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永夜君王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sinhu 2014-3-1 11:09: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9 32457330
x24685 發表於 2018-6-13 12:06
章二零一 真實的背叛

  暮光大陸上,千夜、夜瞳和霍華德貼地飛掠,全速前進。

  忽然霍華德喃喃道:「米德爾的主堡雖然不是我的第一個城堡,可也是我親手所建。最早落成的時候,還沒有人族的帝國呢。沒想到住了一千多年的地方,居然就這麼毀了。」說著一聲嘆息。

  三人跑了有小半日功夫,霍華德就有些喘息,他看看天空,說:「我和印記的聯繫更微弱了,你們確定要帶上我這個沒用的老東西嗎?」

  夜瞳道:「黑暗福音只有一個。有你在,拜恩氏族就不會滅亡。」

  霍華德喘了口氣,道:「好吧,你說服我了。」

  對任何一個古老氏族來說,最初的始祖血脈就是一切的源頭。一位活著的始祖,或者後裔中的大君就是一切。黑暗福音一人的重要性,已經超過了拜恩氏族其它所有的族人。這就是血族傳統的評判標準。

  千夜若有所思,看到霍華德稍稍有些落後,便放緩腳步,伸出了手。

  霍華德明顯有些猶豫,但隨即苦笑,喃喃自語道:「既然已經是個沒什麼用的老傢伙了,還想那麼多幹嘛!」

  他伸手拉住千夜手臂,只覺一道大力傳來,速度驟增。而前方的夜瞳也相應提速,如風馳電掣,掠過山川大地。霍華德這才知道,原來夜瞳和千夜一直都在留力,並沒有全力奔行。

  「你們……也太不像是公爵了。」他惟有感嘆。

  夜幕降臨時,三人終於趕到了弗利特古堡,看到的只是一片廢墟。

  這座古堡是莫維氏族在暮光大陸規模最大的兩座古堡之一,主人范特裡夫副公爵穩重而平庸,一生沒能覺醒始祖血脈。但是他平時溫和且樂於幫助,在血族中的口碑相當不錯。

  青之君王沉睡多年,最近數百年來,幾乎不出來活動,莫維氏族整體實力也有下降的勢頭。雖然氏族裡不乏公爵,但范特裡夫僅是副公爵就能主持氏族中最重要的古堡之一,也算一個旁證。

  假如梅斯菲爾德之主不出現的話,霍華德的古堡在議會大軍的圍攻下能夠堅持多日,並且還可以堅持得更久。可眼前的弗利特古堡並沒有黑暗大君出現過的氣息,看起來卻連一天都沒有支撐住。

