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晚唐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結)

 
Skanda.Wei.Tuo 2014-2-5 12:54: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3 7238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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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9章 先下手為強

諸鎮匯聚長安,一起策立李曄登基之時,長安關外,齊軍敗兵出藍田、越商洛山、過武關,再次回到了河南。經歷了長安慘敗,此時的齊軍對外宣稱還有十五萬之眾,但實際上這不過是他們一慣的虛張聲勢罷了,實際上,他們此時全部人馬加一起才五萬余人,還是昔日同伙朱阿三網開一面的結果,就這五萬余人馬,其中真正的戰士不到三萬。

一個霜風淒厲的晚上,在唐州和隋州邊界桐柏縣荒涼的群山裡,在一座光禿禿的,只有五顆松樹聳立在幾塊大石中間的山頭上,在那條羊腸小道的岔股地方,肅靜無聲的佇立著一隊鎧甲不整的騎兵。他們大約三百餘騎,一個身材魁梧,濃眉大眼,生著絡腮鬍子的壯漢,神色莊嚴,威風凜凜、一動不動的騎在馬上,一隻手牽著繮繩,一隻手緊緊的扶著一面白色的大旗。

這面大旗帶著用雪白的馬鬃做的旗纓和銀制的、閃著銀光的旗槍尖,旗中心用黑緞子繡著一個鬥大的“齊”字。

在大旗前邊,立著一匹特別高大,剪短了鬃毛和尾巴的駿馬,馬渾身雪白,不帶半點的雜色,這馬有個名字叫做千里雪,是匹能日行千里的駿馬。如今騎在這匹千里馬身上的是一位三十四五的騎士,高高的個子,寬肩膀,顴骨突起,天庭飽滿,高鼻梁,深眼窩,濃眉大眼,那雙大眼此時正炯炯有神的,正在向前邊凝視著。

他戴著一頂鳳翅盔,身上披著一套朱漆山紋戰甲。外面披著一件銀色蠶絲織金披風。他的背上斜背著一張弓。腰里掛著一把橫刀和一個牛皮胡祿。裡面插著滿滿的三十支利箭。這是一隻朱漆描金的箭囊,這是只有皇家才能使用的朱漆和描金裝飾,這個箭囊曾經是大齊皇帝黃巢的御用之物,黃巢長安大明宮中自-焚之前,把這個箭壺交給一個侍衛,讓他帶給了尚讓,要他帶領剩下的齊軍們撤離長安。

正是接到了這個箭壺,尚讓才得以號令其餘齊軍。率領他們一路撤出了長安,一直到此。這段時間以來,尚讓帶著這個箭囊突破重圍,飽經點陣,有的地方磨損了,有的地方還帶著刀傷和箭痕。

此時,依然帶著這只箭囊的尚讓在等候著甚麼,注目凝神的向南東張望。

東邊,隔著一些山頭,大約十里之外。隱約可以看到一些銀色反光,他心中清楚。那是淮河的源頭。在那更遠一點,則是官軍的營火,那裡就是桐柏縣城,一個位於淮河源頭,處於唐、隋、蔡、申四州之間的小縣城。

這些日子,他們從長安一直向東前進,一路經過的都是朱阿三的地盤。朱阿三沒有打算跟他們死拼,他也知道,如今的齊軍,已經是徹底的亡命之徒,誰要敢攔路,他們就要跟他們拼個魚死網破。朱阿三是個狡猾的傢伙,早早就看出齊朝的頹勢,早早就降了官兵,眼下那傢伙已經是梁王,但也清楚他的根基是手下的兵馬。

一路到了這裡,齊軍已經遠離了官軍主力,突圍時的上下一心,那種緊迫危急感開始放鬆下來,齊軍立即開始有些亂糟糟起來,諸大將開始各有各的想法,有些人想投官軍,有些人想去河南,有些人想回山東,還有些想去江淮....各種各樣的想法都有,人心開始散了,隊伍也不好帶了。

做為齊軍一直以來的二把手,如今實際上的頭號首領,尚讓需要維持著這支敗軍的穩定,絕不能再讓他們分裂。他很清楚,這個時候分裂,等候他們的只有被諸鎮唐軍無情的剿滅,灰飛煙滅。可是如今的情況確實很不好,一路逃來,為了阻止官軍的追擊,他們把本來就沒有帶多少的金銀都扔在了路上,以遲緩官軍追擊。

最缺少的還是糧食,剛剛張居言來報,他們軍中如今只剩下了三日之糧,若再找不到糧食,別說其它的,這支敗軍轉眼就會散光。

他們必須得出擊,得攻打一座城池。

唯有城池里才會有糧食,城池之外的鄉村,早已經是空空如也,刮地三尺,也刮不出幾萬人的糧食。他們現在最合適的目標就是東面的桐柏城,那是一座小縣城,守軍不多。

可剛剛他又收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奉**節度使、齊王秦守權已經派了手下大將孫儒率五千兵馬星夜趕到了桐柏。這個該死的秦宗權,當初只是他手下敗將而已,曾經也一度投降於他們大齊朝,如今,轉眼又去舔了老太監楊氏兄弟的股溝子,做了楊復光的乾兒子,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大唐長安朝廷的齊王。他娘的,這世上的事情真是操蛋。

三天的糧食,他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哪怕孫儒率兵趕到,他們也來不及換第二個目標了,只有拼死一戰。

無數的火把自西面而來,像一條火龍似的走在曲折的山道上,齊軍已經在做著最後的準備。桐柏城中雖然多了孫儒五千人,可城中本來也就只有一千守軍,六千人,尚讓還不放在眼中。這些年,甚麼樣的大風大浪他沒見過,幾十萬人的大戰他都指揮過,真正的屍山血海中爬過來的,幾千人而已,他怕個鳥。

他站的山頭較高,又刮著西北風,特別顯得寒冷,呼出的熱氣在他的鬍鬚上結成了碎冰。他周圍的士兵們大多數都穿的很單薄,且又臟又破,還有不少人的衣服上,帶著一片片乾涸的黑紫色的血跡,有些是他們自己的,更多的則是從官兵的身上濺射到的。

因為站的久了,許多戰士把長矛抱在懷裡,盡可能把脖子縮進圓領裡面以抵抗寒冷。還有人搖搖晃晃,站在那裡疲憊的打著磕睡。

“弟兄們,下馬休息一會吧。看來他們不會提前到來。”騎在千里雪上的尚讓說。隨即他跳下馬。劍柄在馬鞍上碰了一下,發出一陣叮鐺的金屬碰撞聲。

等大家都下了馬,他便走向那五顆古松下,那麼地勢更高,可以更清楚的看到東面的火光。

“咱們還有三天的糧食,不過桐柏城只是一座小城,雖然有五千援兵,可他們加起來守軍也不過六千。況且。那孫儒和他手下都曾經是我們的手下敗軍而已。今晚大家痛快睡上一夜,等到天明就殺下山去,攻破桐柏城,裡面的糧食夠咱們吃一段時間了。”

他的聲調很平靜,神情也很安閒,但這些話卻給大家很大的鼓舞。

一個叫王順的老草賊說道:“咱們一定能奪下桐柏,別說孫儒來了,就是秦宗權親來了,咱們也照樣不鳥他。哪怕刀山劍林擋在前面,也一樣能夠衝過去。哼。咱們縱橫天下近十載,甚麼樣的大陣仗沒有見過。”

尚讓點點頭。說:“說的好,一點沒錯,咱們橫行天下近十載,從北打到南,從南打到北,從東轉戰西,從西又殺回東,多少藩鎮兵馬敗在我們的手裡,大唐的兩京都被我們佔領數年,想高駢、周寶、王鐸、鄭畋、崔安潛、張自勉這些大將都不曾擋住過我們,一個區區秦宗權更不在話下了。”

“太尉,聽說李璟要招安我們,真的麼?”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年青騎兵帶著疑惑和期望的目光問。

“沒錯,李璟有意要招安我們,不過具體如何還得見面細談,我們現在就是在這裡等侯李璟的使者,說來使者也是我們的老熟人了。是原來我們的大齊的八大節帥之一的張歸霸,”尚讓回道。

聽到張歸霸的名字,大家都不由的一震。張歸霸在齊軍中可是名頭很響,真正的元老重臣,張歸霸張氏三兄弟都是齊軍大將,另外張歸霸還與霍存和葛從周也是結義三兄弟,都一樣的全是大將。八節帥之中,張歸霸兄弟們就佔了三個位置。不過後來徐州之戰中,他與霍存和張歸厚一起被俘,降了秦軍。數年過去了,沒想到,張歸霸居然成了秦軍前來招安他們的使者。

不過大家在震驚之余,又隱隱有些期待。在中原,如今他們如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若是李璟肯招安他們,那他們就能松口氣了。

“張將軍如今在秦軍中擔任何職?”

“淮海行省左都指揮使、沭陽伯、陸軍准將銜。”尚讓回答,但實際上他也不太清楚秦軍的官制,更不清楚准將相當於甚麼位階,但既然能封伯,說明還是不錯的,起碼在秦藩呆了幾年,張歸霸並沒有被鳥盡弓藏。

大家正在說著話,但話語很快被一陣從東面來的馬蹄聲壓了下去。尚讓聽到這陣馬蹄聲,喃喃自語道:“啊,來了。”說這話時,他心裡也是一陣忐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期待還是甚麼。和秦軍談招安之事,一開始尚讓並不贊成,但李璟的秘使給他帶來的條件中,有幾條確實讓他有些心動。尤其是李璟表示並不需要他們進入李璟的地盤,也不兼並他們的武裝,他們依然能保有現在的兵馬等條件,讓他放鬆了警惕。只要有兵馬在手,這一條就足夠讓他同意與李璟的使者會談了。

過了不久,馬蹄聲越來越近,隨即在稀疏的灌木叢中,在清冷的月色下,出現了一隊人馬影子。

王順走上前去,“是東哥嗎?”

“是!”一個青年在馬上回答。

這一隊人馬共有十來個人,回話的青年騎在一匹黑色大馬上。走上山頭後,他們都跳下馬來,趙東牽著黑馬走到尚讓面前,稟報說:“太尉,秦王使者張將軍已經到了山下。”

“他們來了多少人?”尚讓有些謹慎的問道。

“他們有一支百餘人的隊伍在淮河裡,不過張將軍只帶了十個人到山下。”

尚讓摸了摸鬍子,“正臣很有誠意,嗯,走,我們下去會會他。”

人馬下了山頭,沿著一道峽谷前進,谷中很幽暗,散亂著大大小小的石頭。大約走了兩里遠,才進到山口,重新望見月光。在趙東的帶領下,他們走進一片松樹林里,月光從松樹的枝葉間漏下碎銀點點。

松濤陣陣,不過林子里卻沒甚麼風。

張歸霸看見他們到來,下馬迎接上前。

“正臣兄!”

“君儀兄!”

兩個草軍元老再次重逢,無限感慨,相互把臂相擁。

良久,兩人分開,圍著燒起的篝火席地而坐。

“正臣兄,先說正說吧,秦王之意究竟是何打算?”尚讓對李璟的招安一直心懷疑惑,如今的齊軍如同喪家之犬,李璟兵精將足,根本沒有必要來招安他們。

張歸霸呵呵一陣笑聲,“看來君儀兄對秦王成見很深啊。其實,這是一件雙贏的好事,就讓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實不相瞞,如今楊氏兄弟立了壽王為帝,尊李儇為太上皇,又剛冊封了秦王為天策上將,偏又免了秦王的天下兵馬大元帥之職,轉頭又把秦王的兩位庶子賜嫡出身份,還私議欲立秦王長女為新帝之後。此事,可以說惹的秦王很不高興啊。”

“啊?秦王為何不高興?”尚讓有些不明白,在他看來,封李璟天策上將,立李璟之女為皇后,這可是大大拉攏李璟啊。雖免了天下兵馬大元帥,可一個天策上將就補回來了。就算賜李璟庶子嫡子身份,有些干涉李璟家務事的嫌疑,可也算不得甚麼。

“君儀兄是沒看明白啊,楊氏與秦王雙方之間,是利益敵對關係,楊氏突然如此,表面看起來似乎是在向秦王妥協示好。可若仔細分析,就不難發現,這其實是楊氏在向秦王示弱,這是一個煙霧彈,在這煙霧之下,越發的證明他們已經決定要對秦王動手了。”

尚讓似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實際上他只是半信半疑,他在想的是這和他又有甚麼關係。

“楊氏兄弟對於齊軍余部可是欲斬盡殺絕,絕無其它打算。說來,咱們都是楊氏兄弟的對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是秦王一向來的態度。既然我們有共同的敵人,當然就當合作了。秦王並不需要你們真正投降歸隊於我們,所謂招安不過是一個名號而已。你們不需要向他們投降,我們也不會干涉你們,雙方僅限於合作,一起對付楊氏兄弟。”

“怎麼合作?”尚讓砰然心動,若真是如此,他沒有半點理由拒絕。

“很簡單的合作,我們會馬上向你們提供一些糧草以及器械補充。”

“秦王需要得到甚麼樣的回報?”尚讓很清楚甚麼叫利益交換,李璟不會白白給他們錢糧軍械的。

張歸霸很滿意尚讓的聰明,“做為相應的交換,秦王希望你們能馬上向蔡州進軍,最好是拿下蔡州!”

“如果拿下蔡州,蔡州歸誰?”尚讓瞪著眼睛問。

“自然是歸你們!”

“完全歸我們?”

“完全歸你們。”

“人口、財物也歸我們?”

“全部歸你們,我們一文一物不取。”

尚讓一開始幾乎有些不能置信,但轉念深思之後,他就明白了過來。區區一點地盤錢糧,李璟確實不會放在眼裡。李璟之所以聯絡他們,其實本質上來說,不過是出點錢請他們做打手罷了,目的只是騷擾楊氏兄弟的後方,在他們心腹之中釘入一顆釘子。

他們只是李璟的一顆棋子,也僅僅是一顆棋子而已。

但尚讓只是思索了片刻,還是決定答應下來。就算棋子,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能當的了的。李璟需要一顆棋子,而他們如今也需要成為一個棋子。

只有先成為棋子,才能上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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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0章 震憾中原

中和三年,春。

齊軍諸將商議過後,接受了李璟名義上的招安,其部被正式改編為秦軍第十八軍團,尚讓擔任軍團長之職,趙璋、孟楷、王播、林言、張居言等諸將分任十八軍團各職。

改旗易幟之後,秦軍立即通過淮河向東輸送物資。不過尚讓等若想得到這批物資,還得有個先決的條件。他們必須得攻入蔡州境內,才有可能得到這批物資。因為秦軍的運輸船暫時只能到達壽州最西面,蔡州的最東南的淮河邊上。

李璟給出的物資不少,不但有上萬石的糧食,而且先期還有五千套的軍械裝備。這對於剛剛從長安一路敗退下來的齊軍來說,這批物資是讓他們心動萬分的。為了得到這批物資,一番緊急商議之後,尚讓等決定立即派出如今齊軍的第三把手。十八軍團的行軍司馬孟楷為先鋒。率一萬老營開道。大舉進攻唐軍。他們的第一個目標,也正是李璟指定的目標,原忠武鎮叛將,後來一度投降過,現在又改降唐朝,拜楊復光為乾爹的現任奉**節度使、齊王秦宗權的大本營蔡州。

秦宗權作為忠武軍分出來的三鎮之一,本身實力還是不錯的,這幾年雖然東搖西擺。但正是這種見風使舵,便得奉國鎮並沒有甚麼損傷,相反暗中壯大了許多。

不過此時的秦宗權還在長安城中,他的軍隊也有不少跟著到了關中,留守蔡州的軍隊並不算多,或者說,也許是他們做牆頭草太久了,因此手下的軍隊都有些欺軟怕硬,一見到孟楷領著一萬人馬轟隆隆殺到,結果秦宗權手下大將孫儒僅與孟楷這位昔日鹽幫幫主一交手。就已經失利。僅一天,孫儒就丟了桐柏城。退回了蔡州境內。

