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晚唐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結)

 
Skanda.Wei.Tuo 2014-2-5 12:54: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3 7238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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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9章 奚族騎兵

每年的二月里,就又是一年一度的老兵退伍日子和新兵入營的日子。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秦軍這些年來堅持實行的是義務兵制,在這個兵制下,普通的士兵役滿三年後退伍,軍士六年,士官九年,如果是軍官,需要服役十二年。當然,役滿之後,如果願意繼續延期服役,也是可以的。如果不願意繼續服役,可轉業安排地方任職。

這個制度實行以來,最大的結果就是秦藩每一年都有大量的士兵從各處駐地軍營退伍返鄉,然後又有大量的適齡青年小伙子們穿上新制服加入到軍隊之中。雖然這導致秦軍的訓練任務加重,使許多正青壯的精銳士兵們退伍,但李璟一直堅持著這個制度。在他看來,軍隊正是一個大鎔爐,可以把和地的青年們放入其中統一鍛造,把他們訓練的更加符合秦軍的價值觀,更加忠於秦藩。同時,這些受過訓的良好青年返回各地家鄉之後,能成為改變這個時代的先鋒軍,退伍的士兵會加入各行各業,成為各行各業的標兵。受過訓在部隊中鍛造過的退伍青年們,會成為各行行業的基乾力量。

當然,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這些在軍隊中呆過幾年的青年退伍後,會成為一支合格的預備軍,藏兵於民,在需要的時候,隨時可以徵召起來,卻避免要用的時候,這些百姓卻不知兵,不會作戰。

由於這些原因,因此雖然這個制度加大了每年的軍備預算,可軍方和尚書省等各衙都對此從無異議。

十二月里的時候,燕山腳下的奚族集鎮紅狐狸村集的奚族青年那棄勃接到了公差的傳信,讓他去承德徵兵站報到的通知。奚族在這數年的戰爭中已經完全毀了。如今的奚族沒有了東奚西奚之分,甚至連奚王汗帳都沒有了。現在的奚完全被瓜分併入了秦藩的山西、熱河、遼西三省。大量的奚人被遷到燕山以南的中原各地分散安置,燕山以北只留了少量的奚人。現在他們和大量遷來的漢人一樣,分了田地和草場給他們耕種和放牧。他們現在不再像以前一樣遷移放牧了。而成了定點放牧,種糧食甚至是種牧草。

奚人也一樣要納稅服兵役,那棄勃今年十八,正是標準的入伍時間。

和漢人有些不同的是,那些部族的青年服役,一般都是自動歸入騎兵部隊的。他們甚至與漢人的騎兵也不同,漢人騎兵是入伍之後分配戰馬。而他們則是入伍時帶自己的馬去報到。他們還需要自己置辦部份制服武器裝備,不過軍方也會給每個去入伍的士兵一筆裝備錢。那棄勃就在徵兵站領到了一百貫錢。

不過從徵兵站回來後,他還是有些焦頭爛額,眼看著就要開春了。可他卻還有很多東西都沒準備好。用官府發的錢和他自己積蓄的錢,在灤河上游的一個村集里花了一百四十貫錢買了兩匹馬。他是和祖父一起去,他的祖父以前也是一個奚族戰士,很是強悍勇武,後來戰鬥中傷了一條腿。成了一個瘸子,不過他看馬的本事還是很好的。他們買的那兩匹馬很不錯,都只有六歲口,兩匹都是棗紅馬,其中有匹受了點不易看出的舊傷也被他看出來了。祖父捋著鬍子跟他說:“一百四十貫,你買不到更便宜的兩匹戰馬了。這些年草原一直不停的打仗,不但戰馬價格上漲的厲害就是輓馬也漲了很多了,若是早年,兩匹戰馬還能更便宜許多的。”

那棄勃家裡也有幾匹戰馬,但有的太老,那是他祖父和父親用過的戰馬,而剩下兩匹年輕點的,卻是他哥哥的戰馬。他哥哥那棄施也是一個奚族戰士,如今則是秦軍熱河行省的一個鄉兵,他的戰馬也是要用的。

買回馬後,那棄勃就開始天天騎著這兩匹馬適應,慢走快走都試,用奚人戰士們慣用的方法訓練默契。他輪流騎著他們上山下山、跨溝越欄,敲鑼打鼓,甚至是跳火堆,那段時間他搬到馬圈里和兩匹馬一起住在一起,形影不離。

離驚蟄還只有幾天的時候,他的父親和哥哥一起回來了。

哥哥是鄉兵,他的父親則是團結兵,兩人在冬季都要去縣上集結訓練,他們把各自的戰馬一起套著一輛爬犁一起趕回家來。祖父聞聲一瘸一拐的出來,把兩匹戰馬解下來趕進院來,拴在籬笆上。那棄勃從窗戶里看到父兄,連忙出來。

那棄勃的父親阿固郎帶著一陣寒氣走進了屋子,他摘下狼頭皮帽子,用緩慢的目光向屋裡四下打量了一眼。

“你們的日子過的很好啊。”

那棄勃去年就已經成了親,選的新娘子就是隔壁村集一個奚族戰士家的女兒,長的很結實還算漂亮,她的父親跟阿固郎曾經並肩跟隨著西奚王一起戰鬥過,用了兩對公牛,還有全套的金飾把他的女兒迎娶過來給二兒子做了妻子。因為奚併入了秦藩,十八歲的男青年都要徵兵入伍,因此如今漸形成了男子入伍前娶親的新習俗。

那棄勃去年開春結的婚,年底時妻子就已經生了一個女孩兒。

“父親好,大哥好!”還沒度過產後百天的阿麗亞抱著裹在襁褓里的女兒出來,問候公爹和丈夫的哥哥。

阿固郎打量了一眼孫女兒,頭也沒抬的問:“準備去入伍啦?”

“嗯。”那棄勃似乎對入伍並不排斥,他道:“其實若非奚王汗庭沒了,我可能早幾年就已經成了一名奚族戰士了。”

阿固郎沒有說話,目光仔細的打量著小兒子。

“把外面的衣服脫下來烤一烤吧,父親,你大概凍壞了吧?”阿麗亞道。

“不要緊,我們都是戰士,禁的住。”那棄勃的鄉兵哥哥笑著對弟媳說道。

“我們給你送裝備來了,在承德的鋪子里定做的,有兩件外套。兩條皮褲,還有一副馬鞍子,去拿進來。都在這裡。”阿固郎轉頭對大兒子道。

那棄勃帽子也沒戴就跟著哥哥出去,從爬犁上搬進來兩個口袋。

“另外。有些裝備是家裡有的,就不用在外面花錢訂做去買了。你祖父的那套裝備,他打算給你,雖然有些老舊,但保養的很好。有一把騎弓,三條弦,兩面牛皮圓盾。一把短柄鋼斧,一根十三節鋼竹節鞭,另外有一把硬矛,一把彎刀。兩把短刀,此外還有一百支箭,還有一副皮甲。你都帶上吧。”

“謝謝啦。”那棄勃高興的道,“不過其實也不用都需要的,鎧甲和武器入伍後都會配發的。我帶上副武器鋼斧和鋼鞭就可以了。”

“甚麼時候出發?”阿固郎問。

“驚蟄那天。”

阿固郎點了點頭,又起身和他的瘸子老父親說了些話,然後就要走了,他們還得返回訓練營地繼續訓練。今天也是因為上面知道他們有親人要入伍了,所以才給他們一天假。必須馬上就回去,不然會誤了時間。

“我們得早點回去。”

爺孫父子四人告了別,他一面向院門口走去,一面道,“我來的時候先去過家裡了,你母親叫我你們問候,她的腿又痛起來了,口袋里有她做的一些乾糧,你們自己留著吃。”他沈默了一會,然後道:“驚蟄那天,我到時會來送你去承德報到,你自己這幾天再準備準備,看還有甚麼需要忘記了的。”

說完,他戴上厚厚的羊毛線手套,走了出去。

驚蟄的前一天,那棄勃套了馬,帶著在他們家做客的祖父回了父親家裡,接了正犯腿疼的母親和在家帶孩子的嫂子,一家人做著大爬犁一起去了寺廟祈禱。回來的路上,祖父就坐在他的旁邊,對他說,“不要掛念媳婦,她會好好過下去的。你母親已經說了,等你去服役後,就把她和孩子接到家裡去一起住。你要出色的去服役,我和你的父親都是很勇敢的奚族戰士,甚至我們家往上祖祖輩輩都是勇敢的奚族戰士。如今我們雖然效忠的人不一樣了,可你也一樣得做個出色的戰士,不能丟了祖輩的臉。”老戰士的聲音變的更低沈,“你要保持我和你父親的榮耀,我當初曾經是奚王的近侍百夫長,你的父親也曾經在奚族各部落的閱兵式上,因騎術高超,箭術驚人,而得過諸部落首領們的嘉獎,是公認的奚族勇士。”

“是,爺爺和父親都是奚族公認的勇士,大哥也很厲害,現在在鄉兵里,已經是上士了。”

“好,就該這樣!”老百夫長嚴厲又似自我吹噓的談話結束,回去的路上一直把臉藏到皮袍子里。

夜晚,即將要去報到的那棄勃和妻子都睡不著,兩人坐在床上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阿麗亞坐在床上,滿臉的幽怨和不開心,剛生完孩子正在哺乳期的她,兩個**脹的硬邦邦的,把小衣都撐的高高的,上面甚至還有小塊被溢出的乳汁浸濕了。生完孩子後,她明顯的胖了許多,比原來的姑娘時,更增添了一種充滿自信,成熟的韻味。

她們一直睡不著,阿麗亞緊靠著年青的丈夫,眼淚和孩子吃不完的奶水流出浸濕了她的中衣,她低語著,“你這一走就是三年,我一個人怎麼過呀,我想你都會想死的...”

“別擔心。”那棄勃安慰著同樣年輕的妻子。

“一個個漫漫長夜,我要怎麼入眠啊,你想想,三年啊,一千多個日日夜夜!”

“中原其它藩鎮,好多軍隊的役期都是終生的呢,得過了五十歲才能退伍。”

“別的藩鎮跟我有甚麼相干啊?”

“好啊,別說啦。”

“這該死的軍役,擴散家人,破壞夫妻!”阿麗亞嘟嚷著道。

“放心吧,休假的時候我會回來的。”

“休假?”阿麗亞翹著嘴唇,“誰知道你會去哪服役,秦藩從南到北,從東到西,疆土可比以前的奚境大的多了。若是你分到了那遙遠的遼東,甚至更遠的江南去,那這灤河要流去多少水。才能把你等回來?”

“別哭啦……看你就像秋天的毛毛雨:哭起來就沒有完啦。”

“叫你換成我來試試看!”

那棄勃一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才睡著,阿麗亞給孩子餵過奶,用胳膊撐著身子。不眨眼的看著丈夫臉上堅硬的線條,心中在跟他告別。

阿麗亞也想入睡。可思緒起伏,思潮澎湃,就如同朔風吹起乾草一樣,那一絲睡意,全被捲走了。一直到天亮,她都還在想著即將遠去的丈夫,還有接下來的一千多個日子里都將沒有丈夫一起生活的樣子。

清晨。結滿了霜花的窗子剛一透亮,阿固郎就已經和大兒子還有妻子與大兒媳婦和老父親一家子都坐著爬犁趕來了。

“那棄勃,快起來,天快亮了。你今天得去徵兵站報到了!”

阿麗亞長嘆一聲,推了推沈睡中的丈夫,找著裙子,開始穿戴起床。

早晨,吃過早飯。那棄勃和母親和妻子、祖父他們一一告過別,背著行李裝上馬,備好鞍子,帶著裝備,跟父親兄長一起出了門。他們村集距離承德很遠。半路上他們還在灤河邊的一個村集里借宿了一晚,村子里有著不少和他們一樣的借宿者,都是帶著孩子去徵兵站報道的人。這些人,既有奚人,也有回鶻人,吐谷渾人,以及沙陀人、韃靼人等,當然,最多的還是漢人。

第二天一早,他們這些人便湊到一起,組成一支隊伍一起向承德出發,路上,即將入伍的年青人還一起聊著天,相互認識著。在徵兵站的醫務室外,那棄勃還看到了他們村集里和附近幾個村集的一些相識的同齡青年們。甚至還看到了他妻子的兄弟蒙利,他騎著一匹淺棕色高頭大馬,備著一副嶄新鋥亮的鞍子,華麗的肚帶和閃閃發亮的銀色籠頭,看到他,立即策著馬跑過來了。

報到的新兵都得在醫務室里進行例行的脫光衣服體檢,幾個負責招兵的軍隊裡的軍官和文書們在那裡忙碌著,那棄勃雖然早聽過徵兵要經過這道關卡,可依然十分好奇的打量著這一切。

“身高五尺五!”

“老張,這明顯太矮了,當步兵不行,當騎兵也太矮小了。”室內那幾張桌子後面一排穿著白長袍的人中,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

“炮兵也不行,炮兵得個子大的,要不,讓他去水師或者飛行部隊吧。”另一人接口道。

輪到那棄勃時,他有些不太習慣在一群男人的面前裸露著身子,還被他們用那種挑牲口似的目光打量,他伸手捂著下面。結果馬上就有人喊道:“你用手捂甚麼啊,又不是大姑娘,難不成你沒有帶把,那你怎麼跑這來了。”

俏皮話引來一陣哄笑,那棄勃只好把手放下。

結果馬上又有人道,“老張快看這個傢伙,體格多壯啊,跟小牛犢子似的。”

老張打量了那棄勃一眼,笑道:“我倒覺得這傢伙跟大象似的,尤其你看他下面,是不是跟大象鼻子似的。”

“好傢伙,怪不得剛才一直捂著,果然是與眾不同啊,確實像大象鼻子,我跟你說,我去年去燕京辦事時,特意去過動物園一套,別說,真他娘的像。可惜,雖然咱們有女兵部隊,可惜女兵部隊不需要男妓營,要不然讓他去,就憑這傢伙,絕對是不浪費他的本錢啊。”

這番話卻沒有引來大家的接嘴,反有幾個人瞪了他一眼。畢竟女兵在秦軍中都是寶貝一樣的存在,這樣的玩笑有些不合時宜。

那人有些訕訕的打住,低頭去番表格,以掩飾自己的尷尬。“那棄勃!”

“有!”那棄勃被一群人取笑,臉色有些通紅。他天生傢伙就有些大,為這事常遭受別人的笑話,但平時早習慣了,可今天畢竟是在一群陌生的軍人面前,因此有些在意。

他凍的身上起了雞皮疙瘩,只希望早點結束這一關。

“你是奚人?”

“是。”

又有人指示著他去量了身高和體重,他的身高是六尺三,體重一百四十斤(唐一斤約680克,一百四十斤相當於現代的九十多公斤),然後又有軍醫聽了他的心臟,翻了他的眼看,看了他的舌頭,並仔細的觀看了他全身,連他頭髮也解開看了,尋找頭上的疤痕。

最後,醫生把體檢的報告交給桌後面的那群人。

“身高六尺三,體重一百四,沒有疾病,不曾受過重傷,好棒的身體。”

另一個人道,“這裡有他們縣上送來的檔案,家族世代奚族戰士,祖父、父親都是奚族勇士,祖父曾經是奚王侍衛百夫長,父親也是百夫長,如今在縣團結營,兄長在縣鄉兵,都表現良好。那棄勃在鄉里平時遵紀守法,表現良好,已娶妻,生有一女....”