  古堡廢墟中,偶爾有身影閃動。他們行動雖然謹慎,可是如何逃得過夜瞳與千夜的眼睛。

  「是魔裔,看樣子是留守這裡,伺機抓捕過來探查或聯絡的血族。」夜瞳道。

  千夜遙遙一指,道:「他們的營地在那邊,就是那棟倒了一半的大樓。我去吧。」

  「好。」

  千夜身影閃爍,自原地消失。片刻之後,那棟少了上半段的大樓忽然被一個緋金色的力場罩住,層層倒塌。

  領域之內,有幾個魔裔掙扎著飛起,但不過飛了十餘米,就力盡墜落。轉眼之間,領域之內一切建築化為烏有,而領域之外所有東西都是完好,分界之處,宛若刀切。

  霍華德長眉挑動,道:「好厲害的領域!」

  千夜領域中熾烈之極的黎明原力,就連他看著都覺得有些刺眼,不用說那些身在領域內的魔裔了。千夜的晨曦領域,對於黑暗種族的削弱和殺傷實是無以倫比。

  片刻後,千夜收了領域,作了個手勢,夜瞳和霍華德飛了過去。

  廢墟中,到處都是倒地不起的魔裔,足有數十之多。其中兩名伯爵還能夠坐著,也只能坐著,惟有為首的侯爵勉強站立。但看他搖搖晃晃的樣子,恐怕也是一推就倒。

  所有魔裔看著千夜的目光都是充滿了恐懼,身為黑暗後裔,剛剛那宛若地獄般的晨曦領域是他們再也不想有的經歷。

  「范特里夫副公爵現在在哪?」霍華德一開口就是直擊要害。

  那名魔裔侯爵只是冷笑,「你們這些血族餘孽,以為自己還能逃得多久?想從我嘴裡問出什麼來,那是痴心妄想!」

  霍華德倒不著惱,微笑道:「很快你就會知道,為什麼他們會稱我為黑暗福音了。」

  片刻後,一聲淒厲之極的慘叫響徹天空。

  「怎麼樣,可以說了嗎?」霍華德還站在原處,一動未動。而那名侯爵則是癱在地上,不斷抽搐,口鼻中不斷湧出白沫。

  聽到霍華德的聲音,他又是一聲大叫,不斷向後退著,顯是驚恐已極。

  霍華德抬手輕揮,一片冰寒血氣落下,總算讓那魔裔侯爵鎮靜下來。

  這一次,那名魔裔再不倔強,老老實實地道:「范特里夫沒有死,在最後時刻,他……投降了。現在他和餘下的三百多族人都關在艾瓦爾侯爵城堡,準備過兩天就轉移到魔裔大陸去。」

  「艾瓦爾,上次我見到她時還是個小孩子,現在已經是侯爵了?沒想到,連她都投靠了魔裔。」感慨之後,霍華德道:「我們已經看到了戰爭,我想,現在我們更需要的知道的,是戰爭的起因,是為何會有那麼多的族人投靠魔裔。」

  千夜道:「也許他們只是畏懼。就在前不久的黑日山谷,肯投降的狼人和血族侯爵就有三個。而在墉陸,這樣的例子更多。」

  霍華德卻搖頭,「長生種確實更加畏懼死亡,但並不是所有都是這樣。更何況,在戰場上你的真正身份還是屬於第三方的,這是一個很微妙的區別,投降和贖買事實上是被默許的。而這些背叛者面臨的情況卻不是這樣,裡面有幾個傢伙我更是瞭解,他們相當有主見和擔當,並不是那種受到威脅就會屈服的。所以我想,這其中應該另有原因。我們需要弄明白究竟是什麼,誘使他們寧可背叛女王和族群,背棄鮮血長河,也要投靠魔裔。」

  千夜點了點頭,若有所思。作為長生種,如果不怕死,那麼能夠誘惑他們的東西就很少了。不是權勢,就是力量。至於信念,那是不存在的,對血族來說鮮血長河就是惟一的信仰,連鮮血長河都能背棄,還有什麼信仰是不可以放下的?

  聽霍華德如此一說,千夜也感覺到或許幕後這個原因才是關鍵。他倒有些後悔當時殺小林奇侯爵有些殺得太快了,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那時候他和夜瞳都沒意識到,這種背叛也有可能是真實和自主的。