秦宗權聞訊率兵急忙趕回蔡州,親自率兵迎戰,結果,孟楷以少擊眾,反而大勝。秦宗權後退,再次集結兵馬來戰,這次尚讓率著後續部隊親自,雙方戰於蔡州城下,大戰三天,互有損傷。結果,第四天的凌晨,尚讓軍突然使用了火器,並且全軍打出了秦軍旗號,頓時城上蔡州軍大為驚懼,失利,接下來,秦宗權派兵馬向忠武的乾兄弟周岌求援,沒有回應。再向宣武的乾兄弟朱全忠求援,依然沒有回應。

到了第五天,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手中依然握著幾萬人馬的秦宗權,居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開城請降,向尚讓等投降了。

這個意外可以說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忠武節帥周岌和宣武節帥朱溫聽說秦宗權居然這麼乾脆的降了敵,都氣的差點吐血。他們先前沒有馬上救援,是覺得尚讓等不過一些敗兵殘軍而已,而秦宗權手上還有幾萬人馬。他們本想借齊軍的手削弱下秦宗權這個鄰居的實力。誰成想,秦宗權本來看到秦軍旗幟就已經有些懵了,等探聽到這些齊軍餘孽,如今確實已經被李璟招安之後,更加動搖了。他向周邊幾鎮求援,可一個個見死不救。這種情況下,秦宗權十分的光棍,他可不願意跟齊軍死拼,尤其這齊軍還是已經投降了秦軍的齊軍。要知道,秦軍可並不遙遠,蔡州的東南角,可正與秦軍控制的壽州的西北角就隔了一條淮河而已。

原來就在唐朝和偽齊之間搖擺不定的秦宗權有自己的想法,亂世之中甚麼忠義都是虛假的,只有手上的兵才是實實在在的。只要手上有兵,跟著哪個主子不都一樣。因此,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這位剛被長安新皇帝冊封為齊王的奉國節度使,轉眼間,已經又成了秦藩的部下,實際上,他是成了尚讓的部下。

在投降的當天,他終於搞清了尚讓等和秦王李璟如今的關係,尚讓和李璟與其說上上下關係,倒不如說是個聯盟關係。雖然覺得自己有些被坑了,但秦宗權還是沒有反悔。既然已經降了,那就暫時不去管那些了。在他看來,尚讓他們打著李璟的旗號,那旗號是這麼好打的,早晚他們還是逃不出李璟的手掌心,他現在名義上也是李璟的屬下了,說不定這是一個好結果呢。

尚讓等意外的得到了實力不俗的蔡州軍相助,其實力轉眼間就已經大為振作。不過秦宗權也不簡單,他很快就和尚讓等達成了新的協議,通過在十八軍團中的張歸霸與秦藩大本營取得聯絡,很快,蔡州軍就被授予了第四軍團的番號。蔡州軍與齊軍更多的成為相互合作的聯盟關係,他們名義上都隸屬於秦藩麾下。

尚讓的第十八軍團和秦宗權的第四軍團聯手,乘勢繼續向東推進。

三月,兩軍團進逼潁州,潁州如今是宣武鎮朱溫的地盤,不過刺史則是張歸牟,駐兵也基本上都是張歸牟的部下。在當初洛陽收復之後,河南的齊軍遭受了滅頂之災,尤其在朱阿三降唐之後,形勢更加不妙。最後,朱全忠說服了潁州的張歸牟和毫州的葛從周,讓二將帶著他們的部下與地盤,歸附於他。但一直到現在,這兩州地盤。實際上依然還是由張歸牟和葛從周實際控制著。

當尚讓與秦宗權五萬聯軍從西殺到潁州。兄長張歸霸又親自入潁州城勸降之時。張歸牟沒有猶豫,直接開城投降了。

張歸牟不得不降,尚讓和秦宗權的降秦,讓潁州的西面被隔斷,而秦軍又佔領著潁州西面的宿、徐,南面的壽州,他根本就沒甚麼選擇餘地。更何況,兄長給他帶來了一個很不錯的條件。李璟將授予張歸牟沈丘伯、以及第十九軍團准將軍團長。其所部兵馬和地盤,依然不變。

這樣的條件他有甚麼理由拒絕?

要說對此有此不滿的也只有尚讓和秦宗權,張歸牟的投降,讓秦宗權和尚讓搶劫了搶劫的機會。不過雖有些不滿,但李璟也給了他們補償,原定的支援物資如數拔給,還追加了一批,並且張歸牟也調拔了一批物資給二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大家也就相互哈哈一笑,不再多說了。

潁州的張歸牟降秦之後。緊接著張歸霸又說服了另一個兄弟降秦。毫州刺史葛從周,也被說服。毅然而然的接受了李璟開出的跟張歸牟差不多的條件。授予葛從周永城伯,第二十軍團准將軍團長。

雖然張歸牟和葛從週兩手下的老營精銳都不過萬人,雜牌老弱一起也沒有三萬人,但李璟依然很大方的授予了他們軍團長的職務,和新軍團的番號。

表面上,李璟一下子得了四支降軍,組建了四個軍團,對外,尚讓的第十八軍團號稱十五萬,實際上則是老弱一起五萬。秦宗權的第四軍團對外號稱八萬,實際上不過三萬。張歸牟的潁州軍對外號稱五萬,實際上老弱兩萬,葛從周的毫州軍對外號稱十萬,實際上一共只有兩萬。

四軍團對外號稱總共三十三萬大軍,但實際上他們總共才十二萬,其中的真正戰士更是只有六萬,精銳之兵甚至不超過三萬。

可有的時候,真相如何並不絕對重要。

至少,在中和三年的這個晚春,長安城裡楊復恭就已經有些憂心忡忡了。而已經被秦軍這突然發難,兵馬逼近城下的忠武鎮周岌和宣武鎮的朱全忠,則更是焦頭爛額。

汴州城裡,朱溫一張臉黑的如同鍋底,臉色難看的嚇人。

他靜靜的站在節堂的那面屏風前,屏風上掛著一副河南地圖。在那副地圖上,潁州和毫州被畫上了鮮紅的顏色,上面寫著兩個秦字。

“砰!”朱全忠猛的轉身,一掌重重的拍在舊案之上,雙眼如狼一樣的掃過眾將。

“我們失去了潁州和毫州!”他大喝,“我們失去了潁州和毫州!”

朱溫也想不到,因為沒有及時援救秦宗權,居然導致了如此惡劣的連鎖反應,弄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

潁州和毫州這兩個州,本來就還沒有完全控制在手,如今一下子徹底的失去了。失去了潁毫之後,朱溫的宣武鎮一下子就只剩下了洛陽邊的鄭、汴二州,雖然他還有他兄長坐鎮的金商鎮,還有金商唐鄧汝陝虢七州,可宣武鎮對他十分重要。潁毫一失,他的宣武幾乎就真的難有可為了。

原本,朱溫的設想中,他擁有金商、陝虢、宣武三鎮十一州的地盤,只要他們再努力點,想辦法把忠武三州給拿下,那麼他的三鎮地盤就能連在一起,甚至是把洛陽半包圍起來,到時他的地盤就能成為中原諸鎮中的一個強大的藩鎮。也正是因此,他才會在收到秦宗權的蔡州求援後,他沒有馬上回應。原本想的是借刀殺人,借機削弱蔡州,甚至讓齊軍攪亂忠武三鎮,到時等那三個都只有一個州地盤的忠武三鎮糜爛之時,他乘機出兵,擊敗齊軍餘孽的同時,順便也把忠武三鎮一口吞下。

人算不如天算,李璟居然在這個時候招安齊軍餘孽,而秦宗權這個該死的傢伙居然降秦?他可是新朝剛加封的齊王啊,難道降秦後,李璟還能給他更高的封賞?

“大帥,尚讓、秦宗權、張歸牟、葛從週四軍,下一個目標無疑就是陳州,然後是許州、汴州、鄭州、汝州、洛陽,這樣一路蠶食進逼。李璟好狡詐,居然絲毫不為朝廷拋出的誘餌所惑,反而出了一步奇招,他招安誘降了尚讓等逆賊,不費秦藩一兵一力,就已經震動中原,驚動洛陽,好狠的招數,好陰的招數。”

“招數沒有陰和狠,只有好與壞。李璟的招數,卻是十分有威脅。”朱溫長嘆一聲。他不得不承認,李璟用兵,有時確實天馬行空,總是出人意料之外。

“大帥,那我們怎麼辦?”謝瞳在一邊問,他話中的意思很明瞭,是否還要繼續先前的策略,借刀殺人,借尚讓等敵手來對付他們的鄰居忠武三鎮。

朱溫搖了搖頭,“不,我們必須救援陳州。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李璟已經插入其中,我們不可等閒視之。我們不但得救陳州,還得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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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1章 急報

芳菲四月,山西大同的桃花卻還芳菲競艷,開的正盛。

又是一年過去了,天下形勢已經大變,當初佔據兩京的黃巢已經在長安與大明宮一同浴火而亡。如今坐在長安興慶宮中那張龍椅上的,又換了一個皇帝。中原之地,一個強大的聯盟開始形成。

不過這些都不是她一個婦道人家願意多想的事情,每日里內參上看一看也就罷了。她心裡想的最多的還是她的男人。

她有過兩個男人,李克用和李璟。

和李克用之間,感情之上兩人早已經分離。尤其是當他強行帶走了她的女兒之時,兩個人更是已經情斷義絕。但在另一面,她卻又不得不還得面對這個曾經的丈夫。她身為山西總督,李克用身為河東節帥,曾經的夫妻,如今的鄰居,這似乎就是命運的捉弄。

劉氏對於李克用重返河東後,本來也向李璟提出返回燕京,不再繼續留在山西,這也是為了避嫌。不過,李璟卻對她說需要她在山西,並且一再說她在山西這兩年做的很好。對於這份信任,她是感動的。雖然與李克用曾經夫妻一場,但如今的她,全部心意則全都放在了李璟,還是她們的孩子李德林身上。李璟幾次曾經要給她名份,但她拒絕了。她覺得她的身份,並不適合接受。不過,對於兒子,她卻是同意了讓他認祖歸宗,名字寫入李家的族譜之中。

她曾經與李克用有個女兒,可惜被李克用從她身邊搶走了。如今,她全心全意的呵護關愛著這個兒子。前不久,長安的新朝廷,給李璟封賞了一連串的頭銜,甚麼天策上將等,又把李璟的兒女們都封賞一遍。在這個封賞名單之中,她驚訝的看到新皇居然封了兒子德林雁門郡王,還給了一個賜嫡出身份。這個封賞讓她心頭一直不安,李璟那麼多兒子。只有三個嫡子,結果德林在諸庶子中既非長,且母親還是沒有名份之人,居然也如王惋君所出的庶長子一樣得了嫡出身份,還是得封郡王的兩個庶子之一。

這件事情讓她很不安,她很清楚,大家族之中的嫡庶之爭的厲害。更別說如今的李璟眾子,還有著秦藩王世子的明爭暗鬥。王惋君的庶長子,於幼娘和王桂娘兩人所生的三個嫡子,這四個孩子已經捲入了爭鬥之中。她從沒有想過。自己的孩子居然也已經捲入了其中。她從沒有想過讓自己的孩子去爭甚麼世子之位。甚至都沒想過要甚麼郡王國公之位。可現在,不論她願不願意,隨著一道詔書的頒下,兒子德林都不可避免的捲入了其中。

對於如今的秦藩。劉氏看的很清楚。唐室不可改變的將頹,獨木難支。而秦藩雖然一直在東部,這幾年也是低調的發展,沒有甚麼亮明旗號,擺明車馬要反出李唐的兆頭。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秦藩雖然幾年來都未太過插手中原之事,可秦藩的勢力卻在不斷的擴張,秦藩不論軍事還是民生,都發展迅速。尤其是對大同、雁門、盧龍、義武、淪景五鎮的吞併,真正讓秦藩佔據了高屋建甐之勢。環繞渤海,鎮河北,連接代北與山東,前有黃淮。後有遼東,根基已固,形勢已成。

早晚,秦藩將取代李唐。李璟,也將成為一代開國皇帝。

劉氏雖然也是漢人,且也算是地方豪門。但她自小生於邊地,長於邊人之中,山高皇帝遠,胡漢混雜之地,對於唐室實在是沒有一般的中原士人那般對李唐皇室的忠心耿耿。唐室早已經風雨飄搖,充其量不過是大點的藩鎮而已。而在經歷了黃巢之亂,和如今的成都和長安的兩個朝廷分裂之後,這點威望就更加小了。

看著如今混亂的世道,對唐室的那份感情就越淡了。相反,進入秦藩幾年之後,她越來越欣賞李璟對秦藩的治理,也越來越欣賞他那種富民強國的理念。李璟不只一次曾經在枕邊對她說過想要建立一個更加富強的中原王朝的心思,建立一個真正的民富國強,讓四海景仰,萬邦來朝的天朝上國。這種想法是這麼的直接,毫無掩飾。

一個嶄新的王朝,只能建立在一個舊王朝的廢墟之上。

李璟要建立新王朝,那只能取代李唐。對於李璟的這份心思,她不但沒有覺得半點不是,反而覺得很對。既然李唐失德,那就當由李璟這樣有想法,又有能力的人來取代他。

想要取代李唐的人有很多,黃巢就一心想要取代李唐,事實上他也一度接近了這個目標。他攻陷了大唐的兩京,把大唐的天子趕到了西川,他在洛陽建立了大齊,在長安大明宮坐上了唐朝天子的那張龍椅。只是,黃巢曾經流竄天下,一度曾經體現了不俗的戰術水準。但他自攻下洛陽之後,其戰略上的手法簡直就是愚不可及。在長安白白浪費了幾年時光,反而越打越弱,這一切終證明瞭黃巢只是一個有點文化的私鹽販子,草賊頭目而已。除了流竄,劫掠,他並不知道要如何建立一個新王朝。

黃巢,是唐王朝的送葬者,卻並非新王朝的開啓者。

說來,曾經也在她枕邊說過無數次要建立一個沙陀王朝的李克用,戰術水平和黃巢有些不相上下。甚至李璟有一次都曾經跟她笑稱過,若單純論戰術水平,李克用並不在他之下,甚至可能還稍勝於他。但李克用和黃巢一樣,有一個致命的缺點,他只是一個有勇無謀的莽夫罷了。在戰略素養上,他和黃巢一樣都是完全不及格。黃巢是只知道流竄,劫掠,破壞。而李克用只知道猛衝亂打,十足的蠻漢。

和黃巢想要取代大唐一樣,李克用想要建立沙陀王朝的心思,也不過是一個妄想而已。李克用的想法沒有半點成功性與實際可行的步驟計劃,他只知道這樣想,卻不知道要如何去實現他。

李璟則不同,劉氏雖然與李璟在一起的時間並不算長。可不多的相處時間,卻讓她明白,李璟才是一個真正的王者。他不但有明確的目的,而且也有詳細的可行步驟,並且他還一直在向著那個目標努力。他不急。也不燥,甚至連黃巢這樣的草賊都迫不急待的只想著打下兩京,坐龍椅,當皇帝時。李璟卻按的住心思,一心在東部低調發展。

招納遊民、囤田墾荒,促興工商,發展海貿,甚至當各藩鎮都在忙著抓壯丁,加徵稅賦,多派糧餉。窮兵黷武。甚至是奢侈享受的時候。李璟卻在忙著修路鋪橋。興修水利,分田墾荒,移民實邊,征服部落。李璟有著天下各鎮最大的地盤。最多的人口,可常備軍卻一直保持著不支不多但精銳的數量,可另一面,李璟的預備役軍隊,卻十分的強大,擁有著一支可怕數量的可動員預備役。

李璟的擴張發展,一直都是在全面的發展,保持著一個很高的底限,從不去觸碰那根底限。這使得秦軍在任何時候,都在保持著進攻實力時,也依然保有著強大的防禦能力。

她曾經聽李璟說過一句話,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細思起來,這確實是秦藩這些年的發展策略。秦軍一直保持著低於他們實力的格調,低調發展,屯糧聚兵,全力發展。