“身體條件很好,家族出身也不錯,是個好苗子。”

“送到近衛六軍去好嗎?”兵站的主官把腦袋俯身到他旁邊的那桌的人耳邊,輕聲問道。

“嗯,近衛六軍有額定的各族士兵名額,這個傢伙各方麵條件倒是不錯。嗯,送去近衛六軍新兵營,等訓練結束後再決定送去哪個軍吧。”

兵站主官立即大聲道:“那棄勃,分配到近衛六軍去,聽到了嗎,小子,你是今天頭一個分到近衛六軍的,前途一片光明啊。”

他感謝諸人,然後轉身出去。出去的時候,還聽到後面諸人的聲音。

“這個傢伙,身體條件確實很棒。標準的身材,全身都是肌肉呢。”

“而且身上也很乾淨,沒有半點疾病。”

“看他祖父、父親、兄長們的表現,可以想象,這傢伙身上有著優秀的騎兵血統,是個天生的戰士,送去近衛六軍,若是哪天被殿下青眼相加,這小子可就真的飛黃騰達了。”

......

在外面排隊等候的同村人圍住他,紛紛追問,“餵,怎麼樣,那棄勃?”

“姐夫,你分到哪去啦?”妻弟問。

“嗯,分到近衛六軍去。”

那棄勃盡量裝著平靜的回答,其實此時他心中激動萬分,如萬馬奔騰一般。他到現在都還有些恍惚,自己居然分到了近衛六軍,那可是秦王的禁衛軍啊。心中太過激動,因此,他連夥伴們的驚嘆、贊嘆、甚至是妒忌、羨慕的聲音和目光也沒有注意到了。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3 22:51
第930章 黃色警報

新兵從二月開始,就陸續的被分送往秦藩諸省各州縣的軍營駐地。四月的時候,已經開始有老兵從各地軍營退伍返鄉了,馬路上,江河上,到處都可見年青的退伍兵們一車車一船船的被軍隊軍官們送返回鄉。

剛經歷了送年青子弟去入伍當兵分離之痛,馬上就又有許多軍屬開始高興的經歷著重逢的喜悅。大多數的退伍士兵們,臉上都帶著喜悅,返回家鄉,但也有些士兵已經習慣了軍營的生活,萬分不捨的離開軍營。不過雖然已經退伍了,可許多士兵都不愁未來的生活。各州縣早在他們回來之前,就已經開始為他們安排好了以後的工作。

對於各地州縣來說,退伍兵是一群十分吃香的傢伙,惹人喜歡。他們都是身強體壯的小伙,身體不行也入不了伍。而且在軍中幾年,就算是普通兵也經歷了三年煅造,一個個都學了不少的本事。起碼三年兩千個字是會認會寫了,而且還都會些算術,甚至是其它的一些文書工作基本也會。並且,這些退伍兵基本上都在軍中學會了兩三門手藝,趕車、修理等等。

對於地方官府來說,用退伍兵,既是響應秦王的號召,同時也確實很合適。不管是鄉公所里,還是縣上的衙門裡做胥吏,乃至鄉兵、民團、團結兵、城管隊、治安隊、稅吏等等工作,他們都是最合適的人。甚至各級學校里的體育教員等,都是個合適的人選。以致於到現在。每年退伍的這段時期。行省到州縣鄉上。從官府到學校、甚至是那些私人的商隊、工坊等,都紛紛盯著這些退伍的年青小伙子們,準備爭搶這些“人才們”。

而每年退伍兵中少數的退伍軍士、退伍士官,退伍軍官等少數人,更是爭搶的十分激烈。

四月的太陽已經開始逐漸有了勢力,中午的時候曬的人有些懷念冬日里的暖陽。

紅狐狸村的男女老少這個時候都在趕著在四月中旬前將春小麥種下,長城以南的地方天氣暖和,一般秋天九十月就種冬小麥了。但在長城外的北方,天氣寒冷,卻只能在三四月天氣暖和之後,才種春小麥。到七月的時候,收割。

紅狐狸村以前並不種小麥,或者說他們只種植少量的麥子,主要以放牧為主。但如今,這裡大部份的村民卻是以漢人為主,他們更習慣種植,而非放牧。加上官府早把地給分了。大家的牧場草場也都分了,因此放牧的牛羊要少了起來。如阿固郎他們家也開始跟著種麥子。

他們分的地有很多,熱河的長城外地廣人稀,每個人都能分到很大一塊地。好在他們都有不少的牛馬,不需要太多人力。不過對於剛開始耕作的阿固郎他們這些奚人來說,這依然是件很辛苦和很難的事情。好在,縣里的農技站有專人來地裡指導他們,又有他們指導打造的那些很先進的農具,一切倒又好了許多。

阿固郎不停的取下腰上的水袋喝水,從清早起,他已經把水袋喝空了兩次。喝了一肚子的水,現在一走動,都能聽到肚子咣當咣當的水搖晃的聲響。可沒過一會,他嘴裡又乾了,衣服都濕透了,滿臉上汗,耳朵里嗡嗡直叫,喉嚨粘糊糊的,話都說不出來。家裡的三個女人,也都用頭巾包著臉,正在幫忙,阿麗亞那飽滿的**中間的乳溝裡,滾著一粒粒大顆的汗珠。

阿固郎的大兒媳的臉頰曬的通紅,汗水濕透了衣衫。

他的大兒子則在前面趕著雙牛,扶著犁走在長長的地頭,渾身大汗淋灕,就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混漉漉的,總也乾不了的衣衫粘在身上,弄的他十分煩燥。

“我們為甚麼要種地啊,咱們可不是農夫,是牧民,咱們放牛放羊養馬,咱們是戰士!”大兒子有些惱怒的對著給他送水來的父親,不滿的喊道。

“算了吧,如今咱們不再是奚人了,咱們是秦人,咱們以後都得習慣這種生活。你看看旁邊的那些漢人,他們都是這樣生活的,既然秦王分了土地給我們,那我們就種地吧,養牛牧馬,如今也沒那麼方便了。定點放牧圈養,也一樣的需要種牧草啊,不如,也養不活這些牛羊的。”

“就算要種,咱們也不需要種這麼多啊,幾百畝地呢,種一季,咱們全家都能吃上好些年了。隨便種個幾十畝,完全就夠了。更何況,咱們家還養了牛羊呢,而且我們在縣上當差,不也有薪水嘛,完全可以少種一點。”

“別那麼多廢話,快點乾!”老百夫長不滿的瞪了兒子一眼,轉身回去了。

大兒媳等丈夫犁到身邊時,大聲喊道:“哎呀,不乾啦。”

“等等,耕完這一壠。”

“咱們等午後涼快點再來耕吧,太熱了,我可不乾啦了!”

她站在那裡,薄薄的衣裙被汗水打濕,胸前那兩團肉越發的顯得豐滿挺翹起來,她大喘著氣,好像丈夫耕地不是趕著那兩頭牛,而是趕著她在拉犁一樣。

“要不咱們先去那邊水塘里洗洗。”

“那裡還有好遠呢,起碼有兩地裡。”

“咱們騎馬去就是了,一會就來回了。”妻子道。

丈夫有些擔心的望了一眼後面的父親,不過看著妻子一臉期待的樣子,最後還是擦了把臉,道,“走吧,騎馬去。”

他們騎馬走了,阿麗亞在後面也連忙丟下手裡的工具,跑到前頭,她解下一匹馬,就如同年青的丈夫一樣熟練的騎在馬上,追著去了。

老阿固郎在後面看著三人一溜煙的跑了,不由的搖了搖頭。

三人騎著馬在田間的那條道路上跑著,遠處。有一團煙塵。正順著泥土路迅速的衝來。

“那人騎馬跑的好快!”大兒媳叫道。

鄉兵上士眯起眼睛。盯著那團煙塵,透過塵霧,騎馬人的輪廓隱約可見。又過了一會,看的越發清楚了。

“這樣的速度狂奔,這馬可吃不消,一會就得跑壞了。”

他皺起眉頭,把右手搭在笠帽上,仔細的看著。他已經清楚的看見了那個騎馬的人。他彎著腰騎著馬飛速奔馳,背上還插著三面小紅旗子。

“驛騎信使!”鄉兵上士很快就認出來了,連忙招呼著妻子和弟媳讓出路來,這些插三把小紅旗的驛站信使可擋不得,就算被撞死了,不但白撞,還有可能反要吃官司,這都是他在鄉兵中學到的。

驛站信使飛馳而過,並大喊了一聲:“黃色警報,黃色警報!”

一團驛馬揚起的塵土撲在他的臉上。他目送著遠去的信使,腦子里一時有些亂。

在鄉兵中。他學習了許多秦軍中的軍事命令,比如說驛站的加急驛騎不能阻攔,要不然被撞了受傷白受還要追究責任。此外,如黃色警報,紅色警報這些。紅色警報,就是全民動員,所有的青壯都要武裝起來,趕到縣里集結,那一般意味著敵兵入侵,需要百姓協助防禦。甚至有可能是秦藩遭遇重大危機,需要全民動員作戰。

而黃色警報,則只是要動員團結兵、鄉兵以及民團,還有新退下來的退伍兵。

他愣愣的站在那裡好一會,看著那太陽下的廣闊田地。然後,那些田地裡正在忙著耕種的團結兵和鄉兵們,甚至那些剛剛退伍的青年們,從四面八方開始騎上馬向村子里跑去。

田野里,道路上,這些鄉兵民團們策馬揚起一團團的塵霧,他們奔上大路之後,就成群結隊的飛馳而去,拖著一條黃黃的塵埃大尾巴,奔向村子。

凡是在役的鄉兵、團結兵、民團,以及剛剛退伍回來的那些青年都丟下裡手里的活,奔回村子里去了。

他看見父親阿固郎翻身上馬,向村子里跑去,一路上還不停的向他招手。

“怎麼了?”阿麗亞和嫂子驚叫一聲,充滿驚恐的望著他。

他猛然清醒了過來,大喊了一句,“黃色警報,緊急集結令,我得走了。”他拔轉馬頭,跑回田邊停車的地方,從馬上跳下來,穿上乾活時脫下的外衣,然後再次上馬,緊隨著父親的身影,也和那些人一樣,消逝在塵霧之中。

村裡的鄉公所門前的曬場上,密密麻麻的擠滿了灰色的人群。

一排排的馬匹,士兵們的裝備,以及佩帶著鄉兵、團結兵、民團、甚至是沒有了肩章胸章的制服,戴著幞頭或者笠帽的輔兵們,一個個面色有些沈重肅穆。

做為輔兵,他們一般只在農閒的時候集訓,而且是輪流集訓。在這兩年不打仗的時候,他們一年也就是受訓三個月,兩年了,他們都沒再出征過,以致於大家都有些習慣了這種生活了。現在突然又響起黃色警報,緊急集結令,頓時讓他們憂心不已。

村集里的商鋪都關了門,鄉公所的幾個不入流的流外小鄉官們滿面愁容,心事重重。沿街的路邊,站滿了已經換裝過的婦女們。

所有人的嘴上,都掛著五個字,緊急動員令。

旁邊有個大鬍子的團結兵上士正和一個鄉兵的三等兵爭吵:“甚麼事也不會發生,估計就是一次演習,演習知道吧,我們去幾天就又回來了。”

“演習哪需要這麼大的陣仗,我覺得是要打仗了。”

“瞎扯,兩年前不就有一次演習嘛,那次不比這次弄的動靜小,可後來不是沒事。”

“誰說沒事,那次不是打了成德,然後秦王親自率軍去渤海嘛。也許成德想趁秦王不在的時候炸刺呢,或者渤海那邊部族軍很凶?”

“呸,閉上你的烏鴉嘴吧,你也不用腦子想想,如今,成德鎮的節帥都被扣在燕京城了,渤海那邊有秦王親自前去,自然就更不用說了,有哪個能是秦王他老人家的對手呢。”

他們兩人的爭吵引來一群人在那裡東拉西扯,一個老頭子在一邊激動的說:“打仗就打仗吧,跟咱們也沒啥相干的,他們打他們的,咱們的莊稼還沒有種完呢。”

“是啊,你看,全村的人都給喊到這裡來了。要知道,現在可是趕著耕種呢,要是錯過了節氣,那今年一年的收成可就全沒了。”

“鄉長說,這是上面的命令,發了黃色警報,所以把大家集合起來。‘

鄉公所的那些吃官家飯的已經開始叫名,叫到名字的輔兵立即站到指定的位置,在鄉公所的一側,按照團結兵和鄉兵、民兵還有新退伍兵的不同,划了四塊地,不同的人自動站到歸屬的那一塊去。

很快,所有名冊上的人都點齊了,鄉公所的幾個官吏開始騎上馬,帶著村集里的這些兵前往縣里。雖然還不知道前面等待他們的是甚麼,可這些輔兵和退伍兵們卻毫無畏懼恐慌,反而一路上跟著旁邊的人開著各種玩笑,輕鬆無比。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3 22:51
第931章 廢帝

中和二年,公元882年。

是年,李璟三十歲,朱溫三十歲,楊行密三十歲,錢鏐三十歲,馬殷三十歲,李克用二十六歲,王建三十五歲,王鎔十歲。

在關外,耶律阿保機此時也不過是一個才十二歲的少年,渤海國王族大氏則已經到了覆沒後期,三韓半島上,新羅女王金曼和朝鮮女王張鶯鶯各據半島一邊,雙方摩拳擦掌,準備互相將對方除之而後快,同時,新羅內部也爆發大規模的農民起義。從中原到關外,處處都籠罩著戰爭的烏雲。

長安附近。

被田令孜挾持控制的天子再次發出詔書,加授前相國王鐸中書令,充任諸道行營都都統,在李璟這個天下兵馬大元帥之下,又設立了一個唐軍總司令,同時,又下旨把唐軍總政委楊復光免掉了他天下都監軍之職。在王鐸的建議下,田令孜又以天子的名義拋出了一大堆的官帽,大部份送給與齊軍做戰的各路藩鎮節帥,其中又大部份都是楊復光那個小聯盟的人。

田令孜正式下詔任命:以忠武節度使周岌、河中節度使王重榮為都都統左右司馬。

以河陽節度使諸葛爽,宣武節度使朱全忠為左右先鋒使。

以鎮**節度使李全忠、保大節度使李孝昌,定難節度使拓跋思恭分別擔任京師北東西三面都統。

以東都畿都防禦使鄭從讜為諸道行營都都監使,又給秦宗權、鹿宴弘、王處存、李克用等各加行營都統封號。

王鐸的這些提議,和田令孜的退讓,還是起到了一定成效的。起碼。楊復光兄弟最終決定,在先擊敗黃巢,奪回關中之前,暫時不對田令孜動武,雙方各自井水不犯河水。

在兩邊的相互退讓下。兩個太監勢力之間的決戰沒有發生,相反,各鎮開始重新發兵,準備對長安的黃巢進行最後的一擊。

王鐸這位聯軍新統帥率領著一部份從三川抽調出來的軍隊進駐長安附近的富平靈感寺,涇原軍到達長安西郊,義武和河中兩鎮的一支特派兵馬進駐渭北。邠寧、鳳翔兩軍駐守興平,保大和定難這兩支黨項軍隊再次到達東渭橋。

楊復光則帶著他的新建忠武八都駐紮於武功。

楊復恭帶著他的神策軍駐紮於沙苑。

這次的態勢和之前的關中之戰幾乎一模一樣,唐軍聯軍諸鎮再次從東西北三面威脅長安,大齊皇朝此時號令通行之地,只剩下了一個華州和長安。

如果從鄭畋策劃的龍尾陂之戰算起,這已經是諸鎮聯軍的第三次圍攻關中之戰了。

諸鎮打打停停。進進退退,眼看著黃巢就剩下一口氣,可他們進攻的力度卻越小了。在黃巢即將滅亡之機,沒有人願意去跟黃巢死戰。

對於關中的百姓來說,身為天子京畿腳下子民的榮耀早已遠去,如今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水深火熱。不論是齊軍還是唐軍,幾乎就沒有一支不是強盜。