  不過沒有小林奇,還是會有艾瓦爾。只是范特里爾已經投降,是否還有去救的價值?千夜將疑問的目光投向夜瞳。

  夜瞳思索片刻,說:「雷諾沒有直系後裔,范特里爾是他姐姐的直系後裔,說起來已經是他最親近的關係了。不管他怎麼樣,還是先去看看情況吧,被送往魔裔大陸可不是件好事。」

  「好。」千夜點頭。

  趙閥領地,幽潼關,是與叛軍和黑暗疆域三方接壤的最前線。

  此刻,在這座軍事雄城中,戰雲密佈。

  中午時分,趙閥的外虛空防禦系統赫然發現,對面叛軍聚居的幽南、蕪北行省方向的空域中,出現了一支公爵級黑暗種族艦隊,其中部分戰艦上還刷著永夜議會標誌。

  從空域安全上來說,那支艦隊所在位置還沒有威脅到帝國領土,但距離也已經很接近了。

  現在的帝國,進入了全面戰備狀態,雖然秘而不宣,實則各地世家之主、中將以上的將領全都枕戈以待。幽潼關的坐鎮者趙汝欽中將自然也在此列。

  趙汝欽長於防守和戰略判斷。

  雖然根據情報,近期西陸的黑暗疆域不是很太平,好像黑暗種族自己又有些內戰,但是趙汝欽仍未將這支艦隊的出現放在一邊,還親自登上戰艦去外虛空遠距觀察了一番。

  等他返回地面,就立刻派出斥候,將此消息報往趙閥本府。

  趙閥本府的反應極快,一個多小時後,一艘高速艇載來了趙君度。

  趙汝欽看見趙君度的時候,小吃了一驚,他之前聽說趙君度在帝都養傷,還不知道已經返回西陸。

  趙汝欽連忙疾走幾步,上去相迎,「四公子怎麼親自過來了,您的傷可大好了?」

  趙君度頷首回禮,道:「北岳王正在主府,他感覺到西陸外虛空有不明振盪,正好你的情報送到,我就過來看看,會不會是源自這邊。」

  「不明振盪?」趙汝欽一愣,天王感知可是非同小可,然而卻又不明來源,對於兵家來說,最怕出現這種模糊的情況。

  趙君度隨著趙汝欽登上城牆瞭望角塔,一邊向最鄰近的幽南行省望去,一邊問:「通知戰區了嗎?」

  趙汝欽正要回答,就見東邊天空兩艘帝國正規軍的高速艇飛快衝來,不等降落,兩個人影先後從浮空艇中躍出,直接向城頭飛來。

  其中一名面如冠玉的年輕人,正是西陸軍區副帥趙君弘。

  這下趙汝欽也不用解釋了,趙君度和趙君弘簡單打過招呼,將目光投向另一人。對方也穿著帝國正規軍的軍服,只是領章上的圖案不同,那是北府軍團的徽記。

  趙君度覺得那人眼熟,卻一時叫不出名字來,趙君弘已經在旁邊迅速介紹道:「這位是林無上將,現為北府軍團提督。」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5-11 21:36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6-13 12:18
章二零二 虛空振盪

  提督是軍部統領憲兵的職務,北府軍團名義上已是國公私軍,委任這麼一個人過去,實在有些不倫不類,而且這位上將居然還是一名神將。

  雖然趙君弘介紹說對方的名字是林無,可趙君度已記起此人身份,不久前他還是內閣監察司右使方青空。無論北府軍團,還是方青空,都是林熙棠的舊部,趙君度既然已經想起來其中關聯,就更不會多問了。