黃巢和李克用這方面都差李璟太遠,甚至說如今天下諸多藩鎮,這方面都差李璟甚遠。他們大肆徵兵,加派多徵,就如同涸澤而漁,不知道甚麼叫持續發展,長期戰略。他們並不知道,爭霸天下,民心有多重要,看似飄渺虛無的民心,其實才是真正最重要的。

黃巢根本不知道建立一個根據之地的重要性,不知道如何做到不完全依靠劫掠,而是由自己後方供應後勤給養的重要性,只知道打下一個地方,把官倉富人搶掠一空,把青壯百姓都強徵入伍,然後如蝗蟲一樣的流竄到下一個地方。最後,當黃巢的蝗蟲大軍越滾越大,終於成功的奪下了洛陽和長安之後,他們最大的問題也出現了,膨脹到嚇人的龐大草賊數目,終於到了單純靠搶掠無法供應的地步了,這使得他們錯失了將李唐天子一舉殲滅的機會。最後,佔據著長安和洛陽這樣的重地,陷入進退維谷,騎虎難下之勢,最終,成也是人海戰術,敗也人海戰術。

其它的藩鎮情況也跟黃巢差不多,雖然那些藩鎮都有一個地盤,但他們卻都在用一州,甚至兩三州的地盤,維持著一支三四萬,甚至七八萬的龐大軍隊,甚至軍隊越建越多。可戰鬥力卻越來越弱,藩鎮內的強壯百姓都被徵入軍中,還有服不完的勞役,繳不完的加徵攤派,最後,民不聊生,百姓紛紛逃亡,藩鎮最後軍隊越來越多,卻越來越窮困,實力反而越來越弱。

到現在,那些中原藩鎮已經越來越顯示出窮困的現象來,河北、河南、關中、山南等地,那些藩鎮境內,往往雜草叢生,數十里都了無人煙。相反,與他們相領的秦藩,卻是一片生機勃勃的現象,許多藩鎮的百姓都逃到了山中,或者秦藩境內。

在劉氏看來,李璟得人心民望。

各藩鎮只會越來越窮困,但這些藩鎮不會接受那樣的事實的。擁有著眾多軍隊的藩鎮,最後就會如黃巢一樣,只能走上靠戰爭劫掠來解決供給的道路。黃巢已死,越來越獨立,事實割據的藩鎮們,下一個目標無疑就是富裕的秦藩了。

如何把割據統治延續下去,必然是所有藩鎮們唯一不變的思量。

做為河東境內的秦藩行省,緊靠著河東、關中,既是秦藩大本營燕京西面的重要屏障守護,同時也是秦藩將來西向出兵河南和關中的重要前進基地,劉氏知道她身上的責任有多麼的重大。

窗外桃花朵朵盛開,劉氏忽然生出一絲說不清的摻雜著懊惱、傷懷,或者其它甚麼心思的情愫。如果李璟不是秦藩國王,而只是一個邊地的百姓,他們的生活會不會單純安定的多?如此一來,她就不用整天面對著大堆的公務,甚至沒有時間照顧兒子。而她也不用為才剛出生不久,就已經被迫捲入了世子之位爭鬥中的兒子憂愁了。甚至,她也不用與李璟一別一年多,整天還得為遠在數千里之外的他擔憂。更不用去想甚麼天下,王朝這些。

她突然想起本朝詩人王昌齡的一首詩。

閏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劉氏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荊十三娘來了,也只有她才會如此風風火火,而且無人阻攔的進入她的後院。荊十三娘曾經是她娘子軍的副統領,與她一起降秦後,兩人一度分離。不過去年,李璟出征前,特別又將新建的娘子軍拔到了山西。這支重新整編之後的娘子軍被新編為朱雀軍團的新軍,擁有六個軍三萬人馬,其中有三個軍為女軍,另有三個軍為男子。這支新軍團的軍團長,就是不僅前晉升為中將銜的劉芸娘,而副軍團長,正是荊十三娘和王東。

讓只管民政的總督劉芸娘擔任軍團長,統領三萬人馬,這是一個極大的特例,也是李璟對劉芸娘最大的信任。

劉芸娘起身,門一打開,果然是荊十三娘到來。

“十三娘最近不是一直忙著訓練兵馬嗎,怎麼今天這般有閒過來?”

雖然李璟讓劉芸娘任軍團長,不過秦軍軍制,向來是總督不管軍事,因此,一般情況下,劉芸娘都只是名義上擔任軍團長之職,軍團的實際事務她都盡量的不插手。就連與荊十三娘,也多在正式場合見面,如這樣荊十三娘直接來她府中私見的情況,極少。

“李嗣源剛剛傳信於我,讓我立即去都督府議事,還特別提出讓我來通知你。”荊十三娘道。

自從上次發生了酒後的那件事情,劉芸娘對李嗣源就徹底的沒了好臉色,平時能避則避,李嗣源也是大為後悔,感嘆飲酒害人。兩人間自那以後,幾乎都沒有再單獨說過話,平時公務來往,也多是派人代傳。今日,李嗣源讓荊十三娘請她去都督府,這讓劉氏有些大為意外。

不過既然把十三娘也叫上了,那就明就不是私事。秦軍在山西行省駐紮有數支軍隊,隸屬於好幾個軍團,特別幾個關鍵險要關隘的駐軍大將,更都是李璟的門徒把守。不過,李嗣源為山西都督,都督一省軍務。雖然這個都督並沒有甚麼實權,無法真正指揮各種兵馬,但在沒有設立行轅都統指揮各軍的時候,李嗣源這個都督還是一省名義上的諸軍上司,負有協調聯絡之職。

劉芸娘和荊十三娘等一起出府,到達李嗣源的都督府時,這裡已經諸將雲集,大同城以及大同附近的駐軍將領都到了,更遠一些的守將未到,但他們留在大同辦事處的軍官們也都前來。

大廳里,滿眼都是充滿著彪悍氣息的武將們,一看就知道肯定有重大事情發生了。

“諸位!”李嗣源挾著一疊文件大踏步走入廳中,在他的身邊,幾名監察廳的情報官員緊隨其後。

廳中諸將幾乎同時站直了身體,大家一起相互行禮,禮畢,各自按職位官階入座。

“剛接到急報,咱們的老對頭李克用已經出兵攻打代州了!”李嗣源洪亮而又急促的聲音響起,劉氏有剎那的失神,然後心中長嘆一聲,一直猜測到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李克用就是個傻瓜,十足的莽漢,他難道真的以為李璟不在,山西就會空虛嗎?她掃了一眼廳中的諸將,不由的冷笑了一聲,李克用,終是有勇無謀,難成大事之人!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3 23:17
第952章 征服

立夏的清晨,渤海上京龍泉府的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

這對於上京一帶的部族聯軍右路軍來說,這不是一個好現象。立夏到來,渤海地區也意味著漫長冬季的結束,春天雖然珊然來遲,但最終還是來了。大地回暖,冰河解凍,帶走了冰雪與嚴寒的同時,也意味著春汛到來,河水上漲,沼澤恢復,上京的右路聯軍,也失去了最後的撤離時機。要想離開,起碼得等到九十月才行了。這也就意味著,在這漫長的接下來半年時間里,他們只能和秦軍對峙到底。

不過,立夏的到來,對於秦軍來說,卻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立夏,中原已經春季結束,進入夏季,但對於渤海,特別是渤海的北方而言,這還剛剛結束了漫長的冬季,開始進入春季而已。春暖花開,冰消雪融,這就意味著,渤海戰場上貓了一冬的秦軍將士們,終於不用整天都面對著那一鍋鍋的各種魚做成的主食了。在冬季,後方運輸補給困難,秦軍更多的食物其實都大部份是自給自足,就地補給。渤海農業雖然也還算是不錯,可經過這幾年的戰爭也早衰退了。不過,渤海之地,卻也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這裡本來是一個漁獵之地,靺靺人以前是半農耕半漁獵部族,這裡的漁獵資源十分的豐富。

秦軍有著極為先進的捕魚技術,和捕魚的工具。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季,可是照樣能夠進行冰下捕魚。在那幾個大湖和巨大的冰河下面,秦軍專用的捕魚隊伍。帶著他們從後方帶來的大魚網。每天的收穫都十分驚人。去年創造出單網捕魚紀錄的第九軍團的捕魚隊。就用一張七百丈長的巨大漁網,在湄沱河裡,用了九個小時,砸冰開洞,一網捕撈到了整整十五萬斤的魚,用那大網眼的巨網,在經驗豐富的靺鞨魚把頭的指點下,一次就捕撈到全是五斤以上的大魚兩萬多條。

可以說。正是渤海地區豐富的漁獵資源,讓秦軍在渤海的駐守不那麼困難。

用句通俗點的話,渤海之地,尤其是在北方的地區,那真是棒打狍子瓢舀魚,在這裡,食物並不是最大的困難,唯一限制著部隊的就是寒冷,防寒和如何在低溫天氣中行軍作戰才是最大的困難。幸好,秦軍這幾年大力發展種植棉花。秦軍將士裝備了許多棉祅皮袍,使得哪怕是從江淮之地來的士兵。也能抵禦寒冷。尤其是在這個冬季,那些部族軍都龜縮不出,使得秦軍也安然的又度過了一個冬季。

如今,春回大地,吃了一冬天的魚的秦軍將士們都高興起來,隨著江河解凍,春汛到來,已經有小半年沒有見到的水師補給船終於又一次乘風破浪出現在大家的面前了。

在德里鎮邊的黑水河碼頭上,李璟正率領著城中駐守將士站在碼頭上等候著水師艦隊的靠岸,這一次,水師艦隊不單單是運送了第一批補給物資前來,同時,他們還將承擔一個重任。在卸下補給之後,這支艦隊將要載著李璟和由靺鞨、室韋等降軍組成的新編第二十二軍團的三萬余部族軍,以及李璟的近衛六軍組成的禁衛軍團五萬人,加上水師和水師的陸戰隊,共計總共十萬人員,一起順著黑水河一直殺向北方黑水部落的後方老巢。

黑水部落聯盟,下面有九大部族,分別是黑水部、鐵利部、拂捏部、越喜部、虞婁部、思慕部、窋說部、莫曳皆部。

從湄沱湖一帶的虞婁部、鐵利部,一直到最北方,後世的庫頁島上的窟說部,黑水部落聯盟地盤極大,但一直都是漁獵而居,聯盟十分鬆散。並且,黑水部族與渤海人,甚至是契丹、室韋、奚等人最大的區別,也在於他們是北方唯一一個結辮發的部族聯盟。他們的外表裝束和其它部族區別極大,他們皆結辮發,上面還會綁野豬牙,頭上戴皮帽子,並且會插野雞毛,與其它部族有顯著區別。

這是一個堅持著漁獵的部族,彪悍野蠻,但有一個極大的弱點,那就是他們雖然能全民皆兵,但在惡劣的東北地區生活,人口一直不多。相比起已經立國二百餘年的靺鞨同族的粟沫靺鞨人的積極學習中原文化,改行農耕,到如今容納各族,擁有六十多萬戶,包括奴隸僧侶等人口達到近五百萬口的渤海國來說,黑水部落九大部族加一起的人口,也不到一百萬。

如今黑水部族全員動員與渤海人開戰,前後有差不多二十萬青壯老少都被徵召到了渤海前線來,他們的後方,空虛無比。可以說,除了一些婦孺,黑水聯盟的後方根本沒有甚麼軍隊。

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當他們一路打到了上京之後,會有一天,還會有人能去抄他們的後路。

李璟就喜歡出其不意,而且他們更想不到,到現在,李璟已經把渤海和黑水邊境上的鐵利、拂捏、虞婁三個黑水聯盟的部族幾乎都已經征服了。李璟最初征服了在上京府後面的那些駐軍,然後誘降了他們,並且讓這些部族去勸降他們的族人,最終,李璟把這三大部族都拉了過來。

如今,李璟以三大部族的三萬戰士組成的二十二軍團為開路先鋒,然後帶著自己的禁衛軍團,並不走那些難走的道路。而是直接乘坐戰艦,在那寬闊的黑水河裡順流而下。李璟並不需要一一去征服那些在密林深山中的所有部族村莊,李璟需要做的只是順著黑水河,把幾個部族的大型聚居地,尤其是黑水部族的大都督府給攻佔就足夠了。

春汛時的黑水河流域是危險的,到處都是爆發的春汛上漲的河水和無數的沼澤陷阱,但對於秦軍來說,他們有無數的戰艦。春汛使河水大漲。反而可以讓他們的戰艦越發的如魚得水。他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前進,遠超乎部族人的想象,千百年來,他們居住在這一片地區,還從沒有遭遇到這樣的敵手。

“大王覺得這一步棋可行嗎?”公孫蘭看著那些已經紛紛換上了整齊的赤紅秦軍戰袍,拿著制式的秦軍刀劍長槍,可卻一個個前面腦袋剃的精光,後腦勺卻偏偏又還留了那麼一小撮的頭髮。結成一根又長又細的辮子,用數種顏色的絲帶綁著,還綁著野獵牙的部族軍們,就總覺得有些不太適應,“這些辮子野豬看的總不舒服,這些人可靠嗎?”

“這不過是他們的部族習俗罷了,只要能為我們所用,暫時可以不必計較這些。等將來我們在這裡建立了穩固的統治之後,也可以下令,所有部族不得留辨子。給他們下道命令,留辮不留頭。留頭不留辮,到時自然也就沒有人留了。”

李璟叫過張自勉、林威、王重、李存孝這四個軍團長。

“我帶走近衛六軍五萬人,還有二十二軍團和水師以及虎鯊軍團共十萬人去抄黑水部落的老家,你們四人帶著剩下的十五萬人留守。如果我所料不差,等我們把殺到黑水部落的老巢消息傳回中京後,右軍聯軍統帥,黑水聯盟的大都督阿固郎肯定再也坐不住,如果我們判斷的不差,到時阿固郎肯定會率黑水部族軍離開上京,試圖返回部落。我需要你們守好防線,阻擊他們。等那個時候,他們有家難歸,上京又將被我們收復,那時這右路軍將不戰自潰。”

“殿下請放心,只要他們敢離開上京那個龜殼子,我們就讓他們一舉覆沒在那水河邊,一個也不放過。”李存孝大聲道。

“不!”李璟搖了搖頭,“攔住他們,不放他們返回即可,不必和他們硬拼。我們需要做的是先引他們出洞,然後順勢把上京等地收復。再把右路軍圍在鐵利府德里鎮下,等我把他們的老巢破了,到時咱們再來勸降他們。”

“秦王打算觀降他們,只怕很難啊?”王重道。

“只要我們的計劃成功,到時這右路大軍既失老巢,又失了上京的駐地,被困在德里鎮下,你覺得他們除了投降,還能如何?”