兵過如匪。為躲避戰亂,京畿一帶的民眾,只要能逃走的,已經差不多全逃走了高山深谷之間,築起一個個山寨自保。渭河平原上,那些曾經孕育秦漢帝國的肥沃農田,早已經拋荒棄種幾年了,因為常年的拋荒,荒草野蒿叢生,關中百年未遇的大飢荒。已經籠罩了這片山河幾年了。

黃巢所盤踞的長安城中,一斗米的價錢已經漲到了三萬錢。可實際上,三萬錢鬥米早已是有價無市,偶爾有些軍官盜賣一些軍糧,基本上也是已經按鬥米鬥金的價錢交易了。這個金不是銅錢。而是黃金。用糧食等重的黃金交換糧食,而且同樣還往往有市無價。

飢荒越來越嚴重,糧食越來越少,十幾支軍隊聚攏在關中平原上,每日的糧食消耗卻是海量。最後,人肉交易開始在各軍之間悄然興起,這個人肉交易早非**交易,而是真正的人肉交易。在這些人肉市場上出售的貨物,都是被抓來當肉的活人。大部份來源於山間的山寨鄉民和長安城郊的百姓,那些軍士直接以人的肥瘦論價,肉多的可賣數百貫,肉少的也能賣上百貫。這樣的高價,平民百姓就算有膽量吃人肉,卻也是吃不起的。

相對點的,聯軍因為還能從關中之外的地方得到一些補給,情況稍好點,他們主要是賣方,各軍抓捕山民鄉人,暗中賣給黃巢軍,換取他們搶劫收藏的金銀財寶。而黃巢軍被困長安,早已經開始吃人肉,據外面流言,連尚讓和黃巢這些賊首,都已經開始吃人肉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原本的齊軍本來就是一些強盜、流民組成,如今被困數年,更是早已經完全變成了一支魔軍。為了活下去,他們連人肉都吃了,為了活下去,他們也在積極的謀劃著打破封鎖,再次橫行天下,奪取糧食的計劃。

到了現在,長安早成死地,這也是黃巢在丟了潼關後,一直還在死守著藍田武關的原因,西南的武關是他們唯一的退路。但沒有準備齊全,冒然撤離長安這個死地,也一樣是難以逃脫。十幾萬唐軍圍著他們,齊軍想走,卻又不敢冒然離開長安這個堅固的堡壘。雙方就這樣對峙著,消耗著,但總的來說,對黃巢卻是越來越不利的。

中和二年二月,黃巢就派兄弟黃鄴親自率軍反攻李全忠的同州,準備搶點糧食回來,再看看能不能奪回潼關或者蒲阪,好殺向河中鎮。在關中河南諸鎮中,河中鎮距離長安最近,也最富饒。

有把握要上,沒有把握製造把握也要上。

不過此時的王重榮號稱有十萬兵馬,雖有些誇張,但真正的精銳也有三萬。河中富饒。其實力遠非如今的齊軍偏師可比,而且他據黃河之險,又有李全忠守在側翼,因此這支齊軍才一伸頭,就撞上了鐵壁。碰了個頭破血流,最後只得撤回了華州。黃巢的一步試探,剛出手,就因兵力不敵,而告敗績。

到了此時,黃巢和齊軍幾乎都瘋狂了。

五月。黃巢再次策劃發動了一次大規模的反攻,以大軍進逼興平,唐聯軍涇源、邠寧、鳳翔三鎮兵馬迎戰,卻被早吃人肉吃紅了眼的一群亡命之徒給打的驚懼喪膽,三鎮居然失利敗退,被迫退守奉天。

黃巢小勝一仗。搶了三鎮一批糧食,全軍飽餐一頓之後,個個淚流滿面,好久沒有吃過這麼香的飯了。隨即,他們擦乾眼淚,拍拍肚皮,主力又向佔據著東渭橋的保大和定難兩支黨項軍進攻。這兩支黨項軍早前數敗於齊軍,這次也一樣。他們根本無意與齊軍死戰,一接即潰,一面倉皇北撤,一面向靈感寺的都都統王鐸求援。

王鐸接報後,自己沒有帶兵上去,不過卻馬上叫河陽節度使諸葛爽出兵增援黨項兵。

諸葛爽這次很爽快,接令後立即出兵,牽制齊軍行動。黃巢馬上也命張居言南下截擊諸葛爽部,保護尚讓大軍的側翼。兩軍交戰於潼關以西。結果牆頭草諸葛爽不敵張居言這個大齊領兵文臣,敗入鎮**冀王李全忠的潼關不出,一面又向王重榮和李全忠求救。

王重榮倒也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生怕萬一黃巢真的打出關來,直奔他的河中鎮那就麻煩了。他立即抽出了五千騎兵。前往救援。他與李全忠約定,河中鎮騎兵出關中東側門蒲阪,西渡黃河繞到齊軍張居言的背後,與李全忠的鎮**和河陽敗兵東西夾擊,滅掉這個張居言。結果張居言早有探子探到河中和鎮國的動作,張居言反應極快,他分出一小隊人馬,虛張聲勢,將李全忠和諸葛爽這兩個手下敗將嚇阻於潼關之內不敢出,自已則率其餘軍隊設伏於黃河渡口,等河中騎兵半渡之時,張居言伏兵突起,王重榮五千騎兵驚懼戰敗,只得撤回河中。

這次會戰,張居言大顯神威,繼上次連敗保大、定難和鎮**三鎮之後,這次又敗鎮**、河陽軍和河中軍,以微弱的兵力,在長安的東面,連連擊敗唐廷聯軍,使得尚讓的主力無東顧之憂,有力的策應了齊軍主力的行動。一時名聲傳於關中關東,成為齊帝國聲名鵲起的大將。

齊朝太傅尚讓乘機一路北上,關中聯軍節節敗退,齊軍一直追到了宜君寨。

然後,就在此時,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中和二年的關中,第一場雪比往來來的要早了一些,時值六月盛夏,結果關中突降大雪。

這場雪來的早了點,早的太多了。並且不但早,還很大。短短幾天內,積雪厚達尺余,正一路乘勝進軍,高歌猛進的尚讓大軍,完全沒有禦寒準備,大多甚至都是穿著單薄的衣衫,很多人甚至是半裸的,結果,齊軍大批凍死凍死,直接非戰鬥減員了三成,頓失進攻能力,只得匆匆撤回長安,這次原本形勢大好的大反攻只得半途而廢。

這場發生在關中的六月飛雪,來的莫名其妙,不但讓齊軍損失慘重,就是各路唐軍也一樣損失慘重。但相對來說,唐軍借助天氣粉碎了齊軍的這次凶猛反撲,隨後,後勤更加充足的唐軍開始再次反攻長安。

西線聯軍乘齊軍北上受挫,再次攻抵長安郊外。

黃巢的齊軍在長安躲過這次突然的寒流之後,再次迎戰西線聯軍。

黃巢親率齊軍出長安,迎戰鳳翔軍,雙方大戰於京西澇水河畔,鳳翔節度使李倡言雖然成功把鄭畋給趕走了,可在對付黃巢的時候,卻是有些無能。一場激戰,李倡言戰敗西撤,齊軍又一次推進至武功。

王鐸驚懼,急命數敗於黃巢之手的保大和定難這兩個黨項人藩鎮赴援,剛剛從李昌孝改名為東方逵的保大節度使,這次拒不從命,定難節度使李思恭態度稍好點,點了一萬八千人出兵,不過卻一路上拼命磨蹭。不斷拖延時間。

不過此時的齊軍雖然左撲右衝,看似凌歷,但已經是強弩之末,難以為繼。他們最大的致命硬傷就是糧草不繼,一時亡命反撲還行。但若想改變他們覆滅的命運卻是不可能了。

黃巢偵知王鐸一批糧草從三川運到,親自出兵去搶糧,結果一舉搶奪了幾百車糧,可還沒來的及高興,王鐸就馬上帶兵殺過來搶奪了。黃巢來不及帶走糧食,兵力又不足。最後只得一人帶了一點,其餘的全都放火燒了。

緊接著,楊復恭和楊復光兄弟合兵一處,二楊親自統領的兵馬達到五萬之眾,同時從荊南、山南又調集了將近三萬人到達,頓時。黃巢所面臨的形勢越發的嚴峻。不管他怎麼撲騰,卻是眼看著那張大網越纏越緊了。

長安西,咸陽城。

“兄弟覺得我的計劃不妥?”

楊復恭看著自己的從兄弟楊復光道,他們名為兄弟,實際上並非真正的兄弟。他們都是自小閹割送入宮中的宦官,按宮中習俗,入宮後拜大太監為義父。他們兩人運氣很好,拜的是當時宮中四大權宦世家之一的楊氏。兩人拜的不是同一人,不過他們的義父卻是拜的同一人,因此,他們的關係,算是義從兄弟。早年,楊復恭就已經憑借著其義父的關係,早早做上了神策軍中尉的權勢高位,而那時楊復光還只是出鎮地方上的一個小監軍。

但如今,楊復光已經早非吳下阿蒙。就是楊復恭,也得看著點這個兄弟的臉色行事。因為,他手下只有萬把人,而楊復光手下卻有八鎮節帥義子,手下也親統著三萬多精銳。

剛剛楊復恭向楊復光提出了一件事。那就是黃巢已經不可能撐的過今年了,黃巢滅亡之後,領導諸鎮剿滅黃巢,收復兩京的他們楊氏兄弟,到時也必將威望大增。他認為,如今天子已經完全落在了田令孜的手上,遠在西川。而田令孜掌控了三川,想要打入三川,奪回天子太難。可沒有天子在手又不行,因此,他提議,不如乾脆廢掉天子李儇,重立一個天子。

楊復恭甚至連新天子的人選都已經想好了,懿宗皇帝兒子有很多個,不過當初扶立李儇做太子時,把排行第五的李儇上面的四個哥哥全殺了。如今李儇的兒子還年幼,也不在手上,不可能立他的兒子。楊復恭打算立懿宗的兒子、李儇的弟弟。最合適的有兩個人選,皇六弟吉王李保,和皇七弟壽王李傑,兩人都是那種聰明的皇子。

吉王李保年長且賢,壽王李傑同樣聰慧賢明,不過李傑與李儇是一母同胞,且更年輕些,今年才十五歲,楊復恭更看好李傑。

只是他的這個提議,兄弟楊復光卻似乎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熱烈回應。他一直坐在那裡,久久沈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甚麼。

“兄弟你是甚麼想法?”楊復恭耐心問道。

楊復光許久之後才嘆了一口氣,“兄長意欲廢當今聖上,重立天子,這本來也不無不可。只是咱在擔心一個人!”

“誰?”

“李璟!”楊復光緩緩說出那個名字,當今天下,誰也繞不開李璟這個名字。他的強勢,他的威名,讓人敬畏。

楊復恭想要廢掉李儇,立李傑為天子,在楊復光看來,這並無不可。百餘年來,大唐不知道多少天子是由宦官們扶立和廢除,甚至是殺掉。如今的天子本來還是個不錯的天子,對他們兄弟也還不錯,但現在李儇落在了田令孜的手上,要想奪回來,就得與田令孜大戰。這在楊氏兄弟兩人看來,都是有些划不來的。田令孜遠在西川,三川都是他的地盤,三川易守難攻,去那裡做戰,並無多少勝算。最關鍵的是,有多少人願意跟著他們去西川打仗?

可沒有天子在手,宦官們再有權勢,也是先天不足。

因此,佔據兩京,重立一個天子,很有必要。

但有一個很關鍵的問題,西川有一個天子,如果他們再立一個,那李璟會怎麼反應?

李璟可是如今最大的的藩王,手下兵強馬壯,李璟先前一直沒有打起反旗,若是因為他們弄出了兩個天子來,李璟到時也立一個,那也是一個大問題。李璟若是一時不反,對他們也還是很重要的。李璟只要一天還打著唐朝旗號,他們就一天不用馬上跟秦軍動手,可以有時間來把河南關中諸鎮統一。

“這是一個問題,但現在他顧不上我們這邊,他現在在渤海呢。”

楊復恭也一樣對李璟十分忌憚,不過他覺得現在李璟不是問題,畢竟李璟這幾年一直在北方發展,似乎並無意南下。

“不如給李璟加一個新封號,籠絡住他。只要他暫時不來插手我們,就可以了。”

“但願吧!”楊復光捏著光滑的下巴。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3 22:52
第932章 千都大戰

河中鎮節度使韓王王重榮最近有些不淡定,張居言最近猛的有些不像話,這個原來一直只是黃巢後勤總管的傢伙,入長安後也一直是黃巢的吏部尚書,並非是甚麼一線帶兵的大將。論起來,在黃巢手下,比起葛從周、霍存、張歸霸、朱全忠、林言,甚至是孟楷等人來,他算的是上軍中資歷不高的。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傢伙,短時間內已經連敗了唐軍六鎮兵馬。

現在王重榮已經不想著去痛打落水狗,建立甚麼中興功勳了。他想的是,由於東線聯軍幾次兵敗,黃巢很有可能帶著主力殺到他的河中鎮來。這不只是他的猜測,而是越來越多的證據顯示,黃巢很有可能會棄長安來河中。西線方面,有王鐸和楊氏兄弟這兩支一直按兵不動的大軍在,加起來超過十萬人馬的數量,已經讓黃巢不敢輕易走西南的藍田武關這條路出關中了。

況且,金商漢水一帶,如今也一樣的窮困,路上根本沒有糧草可籌。而東線這邊,聯軍已經幾次戰敗,無力攔截,偏偏只要過了黃河,河中鎮就富裕無比,甚至旁邊的河陽和河東鎮也都算是比較富足的。

更還有隱秘和不確定的消息表示,黃巢有意接受秦藩的招安,想要經河中入河北,向李璟投降。這條消息雖然有些不可信,但也非沒有可能。李璟如今手下可是有不少的原王仙芝和黃巢手下的大將歸降於他。

李全忠和諸葛爽如今龜縮於潼關之中,同華二州基本上都落在了張居言的手中。隴上的保大兵敗後也龜縮本鎮拒不接受王鐸的軍令出援,定難的李思恭雖然出兵了,但那個龜縮爬行一樣的速度,指望他趕來增援攔截黃巢是不可能的了。就連楊復光兄弟和王鐸他們這兩路大軍。也很難指望。越是如今,這些傢伙一個個越是精明的很,個個握著兵馬不肯真正拼命。

全都在保存實力!

王重榮現在真是壓力山大,一眼到那些亡命之徒已經將血紅的眼睛盯上了他,過不了多久。滿山遍野的齊軍就會舉著白旗向河中方向殺過來,他就感覺陣陣頭痛。

怎麼辦?