  趙君度和林無兩人都是神情淡淡,禮貌地相互行了個軍禮。

  趙閥、軍區、北府三方就是帝國在西陸上的頂尖軍力,現在主事人都到齊了,趙汝欽就迅速將現有情報詳說了一遍。

  目前看來,那支突然出現的、非本土黑暗公爵艦隊的攻擊目標是叛軍行省,也偵察到艦隊向地方投放了進攻部隊。從事發到現在,只有兩個小時,所以地面的具體戰況還沒傳回。

  然而帝國方面完全不能理解這支艦隊的行動意圖。

  雖說叛軍行省名義上與帝國和黑暗種族都處於戰爭狀態,事實上,他們和帝國及黑暗種族的武裝衝突次數,遠不及帝國和黑暗種族之間的。相比之下,灰色貿易往來要密切得多。

  幽南和蕪北行省都沒有什麼特別的自然資源,其繁華來自於陣營走私。而且叛軍並無神將級強者坐鎮,白鷺軍團的軍團長也只是號稱位在神將天關。

  因此,永夜議會出動公爵級強者根本毫無意義,黑暗種族應該很清楚,帝國不會坐看永夜吞併那兩個行省。

  趙汝欽說完後,趙君弘若有所思地道:「那支公爵艦隊全是戰艦,沒有運兵艦,也就是說總軍力不會超過兩萬人。」

  趙汝欽點頭道:「是的,他們投放的地面部隊,目測也就萬人左右。」

  「不管軍力質量如何,這點人數是不可能佔領行省的。」趙君弘沉吟了片刻,道:「斬首行動倒是很合適……」

  趙汝欽卻有些茫然,「斬首誰?叛軍首領嗎?到現在為止,黑暗疆域那邊都沒有派出地面部隊的消息,如果是斬首行動,目的是什麼呢?」

  就在這時,角樓下方起了一陣小小喧嘩,有人腳步沉重地狂奔上來。

  那人站定後,大口大口喘氣,同時叫道:「將軍,請派軍支援幽南!黑暗種族,黑暗種族在那邊屠城!」

  趙汝欽大吃一驚,定睛看去,這突兀闖入的人是自己部下,城守衛的副統領齊明。「怎麼回事,斥候呢?叫斥候直接過來報告!」

  齊明卻是陡然頓了頓,道:「斥候還沒回來……」

  這時林無忽然陰惻惻地道:「趙閥果然能人很多,駐守關內的消息,比外派密諜還要來得靈通。」

  他話一出口,趙君度和趙君弘兩人的目光全都轉向林無。

  林無在監察司的時候,苛刻名聲在外,但是無數事實證明了,他從不無中生有,也不會無的放矢。此時此地,林無說出這麼一句話,其中大有深意。

  趙汝欽卻顧不上管林無在說什麼,當著趙家兩兄弟面,自己部下又是闖警戒線,又是報這種沒頭沒腦的消息,到時候這份過失可是要記在他頭上的,不由怒道:「那你是從何得知的!」

  齊明嚅囁道:「幽南行省有人逃出來了,逃到我們這裡……」

  趙汝欽皺了皺眉,這個問答背後有一堆毛病,可現在不是和齊明計較這事的時候,只能先採用最直接的辦法,道:「去把人叫上來!」

  齊明立刻轉身奔下去。

  這時林無又道:「如今特殊時期,趙將軍也是知道的,城防上頭還是更謹慎些好,不要被人誘開關門。」

  趙汝欽被說得一陣憋氣,可又無從反駁。以往還真發生過叛軍省份的人族,借逃難為名,掩護黑暗種族攻擊趙閥領地的事情。只不過這種伎倆很難用在有高階戰將坐鎮的,如幽潼關這樣的軍事重鎮上。

  而趙君度和趙君弘兄弟雖然至始至終沒有出聲,卻是互相交換了數個眼色。兩人都感覺到了林無若有若無的敵意,他似乎是應該知道了些什麼秘事,而那些事情可能對趙閥不利。

  齊明很快去而復返,帶來一個神色張惶的中年人。

  一問之下,那人是一名商人,恰好送一批貨去叛軍武裝白鷺軍團所在的涪城,正撞上黑暗種族在城中大開殺戒。

  商人說不出更多細節,他是在城門口就轉身逃跑,而且運貨工具恰好是一艘小浮空艇,否則也不可能這麼快就逃到幽潼關來。

  只是有幾點可以肯定,一是當時城門仍然是正常的敞開通行狀態,並無絲毫戰時戒備,顯然這次攻擊毫無預兆,二是白鷺軍團駐地已被大火吞沒,三是黑暗種族的戰士在街道上奔行時,完全是無差別殺人,因為在那裡生活的還有些混血兒,外貌更近似黑暗種族,但是那些戰士根本不加辨別,將目之所及的人全都砍倒。四是,他在逃來幽潼關路上,路過其他大城,隱約也看到城內有戰事。

  眾人聽完,神色各異。

  趙汝欽揮了揮手,叫齊明先將人帶下去。然而齊明把人送到樓梯口,自己就折返過來,再次請戰。

  趙汝欽眉心深蹙,此事並沒有那麼容易,先不說行商帶來的消息只是一面之詞,就算全是真的,趙閥如何出兵也需要考慮。

  從地面過去的話,搞不好還會受到沿線的叛軍城市攻擊。從空中過去的話,就會進入外虛空那支公爵艦隊的守備範圍,也就是說,要準備的將是一場真正的戰役。

  齊明顯得十分焦躁,他認識趙君度和趙君弘兄弟,也從林無的服飾上知道這是個上將級的大人物,所以經過最先的莽撞後,並不敢太高聲,只是對著趙汝欽,不斷低聲勸說。

  趙汝欽打斷了他,道:「去看一看斥候回來了沒有……」如此重大的軍情,他不能只聽一個商人的言詞。

  齊明還想說什麼,林無忽然躍下城牆,片刻後,拎著那個來報信的行商一同回來。

  林無一言不發,並掌如刀,將那行商的外衣斬開,露出裡面背心式的藍白軟甲。

  這是精銳戰士的標配,穿在軍服裡的基礎護甲,而藍白之色,正是白鷺軍團軍服的主色調。顯然時間太過倉促,這人換掉了外面軍服,卻來不及卸掉內甲。

  那人已經嚇得瑟瑟發抖,而齊明也臉色大變。

  趙汝欽面色發黑,狠狠瞪向齊明。

  這商人既然直接跑來幽潼關,還能第一時間見到齊明,並讓齊明相信他的說辭,顯然兩人本就是熟人。之前誰都沒有說破此事,是因為叛軍行省雖說與帝國處於戰爭狀態,實際上,兩邊同為人族,民間不可能沒有半點交往。

