位也很重要。

秦藩拿下這三島,可以將他們建設為水師基地,既能做為秦藩到東北地區的海上補給站,又能做為將來奪取三韓的前哨戰。不淪是對於控制東北,還是將來控制三韓,都是極為重要的。漫長的海路上,幾個重要的海上基地,是必須的。

另外,朝鮮國沿海各個港口,都將對秦藩的商貨實行免徵關稅的優惠條件。此外,秦藩將與朝鮮合作開始其境內的各類礦產,所有合作開發的礦產秦藩佔七成,朝鮮佔三成,按探明的礦產價值來計算,直到開發的礦產足夠償還秦藩的借款。此外,新羅每年的糧食、木炭、布匹、魚產、皮貨等,也都得拿出一部份交給秦藩還款。

條約的條款寫的很清楚,並不存在甚麼霸王條款。甚至從表面上來看,新羅大戰便宜,他們得到那筆龐大的支援,可需要付出的卻只是幾個荒島,以及那些放在那裡還沒有發現開發的礦產,甚至他們都不需要自己去堪探,秦藩的人來堪探,他們出人開採,而開採之後的收穫,新羅都還能得到三成。

至於各種產出的糧食等,秦藩也是答應可以先滿足新羅自己的需求之外,余下的用以還款。怎麼看,這條件怎麼划算。要知道,秦藩給出的可不光是錢糧,而是如今各地都極為珍貴的軍械、戰馬等重要物資。這些東西,就算你拿出真金白銀來,也不定有地方買的到的。

當然,李璟其實也沒做虧本生意。秦藩確實拿出了大量的裝備來,但秦軍剛剛在進行大裁軍。不說李璟這次其實給張鶯鶯的是些早年的換裝裝備,就連戰馬等,同樣也是換下來的戰馬,連水師的裝備戰艦等都量一樣。秦軍早就已經換裝了更新的裝備,連地方守備部隊和預備役的民兵,他們裝備的裝備都要好於這些。這批給張鶯鶯的裝備,雖然在其它藩鎮,特別是在三韓半島上來說,都還是些精良器械,但對於秦藩來說,這些軍械,要麼拿去東南等地換糧食布匹等,要麼就只能回爐改造了。給鶯鶯,正好還幫助清空些庫存。

至於那五百萬借款,其實也並沒有真給張鶯鶯。按協議,秦藩借給張鶯鶯的這五百萬,只能用於採購秦藩的武器裝備,帳面上轉一圈,這筆錢還是回到秦藩手裡來了,都不用出庫提現。

這些附加條件張鶯鶯沒有絲毫的反對,她心裡只是大感這趟來的值。有了李璟承諾的這些軍械裝備一年類交貨完畢的承諾,張鶯鶯已經有充足的信心,逆轉這三年來的不利局面了。金曼咄咄逼人,這次要被她終結了。有了秦藩支持的這些裝備,張鶯鶯完全可以裝備起十萬大軍。在三韓半島上,十萬軍隊,已經足夠掃平半島了。

解決了此行最大的需求,張鶯鶯整個人輕鬆了許多,甚至充滿嫵媚的主動輓起李璟的手臂,小鳥依人般的偎依著李璟。此時的她,哪還有那個朝鮮女王的高高在上,有的只是對李璟的依附,臉上洋溢的盡是幸福。

“和你再商量一個事,青鳥這孩子很聰明,我打算讓她進訓練營去特訓一下。”李璟道。

張鶯鶯身子有些僵硬,她充滿猶豫道:“斯巴達訓練營?”

“你也知道斯巴達訓練營?”李璟有些驚訝。斯巴達訓練營已經設立,從登州一直到窋說島,李璟建立了十八個斯巴達訓練營,並且第一批選出來的三千六百名少年已經正式進入第一號營,登州營。第一批三千六百名少年,都是十二歲以下七歲以上。從李璟的庶長子李德昭,到諸秦藩文武的子弟,一直到藩內各大門閥世家士族豪強地主官員等,那些功勳之家,以及與秦藩聯繫密切的家族適齡子弟,都囊括在內。不過也並非每個人都能進去,雖然之前李璟已經說明瞭訓練營的嚴酷,但各家族看到第一批名單中,連李德昭在內的十八名秦王之子,以及一百多名的李氏家族的子弟都在內,那些家族哪肯錯過這個機會。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也是一個榮耀。

不過張鶯鶯猶豫的是,瑞雯可是一個女孩,而且還是朝鮮國已經名定的繼承人王女。李璟要把她留下,並送去訓練營,這事情就不得不讓她多想了。也許,秦藩的援助也並不如表面上的那麼簡單。

“你放心,我打算讓瑞雯去的不是斯巴達訓練營,而是薔薇訓練營,那是一個女孩訓練營,就建在燕京郊外,裡面的教官和學員全都是女子。訓練內容雖然也包括軍事訓練,但不會如斯巴達那樣嚴酷。更明白點說,這是一所貴族女子學校。我只是想讓瑞雯多在燕京呆呆,讓我和母親多看看這孩子。而且多在中原呆段時間,多學習些中原的東西,對她也有好處。”