王重鐸馬上向都都統王鐸請援,剛不久前,已經是楊復光義子的王重榮又認了王鐸為叔父。王鐸和王重榮雖然都是姓王,實際上根本不是一族。不過這不妨礙他攀親戚,王鐸對於這個主動認上門來的侄子也沒拒絕。反而很是滿意。他雖然是由田令孜任命的都都統,但一三川,他就已經馬上倒向了楊復光兄弟,他清楚的看到,田令孜在三川能做過土皇帝,但也僅僅能在三川做個土皇帝而已。哪怕他挾持了皇帝,可他也不是楊氏兄弟的對手,他不可能再出三川來了。因此,他很識時務的第一時間倒向了楊氏兄弟,現在王重榮要認他做叔父,他當然很高興。認了王重榮這個侄子,他也算是變相的和楊復光攀上關係。做了一對乾兄弟了。

王重榮向叔父請求援兵,可王鐸還在長安的西面呢,他手上幾萬人馬,卻不敢繞過長安。他馬上給王重榮出了個主意,你去找你乾爹吧,他離你近,而且兵多。

求援信轉到了楊復光手上,正駐紮在奉天城裡的楊復光面對來使看完信,好半天之後搖了搖頭,說了一大堆的話。總之無外乎他們正在準備反攻長安,因此一時難以走開。說他們需要盯在奉天,盯住長安的西南,防止黃巢從藍田武關逃走。不過楊復光倒也沒有完全不理會乾兒子王重榮,畢竟。河中鎮可是一個大鎮,且是一個富裕的重鎮,連他的八都,軍餉都大多來源於河中鎮呢。

末了,他也如王鐸一樣,給王重榮出了一個主意。

“河東的晉王李鴉兒,向來雄才武略威震天下,而且飛虎子與重榮也俱是某的義子,如今河中有難,可以找他相助。飛虎子向來忠不顧難,死義如己,只要派一信使往河東,他必然會立即率軍隊即刻而至,那時有河中和河東,再加上鎮**、河陽軍,以及定難、保大二軍,就算黃巢真的敢向東出兵,滅亡他也是指日可待。”

其實楊復光手上不是沒兵,他手上有一支大軍,但是他並不願意去救王重榮。一來,他認為黃巢極有可能還是會選擇從長安的西南走藍田出武關到山南去,然後直接去荊南、湖南江西,甚至是廣東福建等這些勢力弱小的藩鎮,重新發揮他們的流竄做戰的方式。二來,楊復光兵馬駐於奉天,此時也不願意離開長安太遠,他在等著黃巢扛不住主動撤離長安時,他能第一時間率軍光復長安。

光復長安的功勳是重大的,長安這塊地盤,是不能允許落入到其它藩鎮手裡的。楊氏兄弟如今離開了天子,想要建立一番亂世功業,正需要長安這塊地盤呢。再有一個,當初派李克用去河東,是看在他與李璟恩怨極深,而且有豐富的和秦軍對戰的經驗,可李克用去了河東這麼久,半點動靜也沒有,反而在不停的招兵買馬,存糧建城,這讓楊氏兄弟都有些不太滿意和放心。正好借這次機會,把李克用召下來先滅了黃巢,也好借機給他頭上加道箍子,省得難以控制。

六月,李克用接到王鐸這位都都統和楊復光這位都監軍還有楊復恭這位十二位觀軍容使的聯合命令,要求他率河東軍南下,與王重榮、諸葛爽、李全忠、李思恭、東方逵等一起穩固東線,防止黃巢從潼關竄入河南,或者從蒲阪竄入河東,又命朱溫、秦宗權、周岌、鄭從讜等在山南金商一線布防,防止黃巢從武關出逃。

楊復光兄弟和王鐸一起在長安周圍,構築起了東西南三道防線,開始向長安步步進逼。

李克用雖然為許多人罵他反復無信,但他卻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性子直爽少他腸,王重榮在他丟掉雁門老巢時,給予他糧餉支援,楊復光在他落魄時,又給他爭取到了河東這塊地盤,他心裡還是很感激的。而且他心裡也清楚,眼下誰是朋友,誰是敵人。雖然得了河東重鎮,但他清楚,如今他的敵人更加強大了,若沒了楊復光和王重榮這些盟友,他是獨木難支的。

六月中,李克用留一萬精銳,四萬新兵留守河東,然後他親率兩萬老兵,五萬新兵南下河中。

七月初,李克用的七萬人馬到達河中境內,王重榮主動承擔河東軍的所有糧草供應。這支軍隊一路抵達河中府時,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再不似當初北上河東時的那副可憐模樣。他們全部身著黑衣黑甲,統一的軍袍,兩萬老兵全都裝備上了鐵甲,這些鐵甲大部份是河東倉庫中的儲存,也有部份是各鎮所送的,如今讓李克用的軍隊有了幾分沙陀軍的氣勢。剩下的五萬新兵,雖然不久前還只是一群烏合,但起碼現在他們都穿上了統一而整齊的黑色軍袍,顯得有那麼幾分軍隊的樣子了。

當七萬人馬到達河中時,猶如一片裹挾著雷雲風暴的烏雲卷過曠野,散髮出一陣驚人的氣勢。

李克用到達河中後,王重榮帶著大量酒肉前來勞軍。此時黃巢的軍隊已經完全佔領了同州,張居言和林言兩路兵馬匯合一起,到達黃河岸邊,做為黃巢的前鋒,試圖攻克蒲阪大橋,以打開河東通道,等黃巢大軍撤離長安前來。

河中軍雖有不少兵馬,但王重榮根本沒有戰意。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拖在了李克用的身上,指望著飛虎子大顯神威。李全忠和諸葛爽、東方逵和李思恭這四鎮完全沒有指望了,他們沒有一個如期到達前來。

吃飽喝足之後,李克用派出了大將李存璋,讓他率領五百精銳的真正沙陀鐵騎從黃河上乘夜渡河,悄悄登陸同州。齊軍聞訊趕來時,李存璋已經完成渡河登陸,兩軍相戰。

幾乎沒有懸念的,最近一直屢戰屢勝的齊軍,這次卻在沙陀鐵騎的一陣突擊之後,這支多達沙陀鐵騎六倍的三千齊軍就被衝潰了。

儘管這只是一場小規模的遭遇戰,但沙陀軍的凶悍卻開始迅速在齊軍中風一般的傳播開來。

許多人都帶著驚恐的語氣說,“李鴉兒來了!”

黃巢接到李克用率軍南下並前鋒已經進入關中的消息後,當即將百餘名當初留在長安來不及撤走的李克用族人當作見面禮,送到李克用軍營,並且隨軍送去了一百車的金銀珠寶,這批金銀珠寶價值驚人,光芒閃耀。就算是見過許多世面了的沙陀諸將,也不由看的兩眼發直。

送來財寶的黃巢使者向李璟提出,唐朝是齊軍的敵人,但也同樣是沙陀族的敵人。敵人的敵人,那就是朋友。大家何必自相殘殺,不如攜手一起乾。

“擊敗唐軍後,雙方以黃河為界,黃河以北的河東河北遼西遼東全歸沙陀國,而黃河以南的關隴、三川、江漢、河南、江南全歸齊國,如此,豈不更好?”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3 22:53
第933章 一代梟雄黯然落幕

黃巢的提議很有誘惑力,但如今的李克用早不是當年的那個毛頭小子了。就算是早個三年前,黃巢勢力最強的時候,李克用都不一定會被他的話所誘惑,更不用說如今黃巢明擺著已經覆滅在即的時候輕信他的誘惑了。

現在的黃巢,是神仙也難救了,這個時候跟他攪在一起,那不是腦子有缺麼。

李克用對黃巢使者的回復很簡單明瞭,他接回了自己的族人,然後把黃巢送來的這批珍貴的錢財全都笑納,然後分賜給了手下將士們,最後,他把黃巢的御筆書信一把火燒了,並且把黃巢的使者直接砍下了腦袋,拿去祭了軍旗。

把使者人頭祭旗之後,李克用親率著河東主力從蒲津橋上游的郃陽渡口渡過了黃河,進駐同州。

河東軍入關中,張居言這位先前屢創下奇跡的齊軍大將,這次卻遭遇了敗績。他與林言與河東軍在長安東的沙苑大戰,結果終因兵力不足而連連敗退,尤其是當潼關的李全忠和諸葛爽,北面的李思恭和東方逵還有王重榮等這個時候,也都見勢順利,紛紛突然蜂擁而來,痛打落水狗的情況下,張居言和林言面對著超過十萬人的東線聯軍,終於一敗再敗,一直敗到了長安腳下。

都都統王鐸十分高興,眼看著黃巢就要在他的指揮下被剿滅了,可這時,楊復恭兄弟突然率兵靠近了他的軍營。成包圍態勢。然後楊復恭以十軍十二衛觀軍容使、樞密院使、神策軍中尉等職。以皇帝的名義罷免了王鐸這位總司令。楊復恭的理由是,王鐸任都都統很久了,卻未建尺寸之功,屍位素餐而已,因此,罷免他的都都統之職,這個聯軍總指揮的職位,被授予到了剛剛表現突出的河東節度使李克用的手裡。

應該說王鐸會被免職是早晚的事情。畢竟他是田令孜提名任免的都都統,在如今太監內部分裂的情況下,楊氏兄弟怎麼可能讓田令孜的人一直坐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上。哪怕王鐸已經倒向他們,可畢竟不是真正的自己人,現在局勢已經明朗,他們也就不再需要王鐸了。把都都統之位給李克用,也是看到李克用的強悍表現,比起諸鎮來還是強多了了。這讓他們越發有了拉攏好李克用的心思,一個都都統之位,就是一個極好的籌碼。

長安城裡怕黃巢現在可謂是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了。他想要突破封鎖,跳離長安這個圍籠。繼續以前的流竄作戰的計劃已經完全失敗了。面對著從東西南三路壓迫過來的聯軍,黃巢做出了一個決定,在長安城與唐軍決一死戰。

八月,雙方全都在竭盡全力調兵遣將。

月中,雙方最後的集結完畢,齊軍集結起了最後的精銳十五萬之眾,兵出長安城,駐於華州以西三十里的梁田陂,由太尉中書令尚讓為主帥,以侍中趙璋和新晉樞密使張居言為副帥,另外功臣軍使林言,京兆尹王璠以及兩位親王黃鄴、黃揆都參與此戰。

而與之對壘的則是駐於沙苑之西的韓坑唐朝聯軍,李克用的六萬五千,王重榮三萬,楊復光兄弟指揮的八萬兵馬,此外還有數鎮兵馬,加起來達到了二十五萬之眾。數量幾乎是齊軍的兩倍之多。

八月十六日,由新上任的都都統李克用親自率沙陀騎兵打頭陣,唐朝聯軍發起進攻,齊軍則除了兩位親王引一支偏師去襲擊南面的華州外,超過十萬的主力大軍結陣迎敵,以尚讓指揮中軍,王璠、林言指揮左翼,張居言、趙璋指揮右翼,與李克用等諸路唐軍展開殊死搏鬥,自黃巢起兵以來,最大的一次會戰——梁田陂大戰打響!

這次大會戰從中午一直到打了傍晚,以寡敵眾的齊軍最終支持不住,全線崩潰,唐軍趁勝追殺,齊軍敗兵橫屍三十餘里,被斬首俘虜達十萬之眾,其中還包括大齊王朝的第三號人物侍中趙璋在內。

齊軍徹底輸了,黃巢在長安聞訊之後,立即下令火燒長安,然後帶著長安留守的人馬連夜向西南突圍!

黃巢的兩位兄弟這時帶著那支偏師卻取得了勝利,他們奪取了華州,給黃巢贏得了一絲逃跑的機會。

不過黃巢的撤退計劃卻沒有成功,就在黃巢準備從藍田經武關撤出關中時,駐守於南線的朱全忠與秦宗權、周岌等諸鎮共計十萬兵馬,眼見東線形勢大好,此時在朱全忠的指揮下,迅速的猛撲武關,只用了一天就拿下了武關,然後直入關中,黃巢剛出長安,朱全忠已經殺到了藍田。

黃巢被迫又撤回長安,做最後的困獸之鬥。

八月二十七日,梁田陂大戰之後的第十一天,完成休整補充的李克用再次率大軍回頭,包圍了華州,將黃鄴和黃揆困在城中。黃巢退回長安,如此到兄弟的求援信後,讓尚讓重整敗兵救援華州,試圖保住這唯一的一條退路。

李克用聞訊,採取圍點打援的策略,只留下少數部隊包圍華州,自己則率主力與王重榮的河中軍揮師西進,迎頭痛擊尚讓的救援齊軍。九月六日,李克用和王重榮大敗齊軍和長安之東百裡外,尚讓率殘兵倉皇逃入長安,李克用乘勝追擊,大軍進駐東渭橋,並分兵佔領滑北。

為了打擊黃巢的軍心士氣,李克用開始把他模仿李璟秦軍鷹揚特戰軍的新軍飛虎隊調來,將這支精銳特種部隊分成數支小分隊,利用夜晚潛入長安城,展開不間斷的騷擾襲擊,長安城中,齊軍的官衙、糧庫、軍械庫不時失火,落單的齊朝官員和士兵頻遭刺殺,全城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九月二十七日,在唐軍圍城一個月之後,孤立無援的華州被攻克,黃巢的兩個兄弟被擒獲。

十月,感到時機已經成熟的唐軍行營統帥部裡,李克用和楊復光、楊復恭一起下令,對長安發起全面進攻。

李克用的河東軍依然擔任打頭陣的任務,河中軍和忠武軍等也都參與進來,原本那些出工不出力的藩鎮,這下見形勢大好,也都不願意錯過痛打落水狗和乘機發戰爭財的良機,紛紛迅速揮兵參戰。

黃巢內外交困,強敵壓境,局面惡劣無比,自知已經完蛋的黃巢,乾脆就死守長安。他在長安近郊構築了數條防線,把所有能捉到的人都派上了戰場,不論男女老少,督促他們拼死抵抗。

戰況激烈無比,多達二十多個藩鎮的軍隊,總數已經超過了四十萬人兵馬的聯軍,猛烈攻打長安。僅在一天之內,唐齊兩軍就發生了三次會戰,齊軍三戰三敗,城久防線全面瓦解。

十月六日,唐軍各部集結了足足一千個都的龐大兵力,按正常編制,神策軍中一都為千人,普通藩鎮中一都則多數為一百人。二十多個藩鎮的軍隊,都的編制各不相同,有的有三五千人一都,有的一百人一都。集結起來的這一千餘個都,總稱千都,實際包括後勤輔兵在內,總兵力達到了足足四十萬人。

千都大戰展開,從早上開始,一直激戰到下午,李克用的河東軍最先攻破外城,然後與拒不投降做困獸之鬥的齊軍展開街巷戰。

黃巢也脫下了織金龍袍,扔掉了天平冠,換上了黃金戰甲,輓起袖子,提著長刀指揮齊軍布陣於皇家宮闕的瓊樓玉宇間,利用每一間殿堂、每一條御道的有利地形,與突入的李克用軍展開激烈巷戰。

但今天的長安,不是兩多年前的潼關,他的“御駕親征”也無法輓回敗局了!

激戰到黃昏時,李克用的先頭部隊已經佔領了大明宮正東的望春宮升陽殿,齊軍在禁苑的防禦再次潰敗。黃巢此時雖心有不甘,可也明白,他失敗了,完全失敗了。

在長長的嘆息過後,他抹了抹臉上的血水,粗重的喘息著,數年的深宮帝王生活,讓曾經驍勇的他,如今提著寶刀卻力不從心了。剛剛一會的戰鬥,已經讓他喘不過氣來。長安宮中的那些美人妃嬪和宮娥們腐鉵了他。

溫柔鄉,就是英雄冢,他突然想起了這句話。

再回頭看了眼已經習慣了的大明宮,他又一次長嘆,別了,長安,我的帝都!

隨後,黃巢下令,放火焚燒大明宮和周邊的禁苑,並讓齊軍突圍,撤離長安。

黃巢沒有走,對於曾經的落第士子,私鹽販子黃巢來說,他已經老了,逃不動了。而且這一生,此時完結,也已經讓他滿足了。他曾經是落第士子,私鹽販子,可他卻敲響了大唐的喪鐘,他縱橫天下,掀起一片片的腥風血雨,斬下一個個曾經高傲蔑視他的權貴們的首級,將一個個曾經高高在上尊貴而不可仰視的妃嬪美人,豪門夫人們征服胯下。

他穿上了黃金戰甲,穿上了明黃龍袍,戴上了天平冠,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坐上了龍椅。

夠了,現在就算死,也不枉紅塵之中打滾的這一生了。

火焰在升騰,宮殿已經四處火起,黃巢卻身著黃金戰甲傲立其間,面帶微笑!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3 22:53
第934章 勝利的曙光

臘八的時候,在渤海鐵利府的德里鎮要塞的火爐前,李璟正在看著一份從中原送來的報紙上的文章。

印在泛黃的紙上的墨字,很是刺眼。

“太尉中書令同平章事天下兵馬都都統河東節度使太原尹北都留守晉王李克用神傳將略,天付忠貞,機謀與武藝皆優,臣節共本心相稱。殺賊無非手刃,入陣率以身先,可謂雄才,得名飛將。自統本軍南下,與臣同力前驅,雖在寢餐,不忘寇孽......自收平京闕,二面皆立大功,若破敵摧凶,李克用實居其首......”