  但是堂堂趙閥城守衛副統領,交好的是一個叛軍省份的普通商人,還是一個實打實的叛軍成員,這可是天差地別的事情。

  這時見瞞不過去,齊明已經急急解釋,原來那人是白鷺軍團的軍需官,除了身份外,所說都是事實,這倒也解釋了一個商人怎麼會有如此判斷力和行動力。

  趙汝欽剛叫親兵過來,把白鷺軍團的那名軍需官先押下去,還沒來得及處理齊明。眾人已都是若有感應,齊齊向幽南行省所在方向望去。

  即使在這樣遙遠的距離上,都能看到天空彷彿一幅無邊幕帷,被一隻無形大手掀起一角,隨即躍出了一座天空之城!

  而視距更遠的如趙君度和林無,甚至可以隱約看見城市裡黑暗種族戰士的身影。同時,天空之城周圍天穹上的那些黑點,實際上是十多艘戰艦。

  這時外虛空的監測哨也傳來急報,那支公爵艦隊下降了高度,進入幽南行省的近地空域。

  趙汝欽吃驚地道:「那是什麼東西!」

  齊明大叫道:「將軍,您看,我沒說錯,這是入侵!」

  林無忽然道:「就算是入侵,那也是入侵幽南,和你有什麼關係?」

  齊明陡然轉過頭來,眼睛發紅,再也不管林無究竟是什麼大人物,「幽南也是人族!」

  林無冷冷道:「幽南只是人族,不是帝國的話,憑什麼要帝國出兵。」

  趙君度和趙君弘同時皺了皺眉,林無的話裡明顯有語言陷阱,而齊明顯然已經被套了進去。

  還不等誰出言制止他們的對話,齊明攥緊了拳頭,吼道:「就算那裡有叛軍,還有更多平民啊!」

  林無面無表情,漠然地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下,道:「恐怕不止平民,還有你家人吧?」

  這句話一出,就連一直有點反應不過來的趙汝欽都臉色大變,知道不好。

  果然齊明沉聲道:「不錯,我妻子在涪城,她三個月前剛剛為我生下一個兒子。戰爭是戰爭,女人和孩子是無辜的。何況同為人族,面對永夜怎能不守望相助!」

  在林無嗤笑出聲的同時,趙汝欽直接砍暈了齊明,招來親兵將人拖走。

  林無淡淡道:「兩邊互通款曲的人也不少,只是把家安在那邊的,倒不太清楚是出於什麼考慮。」

  趙汝欽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趙君弘輕咳一聲道:「林提督久在帝都,對西陸的情況倒不陌生。」

  林無道:「日前幽南涪城傳出帝師林公未亡於陣上的流言,一天即傳入燕西行省,輾轉至無極城,第二天上午就到了帝都,折桂殿,夜半後散於天啟數處。我今天終於知道這效率是怎麼來的了。」

  林無的話沒有半點修飾委婉,直白得讓人都沒法裝聽不懂,就連趙君弘都不由臉上變色,趙汝欽更是恨不得自己突然耳聾。

  唯有趙君度深深看了林無一眼,仍然沉穩地道:「此事稍後定會給林提督一個交代。」

  他一指前方天穹下的浮空城市,「那個浮空城市看起來很像是資料上記載的半位面武器,林提督對眼下情況有何看法?」

  林無道:「北嶽王感覺到的虛空振盪,應該就是這座浮空城市即將空間躍遷過來的預兆。」

  趙君度眉心微蹙,道:「只能依靠天王感應嗎?」

  林無道:「恐怕是的,我們目前技術能製造的所有外虛空探測機械,都不能保證辨識度。外虛空實際上沒有一刻是平靜的,可能是虛空風暴,可能是行星軌道,也可能是虹光亂流。」

  趙君度點點頭,道:「我去看一看。」

  林無道:「最好不要。資料上記載這類超級武器的攻擊範圍可以覆蓋一個行省,有摧毀所有地面建築的威力。它既然在千年之後又重新出現了,就應該不僅僅是威懾我們的,而是會真的發射。等它打出一擊之後,再視情況應對吧。」