細雨紛飛中,李璟告別諸將,與公孫蘭、梅根和茱麗等登上戰艦。幾個女人堅持不肯留下,說要返回中原生孩子。李璟也無奈,不過想想,這一趟有十萬兵馬相隨,應當不會有甚麼意外,也就答應了。反正,李璟也是打算一路順著黑水攻過去,最後直接出海,從海上返回中原。

當天,李璟率十萬兵馬,登上水師艦隊,從松花江順流而下,出鐵利府,進入懷遠府,然後出懷遠,從那裡進入黑龍江,一路上,沿黑水而居的諸黑水部落,都受到了狂風暴雨一般的打擊。

在三萬辮子軍輕車熟路的帶領下,那些沿岸以及一些支流上的部落村莊集鎮,都遭受到了打擊。

李璟的命令很簡單,要麼臣服,要麼滅亡。

不肯臣服的,那些部族首領都被斬殺,部族男女全部俘虜,充做了奴隸。投降的,也被暫時的離開村子,帶到了沿著黑龍江黑河建立的一個個臨時的碼頭集鎮中。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男子,都被暫時調入了二十二軍團。李璟並非真的需要這些兵,這樣做,不過是對黑水部族聯盟的一次釜底抽薪而已。沒有了男子,這些部族就被抽掉了脊梁骨,後續派來接管這裡的工作就會輕鬆的多。

在這順河而下的攻擊行動中,一開始部族抵抗還很強,但在李璟有意縱容了二十二軍團的辮子軍對同族們的血腥鎮壓屠殺之後,其它那些聽到風聲,見識到秦軍凶猛一面,且本身就已經虛弱無比,沒有多少戰士留守家中的大小部落村莊,紛紛老實無比的臣服了。李璟對此早有所料,黑水聯盟是個野蠻與落後的漁獵部族,一味的和他們講仁義道德,是沒有用的。唯有向他們展示強者的力量之後,他們才會知道畏懼。

越往下游走,辮子軍團的兵就越多了起來,等李璟到達了黑水部落的中心之地。黑水都督府的勃利州之時。李璟的辮子軍已經達到了八萬之眾。這支辮子軍更多的可以算是一支童子軍,因為青壯早被徵走,連老年都很少,村莊中剩下的多是些六十以上的老頭,那些人李璟也懶得再帶走。結果十五歲以上的少年也基本上沒有了,最後有些不甘心又想表功的辮子軍們乾脆把十歲以上的少年全都帶來了,李璟看了看那些少年,也許是特殊環境之下的原因。這些少年長的都很是強壯,遠超中原的同齡人,哪怕一個十歲的孩子,都會騎馬射箭。最後,李璟把這些少年也全都帶上了。他有了一個新的想法,就是把這些還年少的鞨鞨人帶回中原,給他們秦藩新式教育,將來再讓他們返回靺鞨,做為他統治東北靺鞨地區的先鋒。

勃利州是靺鞨大都督府的駐地,唐初賜封黑水部落聯盟的首領為大都督。建立大都督府,然後又以黑水部族聯盟的九個部落為州刺史。以設一州,實行羈糜統治。勃利州在這幾百年里,一直是黑水部的中心,也是整個聯盟的中心,算是一個比較繁華的地方,修有一座山石壘就的周長八里的城池,雖然這在中原只是一座小縣城的規模,但在渤海,這卻是方圓千里內最繁華熱鬧的城池,最熱鬧時,城中有數萬人口。

李璟到達城下時,這座就建在黑龍江與烏蘇里江匯聚之處南岸的勃利城,早已經敞開了城門,放下了吊橋。早在三天前,秦軍到來之前,二十二軍團的辮子軍先鋒們斥侯們就潛入了城中,然後半夜突起發難,控制了這座只剩下了三百名部族戰士守衛的城池。

在勃利城休整了三天,李璟留下了一支分艦隊和水師陸戰隊虎鯊軍團的一個廂,並留下了一個軍五千辮子軍駐守此地。隨後李璟率部繼續順河而下。

思幕部、莫曳皆部、郡利部,一路上,李璟的大軍,將一個個黑水部落征服,有辮子軍提前進入各部落地盤上,散布著各種關於秦軍如何威武等等的消息,各部落都沒有甚麼抵抗,往往李璟的軍隊只攻擊了沿岸不多的幾個集鎮,其餘更遠處的部族村鎮就主動的來請降了。面對著一支前所未有的大軍到來,他們惶恐、顫抖,許多人都相信了那些傳言,認為出征的部族戰士們都死在了渤海,要不然,遙遠中土的秦軍怎麼可能一路殺到了這裡來了?

要知道,他們與渤海鬥爭了幾百年上千年,以往,渤海人都從沒有打到這遙遠的東北部來。

七月,李璟的艦隊滿載著秦軍禁衛軍團、水師陸戰隊虎鯊軍團,還有辮子軍團的第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三個軍團的十五萬靺鞨的男子、少年、少女、年青婦人等到達了出海口。

黑水九大部族,李璟已經一路征服了八個,最後一個窟說部,就在出海口東面海上的窟說島上,也就是後世的庫頁島上。窟說部守著巨大的海島,但實力卻極小,所有的人口加起來不過五萬余人,部族戰士也很少,且大多被徵召去了渤海。李璟只是派了幾支分艦隊帶著陸戰隊從數處登陸,只用了半個月,整個小島上的窟說部,就完全臣服於李璟了。

八月,龐大的水師艦隊再次揚帆起程,時隔一年半,李璟終於起程返回中原。來的時候,他帶來了二十萬戰士,十萬民夫。回去的時候,他同樣帶走了三十萬人,不過其中黑水靺鞨的男女老少,就有二十萬之眾。這一次,李璟可以說是把黑水部最後的一點秧苗子都帶走了。只要能順利的把阿固郎的那支黑水部族軍隊給圍住勸降,整個黑水部都從此在他的掌控之中,徹底的臣服於他。

“黑水流域這塊地盤,距離中原如此遙遠,值得大費干戈來謀奪他嗎?”

天狼號旗艦的甲板上,梅根問道。在她看來,這裡太遙遠且偏僻了,而且氣候如此寒冷,這裡簡直就是一個原始的世界。要經營這裡,代價太大。

“這裡值得擁有,你們別覺得這裡野蠻原始落後,可這裡卻有著最肥沃的黑土地,雖然寒冷了一點,可我們有棉花,有煤炭,而且這裡有著充足的木材,防寒不是問題。只要能征服這裡的土著部族,把他們移走一部份,再移民實邊,有官方主持開發,相信我,這裡會從一塊苦寒之地,最終變成一個黃金之地,一個關外糧倉。而且,經營這裡,不僅僅只是從這方面考慮。我們的重心在東部,在河北,山東,如今我們開發遼東,也是做為河北的屏障。而征服開發靺鞨,實際上,也是為了整個秦藩的戰略安全。唯有東北安全,整個河北才能成為我們的核心區,燕京,才能成為真正的大本營。我們才能從此,安然無憂的向西、向南推進,開疆拓土,為子孫萬世,打下一個大大的江山!”

梅根雖然並不全明白,但還是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你批點錢,我們水師要在這裡打造一個水師基地,牢牢的守著黑水入海口。”

“嗯,我計劃在海參崴建立一個主基地,駐紮一支艦隊,然後在黑水入海口這裡建立一個前進基地,駐紮一支分艦隊。你回去後擬一個需要的表單給我,不論是人員物資錢糧等需要的,我都會優先拔給你們的。”李璟看了看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看來孩子是等不到回中原再生了,估計在半路上就得生,你是不是就留在這裡生。”

梅根毫不猶豫的拒絕,“海上生就海上生,在海上出生,這孩子將來一定會是一個水師元帥!”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3 23:18
第953章 得之桑隅,失之東隅

靠山吃山,靠海就吃海。

三十多萬人的艦隊,糧食消耗也是極大。李璟從黑水河口出海時,並沒有攜帶多少糧食。對於李璟來說,從中原運到渤海的每一粒糧草都彌足珍貴,因為路途太遠,運輸消耗極大。不過這也並難不到秦軍,一支龐大的艦隊走在海上,他們並不擔心糧食。大海裡有他們需要的一切,秦軍的水師是這個時代最強大的水上軍隊,同時也是這個時代最為強大的捕魚隊。

為運輸艦隊護航的水師戰艦,在海上發揮了他們的第二手本事,捕魚。

每天,水師的戰艦都在航行護衛的同時,捕撈起一網網的魚,這些捕撈的海獲不但完全滿足了三十餘萬人的海上需求,甚至還有剩餘用來製作魚罐頭。

在海上,李璟每天的早上都是從一碗由各種海鮮做成的海鮮粥開始的。這也是李璟難得的休閒時光,海上行程,雖然也偶有風浪,可艦隊的船員們都是極為經驗豐富的,他們走的很輕鬆。既不需要每天騎在馬上跋涉,也不需要風餐露宿,白天在甲板上曬著秋天的太陽,晚上在船艙里陪著幾個女人聊聊天,偶爾也與侍從室的參謀們一起談談戰略戰術等問題,或者乾脆與侍衛們一起參加釣魚、或者拉網。

這樣的難得的輕鬆休閒的生活,就好像是一次極為難得的度假,更如同一次蜜月之旅。

起碼,這種舒適輕閒一直持續到了九月。

九月,艦隊繞著海岸航行。回到了海參崴。

艦隊在海參崴停靠。進行補給與維修。吃了一個月的魚,他們迫切的需要在海參崴補給一些其它的糧食,特別是需要些新鮮的蔬菜和水果,最起碼也得有一些豆子,好在船上發豆芽。海上長途航行,如果長期沒有蔬菜水果補充,就極有可能患上敗血症,因此。食用水果蔬菜以補充維生素是必須的。況且,在海上飄了一個月,李璟也基本上與外面的世界隔絕,他迫切的需要知道如今渤海戰場與中原的最新局勢。

一下船,李璟的侍從室就迅速的開動起來,最快的效率展開工作。

李璟的面前很快堆起了無數的文件和報告,不過李璟最先開始的還是讀報紙。

不過卻是由侍從室幫他過濾篩選一遍了的,每份報紙上重要的信息被標注起來,李璟一面讀報等待侍從室把更新的更重要的情報匯總起來,同時也能從報紙上得到更多更全面的消息。

匆匆的瀏覽起來。李璟一目十行。隨著秦藩在報業上的先驅帶動,如今的報業十分的繁榮。甚至有些畸形。特別是在秦藩,隨著造紙術和印刷術以及驛站系統的迅速發展,催生了報紙的繁榮。大量的產業工人,以及新式教育迅速普及開來的掃肓,讓秦藩擁有了最高的識字率,同時也使得報紙更為繁榮。大報小報有無數家。百姓們也喜歡看報,不論是官員還是文人,或者士兵以及普通百姓,大家都喜歡看報,喜歡從報上得到那些大事小事。

甚至連監察廳的情報部門,也利用報紙暗語傳遞各種情報。

李璟先看的是普通報紙,上面雖然都是些民生之類的小事,一些大的事情也是真真假假,可他想看的也就是民生之類的事情。從報上可以得知,今年各地豐收,尤其是秦藩關內的河北山東黃淮之地,獲得了大豐收,甚至是夏季兩季大豐收,水稻收穫喜人。關外雖然主要農作物麥子只有一季,但也獲得了收穫。這個消息讓李璟心裡大為高興之余也松了一口氣。

打仗打仗,打的還是後勤供給。若是今年欠收,不但會影響到戰事,而且會讓剛剛恢復點起色的秦藩民生陷入困頓。李璟不是其它的藩鎮節帥們,只想著窮兵黷武,李璟控制著一個強大的藩鎮,必須得保證治下的富裕強盛,先內而外,只要內部穩固了,才能對外無往不利。如秦藩這般強大的藩鎮,外部已經很難摧毀他們,真正能摧毀如此強大藩鎮的,也只有來自內部。

其它的許多報上消息,也都還不錯,總之,讓李璟擔心的秦藩並沒有發生甚麼壞事。

這讓李璟松了一口氣,開始端起已經涼了的茶抿了起來。

喝完一本今年的明前龍井,又吃了幾塊新打的桂花製作的桂花糕,李璟才拿起另一邊的內參等幾份登載著更多重要消息的內部報刊。這幾份報紙上就少了許多生活的氣息,普通人的熱鬧,多了幾分嚴肅。李璟看的很慢,認認爭爭的看著被重點圈起來的那些部份,花了好半天時間才看完。

等他看完後,侍從室已經又抱來了一疊文件,卻全都是他們剛整理出來這幾個月的重要事務的簡報。

“直接念述吧!”李璟揮了揮手,看了大半天的報紙,他眼睛也有些疲倦了,他乾脆把身體都仰在了軟椅上,換了個舒適的聆聽姿勢,眼睛半閉著。

“是!”

“第一條消息,李克用在五月向山西行省發動了進攻,這次進攻,李克用聯合了振武、天德、保大、定難、成德、魏博、河中、河陽共九鎮,同時向山西、北平、河北、山東等地發動了進攻。幾乎是同一時間,河南的朱全忠則聯合了周岌、鹿宴弘、朱存、李全忠、韓建等九鎮,增援陳州,並進攻蔡州、淮西、潁毫諸州。”

這些消息李璟剛剛已經在報紙上看到了,不管是普通的報紙還是內參上,都有報道此事。這兩支聯軍,共十八個藩鎮向秦軍的進攻,被天下人認為是長安的新朝廷與李璟關係的破裂,雙方正式的戰爭開始。特別是那些秦藩以外的一些報紙,更是有鼻子有眼的報道,說之所有會有十八路諸侯進攻秦藩。最大的原因是李璟拒絕了長安天子請立其長女為皇后的要求。並且說李璟之所以會拒絕做皇帝的泰山嶽父。是因為李璟如今羽翼豐滿。準備篡位謀朝,自立為帝。他們甚至還拿出了一些證據,其證據就是如今許多原朝廷有名望的文武臣子,甚至是一些天下有名望的門閥貴族們,都接到了李璟的邀請,奔赴燕京。據說,他們就是去燕京,準備參加李璟的登基大典。

不過儘管那些報紙上議論紛紛。十八藩鎮也同時向秦藩發動攻勢,但長安的朝廷上卻沒有正式的表態。楊氏兄弟至今,沒有對進攻李璟一事發表過任何的言論。對於十八鎮的軍事行動,他們似乎採取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李璟只是稍稍一想,也就知道了這個結果的原因。

楊氏兄弟的態度表明,他們一開始並不想這麼快和秦藩戰爭的。他們提出立李璟之女為皇后,就是想要爭取更多時間,以加大對新朝廷各藩鎮的控制。但事與願違,李璟毫不猶豫的否決了他們的提議,並打破了他們的緩兵之計。直接收編了黃巢的余部,並且很快策反了河南的三個藩鎮。在幕後指揮他們向陳許進攻,直插新朝廷的洛陽背後,震動中原。

不過如何,李璟反應強硬,加上李璟並沒有隱瞞他請各方有名望之人前往燕京,商議立新帝之事,這更使得楊氏兄弟別他選擇,只能提前和李璟翻臉。但另一方面,他們又不想把事情弄的沒有半分退路,因此才暗中縱容,甚至是策劃了這次的兩路十八鎮進攻,但他們卻又完全沒有公開的表態。這樣做,就是想先在軍事上取得上風優勢,然後迫使李璟返回到談判桌上來。

對於秦軍的軍力,楊氏兄弟還是很忌憚的,他們現在想做的,只是想趁李璟的主力在關外之時,先逼迫李璟承認長安新朝廷,如此一來,今後就名正言明,同時又能贏得更多的準備時間。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這場戰爭一開始就有些奇怪。

說是聲勢浩大,也確實很大,十八個藩鎮分成兩大集群同時進攻秦藩,可在另一方面,這次的戰事又打的有些不溫不火。

南面集群,他們更多的是在救援陳許二州,試圖奪回蔡、潁、毫諸州,秦軍這邊還是以新招安的四支降軍為主力,然後楊行密和徐泗行營派出一支兵馬增援,雙方大軍在陳許一帶打的有些不溫不火,大半年來,戰事還在膠著,沒有半點進展,就如同一個大泥潭一樣。尚讓、秦宗權、葛從周他們固然沒有攻下陳州,朱全忠、李全忠他們也沒有擊退秦軍。

而在北方,卻不是會戰,而更多的是多路出擊,各鎮也不是打強攻戰,而是一場劫掠戰。他們攻入山西、河北、山東、北平四省境內,沒有去攻城奪寨,反而完全是進行劫掠,就如同是塞外草原部族入侵一般。而且他們的目的性很強,這次入侵,並非普通的劫掠,而是直接奔著北方的麥收時節出兵,直接去搶割剛剛成熟,正準備收穫的那些麥子。

北方的九鎮集結大軍,帶著大量的民夫前來割麥。所過之處,如蝗蟲席捲,顆粒不剩,只留下短短的麥茬,連麥桿都給帶走了。

他們搶割麥子的同時,還在劫掠。凡是大一點的城寨他們都並不攻擊,但在城寨保護之外的村莊,則都被洗劫。

秦軍各省駐軍都有出擊,但他們並不戀戰,四處出擊,得手就走。秦軍四下應戰,但終究不敢過於追擊,以防在野外被優勢的敵軍給伏擊。如此一來,北方夏收損失很大,山西、河北、北平、山東四省的邊境上,夏收損失了至少三成,還有兩成左右遭到損壞。許多邊境的村莊毀於戰火,有超過十萬人被掠走。

此後,九鎮繼續採取這種在邊境上的劫掠戰術,各地駐軍因為主力在北方,主要防守在邊境上的一些重要關城隘口,不敢大規模野外浪戰。這樣的結果是雖然北方四省並沒有丟失一寸土地,一座城池,可邊境線上,卻損失慘重。

特別是剛剛過去的秋收,雖然這次各省駐軍加強了防禦,還徵召了不少的預備役,但面對著四處侵襲的諸鎮軍隊,還是一樣損失極大。

李璟直接打斷了侍從參謀還要繼續往下念其它消息,黑著臉緊捏拳頭,喃喃道:“為何不反擊?”