李璟冷哼一聲,將這份報紙扔在了桌幾上。

這上面所登載的這篇文章卻是由楊復光在剿滅黃巢叛逆,收復長安之後的告捷露布榜文,報紙抄錄下來。上面楊復光把李克用吹捧為此次收復長安的第一功臣,又說了他自己兄弟倆的許多功勞,然後把聯軍諸鎮節帥也一起稱贊了一番。

這文章李璟不喜,可這上面所述的一些事情卻是事實。

黃巢這個徹底動蕩了大唐根基的私鹽販子,終於死了。他在二十餘鎮,四十萬聯軍的圍攻下,最後兵敗舉火**,屢遭戰火的長安城,尤其是三大內宮城,幾乎已經完全毀於灰燼,跟著黃巢和他的大齊王朝一起毀滅了。

而楊復光兄弟如今也借著收復兩京的功勳,在天下各鎮之中擁有極高的威望。李克用這個沙陀胡虜,也因為先後兩次參加了收復洛陽和長安的戰鬥,尤其是長安一戰,他以都都統的總指揮之職,並且次數大戰中。都率河東軍親臨最前線,在戰後,被公推為滅賊第一功。

如今,鄭畋已經身無官職,在做刺史的兒子鄭凝績那裡休養。

王鐸這個老相國。也更屈辱的在長安即將收復的前夜被楊復恭罷免,如今被任了一個義成節度使,可義成鎮本來是康承誨做節帥,如今更是直接被併入了秦藩的山東行省,王鐸也就變相的和鄭畋一樣下野了。

鄭從讜也沒好到哪去,楊復恭兄弟如今威望正盛。鄭從讜不肯和他們同流,豈能坐穩東都留守這樣的位置。長安剛一收復,楊復光就已經親臨東都,正式宣佈請鄭從讜去長安任太師之職,東都洛陽,由楊復光親自坐鎮。

楊氏兄弟兩個。楊復恭坐鎮長安,楊復光坐鎮洛陽。楊復光收了八鎮節帥做義子,而楊復恭現在也是拼命的收義子,短時間內收了兩百多個義子,而且這些義子幾乎都是神策軍的將領,他把這些將領派到各鎮去,擔任統兵之職。甚至把諸多小藩鎮節帥也都收為了義子。

從關中到河南,從河東到山南再到荊南,楊氏兄弟如今勢力極壯,聲勢巨大,中原地區超過二十個藩鎮都拜倒在他們兄弟門下。雖然田令孜還挾持著天子在西川,可實際上,田令孜和天子的命令已經是真正的出不了三川了。楊復恭兄弟,眼下成了大唐中樞代表。

三川的田令孜,中原的楊氏兄弟,若再加上實際割據東方的李璟。大唐現在已經分成了三大勢力。

不過李璟雖然主力在外,但眼下另兩股勢力都還不敢來主動找李璟的麻煩。田令孜遠在三川,跟李璟八桿子打不到一起,自然不可能再找李璟麻煩。況且,現在他巴不得能跟李璟重修舊好。好一起對付楊氏兄弟這兩個死太監呢。

而楊復光兄弟,他們現在也無意與李璟公開敵對。雖然打下了兩京,但他們還需要消化鞏固戰果,穩定他們兄弟對諸鎮的控制,把他們的聯盟做大做強。他們最迫切的問題是要麼打入西川去,滅了田令孜,搶回天子。要麼,自己立一個天子。太監沒有天子在手,就好比寡婦睡覺,上面沒人,總不踏實。哪怕就算有個天子在手,也不過是他們的傀儡,不可能真正讓天子掌權,可這也是必須的。太監自己,能掌權,弄權,能廢皇帝,扶立新皇帝,卻是無法自己做皇帝的。

楊氏兄弟還在為是搶回天子還是立個新天子之事猶豫不決,眼下自然是沒空來找李璟麻煩。相反,他們眼下還十分害怕李璟會來找他們麻煩。因此,楊復恭還剛剛以天子的名義,把如今李璟控制的實際地圖,全都划入秦國藩地之中,算是正式承認了李璟對秦藩的實際控制。雖然,李璟並不需要天子的承認,更不需要兩個太監假天子名義承認。

不過李璟現在也確實沒功夫去管中原的事情。

從四月起,李璟就一直在渤海作戰。

李璟最終選擇了靺鞨人吉卡所提議的建議,他在冰河解凍之前,一路向北進軍,在靺鞨人的帶領下,沿途並沒有遇到甚麼像樣的抵抗。拿下湄州後,在湄州守將的努力下,他的兄弟伊州守將最後看清了形勢,也為四十萬秦軍和李璟這個名字所震懾,最終向李璟投降。秦軍順利的佔領了伊州,並奪取了囤積在那裡的不少糧食物資。

隨後,就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隨著華、建、湄、伊諸州守兵的投降,在渤海的東北部,更多的地方,更多守衛空虛,更多老弱的部族兵選擇了投降秦軍。部族聯軍以為這後方已經被他們攻下幾年,以為對渤海後方佔領取已經穩固,因此在後方不但防守兵力極少,而且幾乎都是些老人和孩子。根本沒有幾個精銳的部隊,這樣的結果就是他們紛紛望風而降,李璟在最短的時間內,就把率賓府、定理府、安邊府、安遠府、東平府等先後拿下,中間偶爾也碰到幾次零星的小規模反抗,但都不用秦軍出手,那些部族降軍就已經替他把那些反抗平定了。

當秦軍精銳前鋒出現在了後方的重鎮鐵利府德里鎮城下時,城裡的那支精銳部族軍甚至還不知道秦軍到來的消息。當他們看到鐵手赫里等諸府的留守老千夫長,老萬夫長們到來時,還有些莫名其妙。

然後鐵手等人說是奉了右路軍元帥前來時,他們甚至都沒有懷疑。就打開了要塞城門,放他們入城。

渤海人經營了兩百多年的北方要塞德里鎮,向來被視為對付黑水靺鞨的北方前進基地,又被視為關鍵時候能牢牢阻擋黑水部入侵的雄關。在這裡渤海北方第一要塞里,屯積了大量的物資。這幾年,聯軍也一直源源不斷的從各地徵運糧草器械等順著黑水和難水運到這裡,然後分運到前線去。

這裡也一直駐守著一萬精銳的部族兵,聯軍統帥曾號稱,德里要塞永不陷落。

可實際上,這個要塞連片刻都沒阻攔敵軍的攻破。

他們是被聯軍自己人攻破的。他們親自放已經降秦的聯軍入城,然後被奪下城門,投降的部族軍和守城的部族軍相互撕殺,在城中激戰了整整一天一夜,秦軍的先鋒楊師厚就帶著軍隊在外面看著,靜靜的看著。根本沒有出動。一直等到城中的殺聲減弱,最終停止時,當第二天的太陽升起之後,排著整齊隊列的秦軍前鋒才打著黑色的飛鷹軍旗出現在了城下。

城中雖有一萬精銳,但老赫他們人數更多,而且他們還帶著秦軍發給的震天雷和霹靂火入城,甚至還有一支秦軍路上訓練出來的部族炮兵。以及整整幾百門的飛雷炮。

一萬部族精銳,幾乎被鐵手他們殺光了,雖然同是部族軍。但老赫里等降軍多數是黑水部落聯盟的人,而這裡的守軍卻是室韋聯盟的人,乾掉他們,他們沒有任何心裡負擔。而且秦軍早事先承諾了,每乾掉一個守軍,就能得到五個金龍,乾掉的越多,賞錢越多。在這樣的激勵之下。就算是一群老頭少年,戰鬥力也還是極強的,更何況,有心算無心的偷襲,而且他們還裝備了許多秦軍火器?

赫里等降軍也死傷了很多。不過他們自己都不在意,楊師厚就更不在意了。入城第一時間,他就兌現了賞錢,一箱箱的蟠龍金幣,天狼銀幣,飛虎銅錢都被搬了上來,他沒有發紙幣,那些部族人就相信真金白銀。

真金白銀到手,部族士兵們更加信服和高興了。一開始,也許有被迫投降的成份,但現在,他們感覺跟著秦軍明顯更划算了。起碼,在聯軍中,上面就沒發過甚麼糧餉,一切都是靠自己搶。不像如今,他們降秦後,一路上已經拿過一次餉錢了,一月一髮,全部都是真正的真金白銀,一咬一個牙印子。而且秦軍還和他們約定了,他們每次作戰,砍下的敵軍首級,都有賞錢,俘虜的敵軍,也有賞錢,繳獲的戰利品,雖然要上繳,但他們也能得到一部份賞錢。就是他們聯絡說服了聯軍來投降,也一樣有賞錢。

就是在這些真金白銀的驅使下,他們帶著秦軍,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大後方德里鎮,並且把忽汗河以東的那小半個渤海疆土,全都幫秦軍拿下了。

隨後,李璟率主力終於在渤海的河流解凍前,趕到了德里。當春訊開始時,秦軍已經開始沿著難水和忽汗河向南向西進軍。

到現在,渤海再次進入冬季,難水和忽汗河再次冰封起來時,秦軍已經完全佔領了上京北面的郢州、渤州和鄚郆府北面的高州。同時,在四月時下令緊急從熱河、山西、河北、北平、遼西、遼東、安東、山東八省徵召的五萬士兵和十萬民夫,也都已經一路順利的到達了指定的大安城。

秦軍最終完成了對渤海聯軍的四面合圍,整整一個夏季和秋天,秦軍和渤海人在數個戰場上進行了九次會戰,可每次聯軍最後都撞的頭破血流的退回去了。當他們最終發現秦軍已經把他們的退路攔住了的時候,幾次想要打通退路。可那個時候,正是夏季,原本平坦堅硬的渤海土地,變成了一條條河流分割而開的水網交錯的沼澤地,到處都是水,到處都是沼澤,到處都是密林,大部隊根本難以行動,更別提在這樣的地方打大規模的會戰了。

秦軍佔據著良好的地形,總是依據著山隘和河岸,秦軍甚至把水師調入了寬闊無比的難水中,用船隊進行補給和巡防。在秦軍的上京、德里、大安、扶余四路大軍總共,三十五萬陸軍、五萬水師,外加二十萬渤海軍,十餘萬部族降兵以及四十萬秦軍民夫,三十萬渤海民夫的強大力量,和佔據的有利地形和天時的情況下,整整一個夏天和秋季,秦軍用超過十萬秦軍、渤海軍、部族降兵的代價,牢牢的把東西兩路聯軍困在渤海足足大半年,並先後殲滅了聯軍近十萬人,以及俘虜招降聯軍超過十萬人。

六十萬的聯軍總數,半年減員三分之一。

表面上看,盟軍的傷亡並不比聯軍小,可實際上,盟軍付出的十餘萬傷亡,其中渤海軍就佔了一半,部族降軍還點了小半,秦軍在這半年里,總共傷亡只有兩萬余,佔到秦軍兵員的二十萬之一,這個數字,對四十萬秦軍和四十萬秦軍民夫這個龐大的數字來說,實在有些不值一提,完全在可控範圍之內。

部族聯軍還有起碼四十萬人左右,其中能戰的戰士有二十五六萬,精銳的部族戰士至少超過十萬。不過經過這半年的後方聯絡中斷,他們的補給開始有些不足。事實上,秦軍自己現在也是補給不足,在這大半年里,秦軍一邊靠後方供給,一面也是靠捕魚打獵過日子,甚至秦軍把輓馬宰殺了許多,騎兵部隊甚至把備馬宰殺吃肉。

對李璟來說,每繼續包圍聯軍一天,他們自己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現在,冬季又到來了,河流、沼澤都變成了一片坦途,距離解凍還有三四個月的時間,秦軍的補給也更困難了。而且更關鍵的是,在這樣的季節里,正是聯軍突圍的好時節,茫茫渤海,秦軍那張巨大的包圍網,成了篩子,到處都是孔洞。

真正的考驗來臨了,不管是對於盟軍還是聯軍,生死就在此一戰!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3 22:54
第935章 雙生

冬日的太陽在飄滿雲朵的天空飄移。

燕京城的上空,灰黃色的河北平原上,光禿禿的林梢頭,枯黃的河岸邊,北風卻氣勢洶洶,吹的河柳和白楊樹東歪西倒,在運河上掀起陣陣波濤,捲起片片紅葉,漫天飛舞。

燕京城的街道上,行人如織,商鋪的生意似乎比去年更好了些。紫禁宮中,臘梅正傲雪綻放,一點點的黃梅掛滿枝頭,毫不吝惜的綻放著,把一陣陣的梅香灑遍宮庭。

梅花的主人王惋君卻沒有半分賞梅的興致,她病倒了,從秋天起就病倒了,一病到現在,整天都懨懨的,無精打彩,宮里請來了燕京最有名的女醫生小醫仙林月仙來看過幾次,開了好幾副藥,可也不濟事。林月如跟李母韓氏說王惋君其實沒甚麼大病,只是心病。心病二字一出,韓氏也就完全明白了。

在秋天的時候,原本紫禁宮中那些女人們都已經忽視掉的正宮娘娘王桂娘突然產子,而且一生就生了雙黃,兩個漂亮的帶把小子。

在此之前,宮中知道王桂娘懷孕的人屈指可數,除了韓氏外,也就婉兒知道,李璟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沒有告訴太多人。王桂娘懷孕的這段時間,一直繼續在觀音寺內休養,並不見客。以至於當她臨盆之前,韓氏將她接回她原來的宮院,並將林月仙接入宮中接生時,著實讓剛聽到消息的王惋君等人驚嚇了一跳。

她當時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孩子不是李璟的,畢竟她已經和李璟分居了數年。一心在宮中的佛寺中修行,怎麼可能突然懷孕生子?孩子不是李璟的,那會是誰的?宮中雖然也有男人,但只有些侍衛,而且這些侍衛值守站崗。都是被嚴格監視的,且是不可能太靠近宮中的女眷們的。畢竟宮里有那麼多的宮女、女官和太監,還有女特勤、內勤們。

正當她在猜測那孩子到底會是誰的時,一直從都里鎮跟在她身邊的綠蕪給她提了個醒。

“去年殿下出征之前不久,有一次去過觀音寺,並在那裡住了一夜。算算時間。卻是對的上來的。”

這句話一下子將暗自心喜的王惋君擊的呆住,她心中一想,確實是有那麼一回事,去年李璟有次在王桂娘那裡住了一夜,然後父親告訴她,說傳言王桂娘那天晚上服侍了李璟。當時她並不太相信。而且也沒有把這事當回事。畢竟王桂娘並未出家,只是在宮中修行罷了。她若真服侍秦王一夜,也沒甚麼。而且王桂娘那麼多年,也只生了一個女兒,可見她天生身體有些問題。那事她很快的拋到了腦後,並沒有放在心上。卻沒有想到,十月之後。王桂娘居然一下子生了兩個兒子。

這可不僅僅是兩個兒子這麼簡單。

王桂娘可是嫡妻,他的兒子也是嫡子。雖然排起來,於幼娘的兒子也是嫡子,甚至還是嫡長子,可有些事情哪裡說的清楚。畢竟王桂娘才是最早的嫡妻,於幼娘頂多算是平妻。原本於幼娘雖然生了嫡子,可她畢竟生的是長子,且已經年長且聰慧,得到許多人的稱贊認同,在王惋君看來。李璟並不是那種會一定要立嫡子的人,德昭還是有很大的機會爭奪到世子之位的。