  趙君度重複了一遍,「摧毀所有地面建築……」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如果史料沒有誇張,大家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林無道:「按照帝國的武器等級劃分,它至少是天王級的攻擊型武器。然而在我們取得至少一次數據之前,也最好不要讓老王爺過去。」

  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沒有人提及是否有支援幽南行省的可能性。無論前方是一個為帝國布設的陷阱,還是單純的受害者,在全面戰爭的威脅下,所有灰色地帶的唯一作用就是緩衝。說得更明白點,也即是為新型武器積累數據。

  有個聲音忽然從頭頂落下,「老王爺要坐鎮無極城。」

  眾人面前緩緩降落一個人影,穿著一身沒有徽章和標識的元帥軍服,那人站立的身姿和所有軍人一樣挺拔,除此外就沒有什麼明顯的特徵了。
wenguey 發表於 2018-6-14 11:59
《卷十》【王旗飛揚】 章二零三 愛瑪之擊

  趙君度和林無首先認出來人,躬身道:「陛下。」趙君弘和趙汝欽則按捺住最初的驚色,也跟著行禮。

  皓帝道:「戰場之上,眾卿不必多禮。」又道:「我已經看過那邊情況,也和北嶽王通過消息,全境立刻一級戰備。」

  眾人臉色頓時嚴肅起來,趙汝欽直接躍下城樓,抓過副官發出一連串指令。

  就算對面那個大傢伙能夠空間躍遷,可帝國縱深足夠的本土也有各種防空手段。不要說超級武器,就是普通艦隊也不會在沒有試探攻擊的情況下,冒險直進,因此幽潼關依然會是第一道戰線。

  忽然所有人的意識裡都搖晃了一下,一時間都分不清是世界在晃動,還是自己突然感到暈眩。

  遠方天穹下的浮空城市通體透出濛濛光芒,晶瑩剔透,宛若巧匠手工雕刻,美麗的不真實。

  而它下方的廣大空間,大多數強者的視野都無法完全覆蓋的一省之地,正在被一隻無形大手憑空拎起,摺疊,揉成一團。

  整個立體空間都被扭曲的感覺只是短短幾分鐘時間,然而留在每個目擊者印象中的衝擊卻強大的可怕。幽潼關上,凡是正在注視著幽南行省的軍官和戰士,大部分都陷入呆滯中,僅有個別強者能夠及時回神。

  此刻再往幽南行省方向看去,視野中會有一種極為彆扭的空曠感覺。人們要過了很久,才在腦海中反應過來,面前是一片平原,一覽無遺,視線的盡頭是地平線,而整個行省都不存在了。

  現在的角樓上,可能只有皓帝、趙君度和林無沒有受到影響,就連趙君弘的臉色都明顯發白,控制不住地顫慄了一下。

  在這種以扭曲整個空間,來消滅實體存在的攻擊方式面前,連恐懼都變得蒼白無力。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人們根本無法想像,生命的抹殺會是這樣輕易,甚至都沒有血腥。

  最深沉的恐懼只存在於想像中,如果停止思考,反而會好過些。

  趙君度伸手搭在二哥的肩上,趙君弘回握住他的手,深呼吸,讓緊繃的身體緩緩放鬆下來。

  趙君度道:「空間規則的使用,還有可怕的力量等級,破解的唯一方法就是以同等的能量去中和。」

  皓帝看了看他,點點頭,道:「榮國公說的對。」

  這時天空中傳來機械轟鳴,然而卻好像是正在故障中,不規則地一陣一陣響著,只見一艘超小型浮空艇歪歪斜斜,幾乎是要往大地上掉下去般飛過來。

  這種浮空艇最多只能坐三個人,通常是用來做觀測和偵察的。

  林無浮空升起,身形如一道淡淡影子般掠過,追上那艘浮空艇,揮手間,就像托著一個大玩具般,將那動力源已經完全失控的浮空艇平穩帶下地面。

  裡面爬出來三個人,一踩上實地就全部坐倒,手裡還緊緊抓著特製的紙、筆和外形奇特的工具。他們都是軍工研究人員,觀測各類武器發射數據的,不料還是錯估了那個半位面武器力量散溢波動的影響範圍,差點墜毀當場。