聽說李璟不是讓小青鳥去那個外面傳說中極為殘酷嚴厲的斯巴達訓練營,而是去一座貴族女子學校,張鶯鶯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不過她內心還是隱隱覺得,事情只怕沒有這麼簡單。畢竟,瑞雯可是朝鮮王位的繼承人,是王儲。李璟剛借出那麼一大筆錢給朝鮮,現在卻又讓青鳥留下來入這個薔薇訓練營,只怕這其中還有留她做人質的意思。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5 15:48
第987章 精英

李母韓氏一直都並不干涉李璟的決定,只是默默的支持。

這是一個偉大的母親,雖然半生磨難,卻從沒有屈服,只是憑著中國女人的那份堅韌努力的維持著破碎的家。老人家相信因果,半生磨難,如今終於迎來幸福。僅剩下的三郎璟兒出乎意料的出息,如今已經成為了大唐秦王。到了現在,李璟雖然被朝廷追贈祖上三代為王,韓氏也被封為王妃,可她依然還是以前的樣子。兒子的事情,不論是外面的公事,還是家裡的私事,她都極少插手。她謹守著一個婦人的本份,只是在後面默默的支持著兒子。

這些年,不管是李璟在外面帶兵打仗,還是娶妻納妾,韓氏幾乎沒有插手干涉過。

張鶯鶯是女海賊也罷,是朝鮮女王也罷,在老王妃的眼裡,這都是自己孩子的女人,哪怕沒有個名份,可畢竟她給李璟生了個女兒,而且聽到的消息,也知道這是一個很守婦道的女人。這樣就足夠了,不管她的身份如何變化,老王妃眼裡她就是自己的兒媳。因此,今天晚上這頓飯,是特意為這位幾年難得回一次家的兒媳準備的。老人家對張鶯鶯還算是比較滿意的,她知道一個女人的不容易,更何況一個從海賊到女王的女人。她尤其喜歡小青鳥,這是李家的長女,是所有李家孫輩中的老大。

吃飯的時候,韓氏吃的並不多,但卻不停的拿筷子給青鳥夾菜,燕京烤鴨這道菜,更是直接把兩只鴨腿都夾給了她。小青鳥似乎也對這位和藹可親的祖母很喜歡,上次她在燕京呆了小半年,幾乎就是整天跟著韓氏的。

雖然說這是招待張鶯鶯的家常飯,但向來傳統的韓氏還是把李璟的兩個正妻王桂娘和於幼娘都叫了過來。至於其它的諸位夫人,則因為這只是頓便飯,便沒有去叫她們。兩位王妃的加入,使得晚宴氣氛並不是那麼輕鬆。李璟看的出來。王桂娘和於幼娘之間有些不睦。想當初,於幼娘沒名沒份的呆在李家,對王桂娘十分的有禮,以姐妹相稱,兩人關係不錯。可如今,兩人都是正室,生的都是嫡子。這下子,頓時兩人之間就明顯的生份起來了。

對於她們之間的這種態度轉變,李璟只當是沒有看到。就算他在戰場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有著戰神之名。可面對著後宮的女人們。有時也感覺束手無策。其實若是李璟肯如臣下們希望的那樣。早定世子的話,這些後宮的爭鬥就會緩解許多。但對李璟來說,他最大的兒子都不過十歲,小的才一歲多。他自己還年紀。而且兒子也多,這個時候並不急著去選世子。世子就是將來的太子,一國儲君,關乎國之大事。李璟怎麼可能隨意的就定下來?

唯有等兒子們都長大了,那個時候才能真正的挑選一位合適的繼承人。不過現在的李璟倒也沒有明著說這些,反正這事情不急,至於後宮的明爭暗鬥,他也不能完全阻止,就隨他們去了。只要事情不超出李璟的底限。他也就隨他們去。但如果哪個敢超出底限,如上次一樣爭鬥的過了火,李璟就會毫不客氣的對她們懲戒。

老王妃自然也是將這些都看在眼裡的,但是她似乎也如李璟一樣的淡定。雖然在紫禁宮中,她的地位超然。但實際上她並不怎麼管理具體的事務。如今的宮里,分工明確,以王桂娘和於幼娘兩個正妃為主,另外王惋君、蕭玉樓、張惠兒這三夫人也分掌諸多事務,權柄不小。

老王妃看重的只是一家人和睦,平平安安,李璟為李家傳宗接代,開枝散葉,多子多孫。至於其它的,富貴也罷,清貧也罷,老夫人並不在意。對於這些嫡庶的孫兒孫女們,她也都是一碗水端平,雖然其中免不了對桂娘生的那兩個兒子更加看重一些。

吃過飯,李母拉著李璟一邊說話。

“桂娘最近和我商量,打算讓德瑋去天龍寺修行!”