她三個兒子,與於幼娘的一個一歲小兒爭,機會大大,說不定哪天於幼娘的這個嫡子就夭折了也有可能。畢竟,孩子太過年幼。

可現在,王桂娘突然又殺出來,還一下子生了兩個嫡子。而且這兩個孩子恰恰是在九月初六這天生了,而這一天,恰恰也是李璟的生辰,居然有這麼的巧。那天她趕去看了,雖然是雙生,可兩個傢伙個個都壯的很,兩個孩子都有六斤,甚至超過有些人只生一個的重量,他們雖然只是小小一團,可卻已經能看出幾分李璟的模樣,尤其是這兩個孩子的鼻梁左側上都有一顆小痣,更是幾乎和秦王李璟鼻子上的那顆痣一模一樣,位置都完全相同。他們有和李璟一樣的眼睛,一樣的鼻子,一樣的嘴巴,若是再讓他們長大點,她相信,這兩個傢伙簡直會是和秦王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一樣。

任何人看到這兩個小傢伙,都會毫不猶豫的認定這確實是秦王李璟的種,毫無疑問的。

李母韓氏很喜歡這兩個孩子,也一樣很喜歡給李家生了兩個嫡子的王桂娘。先前韓氏見她和李璟走到那一步,心中很是有些愧疚,如今見她和兒子生了孩子,心裡欣慰萬分,這說明這對人還是能重新過在一起的。尤其是這兩個小傢伙,她越加的喜歡,他們簡直就是和李璟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在韓氏看來,雖然於幼娘的那個孩子也是嫡子,但那只是以前在王桂娘沒有生兒子的情況下。如今,王桂娘一生就生了兩個小子,那在她的心裡,李家的嫡子就是這兩個小子了。

王桂娘在懷孕期間吃了不少的苦,畢竟她已經是差不多三十歲了,一下子懷上了兩個。有時候腿疼難忍,一連幾天都走不得路,走起來就皺著眉頭,拖著兩條腿磨蹭,但是她堅強的忍受著疼痛。一開始,當得知自己懷孕了的時候,她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這些年,她跟著李璟,心理也經歷了多個階段。最開始的時候,她是真正一心想嫁給李璟,那個時候,李璟是她眼中最好的阿郎。因此當得知李璟入獄,有可能流放數千里之外,李璟母親韓氏提出想讓她嫁入李家,去給李家留個種時,她沒有半分猶豫就答應了,哪怕心裡也知道,李璟很有可能會一去不返,她從此就成了一個年青的寡婦,但她沒有猶豫,沒有拒絕。

等後來李璟得以出獄回家。三郎終於跟她成親,雖然婚禮有些倉促草率和簡單,只擺了一些便席,請村人親戚吃了頓飯,可那時她是最幸福的。她如願成了三郎的新娘。再後來,當她得知丈夫當初入獄是被哥哥陷害時,她自責和內疚。

但李璟沒有責怪她,還一如繼往的對她很好,這讓她感動。

只是婚後的生活雖然不錯,三郎也不斷升遷。可她不但不能給他提供幫助,反而連個孩子也生不出時,她漸有些不安。後來,婉兒也收了房,之後,花容月貌的王惋君也入了李家門。她不但漂亮,而且出身豪門,帶著龐大的嫁妝入李家,且為李璟帶來了一樁利益聯姻,不久,她又給李璟生了李家的長子。那個時候,她還在努力的想和李璟生個兒子。可她的肚子卻一直不爭氣,連婉兒都生了兒子,她卻幾年只生了一個女兒。

到後來,三郎的仕途一帆風順,越爬越高。她完全跟不上節奏,只能看著他越來越忙碌,兩人之間差距越來越大,最後,李璟又娶了四夫人五夫人,乃至六夫人七夫人。看著那些如夫人一個個的給李璟生兒育女,可她的肚子卻毫無動靜。看著那些夫人們個個都出身豪門顯宦之家,帶著龐大的嫁妝,還有她們背後龐大家族的支持進入李家。

而她,只是一個鄉下女子。一個既不能給李璟帶來甚麼龐大勢力支持,且連個兒子都生不出的女人。在王惋君的表面和氣,暗裡藏刀帶劍的相處之中,她最後疲倦了,選擇了遠離李璟的身邊。其實她並不想離開,只是覺得自己繼續留在那裡,對李璟也毫無幫助了。

離開李璟身邊後,她曾經以為,下半輩子就此青燈黃卷,伴佛一世。卻沒有料到,那天李璟前來,酒醉宿在她那裡,結果她照看李璟時,卻被醉中的他拉上了床,她推拒了幾下,然後很奇怪的沒有再推,也沒有再躲,那一夜,他是醉的,她卻是清醒的,可她卻任由他所為。

天亮後,他甚至以為那只是一個夢。

原本,她也打算只當那是一個夢,繼續自己的生活。

誰曾想,之後一向準確的月事沒來,然後一直沒來。她雖然只生過一個孩子,但對於懷孕卻也是有經驗了。她開始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變化,**開始漲脹,甚至開始想吃酸辣,到後來,開始惡心想吐,到這時,她已經完全確認了自己懷孕了。

她日漸瘦削,可心裡卻又有一股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曾經那麼的努力都沒有結果,當她早已經放棄了的時候,結果只有那麼一次,卻懷上了。有時腿痛的厲害,腦門上滲出一粒粒的汗珠,可她幸福的臉上卻從不露出痛苦的樣子。

她甚至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任何人,直到開始顯懷後,韓氏有次帶著青鳥瑞雯來看她,經驗豐富的韓氏這才發現了媳婦的不正常。她叫來了小醫仙,很快確診為是喜脈,她甚至告訴她們,秦王妃懷的是雙胎。這個消息讓王桂娘更加欣喜,韓氏也十分高興。不過她又有些擔心這個孩子是誰的,隱晦的問了一句,王桂娘開口說孩子是李璟的,並且說了那次李璟來的日期。

算算時間,卻是正好。韓氏回去後,又找了侍從室,查到了那天李璟確實去過王桂娘這裡,而且那天的侍衛中有幾個留在燕京的人也卻都證實那天晚上秦王確實在寺內住宿,而且他們也確實聽到了些“動靜”。另外特勤局和內勤局以及宮中的幾個局的人,也都向韓氏證明,王桂娘在宮苑裡的觀音寺修行,這幾年並沒有見過其它男人,尤其是按這懷孕的日期推算,期間更只是見過李璟一人而已。

等再三確認了孩子就是李家的孫子時,韓氏對這個兒媳就感覺有些愧疚起來,她馬上派人向李璟報達了這個喜訊,也是在向兒子最後確認。李璟的回信,證實了他那天確實在那裡過夜,而且王桂娘服侍的他。對於王桂娘突然懷孕,遠在渤海的他十分高興,讓韓氏好好照顧好她們母子。

韓氏沒有馬上弄的人盡皆知,而是依然保持了這個消息的隱秘,她讓王桂娘就繼續留在寺中待產,在她看來,王桂娘能懷上,可能就是她這幾年一心禮佛的虔誠所致。現在她懷上了雙胎,李璟又不在燕京,為了安全起見,她認為應當暫時隱瞞消息,讓她繼續呆在這裡養胎,一來這裡安靜,二來也安全。幾個兒媳為了世子之位,已經明爭暗鬥的厲害,她不想讓王桂娘也馬上卷進去。況且,她也覺得觀音寺很好,這裡是佛寺,孩子在這裡養胎,肯定能受到菩薩庇佑。

九月初六,一個晴朗的日子,王桂娘感覺要生了,就讓人去通知了韓氏。

韓氏馬上叫來了林月仙,生產很順利,兩個孩子一前一後幾乎是一起出來的,而且胎位很正,沒有吃甚麼苦。當林月仙把兩個孩子都接生下來,剪斷了臍帶後,滿頭大汗,虛弱的王桂娘睜大著眼睛,帶著期望的目光望著林月仙。

小醫仙微笑著對她道:“是兩位小王子。”

聽到這個消息,王桂娘還有些不敢置信,直到林月仙和等不及進來的韓氏一人抱起一個,打開孩子的兩條紅嫩的小腿向她展示那兩團"xiaoji"時,她終於笑了。

韓氏看著這對小人,笑的甚至比王桂娘還燦爛,剛剛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檢查過一遍兩個孩子,發現這兩個小傢伙跟兒子李璟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特別是兩人鼻子上的那顆小痣,這幾乎是李家的標誌。李璟和他的父親鼻子上都有這樣的一顆小痣,李璟的兩人個哥哥也有。這充分的說明,這兩個兒子絕對是兒子的種,絕對是李家的嫡子。

確認了這一點後,她越發的高興了。這可是李家的嫡孫,雖然李璟這幾年妻妾成群,兒女生了一大堆,由於醫療保護的好,生下的孩子都奇跡般的沒有夭折,現在光兒子都已經有了三十八個,如果算上這兩個,已經有了四十個兒子,這簡直就是多枝多葉,枝繁葉茂的很。但就如當初韓氏不肯改嫁一樣,對待孫兒的事情上,她也一樣是傳統的,孫兒再多,可她也最在意的是嫡孫。而且,在她心裡,於幼娘的那個孩子,都算不得嫡孫,雖然於幼娘身份尊貴,王桂娘出身輕微,可子以母顯,王桂娘怎麼都是嫡妻正室,她的兒子,才是真正的李家嫡孫。況且,於幼娘生的那個孩子,都一歲多了,可還是身子弱的很,而且,他的鼻子上也沒有李家標誌的那個小痣,長的也不像李璟,只是像他的娘於幼娘。

那孩子哪能跟這兩小子相比呢,這兩個,才是老夫人心中認同的真正的李家嫡孫,無可取代的李家嫡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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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6章 肅清

從承德到營州,又從營州到遼陽,再從遼陽沿著遼水一直北上,經沈州到開州,直至扶余,然後在這裡他們越過雙遼水,繼續向北,一直到達大安,在這段漫長的道路上,他們一路走了幾個月。自出了遼河後,就開始零星的發生戰鬥,幾乎是走一路打一路。現在,那漫長的路途早已經拋在了身後的雲霧之中,那棄勃想要回憶一下沿途看到過些甚麼,但是卻一點深刻點的連貫點的東西也想不起來。

從承德到營州、遼陽的路很好走,是寬闊的大馬路,甚至營州到遼陽段已經還鋪設了軌道,沿途有許多漆成紅色建築物的車站,每個車站都是一個小鎮,建有驛站邸店、旅館,以及箭塔炮樓。一個車站,就是一個小型的城鎮,也是一個小型的軍堡。裡面既有駐紮的護路兵,也有附近的軍囤屯戶,還有車站人員,驛站人員,以及商鋪的商人和夥計們。每隔二三十里,就有一個以車站為中心集中建設的小鎮,集鄉鎮、車站、兵站、驛站、軍屯、商貿集市為一體的熱鬧地方。關外這些原本荒僻的地方,如今處處在這幾條寬闊的大道連接帶動下,處處都是村落、到處都是開墾的田地,每到傍晚時分,一縷縷的白色炊煙升起,讓人彷彿都以為身在關內。

除了那些極為特色的車站小鎮,那棄勃的腦子里似乎只剩下了一路上四輪軌道馬車板下子噠噠響的車輪子,馬糞和乾草的氣味。

不過到了遼陽之後,再往北就沒有那麼好走的軌道了,雖然還有馬車道。可路也變窄了很多。他們從遼陽改坐船北上。在遼陽的河岸邊,遠遠看到高大而又巨大的遼陽城,可軍官們沒有讓他們入城,他們就在遼河西岸等了一天,然後就有大批的船隻從下游開上來。都是一些巨大的船隻,有的甚至超過萬石載量,就如水上城鎮一般。在碼頭上的那一隊隊黑衣紅袖章的憲兵指揮下,他們牽著自己的戰馬,拿著自己的裝備排著隊上船。那棄勃本來已經被分到近衛六軍,要去燕京的訓練營。可是戰爭開始。上面把留守燕京的近衛六軍一部份也調到了前面來,他這個新兵則還沒經過訓練,就直接與其它分到近衛六軍的一些部族騎兵新兵們編成了新的騎兵營,五百多個奚、韃靼、鐵勒、吐谷渾、粟特、黨項等各族的新兵分成一個新兵營。然後又把他們編為五個都,上面對他們的分編很是簡單,上面派來的營指揮使。直接下令把淺棕色戰馬的騎兵編為甲都,灰色和黃色馬的新兵編為乙都,深棕色馬的新兵編為丙都,那棄勃因為兩匹馬都是棗紅色的,所以他被編到了丁都,這個都新兵的馬基本上都是棗紅色和金黃色。最後的淺紅色和鐵青色的馬都編進了第五都。

然後,又把各都的部族新騎兵們編成隊、伙。從上面分派了一些士官和軍士到各隊、伙之中擔任隊伙各級士官。

分配好編制之後,他們這一個近衛六軍的新兵騎營就跟著其它部隊的新兵營一起上船。那棄勃和很多夥伴一樣,他們還是頭一次坐上那巨大的船隻,在寬闊的遼河上前進。一開始,許多新兵都很興奮,可沒多久,很多人就開始暈船。

那棄勃也暈船,一連幾天,他吐個不停,直到感覺把胃都給吐掉了。整個人虛弱無比,連戰馬都得請同都的幾個從關內來的漢兵照顧,他們有的是從滄州和登州來的,有的是從黃河邊上來的,還有一個是從淮河邊上來的。不是在海邊就是在河邊生活長大的,對於船他們並不陌生。幾個漢兵並非新兵,而都是老兵,在他們都內,分別擔任著隊伙級主官,他們最高的是三級軍士長的軍銜,最低的一個也是中士伙長,比起剛入伍的列兵那棄勃,卻是十足的老鳥了。他們一邊幫他照顧戰馬,一邊又不忘記取笑他是個旱鴨子。

“你是哪來的?”

“熱河承德的紅狐狸村!”

“奚人?難怪!”