  稍微緩過來後,為首的一名老者,立刻道:「林隊,我們推算那個大傢伙一次充能的最短時間是十五分鐘到二十五分鐘,可以讓我們的小姑娘試試看攔截!」

  林無應了一聲,那老者立刻撲進浮空艇裡,抓出一個方盒打開,裡面水洩不通地塞滿了機械件,一層層拉開後,居然是一架結構極為複雜的小型原力陣列。

  林無拿出一個指甲大小的芯片,放到其中一個位置上。老者緊接著雙指如飛操作起來,一道道原力光芒從他手下流出,整架機器都活動起來,一個一個光組成的符號沉沉浮浮。

  林無問:「第一次攻擊的力量等級是什麼範圍?」

  旁邊一個剛從暈眩中爬起來的年輕人道:「相當於標準等級的天王全技能全範圍一擊。當然只是力量等級,不包括空間規則。」

  年輕人的回答條理分明,邏輯清晰,但掩蓋不住的顫音中仍然流露出後怕。在研究人員眼中,哪怕天王大君都不過是一堆更複雜的公式、數據和模型,只有未知才最讓人畏懼。

  天王大君的攻擊力極具破壞性,會對大陸表面造成穿透性斷裂的嚴重後果,但是目前還沒聽說兩大陣營哪位強者對力量和規則理解能到這個程度,抹去地表所有東西,卻不傷害陸面。領域之力能達到這個效果,然而範圍越大所需要的操控能力呈指數級上升,一省之地的消耗已經可以擊沉陸塊了。

  林無聽了倒是面無異色,只點點頭,然後返回城牆上,對皓帝躬了躬身道:「第二擊可以試驗一下林公當年裝置的那架小姑娘。」

  趙君弘忍不住道:「那種武器的資源消耗應該是個天文數字吧?能夠發射幾次?」

  趙君度沉吟道:「如果黑暗種族這次行動目標是兩個行省的話,至少會是兩次再加一次備用。」

  林無卻道:「帝國的歷史資料裡有兩座半位面武器的詳細記載,但是沒有對面那個。」

  這實在是一個令人壓抑的消息。

  皓帝的關注點卻有點偏,「林公為什麼把他建的那個裝置叫做小姑娘?」

  林無首次露出尷尬的表情,這點無措將他眉宇間的陰鬱一掃而光,竟是令人意外的有幾分清雋秀氣。

  隨即林無就正容道:「我聽說的版本是,林公那時候好像想要個女兒。」

  皓帝愣了愣,不由失笑。

  趙家兄弟看著兩人,又各自轉開目光,相互對望了一眼。

  而這個時候,遠方的浮空城市再次通體透亮。

  第二擊即將發出。

  哈布斯是在愛瑪之城發出第一擊的時候醒來的,他沒有立刻走出艙房,意識向外延伸了一圈,這才拉開房門。

  浮空艇裡除了一些操縱人員外,有點名號的強者都不在艇上了。哈布斯走過艦橋,向幾名對他行禮的魔裔艦員點頭回應。

  一名聯絡官奔過來道:「尊敬的哈布斯殿下,普瑞特蒂克殿下說,您出來以後就請直接過去。」

  哈布斯點了點頭,走出浮空艇,腳下是愛瑪之城。

  黃金鰈已經離開小廣場,正懸停在城市上空的光幕中。而浮空城市本身則處於幽南行省的近地空上限高度。

  普瑞特蒂克和兩位大公,還有道爾公爵就在不遠處,面朝前方,腳下的大地是一馬平川,視野可以延伸到很遠很遠。地平線上,趴伏著一道蜿蜒黑影,彷彿沉睡的巨獸,那是人族帝國建造的關隘。

  那四位永夜大人物都很年輕,年紀最大的也只能算是中堅一代,從未親眼見過半位面武器的發射威力。看他們的表情,心中都很不平靜。

  哈布斯目光一掃,已經大致明白現在的情況,他反而是看上去最不感到驚訝的一個,就連眼底都沒有絲毫波動。

  普瑞特蒂克轉過身向哈布斯打招呼。這時愛瑪之城開始做短距移動,即使在同一平面上,半位面的移動規則也和浮空艇完全不同。

  哈布斯略停了停步,感受了一下規則。

  當他走到眾人身邊時,愛瑪之城下方的大地已是蕪北行省,城市在山川河流間星羅棋布。只是剛才的斬首行動覆蓋了大多數城市,那些火頭還沒被全部撲滅,縷縷黑煙依然裊裊升騰著,就像資源星氣態礦的開採現場。