侍從參謀小心的道:“這是留守聯席會議商議的結果,秦王和大軍不在關內,同時面對十八鎮的進攻,留守會議最終選擇的是防禦策略。”

“防禦個鳥!”李璟氣的大罵,“老子帶走了幾十萬軍隊不錯,可他們就不會全民動員預備役?嗯?把預備役動員起來,甚至只要動員一半,就能有幾十萬人馬。況且,河南的戰場是在對手地盤上打的,真正要員反擊,也不過是在北方四省,對付的也只是九個藩鎮的軍隊而已。他娘的,這群傢伙,在怕個鳥啊。難道幾十萬秦軍,還打不過幾個藩鎮的進犯?要知道,這可是在我們的地盤上做戰,他娘的,丟人。”

李璟真是氣的拍桌子,他走時,先後帶走了不少的兵馬,可其中大多數還是從關外幾個省調集的。當時考慮的就是這樣的事情,怕萬一其它藩鎮趁火打劫,可以使秦軍有反擊之力。可是現在,關內還有這麼多的軍隊,特別是他策劃招降了河南的尚讓、秦宗權等人,這幾支降軍進攻陳州,一下子讓九個藩鎮不得不釘在了河南戰場上。

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當李克用等九個藩鎮從各個方向向秦藩北方進攻之時,留守的聯席會議居然還是選擇了保守無比的龜縮防禦,這讓李克用等如入無人之境,在邊境上大肆搶劫。

這簡直就是恥辱,所謂的不失寸土,不失一城的結果,在李璟看來,就是徹頭徹尾的失敗。

損失十萬人口,無數村莊被毀,大量的糧食被搶,這樣的結果,已經毫無疑問是秦軍在輸特輸了。

“馬上通知水師,調一支分艦隊出來,孤要立即返回燕京!”聽到中原如此的局勢,李璟是一刻也不能再等了。他需要立即返回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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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4章 臣服

從中原腹地到關外東北的上空,到處都瀰漫著戰爭的烏雲。

燕京留守聯席會議的保守策略讓李璟很是氣惱,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留守的班子雖然進取不足,保守有餘,但也起碼維持住了關內秦藩的現狀,哪怕是被李克用等九鎮聯軍不斷襲攏邊界,可他們穩守邊城,使得李克用等一心想著引誘秦軍出擊野戰的計劃落空。最終,九鎮的進攻,成為了強盜的搶劫,造成的麻煩不小,但秦藩並沒有受到甚麼真正的傷害。用侍從參謀的話說,留守聯席會議確實做到了不失寸土,不失一城。

不過這樣的結果,李璟肯定是無法滿足的。在李璟看來,秦藩有最精銳的部隊,有最健全的預備役,尤其是在實行義務兵制,退伍兵制和職業兵制相結合後,秦軍每年都有幾萬十幾萬的退伍軍人,充實到預備役中去。在李璟看來,李克用等九鎮聯軍名頭雖然很響,可他們頂多只是一次鬆散的聯盟,並非合兵一處,而是在上千里的戰線上四處出擊。表面上,他們是四面侵襲,可在李璟看來,這卻是敵人兵力分散,完全可以各個擊破的大好時機。

只是這陣氣惱沒過多久李璟也就消掉了很多,他也知道,從另一方面來講,留守會議的保守策略也並沒有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畢竟留守會議主要是一群文官,武將方面,缺少真正能拍板的人物。而且他自己走時,所設立的這個留守會議,本身也就限制了武將集團的地位。這樣做對於後方內部穩定固然起到很大作用。但也因此在面對諸鎮進攻時。導致沒有足夠威信的武將出來主戰。

再退一步來講,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十八鎮南北同時進攻的同時,還能保持著強大的自信的。尤其是李璟帶著足足四十萬大軍遠徵遼東的情況下,主力大半在數千里之外遠徵做戰,面對著南北十八路藩鎮的進攻,敢於反擊的,還真不多。他們不得不考慮一個現實的結果,如果選擇防守。秦軍雖然會有損失,但損失在可承受範圍之內,卻可以保證秦藩關內長達幾千里的防線的穩固,禦敵於國門之外。可如果選擇出擊,卻是會有好幾種結果。最好的結果自然是秦藩勝利,大敗敵軍。中等結果則是相互對峙僵持,這樣的結果一時不會有麻煩,但卻會嚴重加劇秦藩的負荷,秦藩無法同時為上百萬軍隊作戰提供充足供給。就猶如一張弓崩的太滿,終會有折斷的危險。而最可怕的結果則是反擊失敗。結果門戶洞開,防線失守。讓敵軍衝入秦藩內腹地區。

一直以來,秦軍最主要的軍事策略就是守外虛內,重兵雲集於漫長的防線上,但在內線,軍隊卻不多。尤其是在大後方,更是防守力量不足。一旦外線被突破,對秦藩來說,後果是難以承受的。

李璟發過一陣火,漸漸冷靜下來,通盤的重新考慮了一遍整個局勢,最後也不得不承認,留守會議的決定雖然不是最佳的,但也是最穩重的。

很快有一個好消息報上來,讓李璟心情變得舒暢了許多。

在他率艦隊橫掃黑水九部落的稍後,在監察廳的運作下,上京聯軍右路軍主帥,黑水部落聯盟大都督阿固郎終於收到了一個可怕的消息。他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早已經繞到他們身後,堵住他們去路的秦軍,這回來了一招更狠的,直接乘坐戰艦,在那些已經投降的部落軍的引導下,殺入了他們的大後方老巢,黑水之間的諸部落村鎮。

右路軍的副統帥,契丹北院大王耶律綰思苦勸不止,最終阿固郎還是沒有頂住黑水九部落首領們的要求,各大部落還掛著當初唐室賜封的都督銜的首領們,聽到後方的傳來的消息後,沒有一個坐的住。他們在這裡打了幾年的仗了,早就想著回家了。但先前一直被契丹人和阿固郎承諾著,再堅持一陣就能滅掉渤海,就能分得無數的奴隸和牛羊錢財,那些美麗的誘惑讓他們堅持了下來。可如今,這樣的誘惑再也無法讓黑水聯盟的戰士們相信了。

他們變的狂燥和桀驁不馴起來,經常搶劫、姦淫、甚至是不同的部族之間,不同的村鎮之間戰士們相互群毆,以此發洩心中越來越大的壓力和不安。如今,聽到家中的這些不好的情況後,他們終於爆發了,一至要求回家。甚至軍中開始出現了開小差的情況,很多戰士擅自離隊,直接回家去了。還有不少直接是整隊整隊的開小差。部族兵的編制基本上都是按部落來編,大的部落組成一個萬人隊,然後下面小點的部落組成千人隊,幾個村莊組成百人隊。原本這種傳統的編制,讓部落戰士們作戰時更加熟悉,甚至不用選用軍官,不需要特別培養默契。但是現在,這卻成了他們開小差的方便,由同村組成的百人隊,由小部落組成的千人隊,他們在村長、部落首領的帶領下,直接就擅離返家了。

那些千夫長、萬夫長們都焦頭爛額,繼續這樣下去,他們的戰士就會跑光。而且他們自己也一心想著返回了,阿固郎最後也不再理睬耶律綰思的勸告,他手下人都要回去,他再堅持,這個大都督也就不好當了。

阿固郎直接帶著他的黑水聯盟九大部落超過十萬的大部隊開始北返,離開上京。耶律綰思還想要保住上京,勸室韋部落聯盟的人一起留下。可是室韋人只是繼續堅持了十天,就也立即在一個黑夜裡,直接甩下了契丹和和那些依附契丹的小部落聯盟的人,也一聲不吭的跑了。

黑水聯盟和室韋聯盟的人一起,在右路,契丹和其它小部落加一起也沒有剩下多少。最終。耶律綰思不得不承認現實。右路軍不攻自潰了。在發現中京的秦軍防線上不斷有越來越多的偵騎接近的時候,耶律綰思終於也無奈的帶著人撤離上京。

接下來的事情如李璟預料的一樣,急著北返的黑水部落軍在德里鎮遭遇到了秦軍的伏擊。秦軍的戰術毫無新意,先是伏擊突襲,然後詐敗撤退,引誘歸心似箭的黑水戰士追擊,然後又是伏擊,但這次伏擊的人依然不多。秦軍依然詐敗,如此,秦軍三日之內連敗十八陣,黑水部落軍一天之內追擊了一百二十里。整個黑水大軍都追亂了,最後,他們終於追到黑水要塞前,被秦軍一步步的引入了地形獨特而險要的山口,真正的秦軍伏兵終於四面殺出,張自勉、林威、王強,四大軍團長領兵十萬將十餘萬黑水部落戰士圍在了山口的險要峽谷內。

這是十面埋伏!

黑水部落一開始還以為這不過是又一次一衝即破的伏擊罷了。可當他們勇猛衝鋒突圍之時,卻遭遇到了上千門飛雷炮和數百架投石車。以及數不清的強弓勁弩的攻擊。

自東北戰事以來,這還是數方勢力之間,最強的一次會戰,最大規模最激烈的一次激戰。

炮響連天,箭如雨下,一個又一個的強壯黑水戰士被無情的射殺在谷內,屍體堆積如山,血漿甚至匯聚起來漫過腳背。

七天七夜,阿固郎指揮著黑水部落髮動了無數次的突圍,但秦軍儀仗著早就預設好的險要戰場,依靠著積攢已久的火器,和無數的弩箭,無情的粉碎了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拼死突圍。

為了防止夏日屍體腐爛發生瘟疫,被圍在谷中的黑水戰士們每天都在不斷的焚燒著同族們的屍體,屍體的惡臭瀰漫方圓百里,滾滾的濃煙摭天蔽日。困在谷中的黑水戰士們早已經斷糧,每天靠宰殺戰馬為食。但七天過後,戰馬也將斬殺精光。

他們還指望著室韋聯盟和契丹聯盟的人來救他們,可惜室韋聯盟和契丹人雖有心救援他們,卻被隔絕在戰場之外的百里之外,根本過不來。

第九天,秦軍派出了使者進入山谷。秦軍使者下達最後三天期限的通牒,讓他們限時投降,否決就要徹底的把谷內十幾萬黑水人剩下的十萬也要全部圍困而死,同時,秦軍使者又帶來了從黑河流域各部落來的靺鞨人,向他們傳達了如今黑水各部落的真實情況,並且提出了他們投降的優待條件。

秦軍的使者離開之後,一連兩天,山谷內的黑水戰士都沒有再發起那自殺式的突圍攻擊。

第三天,最後的通牒時間終於到了。

就在行營內的秦軍諸將以為黑水靺鞨人要決一死戰之時,山口卻出現了一隊黑水騎兵,不過數量卻很少,而且他們按約定打起了白旗。

黑水部落投降了,阿固郎帶著其餘八大部落的都督們,一起隻身出谷,來到秦軍行營,向秦軍主帥林威獻上了各自的佩刀,然後割破手掌,喝下血水,起誓從此降秦,永不背叛。

林威接受了這一套儀式,並最後提出了秦軍的條件,所有黑水戰士,二十歲以下,五十歲以上者,在德里鎮中接受為期三個月的思想教育,學習秦藩的法制禮儀等之後,即可返回老家。但所有二十歲以上,五十萬以下的非殘疾的戰士,則需要全部徵召入秦軍之中,進行整編,補充入秦軍各部隊之中。他們必須在秦軍中服完五年的兵役之後,才能反回家鄉。服役期間,必須學習漢語漢字,遵從秦藩律令軍規。同時,五年服役期內,他們和其它的秦軍一樣享受著軍餉薪資津貼,且表現良好還能享受探親假。

對於阿固郎這些部族的首領貴族們,秦藩給予他們一定的散階,但不授爵,所有百夫長以上級別的軍官頭領們,都須送回燕京的進修班學習。當然,秦軍這次開出的條件中,官職爵位這些都很吝惜,但對於錢財土地等獎勵卻還是很大方的,他們原有的財產一律受到保護,並且還得不少新的賞賜。只是,從此之後,卻只能成為一個富裕卻閒散的蕃人了,且須遠離他們的部族。

這個條件很苛刻,當初在討論這一條時,有不少反對意見,認為這條太苛刻,會使得黑水首領們難以接受。但如今形勢大好,這條最終還是被拿出來了,刀架在脖子上的談判,當然完全掌握在秦軍的手中。

黑水部落早已經絕望,除了投降他們絕沒有第二條路。雖然秦軍將領們自己覺得這條件很苛刻,可在黑水部落首領們看來,這還算是輕的了,他們甚至在聽完所有的條件只有這些後,都還不由而同的松了一口氣。

黑水流域之地是苦寒的、荒僻的也是野蠻的,這裡的鬥爭法則也更加的殘酷,如果是用他們的法則,做為失敗方的黑水聯軍會被貶為奴隸,他們的妻兒老小也一樣在劫難逃。甚至有些更殘酷的部族,會把鬥爭失敗的敵人部落中高於大車輪的男人全部殺掉,或者賣給其它部落為奴隸。然後佔領他們的部落地盤,奴役他們的妻女。

這就是最落後野蠻之地的鬥爭法則,不死不休,斬草除根。

他們商議了三天才最終決定來投降,也是因為曾聽聞過秦軍對待那些戰敗投降的部族的優惠,且聽了秦軍使者提出的條件,覺得很不錯。雖然那條件太過簡單,好的讓人難以相信,可他們也都認為,這也許只是表面上的條約,暗裡還會有一些更嚴苛的條約,但如今的他們雖然還有許多戰士,可被圍困的死死的,外無援軍,內無糧草,繼續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誰也想不到,原來秦軍當時的條件就是最終條件。

阿固郎帶頭簽定了降書,然後,派隨從返回了山谷。

稍後,近十萬劫後餘生的黑水聯盟的戰士們,依次排隊走出山谷,放下手中的刀槍,甚至把自己脫的光光的走到秦軍空出來的大營中,自覺老實的成為俘虜。

“黑水靺鞨,徹底臣服於秦王殿下了!”林威看著那壯觀的場面,忍不住自豪的感嘆道。

李存孝在一邊也哈哈大笑,甚至狡黠的道:“用不了多久,咱們就得改稱秦王為陛下了!”

他的這句話,在場無一人反對,就連張自勉也一聲沒吭。時到今日,還有誰能否認,這個天下未來的主人,捨李璟之外,還有其誰?

騎在馬上,林威迅速手書一封報捷快報,信的內容只有四個字,黑水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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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5章 長安戰慄

中和三年十月十五,立冬!

約摸一更天時,長安城裡已經靜街戒嚴,城中顯得特別的yin森和淒涼。在各個城門和街口坊門前都站著金吾衛士兵。家家戶戶的屋院都緊閉著門戶,在微弱的燈光下,可以看到各街口坊門前貼著大張的用活字版印出來的戒嚴公告。在封閉的坊內街道里,年老的更夫提著燈籠,一聲聲的敲打著梆子,有氣無力的喊著“天干物燥、小心火燭!”瑟縮的身子在霜風下不停的打抖,繼續向著黑暗中消逝。那緩慢的,無jing打彩的鑼聲或梆子聲也在冷風裡漸行漸遠。

城頭上非常寂靜,每隔不遠就有一盞燈籠,由於前線已經傳回秦王李璟在渤海國剛打了大勝仗,已經率領著十萬秦軍和二十萬靺鞨蠻人返回河北的消息,因此整個長安城內都一下子顯得氣氛緊張起來。京師的防禦也開始加強,城頭上的燈籠也稠密了起來。

城外有許多的火光,天空映成一片黑紫se,從遠遠的東方,不時的傳過來隆隆炮聲,好像夏天的悶雷一樣在天際滾動。

這炮聲是在傳遞著消息,白天用烽火傳遞消息,報告平安。到了晚上,傳統是用光,但到了冬季常有雨雪,因此火光難傳,朝廷便讓隔二十里一座的烽火訊台到了晚上改用新生產出來的火藥放炮傳遞。一聲炮,表示平安無事,兩聲炮,jing訊,三聲炮,大敵來襲!