那棄勃在他們的笑聲中,感受到他們對部族兵的一些輕視,心裡不由的默默的吞下那句帶著些侮辱的輕蔑話語。

從平坦的軌道變成了河道,從四輪馬車上到了更大的河船上面,就連那棄勃的那兩匹上等的棗紅戰馬,也竪起耳朵,打著響鼻,不停在在船艙里倒著腳,就像在結冰的小河上行走似的,直到幾天之後,它們才和那棄勃一樣的慢慢習慣了船上的感覺,一切恢復正常起來。

船隻到達雙遼後,遼河在這裡有了兩個源頭,一是西面的上游源頭潢水,又被秦軍稱為西遼河,那裡直通到契丹的草原深處,他們奚族境內最大的河土河就也是西遼河的一個大支流。另外一個源頭,則是從東面扶余那邊來的東遼水。

而他們卻要向北,因此只能下船。一直向北就是室韋人的地盤,但靠近雙遼一線的漫長地盤,室韋人早就已經撤往更北方了。這裡是秦軍的遼東行省與室韋人的無人駐防區,一個緩衝隔離帶。因此,這裡也沒有甚麼大路,他們只能騎馬前行。

到達雙遼後,他們並沒有繼續前行,而是由從後面調上來的戰兵部隊繼續開路前行,而他們這些新兵則就地駐紮在雙遼,進行一次戰時集訓。

那棄勃的新騎兵營就在一個室韋人的牧場里駐紮訓練,這裡原來是一個室韋小部族的居住地,不過大多數的室韋人都走了,這裡只剩下了一些老弱不願意離開,繼續留在這裡。

上面派來的那些軍官,每天都用無聊而又單調且強度極大的訓練把他們折騰的筋疲力盡。天不黑,沒有吹熄燈號,他們就得沒完沒了的操練柴騎兵隊列變化,步騎協同作戰。騎炮協同作戰,每天都要認真的收拾洗涮飼餵戰馬,就連空閒的時間里,也得背誦陸軍操典,馬刀手冊。軍事作訓條例,秦王訓導等雜七亂八的訓詞,甚至晚上還得忍受著蚊蟲叮咬,聽著教導在那裡教他們學習漢字,學習畫軍事地圖,甚麼偵察本領。戰場急救、戰場通訊、戰場審訊等各種各樣的東西。

一直到晚上十點,點到以及派崗之後,還得集合列隊,在那個臉白的跟娘們似的教導的眼睛瞪視下排成橫隊,然後跟著他那公鴨太監似的沙啞嗓音一起吟唱起新編的《秦王破陣樂》。

第二天早晨,又是老調重彈。再次重復的一天。

這樣的生活,讓那棄勃等那些部族兵心裡更期待著能早日上戰場,寧願和聯軍痛痛快快的衝殺戰鬥,也好似過著這樣無聊而又單調的訓練日子。

在他們駐紮的這個牧場上,除了一群老頭老太太外,只有一個年青的女人。那是一個老頭子的奴隸,一個新羅奴隸。長的不算太難看的年青女奴,大家都叫她阿曼。

那個姑娘就如同是碧綠荷葉中的一朵蓮花,在這枯燥的訓練生活中,全營的男人都在盯著她,就連那些軍官和士官們也不例外。

在騎兵訓練的時候,她時常從她那個病的快死掉的主人帳篷跑出來,遠遠的看著騎兵們訓練。

分營分隊操練,可每個隊的年青士兵們都總是不時拿眼睛的余光去打量著這萬綠叢中一點紅。

就在他們一個月的集訓期即將結束之時,發生了一件事情。

那天那棄勃在馬棚里當班,午休的時候。有幾匹軍官的戰馬很不老實,正在咬著耳朵,他拿著馬鞭過去把隊頭的馬趕開,然後又去看了看自己的那兩匹棗紅馬,馬正在滋滋有味的嚼著乾草。因為幾個月都沒有勞累過。又有軍中供應的戰場精料,他們甚至長起了一層膘。他輕輕的摸著兩匹戰馬,對一個奚族戰士和一名騎兵來說,戰馬就是他們的兄弟。就在這時,他聽見馬棚黑暗的角落里有低沈的喊聲和雜亂的腳步聲,他順著聲音走去。

然後,眼前一黑,他被幾只手拉起了後面的乾草堆後。

“誰?”他喊了一句。

“那棄勃,你也來了。”一個聲音在他旁邊低沈響起,這時那棄勃才適應了這裡的黑暗,看清楚原來是本隊的幾個士兵。

他們的臉色有些緊張,有些摭摭掩掩。他起了疑,這裡他聽到馬棚黑暗角落的草堆後面越來越清楚的喧聲,便徑直走了過去。

“你們在幹甚麼?”他迎頭碰上了同伙的一個黨項戰士,他頭上的禿發很是顯眼。

“你小子也來了,快去吧。”那個黨項新兵噴著滿嘴的口臭,低語道,“爽死了,快去吧,兄弟們把阿曼給拖到那來了,那個騷娘們,整天騷首弄姿的賣弄騷情,這回咱們讓她痛快個夠...”

那棄勃臉色一沈,一把推開了黨項兵向前跑去。黨項人捂著被撞到的膝蓋嘟嚷著咒罵,“狗日的,急個鳥啊,見者有份,來了難道還不讓你日啊。”

那棄勃跑向角落,在角落里,堆放著乾草的地方,聚集了一大群部族騎軍新兵,都是他們都的,有十多個人。他擠開幾個新兵,擠到前面去。

年青的新羅奴婢阿曼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頭上還被一件馬衣包住,身上的裙子已經被撕破,撩到了大腿以上的鎖骨旁。一個小個子的高句麗騎兵趴在她身上渾身顫抖了幾下,然後似笑非笑的爬起來,退到牆邊去,把位置讓給輪到的人。

“畜生!”

那棄勃忍不住喝罵了一聲,然後轉身就掙扎著往外跑。

“這小子要去打報告!”有個還在系著褲子的沙陀兵喊道。

一群人在屋裡堵住了他,捂住了他的嘴,往回拖他。那棄勃掙扎著,打倒了兩個人,又用腳踢倒了一個,但最終他還是被打倒在地,那些人就跟對付阿曼一樣,用馬衣把他的腦袋包了起來,綁住了手,不讓他聽出是誰動手打他。他們把他扔到馬槽邊,對他一陣拳打腳踢。然後就不再理他。等到大約半小時後,他聽到一陣低語聲和那些新兵們進進出出的關門聲。

沒一會,他們把他放開了,一個凶惡的韃靼人和兩個黨項人守在門口。

“不准說出去!”那個高大的韃靼人惡狠狠的盯著他。

“別亂說話,要不然。我們把你的大鳥給割下來!”旁邊兩個黨項人中的一個光頭嘿嘿冷笑著威脅道。

那棄勃看著另外兩個高句麗人抬著阿曼出去,她的兩條腿露在裙子外面,一動不動的耷拉著。他們悄悄的把她抬到了她的帳子,從外面直接扔了進去,就東張西望的走了。

他有些擔心的跟過去,掀開帳子走進去。

她躺在地上。好一會才爬起來,胳膊軟弱無力,直打著哆嗦。他站在君子坦蕩蕩里,看著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披頭散髮,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他伸手去扶她。但被她冷漠的推開。她朝他臉上望來的目光,就彷彿是看著一個刻骨的仇人,冷漠而又怨恨。

“我沒有欺負你,剛剛想要救你,但打不過他們一群人。”那棄勃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解釋,但只覺得他的解釋巷白無力。

從帳篷里無奈的退出,在回馬棚的路上。那個韃靼人撞了他一下,再次惡狠狠的警告他,“不要多管閒事,不然,你要是敢走漏一點風聲....我敢當著長生天發誓,我們會宰了你,把你的肉分吃掉,聽見了嗎?”

訓練的時候,隊頭一眼看到他眼眶上的一個傷痕,還有衣服撕扯過的痕跡。立即問道:“你跟誰打架鬥毆了,這成甚麼樣子?”

那棄勃低頭看了看被扯破的衣服,一想起那樁事情,心裡突然覺得一陣刺痛,幾乎想要哭出聲來。他低著頭。但眼睛的余光卻已經感覺到,同隊參加了那件事情的其中幾個,正用惡狠狠的目光盯著他。他能感覺到,如果他敢出來指正,他們事後真的可能會殺掉自己。

“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情,列兵那棄勃,出列報告!”那個才二十多歲的小白臉隊頭瞪大著眼睛惡狠狠的盯著他。

他猶豫了,那些傢伙雖然做的不對,可他們不過是糟踏了一個室韋人的女奴而已,就算他如實報告,可那幾個漢人軍官,頂多只會訓斥他們一頓吧,到頭來,倒霉的也許還是自己。這樣的事情,按出來前父親的話說就是,他們不能幹糟蹋女人的事情,但也不要去管別人的閒事。

“那棄勃,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你儘管說出來,軍隊會替你做主,秦王的麾下軍隊,嚴禁任何人欺負戰友。”隊頭聲音又提高了幾分。

不知為何,聽著隊頭的話語,那棄勃突然有種衝動,把這些都說出來的衝動。他覺得秦軍應當跟他父親說過的奚軍是不一樣的,他這一路上也感受到了這一點。掙扎許久,他最終漲紅著臉,咬著牙出列,大聲的道,“報告,我要檢舉本都一共十三名士兵輪-奸了室韋奴婢阿曼一事。我檢舉...”

他一口氣將長長的一段話說完,把所有一起參與糟蹋了阿曼的十三個本都士兵名字一個不漏的都檢舉了出來。

這猶如一道驚雷,把年青的隊頭給震住了,甚至連那些參與了此事的士兵也都震住了,沒有想到,那棄勃居然敢公開舉報他們。

隊頭馬上派出了一個士兵前去報告都里和營部,很快,營主和各都的都將親自趕到,營部虞侯親自帶著憲兵第一時間把十三個被檢舉人給抓起來。

然後又派人把阿曼請來,直接在訓練場上組建了臨時軍事法庭,進行公開審判。對於這一事情,那十三人並沒有否認,都直接承認了。他們甚至都沒有意識到此事的嚴重,在他們看來,不過是一個敵人的奴隸罷了,就算糟糕了又如何?大不了道歉陪個不是,或者被關個禁閉罰點薪水,最多也就是打點軍棍吧。

只是事情的後果十分嚴重,出乎於他們的意料,當營部虞侯將他們審問明白之後,立即就派人向上級稟報,上級對於此事也十分重視,一層層的報上去,很快就直接報到了秦王李璟那裡,李璟和參謀院、五軍都督府、兵部等幾個軍方衙們都指示要從重懲處。

最後李璟把此案交予憲兵部隊處置,憲兵總隊很快派來了一個調查組,並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基本上弄明白了此事前後,拿到了案件的鐵證。再次請求了李璟之後,調查組公佈了判決結果。

對於涉案十三人,以強姦罪、**罪等數罪並處,直接處以就地斬首,並傳首各新兵營示眾的嚴厲處決。當判決書宣讀過後,所有人都有些震驚。大家都知道這次的事情可能不小,但也絕想不到,為了一個敵方百姓的奴婢,居然把十三名騎兵處死。

但儈子手將十三人當天公開就地處決,並把他們的首級用石灰處理過後,傳送往各營示眾之後,所有人都震懾住了。尤其是對於那些剛徵召上來的部族新兵們,他們終於知道了,原來他們整天背誦的軍事條例等各種條例軍規並不是無聊之舉,原來上面的每一條,都是實實在在的鐵律。

處死十三名犯罪士兵的第二天,營部又傳達了由上面做出的對那棄勃的一道嘉獎令,他由於檢舉有功,被晉升為二等兵,並授予一枚虎賁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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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7章 勝局

紅彤彤的太陽緩緩墜落於西邊的群山裡,西天被落日的余輝浸染的一片絳紅。一輪圓月已經掛在了東邊蒼茫深邃的天際,灑下清冷的月光,為一排晚歸的倦鳥照著回家的路。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德里城處處可見繚繞的白色炊煙,到處都是柴禾、乾馬糞甚至煤炭燃燒之後留下的各種刺鼻煙火味。年關近在眼前,連遠在關外幾千里的德里城中,也開始有了股子年味。

夜幕降臨,天色漸暗。

吃過晚飯,李璟先到行轅坐了會,跟幾個在德里的隨軍文武重臣們說了會話,又聽取了侍從室的幾份簡報,等掌燈之後,他便起身回了後院。

後院裡,公孫蘭正和梅根和茱麗三個人坐在炕上圍著炕桌鬥地主。如今天氣寒冷,河流海上結冰,水師的船隻也基本上都退回了軍港之內。水師元帥此時也就成了一個普通的隨軍家眷,跟著公孫蘭和茱麗兩個人整天呆在德里城中,把水師的事情都扔到了一邊,也算難得。

三個女公爵坐在一起,鬥起地主來,倒也跟普通人一樣,在那裡算計爭吵著,玩的不亦樂乎。看到他過來,已經挨了兩炸,這把地主已經鐵定輸了的梅根眼珠一轉,立即狡猾的把手中那對三和一個五一十幾張爛牌往桌上的牌堆里一插,伸出一雙玉手撲過去抱住李璟,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三郎。你終於捨得回來了啊。把我們留在這裡。卻整天不理不顧的,連頓飯也不一起吃,哎,真是無聊死了,早知道我就回海參崴去了。”

李璟回吻了她一口,笑道:“整天貓在家裡,如此清閒不是更好?再說了,你們現在身子重。應當好好靜養,哪適合到處奔波。”

夏天的時候,梅根和茱麗率水師從黑龍江口一直逆流而上,到松花江來協助做戰,她們難得與李璟一起呆了幾個月時間。等到秋天的時候,兩個已經先後都懷上了,連帶著公孫蘭也懷上了。也許是因為如今在這關外,李璟只剩下了三塊田可耕,耕種的時間多了,結果三人都懷上了。等秋天艦隊撤回時。李璟便乾脆把她們都留了下來,將艦隊交給了李緒等其它水師將領。

公孫蘭上前幫著李璟脫下大衣。換了一雙暖和毛拖鞋,一起上了炕。

“咱們甚麼時候能結束這場戰事啊,我可不想到時把孩子生在這裡。”公孫蘭說道。

李璟搖了搖頭,“我希望是在明年開春之前結束,你們也看到了,我們如今已經完成了最重要的一步,四路大軍都已經到了指定的位置,搶先攔截了部族軍逃跑的退路。現在已經進入了冬季,部族聯軍先前在秋高馬肥,河流枯淺,沼澤乾硬,道路好走,天氣晴朗的那個最佳的撤逃季節里,跟我們前後打了九次會戰,可謂是拼了老命了。但我們雖然付出了十來萬人的損失,可卻把這些胡人都打回去了,到現在,他們也還沒有打破我們的四麵包圍網。如今,戰事托到了冬季,天氣嚴寒,河流結冰,路上到處都是積雪,這樣的季節,部族聯軍想要撤退,可是很困難的。”

公孫蘭望著李璟笑了笑,把目光收回來,利索的把牌收起來,直接又把麻將盒給取了過來,打開麻將盒,嘩拉拉把麻將倒在桌上,開始碼了起來。一邊碼牌一邊道:“可這個冬季已經是部族軍突圍的最後機會了,他們被我們包圍了小半年,後勤中斷那麼久,幾十萬人根本無力渡過這個漫長的冬季和春季。現在不突圍,等到春天就更不行了。眼下突圍,雖然天冷,可起碼他們能順著涑沫水、忽汗河上的平坦冰面北撤,然後從難水和黑水撤往更北方。可一旦等到開春,那個時候,天氣回暖,可冰河會解凍,所有的河流都會成為一道道的阻攔索,攔截他們的退路。那些鬆軟的道路就會成為一片片的沼澤,吞噬無數的胡人,而且等到那個時候,他們的馬估計已經瘦的不成樣了,人也餓的差不多了,他們等不到明年秋季了。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部族軍在今年秋天突圍失敗之後,只能在這個冬天突圍了,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胡人肯定要做困獸之鬥,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了,我們能攔的住他們嗎?秋天的幾次會戰,我們跟他們幾乎拼了個相等的損失,都傷亡了十餘萬人。若是胡人全力拼死突圍,只怕我們不一定能攔的住他們。”

“要攔當然攔的住,關鍵就是得付出多大的損失。”李璟熟練的砌著長城,每天晚上陪著幾個女人打打麻將,幾乎成了必然活動。德里雖然是一座大城,但這只是一座軍事要塞,胡人入侵之初,就把這裡的劫掠一空,使得這裡成了一座僅剩下軍事用途的要塞。這裡的冬天寒冷無比,氣溫能達到零下四五十度,這樣的天氣,如非必要,根本沒有人願意出門。

“可我們不可能把寶貴的兵力都消耗浪費在這裡。”茱麗說道,“胡人這次就算能突圍出去,也幾乎再也難與我們對抗了。在這樣的冬季,我們完全可以放他們走,冬季的嚴寒和食物的短缺,就能讓他們凍傷餓死半數。咱們根本不用跟他們拼命,就能迫使他們敗退遠循。我覺得到現在,我們的目標已經實現了。咱們出兵是為了遏制部族南下,為了吞下渤海,而不是期望在這個時候就能一舉滅掉那大小上百個部族的聯軍。這不現實,若是我們過於強求,我們會付出更大的損失。秋天的會戰,我們損失了十幾萬人,還好這些損失多是渤海和投降的部族兵。可若這次再要狠打一次。只怕我們自己也不可避免的付出很大傷亡了。”

這個觀念其實如今在軍中是很大一部份將士們的想法。在大家看來。關外如此遼闊的地方,根本做不到真正的斬草除根,對於那些胡人,他們最多也就是擊敗,驅趕到更北方的苦寒之地。尤其是對於在渤海已經駐紮了三年的將士們來說,他們已經有些厭倦這場戰鬥了,厭倦北方的嚴寒,厭倦這裡的一切。他們覺得。在這裡繼續做戰,沒有意義。