德瑋,是李璟和王桂娘的兒子,是雙胞胎的老二。今年才兩歲多點,但和胞兄德珏長的一模一樣,幾乎難以分辯。兩兄弟都和李璟長的極像,更都有一顆李氏幾代人都有的標誌的痣。就這一點,兩人極得韓氏的喜歡。可此時韓氏卻突然提出,她和王桂娘打算讓德瑋去天龍寺修行,這很驚人。

天龍寺是新建不久的一座寺廟,且遠在太行山與燕山、陰山三大山脈的交匯之地的一座深山之中。這既新寺是秦藩佛道改良之後建立的一座大寺,同時也是一座佛學院,按新制度,所有保留下來的寺廟和僧人,都得到這裡來進修。特別是各寺不得再隨意招收門人弟子,招收的僧人數量嚴格限定之外,招收之後,經過批准後還得先送到天龍寺進行五年佛學院的學習,然後還得入軍中進行五年的隨軍僧侶經歷,然後,還得有五年的邊疆和海外地區的傳教經歷,最後才能返回各寺。

天龍寺,如今又被稱為新教的中心,聖地。進入這裡修行,可不是普通的修行,必然是從此一生修佛,那就得出家。

李璟沈思了一會,差不多也明白了一點。上次後宮爭鬥時,宮內宮外就有流言,說雙生不祥等等。此事雖然被李璟立即鎮壓下去,但明顯這事情還是起了作用。現在就連王桂娘和韓氏也都受到影響,不過雙生不祥這種事情,也不算是王於兩家的謠言。民間,一直就有雙生不祥的傳言。特別是在大富大貴之家,一般雙生子,生下來都只會養一個。另一個要麼溺死,要麼拋棄,或者送去寺廟道觀之中出家。

不同於龍鳳胎,龍鳳胎是好事。可雙生,尤其是雙生男胎,卻認為不詳。尤其是在李家這樣的王室之家,而且德珏和德瑋還是嫡子,有成為世子,將來甚至有成為秦藩之王的可能下,這雙生越發顯得不吉利。

韓氏是希望桂娘的兒子成為世子的,但雙生不祥卻是一道陰影。她們主動的提出讓老二去天龍寺,就是等於採用傳統的方法,只養一個。留老大德珏,放棄老二德瑋。

雖然這其中確實有迷信的成份,但雙生子有些時候也確實有現實中的麻煩。畢竟如果德珏真的成了世子,他有一個長的一模一樣的兄弟,這終究不是好事。

但對李璟來說,這樣的處置方式難以接受。德珏德瑋都是他的兒子,不管是為是嫡庶,他們都是他的兒子。而且孩子才兩歲多點,李璟怎麼可能讓他去出家。

“這件事情我不同意,娘親。”李璟搖頭,“也許娘親和桂娘是擔心雙生不祥這樣的傳言。其實大可不必,甚至就是立世子的事情,現在談也還太早了。”

韓氏難得的在此事上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世子當早立,娘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可如今秦藩家大業大,早立世子能早定人心,以免底下暗潮洶湧。”

李璟幫韓氏錘著背,一邊笑道:“兒如今不過三十出頭,這些事情還早呢。”

見李璟堅持,韓氏也就不再多說。

“三郎啊,德昭他們十八個孩子你都送去登州了,我怎麼聽說那邊訓練很苦啊。”

“苦一點好,讓他們多明白些事理,要不然,一不小心成為紈絝就不好了。玉不琢不成器,娘親大人就不要擔心他們了。”

韓氏還是有些擔心,這些天,那些孩子被送去登州的兒媳們,隔三差五的要來老夫人這裡說上幾回,動不動就流淚哭訴,說孩子們現在太苦了。在她們的嘴裡,這些孩子們不是去受訓,簡直就跟去勞教一樣。“可我總覺得你也太嚴了些,孩子們還這麼小,這個時候應當多讀些書。就算你希望他們勇猛剛毅一些,也要等過些年再訓不遲啊。”

“母親大人放心,特訓也不會耽誤他們讀書的。他們既然身為我李璟的兒子,天生錦衣玉食,享受王公爵位,自然也就得承擔相應的責任。若是現在連一點特訓都無法承受,將來又如何承受更多?我早就跟他們說過了,如果不能承受特訓的,他們也將無法得到我李璟給他們的任務東西,包括官職爵位等,退出特訓,就等於失去繼承人的權利。”

韓氏愣了一下,沒有想到李璟居然把話說的這麼的重。退出特訓,就失去繼承人的權利。她搖了搖頭,覺得李璟教兒子太過於狠了些,但最後還是沒有再多干涉。

“母親大人,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不用太過操心了,多享受些就好。”李璟幫韓氏認真的錘著背。“德珏德瑋他們的事情,你也不必擔憂。我已經計劃好了,現在七歲以上的孩子,男孩送去斯巴達訓練營特訓,女孩送去薔薇營訓練。而七歲以下三歲以上的,則要送去建在王城裡的宮廷幼兒園中接受啓蒙的教育,三歲起,孩子們不分男女都在幼兒園中接受教育,教育之事,孩子的母親不得干涉。而三歲以下,則由孩子的母親自己撫育。”

生於深宮之中,養於婦人之手的王室後代,多數都如溫室里培育的花朵一樣,過於嬌嫩。李璟雖然有那麼多的兒女,可也不能當豬一樣的養。他的目標,是精英教育,讓這些兒女成為真正的精英,而不只是投了一個好胎,就輕鬆擁有一切。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