從剿滅黃巢,收復長安,新皇長安即位以來,新朝廷的形勢並不算好。三十餘鎮一起扶立了當今天子,建立新朝,但是西南有田令孜挾持著太上皇,控制著三川之地。而在東南,原來的名將高駢周寶等已經老邁不堪,高駢整ri求仙問道,特別是兩年前遇刺之後,更是纏綿病榻,淮南鎮事務完全落到了呂用之等幾個江湖術士的手裡,當初的天下強鎮淮南鎮,如今已經衰弱無比,那些高駢手下的大將,被呂用之等人整死整殘,不是被滿門抄斬就是身陷囹圄。鎮海節度使周寶則沈浸於酒se財氣之中,鎮海鎮內幾乎被各州帶兵刺史們所瓜分架空。其它東南各鎮更是幾乎都成為了李璟的盟友,原來大唐每年近半的稅源之地,如今卻已經成為了李璟的錢糧貢給之地,源源不斷的錢糧每年從東南沿海一直輸送到淮泗、山東和河北,再也沒有稅賦運往長安了。

新朝廷最大的威脅還是來自於東北的秦藩,自從李璟在山東崛起,短短十年之內,李璟就已經建立了一個強大的藩鎮,一個如今完全不受朝廷控制的藩鎮,一個完全duli割據的藩鎮。十年內,李璟已經攻滅吞併了大小無數藩鎮,細算起來,鎮東、安東、淄青、平盧、盧龍、滄景、義武、雁門、大同、天平、泰寧、義成、感化,還有宣武、忠武、淮南三鎮也大半被秦軍吞併,此外,福建、嶺南東、嶺南西、安南、浙東、淮西、浙西等諸多藩鎮,也幾乎完全是依附於李璟,可以說,如今的天下,李璟獨佔半壁江山。

不論是地盤、人口還是軍隊,李璟都要比新立的長安朝廷勢大。

李璟起家於山東遼南,這些年向中原擴張的同時,也一直在向半外擴張,高句麗、渤海、黑水、朝鮮等一個個蕃國,如今都已經臣服在了李璟的腳下,眼看著關外的部族將再也無法拖住阻止秦軍的全面崛起,長安朝廷里,也是一片憂心忡忡。誰都知道,只要等李璟擊敗了關外的胡人,那麼他下一步必然就是南下,到時,毫無後顧之憂可以全力南下的秦軍,會有多麼的恐怖和可怕?

朝廷向李璟的示好,早已經被李璟拒絕了。李璟拒不接受天策上將的封賜,也不接受立其女為皇后的榮耀,李璟甚至連半點多餘的話都不願意多說,周旋都懶得了,直接就收編了黃巢餘孽,先下手為強,在中原發動戰爭。李璟的這個強勢表態,加上外面不斷流傳著李璟召集天下有名望人士及各大門閥大族的族長等去河北,商議共立新君之事,無不讓新朝之人感受到了一股迫在眉睫的危機,李璟這個天下最強的藩鎮,終於要撕開虛偽的面具,裉去身上一直掛著李唐忠臣的身份,顯露他是當今最大的jian臣的事實了。

李璟要立新帝?誰將為新帝?

新朝之人都認為,既然李璟一反常態,如此強硬,那麼他極有可能會自立為帝,建極登基。

氣氛一天比一天緊張,大家都認為,李璟既然帶了二十萬靺鞨蠻南來,那麼自然不會是帶他們回燕京做客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李璟將用這些新收降的靺鞨蠻投入河北戰場,或者是直接投入中原戰場。幾十萬兵馬的投入,這必然會立即改變整個戰場的局勢。

就算是遠在大後方的長安城中,如今也是ri夜兵馬巡邏,禁止宵行。

不過雖然楊氏兄弟等其它藩鎮的軍閥們在憂心忡忡,可在長安的深宅大院之中,依然有許多人在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

那些離皇城較近的坊區大宅府第中,住的都是長安收復之後,從各地重新返回長安的貴族王公、朝廷大臣以及富商大賈們,外面局勢緊張,可他們卻依然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每ri夜晚,各家府中都是宴席不斷,歌會們絲竹聲聲,婉轉低唱,裊裊不斷,在彩繪jing致的屋梁上盤旋。

主人和客人們舉杯交籌,懷抱著美麗的ji女,盤踞輪榻上,臉上半醉微熏,不停的合著節奏點著頭,放浪形骸。

歌聲不斷,他們頻頻點頭稱贊,快活的勸酒讓菜,呤詩作賦,猜枚划拳,他們彷彿就是隱居世外的高人逸士,根本不去留意城外的炮聲和火光。更沒有人去想一想,要如何為新朝獻甚麼策,如何重振大唐,中興李室。倒是那些各府花園裡的鳥雀,被炮聲驚得不安,時不時的成群飛起,在長安城的上空盤旋,發出淒涼的叫聲。

長安曾是百萬之家的國際大都市,世界大都會。但是安史之亂後,長安的人口越來越少,長期也就維持著六七十萬人口左右。而在經歷了黃巢之亂後,長安更是曾一度只有數萬人而已。楊氏兄弟在長安扶立李傑稱帝,從關中其它地方又遷了不少的百姓到長安,加上駐紮在長安的大量軍隊,這裡終究又有了幾分熱鬧氣息。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那些曾經在黃巢佔領長安時逃往山中的百姓也開始從山上下來,湧入長安。長安城裡的災民和乞丐本來就多,這段時間從長安四周又湧來數萬人,還有更多的難民是從再次淪為戰場的山南一帶的中原戰場逃來,那裡十幾萬軍隊對峙交戰,無數的百姓遭了殃,不是被官軍搶,就是被那些投降了秦軍的前官軍搶,要不就是被強徵為民夫,百姓們紛紛逃亡,少部份逃往了荊南、江西,湖南,但更多的則是從武關逃入長安。至於去秦藩領地,那條路早被各鎮官軍攔截。

十幾萬從山南逃進長安的難民,沒處收容,許多人睡在城牆腳下,為著害怕凍死,難民們擠做一堆。他們在刺骨的寒風中顫抖著,呻吟著,嘆息著。

女人們小聲的呼著丈夫,哀哀哭泣。孩子們在母親的懷抱里縮做一團,哭著喊冷叫餓,一聲聲撕心裂肺。

但當巡邏的新神策軍士走過時,他們卻都暫時忍耐著不敢吭聲。

從上月河北傳來李璟帶著十萬秦軍和二十萬靺鞨蠻返回秦藩,在天津登陸的消息之後,整個長安就開始戒嚴,所有的難民都被驅逐出城,以防其中有秦藩的jian細混入其中。難民們只得聚積在外城的牆腳下,挨凍受寒,每天都有上百的難民死亡,多的時候竟然有上千人。雖然新皇下令在城外開設粥棚放賑,可每天只能喝到一碗能倒映出人影來的稀粥,這點粥吊命都難。死亡的人越來越多,特別是老年人和兒童,今夜又刮起了霜風,冷的特別可怕,誰知道明天早晨又會有多少大大小小的屍體被拖走,扔到亂葬場中。

有些難民甚至在抱怨,秦王為甚麼要反叛朝廷,天策上將還不滿足嗎,皇**要娶他女兒做皇后了,可他為甚麼不肯呢,為甚麼非要戰爭呢?

“誰不想當皇帝啊,天策上將哪有皇帝好啊。”一個頭髮須白的老者嘆息道。

“以往都說秦王是天下最大的忠臣,名帥,這些年在秦藩愛民如子,極得百姓擁戴,而且他還在關外打的一個個的蠻子胡人部族紛紛臣服,這樣的人不應當是愛惜百姓的嗎,為何還要打仗呢,這一打仗,不知道多少百姓遭殃啊。”有些人不懂。

白髮老者仰望著天空,苦笑著搖頭:“正因為秦王得百姓擁戴,才越不會接受新朝的冊封。天下,有德者居之,就算秦王不這樣想,他手下的那些文武部下也會推著他走到這一步的。對我們來說,這是惡夢,可對秦藩的百姓來說,這卻是每個人都希望見到的。不破不立,不管是成都的朝廷,還是如今的朝廷,都是換湯不換藥,他們怎麼可能接受,他們需要的是能保證秦王的統治能永遠延續下去。”

許多難民都半懂非懂,可卻聽明白了,這戰事卻是非打不可,甚至還會越打越厲害了。他們要怎麼辦?這一瞬間,所有的人都絕望的低頭嘆息。誰又真正考慮過他們的感受?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3 23:20
第956章 劍履上殿,贊拜不名!

這個晚上,長安城的南內興慶宮勤政務本樓內,天子李昭正與他最寵愛的二品銜的昭儀李漸容一起用膳。李昭本名李傑,當楊氏兄弟立他為皇太弟,臨軍國事時,改名李昭,登基之後又改名李敏,不久之後又再改為李曄。他是憲宗曾孫,宣宗之孫,懿宗之子,當今太上皇的七弟,同時他還是穆宗的姪孫、敬宗、文宗、武宗三皇的侄子,在李儇被遙尊為太上皇,皇六弟吉王李保又失蹤之後,他就成了李唐皇室中地位最尊貴的親王,也正因此,他最後得以榮登大位。

不過雖然李曄十五歲即位,但長久以來,親眼見到李唐江山在兄長手裡搖搖欲墜,他還是滿心熱血的期望能使唐朝腐朽的統治不但要避免滅亡,還想著能夠中興李唐,希望自己能成為曾祖父憲宗一樣的中興之主,也希望能成為祖父宣宗皇帝一樣的小太宗,把天下治理成小貞觀那樣,重振大唐,做一個中興之主。

即位之後,他拼命掙扎,可卻心情憂鬱。原本白皙的面龐如今在幾盞宮燈之下顯得蒼白而憔悴,眼角已經有了幾道魚尾紋,眼窩也有些發暗。一連幾月,他都沒有睡過好覺,今天又是如此。

雖然楊氏兄弟把持著內外朝政,尤其是楊復恭越來越跋扈,甚至有超過當年田令孜在宮中的那份跋扈。當初田令孜本來地位極低,他上位全靠著天子的支持,才能擊敗宮中的那些權宦。可雖然他最終坐上了第一太監的位置,畢竟宮中的楊復恭、西門思恭以及張泰、劉、韓等大太監勢力依然不小,加上宰相勢力的牽制,他還不敢太過跋扈,可如今的楊復恭,他一手冊立了天子,甚至他們兄弟剿滅了黃巢,新朝的那些藩鎮節帥幾乎都是他們的乾兒子。尤其是楊復恭,瘋狂的收乾兒子,如今已經收了三百多個乾兒子。這些乾兒子被他安插在長安的禁衛部隊中。以及其它各鎮擔任著刺史、鎮將等要職,可謂是越來一手摭天了。

李曄越來越感受到楊復恭的跋扈,他這個天子很多時候完全成了擺設,朝政大事上。他甚至沒有半點發言權。不過就算如此。他依然堅持著每天準時上朝。並且就算奏章處置權都在楊復恭那裡,可他依然堅持每天讓人把所有奏章抄送一份到他那裡,自己認真的批閱。哪怕這些批閱並不能發出,可他也在這樣努力的學習,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親政時,不會不知所措。

他父親做天子時,就是整天只顧著遊玩,花錢,把一切國家大事都交給親信的太監們去處理。等到了他的兄長做皇帝時,也是一樣,所有大事都交給田令孜,結果才會使得曾祖憲宗皇帝的中興之治,祖父宣宗的小貞觀之治,努力的恢復了一些大唐元氣,可到了父親兄長手中,不過短短的時間,就把大唐弄的烽煙四起,父親時的龐勳之亂、兄長時的黃巢之亂,徹底的把大唐最後的一點元氣給弄沒了,朝廷的最後一點威信也沒有了。

如今他繼承大統,他誓要與父親兄長們不同,他從現在開始就要事必躬親。

這些天他每天都要“批閱”大量奏章,因此也清楚的知道現在朝廷面對著甚麼樣的威脅。

去年,李璟拒絕了天策上將封賞,拒絕了女後入宮為後,並且收編黃巢餘孽主動進攻豫西,最終引起了朝廷南北兩路十八鎮攻秦的戰事。戰事剛爆發之時,李曄其實心中是支持這場戰事的,在他看來,封李璟天策上將,立李璟女為後,這都是新朝對李璟最大的親近封賞,可如此的誠意,如此大的榮耀,李璟不但不接受,反而去收編黃巢餘孽,主動進攻新朝,甚至還要議立新帝,這都是他無法容忍的。在他想來,秦軍確實很厲害,可新朝有三十多個藩鎮,論軍隊,比秦軍還多。更何況秦王李璟當時還帶著四十萬大軍在關外作戰,若是能借此機會狠狠的揍秦軍一頓,迫使李璟正視新朝,承認他這個天子,那是極好的。

只是事情的結果是當時難料的,從去年打到今年,十八鎮的進攻,到如今看來幾乎就是一個笑話。他們在秦軍主力不在家中的情況下,居然可以說沒有半點進展。南線,他們反而是被秦軍壓著打,處於防禦狀態,戰事一直是在新朝的地盤上打。

而北線,雖然秦軍處於防禦狀態,可連一向號稱彪悍的河東鎮沙陀人、保大、定難兩鎮的黨項人,天德、振武兩鎮的吐谷渾人,還有其它幾鎮聯起手來,還加上一向凶悍的河北老牌藩鎮魏博和成德,最後居然連秦軍一座城池都沒打下來,打了差不多一年,他們居然成了一群強盜,只是洗劫了秦藩邊境上的村莊,搶了些糧食錢財,奪了些人口。

這些根本就不是李曄想要的結果,他想要的是打一場像樣的勝利,像李璟展示朝廷的威勢,迫李璟老實臣服。先打一棒子,到時再給李璟兩顆棗,使得李璟不至於反叛朝廷。可現在的結果,一次揚威行動,成了一次搶劫,這不但不會懾服李璟,只會惹怒李璟。

現在,李璟帶著三十萬人回來了,他們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他們把一切都搞砸了。若是李璟一怒之下,真的自立為帝,那對新朝廷將會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是大唐最後一個皇帝,一個亡國之君,李曄就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

眼見局勢越來越艱難,一天亂似一天,每天送進宮來的各樣文書如雪花一樣落滿御案,他每天有看不完的文書奏章,睡覺經常在三更之後,有時通宵不眠,可就算如此,他越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一事無成,只能看到形勢越來越不利,卻是束手無策。

“無論如何也要安撫住李璟,朝廷眼下絕不能與李璟再打下去了,你說,李璟連天策上將都不肯接受,他想要的究竟是甚麼,難道他真的想要朕的萬里江山嗎?”李曄長嘆一聲,放下碗筷,轉頭對著昭儀李漸容道,但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陛下,既然朝廷不能和李璟開戰,那就不要打。”

“如今這形勢,打不打已經由不得我們了,決定權完全掌握在李璟的手上。”

“那就讓李璟不要打。”

“怎麼做?”李曄看著最寵愛的女人嘆氣,“李璟連天策上將都不肯接受,這可是只有太宗皇帝才任過的官職啊。”

“尚書令不是也只有太宗皇帝才任過的官職嗎?可原先朝廷不一樣授予了李璟,天下兵馬大元帥不也只有太子才擔任的職務嘛,不也授過李璟。”李漸容淡淡道。

李曄心中一動,若有所思。但轉而又搖了搖頭,“就算重新給授李璟天下兵馬大元帥、尚書令這些職務,可他豈會滿足。”

“那就再多加點。”

“多加點?”李曄愣住。

還能怎麼加?天下兵馬大元帥、天策上將、尚書令之上還有甚麼官職?再往上加,就得是大丞相、假黃鉞、加九錫、甚至是劍履上殿,贊拜不名。可真要如此做,那朝廷還有何威望?真要如此賞賜,那就是權臣的頂點了,再往後,只能是禪位了。這怎麼能行,他搖頭。

李昭儀看著那個憔悴的男人,心中疼惜不已。本來這些國事是輪不到她插嘴的,但想起如今朝政皆把持在楊復恭之手,她說算說點,也影響不到朝政,最後還是不免道:“太上皇曾經稱李璟為皇叔,也曾加李璟天下兵馬大元帥、尚書令、假黃鉞。妾身記得當時正是反賊最盛之時,當時數鎮降賊,其它諸鎮也都在觀望之中不肯抗賊,李璟也按兵不動。正是太上皇的那道超越常規的封賞,才使得李璟最終出兵討賊,並使得其它諸鎮也紛紛起兵勤王,才有後來最終討滅黃巢啊。”

李昭看著這個美麗的女子,有些求助問道,“那你覺得甚麼樣的封賞可以讓李璟這次不反?只要能讓李璟不公開反唐,咱們就還能好好的穩住李璟,現在新朝剛立,還沒有穩固,此時承擔不起李璟反唐的後果,就算李璟終究要反,能晚一點也好一點。”

“李璟可天策上將、尚書令、天下兵馬大元帥,總都督中內外諸軍事、秦國王、太傅、使持節、陝東道大行台尚書令,總領河北、山東、淮南、遼東、遼西諸地軍政事務,押契丹、奚、渤海、黑水、新羅、朝鮮、室韋、韃靼、回鶻九蕃大使,尊天子尚父,假黃鉞,賜劍履上殿,贊拜不名!”