這種情緒在蔓延,李璟很清楚的知道,他必須在明年夏季到來之前結束這場大戰,在秋季開始班師。除了將士們的情緒外,讓李璟做出這種計劃的還有來自中原的消息。

黃巢已經死了,他的齊帝國崩塌了,楊氏兄弟如今已經整合了一個實力強勁的聯盟,從關中到河南,再到山南荊南。河東,他們擁有了二十多個藩鎮。可以說,佔據了天下半數藩鎮地圖,僅在長安之戰中,他們就已經集結起了千都的力量,兵員達到四十萬之眾。哪怕是烏合之眾,這個勢力也已經開始顯示出極大的實力。

雖然李璟明白,這個以黃巢為目標的聯盟,短時間內還很鬆散,不可能馬上整合嚴密。但也很明顯,用不了多少時間,他們肯定能整合起來。從中原發來的情報已經顯示,楊氏兄弟已經在謀劃立皇七弟壽王李傑為天子,要廢掉田令孜手上的那一個。

可以想象,等楊氏兄弟真的立了新天子後,他們那個聯盟整合完成後,他們肯定要對外出擊,方向要麼是西南的田令孜,要麼就是東北的李璟了。

在這樣的局勢下,李璟不敢保證楊氏兄弟不會對他動手。尤其是他現在把幾十萬人馬放在關外的時候,這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對楊氏兄弟而言極好的機會。

“很多將士都不能適應如此嚴寒的天氣,整天呆在堡寨軍營之內,都還冷的發抖,在這樣的季節里,讓他們出外作戰,估計得有大半會直接被凍死凍傷。”公孫蘭提出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海東的冬天實在太冷了,對於大多數從關內來的將士們而言,這個鬼地方除了夏天短暫的溫暖舒適外,一年里的其餘大多數時間,都冷的要命。尤其是在冬季里,更是呵氣成冰的時節,野外的積雪足有近人高。這樣的季節里打仗,最大的敵人不是部族聯軍,而是老天。

“確實,這是一個最大的問題,嚴寒天氣,和主要來自關內還無法適應海東嚴寒的我軍將士們。不過如果只是這一個問題,倒也還好些。”李璟抓著一個九萬在手,用九萬敲擊著一張八萬,再有一張七萬,他就能胡個清一色萬字牌了。這個問題實際上秦軍也早有預料到的。為止,在不久前,李璟在向扶余北的嫩江松花江交匯的地帶派了五萬兵馬和十萬民夫,這其中的五萬兵馬,除了萬余是從關內徵召的,其餘的都是從遼東遼西、安東和熱河這四個關外行省徵召而來,其中又有半數都是部族戰士。

“秋季新徵召的五萬補充新兵,基本上都是遼東地區的兵,其中主要是部族兵,另外,我們又從渤海新召了十萬民夫,這些都是能適應東北嚴寒天氣的。這五萬兵馬和十萬民夫,將向扶余北的大安戰線補充。”

雖然做出了種種努力,但依然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如果部族聯軍真的要選在這個冬季拼命突圍,秦軍根本難以猜測他們的突圍方向,幾千里的戰線,太寬闊了。雖然知道他們會順著幾條大河突圍,可東北方向的德里這邊還好,這裡有大量的山陵,德里守著河谷的這塊狹長平原上,可以以逸待勞的蹲守。但在西北方向,嫩江和松花江的匯集之外,正是東北三大平原的松嫩平原地區,這裡到處都是一往無際的平原,如果是春夏,這裡那連綿的沼澤和湖泊,還會是一片死亡之地,只有幾條泥濘的道路,可如果是在冬季,雖然有厚厚的積雪,但他們卻能在上千里的方向,選擇任意地方突圍。

李璟無法把所地的地方都攔截起來,這不現實。

現在,李璟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在松花江和嫩江、牡丹江等幾條重要河流沿線,建立防線,屯集兵馬,守住那幾條河道。不把這幾條大路讓給聯軍,而是迫使他們從那些厚厚積雪覆蓋的平原上北返,李璟打算,用這些塞外海東漠北特有的嚴寒來對付這些部族軍,秦軍將緊守一個個的堡壘,然後把那些秦軍麾下的部族兵和渤海兵布防在最北面,讓他們去攔截和追趕聯軍。

不管如何,雖然最終的決戰還沒有開始,但李璟已經如願贏得了這場勝利。雖然勝利的有些不夠完美,但也足夠了,部族軍無法繼續呆在渤海,他們只能撤逃往更北面。他們的實力必然會大損,而渤海國經過這幾年的戰鬥,已經完全成了等宰的羔羊。

秦軍幾年的東北之戰有了結果,部族元氣大傷,將撤往更北方和西面,整個渤海國將被秦軍佔領。待到明年秋季,秦軍就可以把主力撤回關內,然後再派幾支精銳的小部隊北上,把那些部族驅趕向更遠的地方就可以了。

公孫蘭有些意外,“你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這可有些不夠完美啊。”

李璟抓起一張牌,手指一摸,笑著往桌上一拍:“七萬,萬一色,自摸,給錢!”

三個女人都嘟起了嘴,她們早知道李璟在做萬一色,因此人人都按著萬字不肯打,誰知道他居然還能摸到,而且是最後的一張七萬。

李璟高興的數著鈔票,“得知足,先前我們做的計劃太大了,事實上,一場百萬人的大戰,是很難打起來的。因為,這樣的大戰,最大的敵人不是對方,而是自己,後勤供給等等,而且對於我們這次的戰役來說,除了供給還有糟糕的天氣。要吞掉對方的大軍,我們都得需要更多的軍隊,但這樣的天氣,我們根本無法集結更多的軍隊,天氣是其一,後勤又成了最關鍵的問題。因此,到如今,其實根本打不起來決戰。我們斷了他們的補給線,就已經贏了,雖然無法取得更大的勝利,但有天氣的幫助,結果已經很好了。雖然過程跟我們的計劃有很大的出入,但結果最後會是一樣的。我們取得勝利,胡人經此大敗,從此再無能力威脅我們了!看,就像這把牌一樣,你們一直卡著我的七萬,但最終我自己摸到了這最後一張七萬。”

“你徵召了這麼多的部族戰士和渤海民夫,這些人可信嗎?”

“嗯,也許會有些小麻煩,但絕不會有大麻煩的。就如前段時間的那十三個部族騎軍新兵一樣,他們會做一些讓人意外的事情,但只要我們迅速和正確的處理,那麼,這些人最終就會如同野馬一樣被我們馴服,為我們所用的。”李璟輕笑出聲道。
max_500 發表於 2014-9-23 23:00
第938章

太陽早就應當升起來了,可是冬ri里早晨的濃霧卻籠罩著平原,朝陽的陽光穿不透那層層霧紗。

時值寒冬,陽光顯得薄弱而又無力,呼呼的北方毫不停歇,卻依然吹不開這濃霧,反而吹來越來越厚的霧紗。

部落聯軍左路聯軍統帥,十任契丹大迭烈府夷離堇的耶律貼刺兄弟的孫子,契丹撻馬部撻馬狨沙裡耶律阿保機,用手掌輕輕的拍著稍顯不安的坐騎。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參戰了,在兩年前那次隨父親撒刺的,伯父釋魯他們大舉南下中原代北之戰中,他就已經多次身先士卒奮勇作戰。但那一次,他們幾乎全軍覆沒,的父親戰死,伯父釋魯和堂伯父罨古只到現在還被關押在中原河北的燕京牢獄之中。

若非他在攻雲州之戰中身受重傷,身上骨頭斷了十幾根,昏迷了許久不醒,也有可能就跟父親一樣戰死中原,而不可能僥倖逃過一劫了。就算那次僥倖逃過一劫,可他也足足在潢水邊的部族帳篷里養了一年多的傷,到如今身上也還有許多舊傷未好透。

父死子繼,父親死後,契丹又經歷了不小的變化,他那個一向不被人瞧的起的從叔,居然趁大家在外的時候,自己坐上了契丹汗位,蒲古只已經病死,如今夷離堇之位是他的伯祖父貼剌,於越是他的伯父耶律岩木,他的另外兩個堂伯父,耶律偶思和耶律綰思分任南北兩院大王,他的堂兄,釋魯之子滑哥任宮帳軍統領,護衛新的契丹夷離堇貼刺,而他則繼承他父親的撻馬狨沙裡之職,做為契丹於越的侍衛部首領。

隨伯祖父夷離堇貼剌來到渤海,重新披甲上陣,耶律阿保機的心xing已經改變了許多。他甚至給自己取了一個漢人的名字,劉億。他取的這個漢名很有內涵,契丹原來接受中原李唐策封的時候,接受過國姓李的賜姓。可阿保機取漢名,卻偏偏選了劉,這是因為在他受傷期間,他很是用心讀了中原的許多書,尤其是史書。在他讀過中原的歷代王朝的史書之後,他對那些成就霸業開創王朝的中原皇帝中,唯獨最崇拜的是漢高祖劉邦。

在他看來,劉邦在秦末之時,不論是文還是武,都算不得甚麼,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物,最後卻把眾人公認的英雄霸王項羽給打倒了,甚至統領著那些都比他要強的手下,最終開創了漢朝。劉邦的才能有限,甚至有時還不如他的老婆呂氏,可就是這樣的人物,最後卻獨得天下。他對劉邦很是尊崇,認為這樣的人物才是真正的英雄。在他看來,如今天下,中原的李璟,就好比是項羽一般威風霸氣,不可一世,無人可敵。他想做劉邦,雖然一開始雙方實力相距極大,但最終劉邦能勝項羽。

因此,他給自己取名劉億,還給剛迎娶的姑母的女兒月里朵,也取了一個漢姓,蕭。蕭是劉邦重臣蕭何的蕭,他讀史書,覺得劉邦手下雖然有一眾能臣,但其中他最欣賞的卻是蕭何,他希望自己新入門的妻子,也能成為一個蕭何一樣的好幫手,而非劉邦的妻子呂氏那樣的女人。

受傷以來,阿保機反思過許久,反思為甚麼他們會在李璟的手裡一敗再敗。

最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西漢時文景兩朝重臣晁錯曾經提出的一項主張,攘外必先安內。

在他看來,塞外的部族幅員遼闊,人口也絕不少。想歷史上,秦漢之時的匈奴,魏晉時的柔然,隋唐之時的突厥,這都曾經是強大無比,讓中原為之稱巨,甚至是和親議和的強大草原政權。這些草原帝國能力壓中原王朝,關鍵就在於他們統一了遼闊的塞外,從海東到西域,上萬里之遙遠的地盤上,數百上千的部族都統合為一體,匈奴、柔軟、突厥,每一個草原帝國,都能隨時出動四五十萬的鐵騎,那是真正的鐵騎,而非如今他們這種把男女老少都一起算上的幾十萬人。

塞外的部族,要想擊敗中原,唯有等中原分裂,或者自己統一。

如今的中原看似分裂,可有一個李璟橫空出世,佔據著北方一線,守住了中原的門戶,他們根本無法南下掠奪,獲得好處。甚至他們打渤海的主意,李璟都不肯。

李璟就是他們的宿敵,使他們根本難以發展,反而這幾年在不斷的流血,元氣大傷。

攘外必先安內。

這不只是中原人需要做的事情,他們部族也是一樣。若是契丹能真正的整合從東到西的塞外之地,而非如今這樣只是佔據著東北的一小塊地方,還得是寬松的部落聯盟,他們絕對能如匈奴柔然突那些草原帝國一樣,把中原王朝壓在自己的鐵蹄之下,顫顫發抖。

他覺得如今契丹的上層腦子都有些不太清醒,或者說他們已經有些落伍,看不清形勢了。他們還在用部族鬥爭的思路,來面對這場關係到契丹生死存亡的大戰。現在不是和秦軍繼續鬥氣的時候了,他們應當明白,他們與秦人的這場爭鬥已經輸了,一輸到底,輸的徹徹底底。他們現在要考慮的已經不是如何擊敗秦軍,而是如何保全剩下的這點實力。

跨坐馬上,他顯得很是沈默,心中濃濃的不安。

一陣馬蹄聲從後方傳來,一個全身武裝的中年騎士出現。劉億回頭看了一眼,那是他的伯父,如今契丹的於越耶律岩木。原本,耶律蒲古只病重後,迭剌內部已經議定,由釋魯接任夷離堇之位,當時蒲古只已經不能理事,甚至新設了一個於越的職位,變相提前接管契丹軍政大權。可是誰能想到,釋魯會中原兵敗,最後成為了南蠻子的俘虜。蒲古只死的突然,以至於整個迭剌耶律家族都沒有做好準備,按理應當由耶律岩木繼任夷離堇之位,結果耶律轄底一通亂來,迭剌家族把汗位搶了過來,然後由老頭子貼剌做了夷離堇,最後出於補償,只好讓岩木這個原本的新夷離堇接任了於越之職,於越這個臨時xing的職務,如今卻成了一個固定職務,於越和夷離堇兩個職務職權相當,契丹在那個尊貴而無實權的可汗之下,如今有了兩個總領軍政的首領。

不過雖然於越和大迭烈府的夷離堇的權利差不多大,但貼剌畢竟是岩木的伯父,而且他還曾經擔任過九任夷離堇,如今是第十任,不論是輩分還是威望,耶律貼剌,才是如今整個契丹真正的第一人。

不過貼剌的年紀已經很大了,而且他的幾個兒子中,蒲古只死了,罨古只成了南蠻的俘虜,轄底又做上了那個可汗,剩下的兩個兒子偶思和綰思,如今是南北院大王。按老規矩,耶律貼剌這任三年任滿後,夷離堇的位置還得是由阿保機祖父勻德實這一枝來繼承的。耶律岩木四十多歲,正是壯年。他長年在外徵戰的身體,騎在馬上依然十分的健壯。

“啜里只,你在這裡啊?你的身體還沒好利索,這樣冷的早晨就要起太早了,這麼大的風,這麼濃的霧,一旦迷了路可就不好玩了。”

“叔父,這樣的霧這裡經常有嗎?‘

耶律阿保機這兩年又長高了許多,十二歲的年紀,卻已經有了八尺身高,(漢尺,大約一米八)。力氣更是大了許多,已經能開動兩百斤的強弓,他抬著頭盔下,如晴朗夜空顏se的瞳孔問。

“嗯,渤海的冬季早晨常有這樣的大霧,霧濃的伸手看不清五指,有時一直到午後霧才散。”耶律岩木張開嘴笑道:“不過不管是濃霧還是大雪,都不能阻擋我們的部族騎兵。其實,渤海的天氣越惡劣,相對來說,對我們反而越有利,不管怎麼說,我們的聯軍多是在關外生長,早適應這種嚴寒,可比李璟的那些南蠻子兵要堅強的多,他們中還有許多士兵甚至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雪呢!”

阿保機沒有叔父這樣的樂觀,秦軍也許不如他們更適應塞外的嚴寒,可秦軍卻有著充足的裝備。他們有皮大衣,棉襖,毛衣,有煤炭、木炭,他們的禦寒裝備十分的齊備,天雖冷,可他們藏在一個個堡壘和雪屋之中,其實呆的很舒適。叔父剛剛不是還說,濃霧容易迷路嗎。若是他們在這樣的天氣里撤軍,嚴寒本來就是一個極大的敵人,現在再加上濃霧,那撤退可就真要命了。

“哎,你太過瞎操心了。我們的聯軍,可都是關外的部族,他們對於東北的冬季嚴寒早就不陌生了。相反的,秦軍那些南蠻子,越過四五千里的距離,跑到這從沒經歷過的冰天雪地裡來作戰,他們簡直就是千里迢迢跑來自掘墳墓。在這裡打仗,可不是兵多就行。當年楊廣還發動了百萬大東徵遼呢,可結果不過是把他自己的隋帝國葬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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