聽著那一連串的名頭,李曄緊急眉頭,許久沈默無言!這並不是一個好下的決定,這一串名頭太過響亮了。起碼大唐開國二百年余以來,還從沒有授過哪一個宗室以外的臣子如此重職如此榮耀,就算是宗室,也沒有人達到過這個高度。這些封賞,實際上已經等於承認秦藩的割據了,這不過是一份卑微的委屈求全而已。

如果委屈能求全,李曄絕對願意承擔這份委屈,不過擺在他面前的問題是,李璟會願意接受他的委屈求全嗎?他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3 23:21
第957章 勸進

十月的燕京,總是多姿多彩的。

晚唐之時的燕京,還沒有如後世那般惡劣的氣候,沒有灰蒙蒙的天,也沒有直吹入口中的塵土,更沒有霧霾和沙塵暴。尤其是到了秋天,更是充滿著美麗。

燕京秋天的風,也是充滿著暖和調的,它匯集了白樺樹葉的微黃,匯集了楓樹葉的深紅,匯集了白楊樹葉的金黃,組成了絢麗的色彩。一縷一縷的秋風吹來,就讓人覺得猶如是在一張巨大的色彩艷麗的畫卷之上徜徉。

這充滿著溫暖色彩的秋風,搖晃著樹葉,抖落無數依然是溫暖色彩的細碎的陽光。

燕京的整個秋季,就彷彿是一首詩,一卷畫。

特別是徜徉於香山腳山看著紅葉,漫步在紫禁城下撫著紅牆,背景都是燕京那特有的紅色,眼前是明淨的陽光,然後呼吸著充滿著溫暖味道的空氣,讓整個人都覺得渾身舒暢。

在這樣明淨的陽光下和溫暖的秋風裡,李璟站在高處,就站在紫禁宮城後面的煤山頂上,四下一望,頓時有種無法描述的舒適感。煤山原來不是這個名字,一開始叫青山,後來又叫景山。秦軍進駐幽州,在此營建紫禁城,曾經把運來的大量煤堆積於此,這裡的煤堆積如山,還有大量的煤炭加工廠。大家後來乾脆把這裡叫做煤山,一來為尊者諱,景璟同音,普通百姓自發的避諱,二來大家也習慣了這裡的煤,因此,煤山就取代了原來的青山和景山。

不過在紫禁城修建護城河時,曾經把大量挖出來的土堆積到了這裡,把原來的小山丘堆成了一座大大的土山。紫禁城修建好後,便在這座土山上遍植花草樹木,修建了不少的閣樓亭台,這裡也搖身一變。從黑黑的煤山,變成了王宮的後果園,成為了李璟經常與家眷及部下文武們一起登高賞花、望遠觀景,習箭飲宴的王室花園。

此時李璟就站在這座鎮宮之山的山頂亭台的三層亭閣之內,遠處的燕山山脈,可以不借用千里鏡就清晰的看到,低收入就在眼前。呼之欲出,觸手可及,即可攀登。那遼闊的華北平原,可以一直望到天際,風吹樹搖,牛馬在田間行走。都可以清晰的看到。

看著這寧靜而又安祥的畫卷,李璟不禁生出一種無限的豪邁與自豪。

這就是他的大本營,這就是他擬定的他要建立的那個天朝上國的中心。

站在這裡,他彷彿一下子就把他要建立的那個上國盡收眼底。

當頭回頭觀望正冉冉升起的嶄新都城,俯瞰著燕京城,紫禁宮城的紅牆,金色的琉璃瓦。深紅的廊柱、墨綠色的柏樹,漢白玉的雕欄,它們色彩分明,美侖美奐。

這座被大色彩裝點和勾勒出來的紫禁城,充滿著霸氣,就如同那氣吞萬里如虎的、甲於天下的秦軍百萬虎狼,顯示著浩蕩而又威嚴的秦軍威儀。

站在這樣的高度,望著這樣的風景。既感到偉岸,又讓人不自覺感覺到渺小。

雖然如此,可李璟依然喜歡這樣的角度看著燕京城,看著這座自己一手打造出來的都城。

“秦軍將士以守家衛國為已任,邊境之上受兵災的地方要馬上全力救助百姓。”李璟平靜的說道,“馬上就要入冬了,各地官府必須得做到入冬前所有的百姓都有屋住。有足夠的糧食和衣物,受傷的百姓得及時治療。而且,從現在起,我不允許敵軍一兵一卒踏上我們秦藩的土地。不管誰敢越界。各地駐軍必須毫不猶豫的反擊,毫不猶豫!”

“請殿下放心。渤海的聯軍右路軍已經徹底的崩潰,隨著黑水的投降,室韋人也已經被迫投降,少部契丹人試圖頑抗,已經被殲滅。如今渤海戰場上只剩下了西線以契丹為主的敵軍。目前,第二批從渤海凱旋的十萬戰士已經到達大連,很快就能到達天津。另外,此次還有十萬新編渤海軍和十萬室韋等部族降軍,一起組建的四個新編軍團一起返回。預計,到遼海結冰之前,他們就都能到達天津。自殿下返回燕京之時起,第一批凱旋回京的十萬將士已經布防派駐到了山西、北平、河北、山東四行省數千里的邊境線上,嚴防以待,只要敢有任何人再越界一步,他們必然予以強烈反擊。”參謀院左使敬翔回道,“其實依臣下看,眼下正是秋高馬肥之際,光憑著我們手上從渤海新返回的十萬戰士,以及第二批已經到達大連的十萬戰士,完全不需要動用靺鞨降軍和室韋等部族降軍,就有充足的優勢兵力,對李克用等發動一次強勢的報復之戰。”

李璟並沒有接敬翔的話,他俯瞰著紫禁宮城一陣,然後從一員侍從近衛的手裡接過來一杯茶,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他用嘴唇輕輕的抿了一口。若有所思的端詳著這一隻天青色的官窯茶杯,似乎在欣賞著這件精美的名貴瓷器。

敬翔有些摸不准李璟的心思,心中不免有些惶恐。李璟如今的威勢越來越強了,有時根本不用開口,光只是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就會讓他感受到一股很大的壓力。這就是一個王者的威壓,這雖然是個比他還年青的多的男子,剛過而立之年,但他卻手握百萬雄兵,統領千萬百姓,他的一言一語,有時就能直接覺得數以十萬,甚至是百萬人的生死。這就是王者的威壓,無形但卻無時無刻不存在著。

自從李璟返回燕京,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時隔近兩年凱旋回京的李璟,既沒有對留守會議保守策略,導致邊地被襲擾,損少極大而追究責任,也沒有馬上就出兵向李克用等諸鎮報復。

李璟甚麼也沒做,只是每天召集一兩個重臣聽取報告,連對時事的評論,和他的計劃甚麼的都通通沒有透露。李璟唯一下過的明確命令,就是把剛剛凱旋的十萬兵馬,接替了燕京、天津、大遼、登州、青島、河間等重要之地的防守,然後讓這些地方的兵馬換防後,開向了秦藩北方那漫長的邊境線上駐防。待命。

沒有人知道秦王在想著甚麼?

若是以往的秦王,這次回來後肯定會向各藩鎮報復的。

可秦王沒有,他甚麼也沒有表示。

敬翔認為李璟在考慮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因此,在這個決定沒有做出之前,他暫時不會有太大的動作。而他考慮的這件事情,他認為。極有可能就是決定是否代唐自立。敬翔覺得,也唯有如此重要的事情,才有可能讓秦王保持目前的這種狀態。因為這件事情太重要了,如果一旦決定要正式反唐,那秦藩要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敬翔也在想這個問題,在這次秦王回京之後。渤海的戰事幾乎已成定局,勝局已定。部落聯軍中三股最強大的勢力,黑水聯盟已經完全臣服,被秦軍控制。而室韋聯盟,如今也有半數投降了秦軍,渤海國到現在更是徹底的被秦軍控制了,勉強還維持著一個蕃國名號。不過是秦王還覺得渤海朝廷和王室的名頭還有些作用罷了。

剩下一個契丹和半個室韋聯盟,他們已經完全不能阻止秦軍的勝利了。

源源不斷的精銳秦軍正從關內凱旋,還有大量的部族降軍也被帶入關內。關外只需要保持一支不多的戰兵部隊,再增派一些輔兵預備役前去就足夠維持書局面了。

到了如今,秦藩真正的了無後顧之憂了。此時的秦王聲望達到頂點,其手下兵馬亦是精兵強將,數量龐大。這個時候,李唐朝廷分裂成了兩個。成都一個,長安一個,正是人心不定之時。若是李璟此時反唐,時機完全足夠了。雖然肯定也還會有些阻礙,有些弊端,但敬翔認為,眼下反唐。時機已經成熟了。但考慮了許久,自己要不要馬上表態勸進呢?

勸進也是個很需要眼力的事情,勸的太早了,不但會打亂眼下秦藩內部的團結穩定。甚至還可能會被秦王看低。但如果勸進的時機正合適,且是最早提出勸進的人,這份功勞也是極大的。

他覺得這個時機已經成熟了,秦王取唐自立的時機成熟了,他勸進的時機也成熟了。

站在旁邊的侍從都非普通的宮女和太監,雖然紫禁城中也有太監,像張承業,就極得李璟信任,不但如今擔任著紫禁宮的內侍司的內侍總管,實際上就是李璟的宮廷總管,甚至還能參預機密。但李璟對太監的防範也是很嚴密的,宮中的太監不但數量比唐室大大減少,而且太監們既不能掌軍,也不能幹預機密,有嚴格的限定。李璟一般議事之時,連一邊侍候的都不用宮女和太監,而是用內勤局和特勤局還有侍從司等精選出來的人員。

這些人都十分的機靈聰明,他們隨時關注著李璟,只要有任何指示,就會馬上執行。此時,他們知道李璟和敬翔要談機密之事,但見李璟沒有任何指示,也就沒有自動回避。李璟的眼睛剛剛離開茶杯,一名侍從立即上前,捧著漆金盤把茶杯接過來,然後小心的退後離開,其餘的侍人也都跟在後面,五秒鐘內全都躡著腳步退了出去。

此時,閣上只剩下了李璟和敬翔兩人了。

敬翔站起身來,語氣鄭重的向李璟道:“殿下,東北局勢已定,臣以為,此時正是反唐自立之時,臣請殿下建極登基稱帝,建立新朝!”

李璟掃了敬翔一眼,他知道這種想法並不只有敬翔一個人有。事實上,就連李璟自己,最近也一直在考慮著這個問題。尤其是在李唐朝廷分裂成兩個,並且長安朝廷還突然十八鎮發兵的情況下。

稱帝是必然的,早晚李璟會稱帝的。

現在擺在李璟面前唯一的問題只是現在稱帝還是暫緩稱帝。

現在稱帝有現在稱帝的好處,起碼,亮明旗號,能夠更加的激昂士氣,從此不再受李唐的約束和羈絆。但現在稱帝也還有一些弊端,如今的李唐雖然苟延殘喘,但畢竟百足之蟲,一時半會死而不僵。李唐的威信雖無,但各藩鎮還都舉著這面旗幟,以黨同伐異。天下的百姓也一時還對李唐有著一份感情,尤其是那些士族門閥們,新朝廷對他們來說,也意味著他們在舊朝廷的那些權力可能失去。

意味著,舊有的秩序被打破。

新舊朝交替,那些如今的士族地主階級是最憂心的那群人,他們寧願就這樣維持著,也不願意驟然改變,因為改變代表著未知。

秦藩這些年擴張的很快,這個勢力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勢力,而是一個利益聯盟。眼下大家利益一致,目標一致,自然是能聯繫在一起。但如果李璟要自立稱帝,這樣大的改變,其它的勢力,那些盟友們,是否還願意和李璟同舟共濟?

而且還有一點,如果他稱帝,也就意味著與李唐的徹底決裂,這甚至有可能會讓原本分裂的成都朝廷和長安朝廷,甚至是其它的一些藩鎮也都團結起來,一起把他當做首要目標。

是不是值得冒這個險,還是說,繼續披著李唐的外衣,再等待些時日,等到李唐這座大廈最終傾倒之時,等到那顆果子自然熟透,瓜熟蒂落之際,再輕鬆的採摘呢?

不管是哪一個決定,都極為重要,關係到秦藩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的戰略走向。

“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李璟輕聲念誦著這九個字,激動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

果實就擺在面前,觸手可及。但這枚果實還沒有真正成熟,過早的採摘,只會得到不甜的果實,甚至是酸的澀的果實。自己是否需要急於這一時?

自己應當再等等,李璟最終在心裡有了決定。

晚一點稱帝又如何,皇位又跑不掉。想想曹操,一生都未稱帝,可這也不能改變他是漢末最強勢力的現實。如袁術,迫不急待的稱帝,卻讓他的兄長和他關係極好的孫策兄弟都與他反目。此時不急於一時,秦藩的內部能更加穩固。

況且,雖然渤海的戰事鎖定勝局,但還沒有完全結束,剛從渤海返回的軍隊也還沒有經過休整。

相比於急急的去稱帝,如何徹底奪得東北勝利,並消化掉渤海和東北其它部族這份勝利的果實,才是最重要的。

果子有好幾個,但不急著一次全摘掉,一次摘一個,只選最成熟的摘,等吃完一個再摘一個,才是最好的。

“我們如今雖然有這個笑傲群雄的實力。”李璟突然轉折道,“但是我們並不急著要去爭這個表面上的名義,攘外、安內,二者不可兼得。東北的這顆果實,經過我們數年的澆灌,如今終於成熟,我們現在最需要的還是消化東北的勝利果實,至於李唐,就暫時讓他繼續苟延殘喘吧。我們沒有必要為了一個虛名,就成為天下所有人的靶子。”

“可是,殿下盡早建立新朝,也是團結凝聚藩內將士百姓人心士氣啊。況且,長安朝廷如此對付我們,我們怎麼能不反擊?”

“我們當然要對他們的挑釁予以反擊,但我們只需要對付那些挑釁我們的藩鎮,去報復李克用等,至於甚麼山南、荊南、三川、關隴等的藩鎮,如果他們沒有主動惹我們,我們也沒必要急不可待的要與他們為敵啊。一次一個目標,一步一個腳印前進,這是我們一直以來的策略。”李璟對著敬翔微微一笑,“參院,好飯從來不怕晚,別急,再等等,到時飯更美味!”

看著李璟那副自信的表情,敬翔躬身一禮退回,他知道,李璟那番話是真實的,並非是虛假推讓的理由。他心中嘆了口氣,知道這次自己再次看走眼了。秦王,並非是那種急著想要稱帝的人。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3 23:23
第958章 新天子即位

關外的十月東北,已經開始下雪。

大安的秦軍大營卻緊然有序,根本不像大戰告捷的樣子,透過轅門望去,在層層軍帳、片片槍矛之間是一頂龐大的赤色軍帳,帳蓬上雖已有不少積雪,但帳外甲士卻肅然林立毫不懈怠,帳前高竪著秦軍黑色飛鷹大旗,這便是第十三軍團少將軍團長郭崇韜的中軍大帳。

此時此刻,大帳里雖然諸將列座,可卻是一片沈默,唯有幾個炭火盆噼里啪啦的作響。十三軍團軍團長郭崇韜,字正臣,他身披著一套藏青色全身甲,外罩著赤色戰袍,肩上系著一件白銀色絲綢披風,懷抱著那頂狼頭式尖嘴鍋盔,寬額大臉上雖然有幾道皺紋,且一臉的大鬍子,看起來似乎是一個三十多歲,可實際上,他從沒有對人說明過的是,他今年其實才剛二十,比他自稱的三十歲小了足足十歲。真實的年紀,甚至比秦王李璟座下的那些門徒都要年輕,不過邊地生長的他,確實有幾分粗糙,使得看起來說三十歲也毫無破綻。

此次出兵,第十三軍團完全是一支新建軍團,從秦軍各軍團中抽調的塞外蕃騎們所組建而成,十個軍五萬騎兵,全是秦軍的精銳,他們既有秦軍的訓練有素,紀律景然,同時又有著蕃人們天生的馬背本領,騎射技能。在秦軍之前,許多蕃騎就都是各部族的精銳戰士,後來又被挑選入秦軍之中,經歷了數年的磨練打造,如今再次重新編組為全蕃騎的十三軍團,可以說,在塞外的戰場上,他們如魚得水。

郭崇韜以少將軍銜,擔任第十三軍團軍團長,總領十個軍五萬蕃騎,部下正好十大部族軍。從接到任職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經得到秦王親自的接見。並告知了他組建十三軍團的原因,以及選他為軍團長的決定。第十三軍團將負責給予契丹人最後一擊的重任,而郭崇韜將擔任指揮十三軍團的重任,可謂是十足的信任。

郭崇韜也不負重任,接令之後雖然一開始許多十三軍團的蕃騎們惴惴不安,但他依然很快的把這支軍團磨合默契。

在渤海戰場上,秦王李璟出其不意的率軍攻入黑水流域,擊敗迫服空虛的各個部族,並引得渤海的黑水軍最終無法堅持下去,離開了上京。返回黑水。也最終在都里要塞前被伏擊大敗而降。黑水臣服。導致了東線的部族軍不戰自亂,緊接著東線室韋人兵敗投降,東線契丹人頑抗,但已經是寡不敵眾。最後被擊敗殲滅。

東線的潰敗,使得西線的契丹人最終也是無法繼續堅持了。

待到入秋之後,契丹人終於開始撤退。

五萬契丹精銳騎兵集結撤退,跟隨一起的還有室韋等其它部族精銳騎兵三萬人馬,另外由老弱組成的輔兵更是多達十五萬人,此外還有從渤海裹挾的渤海降軍以及民夫等十八萬人,整個突圍部隊達到了四十一萬人。

各種秦軍和早已經被秦軍控制的渤海軍隊早已經從四面圍向契丹人,契丹人一突圍,秦軍馬上就佔領了西線部族軍原來佔據的那些地盤。並開始如狼群追逐羊群一樣,展開了最終追逐大戰。

面對秦軍的追擊,契丹人不斷派出少量輔軍帶領著大部渤海軍殿後,試圖用這些渤海炮灰來阻滯秦軍追擊勢頭。

不過契丹精銳都逃了,一些連馬都沒有了的老弱輔兵。和那些早已經暗中時刻想著投降的渤海人,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還能擋住秦軍的追擊。

契丹人不斷的將數千上萬的人留下殿後,可每次秦軍追擊部隊總能迅速擊潰他們。甚至很多被留下的渤海人不等秦軍趕到,就已經陣前反戈,趁黑夜等時間圍殺那些契丹輔軍。

逃跑與追擊,成了一個個日日夜夜不變的主題。

契丹人能堅持到這個秋天撤退,其實已經相當不容易了。用秦軍情報人員的話說,那就是契丹人已經滅絕了人性。他們的後勤補給完全中斷,這大半年來,除了捕魚狩獵補充小部份外,他們最大的糧食補給來自於醃肉,醃的是兩腳羊。

所謂兩腳羊就是佔領區內的渤海人,那些不能幫他們做事的渤海老人婦女小孩,都被他們直接抓去,殺掉之後用鹽醃漬起來,充做軍糧。半年時間,契丹人殺掉了數十萬的渤海人,用來淹軍糧,既是軍中消耗,同時也是為突圍做的乾糧儲備。而且他們的很多戰場也沒有了充足的乾草,最近只有精銳戰士才保留了戰馬,且每人只保留了一匹戰馬,其餘的全都殺掉醃肉。這使得這次突圍開始,四十萬人,卻只有不到十萬匹戰馬,剩下的那些輔軍降兵,全部都成了沒馬的步兵。

從一開始,契丹高層就已經做出了決擇,真正到了突圍的時候,並不可能所有人都能逃走,既然如此,那麼就最大限度的保留那些精銳的戰士,而把那些老人孩子婦女等“輔兵”必要時就拋棄掉。

契丹人一直期望的中原新朝廷,並沒有為他們帶來希望中的結果。十八鎮攻秦,攻了大半年,對秦軍並沒有造成甚麼傷害。反而是眼看著又堅持了許久,可最終東張卻全線崩潰了。東線的崩潰,使得契丹人再也無法繼續下去了。他們撤退,突圍!

西線八萬精騎,帶著三十餘萬炮灰,可這些炮灰並沒有發揮出原本預料中的作用。

在突圍一個月之後,契丹的三十餘萬炮灰非死既降,損失殆盡。如果用三十幾萬炮灰能換得契丹與室韋等聯軍精銳的突圍成功,他們還是願意的。只是三十餘萬炮灰,並沒有給秦軍帶來甚麼傷亡,甚至連遲緩的作用幾乎都沒有起到。

三十幾萬他們視作的炮灰,更多是不戰自潰,或者渤海人陣前反戈,或者部族輔兵們絕望的投降,或者四散而逃。

沒有了這些炮灰,接下來的日子里,他們不得不面對著不斷追逐前來的秦軍兵馬,一次次的交戰,一次次的割肉撤逃。使得八萬騎兵越戰越少。契丹人甚至也曾想要設伏伏擊秦軍,可秦軍的探馬十分厲害,幾次伏擊,最終反被秦軍早早識破,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最終使得他們放棄了伏擊的打算,他們也想著與秦軍決戰一場,但面對著不但數量上充滿優勢,甚至還有著大量火器和重弩等隨軍攜帶的秦軍,野外倉促決戰,他們更沒有半點優勢。幾次試探的戰鬥打下來。他們也完全放棄了決戰擊退秦軍的想法。開始頭也不回的逃亡之旅。

十三軍團一開始,並沒有在追擊的第一線。他們不急不緩的呆在後面,保持著穩定的行軍速度。當追逐的各部隊擊潰一支又一支的部族兵馬時,他們只是一聲不響的繼續前進。

等進入九月之後。契丹人已經逃到了難水一線,他們的三十餘萬炮灰也早光了,就是契丹和室韋等的八萬精騎,此時也剩下了不到五萬。

此時,秦軍各支追擊攔截的部隊也已經是疲憊不已,唯獨一直在行軍,始終還未與契丹人交過手的十三軍團還保持著完整的建制和飽滿的戰鬥力。

九月底,第十三軍團終於開始發力,他們先在魚兒濼追上部族軍並夜襲敵營。大破部族軍,斬首萬余。殺的契丹兵大敗而逃,緊接著三天後追上已經與契丹人分散而逃的室韋聯盟兵馬,再次大破部族軍,並斬首萬余。成功迫使剩餘的近萬部族精銳騎兵全部投降。

匆匆留下一部份兵馬押解俘虜,郭崇韜帶著第十三軍團馬上停蹄的繼續向北追擊契丹人,並最終憑借著一直以來保持的充沛體力,以及他們人手雙馬的優勢,在栲栳濼湖邊再次追上了連續數月不停的逃亡做戰,只有一匹戰馬,早已經疲憊不堪的契丹主力。雙方再次大戰,郭崇韜率著十三軍團,在遼闊的栲栳濼湖邊草原上,憑借著鐵牆戰術,以及強大的飛雷炮和重弩的遠程支援,與兩萬余契丹鐵騎展開大騎戰。

疲憊不堪,人疲馬困、器械不足,尤其是箭矢嚴重不足的契丹騎兵,碰上強弓勁弩、鐵甲森然的十三軍團,最終雙方騎戰只從早上打到黃昏,兩萬契丹人已經死傷盡半,其餘的終於潰敗。

十三軍團徹底的擊敗最後一支成建制的部族軍,並擒獲了包括契丹十任夷離堇貼剌在內的數百契丹部族首領們,生擒俘虜八千多,最終統計,先後從契丹來到渤海的近二十萬戰士,和那些一起來打草谷等的老弱輔兵等二十萬人,最後加一起也沒有三千人最終逃離渤海。

對於此時連奴隸等全部計算在內都不過百萬左右的契丹,這是一次滅頂之災,此戰之後,契丹汗國內,已經連一支兩萬人的精銳都湊不起來,就算他們把二十部族內的男人都徵召起來,也湊不起一支五萬人的烏合之眾。整個契丹,人口直接減半,部族內剩下的只是一些老弱婦孺、殘疾、奴隸等,契丹人這幾年依靠宣揚秦軍威脅論,而半強迫半詐騙聚起來的部族聯盟,也完全宣告結束了。此時的契丹,損失的不僅僅是戰士和人口,最大的損失是那些部族的高層,幾乎被一掃而光。尤其是做為契丹如今實際支配者的世里家族,七耶律家族中最後的一個耶律家族,這次也沒有幾個逃回去。世里耶律家最重要的人物幾乎都留在了渤海,或死或俘,沒有了這些領導層,再失去了幾乎所有戰士,和半數的人口,契丹一下子至少倒退了五十年,回到了契丹再次崛起東北之前,還沒有從被大唐打擊的慘弱情況下恢復之時的景象。

三戰三捷,僅憑一個軍團之力,一手覆滅了最後的部族聯軍近五萬精銳,十三軍團和郭崇韜可謂是功勳卓著。

但現在他卻一改平日的桀驁與傲慢作風,坐在帥案邊一言不發,手裡攥著一根小木棍拔弄著盆子里的炭火,兩眼直勾勾的望著一塊燃燒將盡的木炭發愣。

諸將也是一動不動的看著郭崇韜。

這樣子過了好一陣子,郭崇韜才將那根小木棍扔進火盆,環顧滿營諸將:“可審問清楚了,逃走的契丹余部中可有甚麼貴人?”

軍司馬連忙道:“嗯,某已經審問清楚,這一次咱們將契丹的大魚幾乎一網打盡,不過最終還是有幾條漏網之魚。契丹於越耶律岩木,耶律於越撻馬耶律阿保機,耶律夷離堇宮帳軍統領耶律滑哥等三個重要人物逃脫。不過也有可能他們已經戰死,不無暫時沒有發現他們首級的可能。”

郭崇韜卻搖了搖頭。

“找了幾天了,都沒有找到,那就說明他們確實是帶著那三千人逃走了。”

“我們是否繼續進軍追擊?”行軍司馬問,此次渤海大戰終於落下了帷幕,但對於秦軍來說,戰鬥還沒有結束。擊敗了部族的主力之後,眼下正是橫掃各部族老巢的時候。就如秦王在黑水部族所做的一樣,一一拜訪各個部族,然後將他們的強壯男子和少年們帶走。再留下部份兵馬。在各險要之地修築關隘城池。以徹底的震懾各部族,並為將來全面統治這些地方做準備。

如今已經打到了這裡,再往前,不論是向北去室韋。還是向西去契丹,都是一個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最難啃的骨頭已經啃下來了,剩下的全是肥美的肉,就在嘴邊。

郭崇韜聽了他的話,臉上卻一點表情也沒有。

他心裡何嘗不在想著馬上趁勝進軍,最好是能一下子把室韋和契丹都給征服,如此一來,那真是天大的功勞。但在秦軍中幾年,他也變的成熟起來。不再是當初在李克用帳下那個張狂的郭崇韜了。他很清楚,這次他的功勞已經極大了。所謂月滿則盈,功過則虧。他一個降將,能一躍成為一個精銳軍團的軍團長,甚至超出秦王十三門徒中的大部份人。這本來就已經是招人妒忌之事。這次十三軍團又立下如此大功,更基本上是在各軍前期的努力之下取得的。若是他再把平定室韋和契丹的功勞也搶了,只怕他真要被所有人厭惡了。

他郭崇韜並非秦王嫡系出身,十三軍團也是一隻蕃騎組成的軍團,他心裡清楚,這樣戰事過後,這支強大但卻全由蕃人組成的軍團,絕不可能保留下來的,他郭崇韜再受秦王賞識,也不可能一直統領著這樣一支強大的騎兵軍團。

“繼續出兵當然好,只是咱們一路追擊到了這裡,路上都是輕騎而行,現在軍中糧草將盡,眼看著冬天就要到了,此時繼續出兵,實為不智。”說著他故意掃視了一下諸將,“況且,秦王給我們的軍令是攻擊西線的聯軍,如今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並沒有得到進入契丹或者室韋部族境內作戰的命令。既無軍令,且又無糧草,眼看冬季將至,我們的十三軍團近五萬大軍每行一步,那都得是金銀鋪地,糧草開道,繼續進軍...”

其實郭崇韜還有一句話沒說,據他得到的消息,在東線部族軍潰敗之後,侍從室一位朋友就向他透露過一個並非機密的消息。已經凱旋的秦王將在燕京稍作休整之後,會重新集結一支騎軍,一支不下十萬人的騎兵,以秦軍為主,靺鞨軍為輔,到時直接從山海關和軍都關兩線出兵,一路過陰山經原來的奚境,直攻契丹,一路則沿出山海關,沿遼水直上,北掃室韋。

他明知了秦王的安排,怎麼可能再去搶功?

況且從秦王的安排上來看,這既可能是為了新的進軍方案更加合適,補給線路更短。但也極有可能是為了防止十三軍團遠徵疲憊,或者說防止十三軍團功勞過大,雖然這只是他暗自猜測,但也絕非不是沒有可能。

“報!”帳外一聲報告打斷了郭崇韜的思慮。

“進來!”

“稟報將軍,大王軍令到!”

“甚麼軍令”郭崇韜聽到大王軍令四字時,心裡反而一松。不管如何,他只需要按秦王之令行事就好了。

“大王令將軍速率十三軍團返回遼東,在遼海結冰之前,會有軍艦在遼河口運輸凱旋將士回燕京。”

聽到讓他們趕在年前回京,郭崇韜有些意外。

“發生甚麼事情了?”

“新年元旦,新天子將在燕京即位登基!”

“甚麼,你再說一遍?”郭崇韜以為自己聽錯了,“說清楚,新天子是誰?”

......

橫掃契丹、室韋的事情剎那間已經被郭崇韜拋到了九宵雲外去了,滿帳上下坐著站著的將領們也全都愣住了。過了好一陣子,郭崇韜才回過神來,踱至大帳中央低沈著聲音道:“傳令下去,班師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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