  至於被攻擊的城市裡的紛亂,對於這個高度來說,太過渺小,幾乎是看不清楚的,而在場的大人物們也不關心。

  先遣部隊從空投到返回,全過程只持續了三個小時。不管是行省內的人要往外逃,還是對面的大秦帝國要來查看或干涉,都來不及形成規模,零星行動無關大局。

  普瑞特蒂克簡單地向哈布斯說明了情況,然後道:「攻擊性充能是十五分鐘,第二次發射結束後,我們還需要兩個小時進行數據收集。」

  哈布斯只點了點頭,表示聽到了,卻沒有說話。

  狼人公爵道爾是地面總指揮,不免要問得詳細一些,「如果只要兩個小時地面作業的話,大秦肯定來不及集結大軍,不過他們可能會出動強者。愛瑪之城的攻擊相當於大君們完全態的一擊,說不定坐鎮天王也會現身。」

  普瑞特蒂克道:「數據收集只需要投放儀器,我也會勸說幾位巫師大人儘量減少親自去地面的次數,這樣風險就能控制了。」

  道爾神情放鬆了些,永夜議會的那些研究人員都是瘋子,如果能老實待在愛瑪之城裡,那他的壓力就小多了。

  普瑞特蒂克又笑笑道:「況且愛瑪之城可不止兩次發射能力。我們這次沒準備打大秦的領地,但是帝國真要開啟邊釁,也不用太擔心,議會對這次行動有預授權,首先我們就能徵調烽火大陸上的部隊。」

  在場的公爵和大公們都很識相地沒有多問愛瑪之城的防禦和攻擊數據,但是有普瑞特蒂克的這個解釋,眾人就安心了。誰都不怕打仗,只是誰都不想做炮灰而已。

  片刻後,愛瑪之城的光幕再次大盛,第二次發射準備完畢。

  然而就在這時,下方的大地上閃起星星點點的亮光,大部分在城市裡,少部分在荒野上。這些亮光並不強烈,甚至也不算密集,彷彿是夜幕來臨的時候,萬家燈火次第亮起的模樣。

  還不等永夜的大人物們反應過來,遠方蕪北行省靠近帝國領地的一角,一道無色光柱衝天而起,即使這麼遠的距離看過去,都是頗有寬度的圓柱體,發源地應該是不小於一座中型城市的面積。

  光柱帶著濃烈的黎明原力氣息,在接通雲端後,恍若危崖頂端的瀑布般流瀉下來,沖刷向蕪北行省全境。而此刻眾人開始覺察到,地面上的那些星點與光瀑應當有隱約聯繫。

  光瀑過處,星點非但沒有被吞沒,反而像是補充了能源般更加活躍,然後一點點聚集成團,再一團一團繼續聚攏,就像滾雪球一般。

  這時愛瑪之城的第二擊發射了出去。

wenguey 發表於 2018-6-14 14:12
《卷十》【王旗飛揚】 章二零四 秦帝太阿

  整個行省空間被無形大手拎起,然而這次因為光瀑、星點和越滾越大的雪球,雖然空間依然被摺疊、搓揉,光瀑也變得支離破碎,但是在光範圍裡的事物卻沒有全部被湮滅。

  尤其是那顆雪球,在扭曲的空間上不斷彈跳,每一跳都會融化收縮一大圈,可是落點處的空間卻會恢復正常。

  這證明了愛瑪的攻擊是可以被中和的,雖然所需的力量和規則也同樣會一個天文數字,但是總比無可抵擋讓人安心得多。

  人們尚不知道劫後的行省會保留下來些什麼,那道光瀑的力量也明顯不敵愛瑪一擊,但是它的意義在於打破了那種讓人無法理解的強大。

  幽潼關角樓上。

  林無平靜地道:「小姑娘的這次發射是防禦性攻擊,所以力量相對分散,若在全防禦形態下,應該可以擋下那座浮空城市的一次攻擊。不過從散溢能量的強度看,穿透波依然會對平民造成殺傷。」

  這個原理就像是在大君天王的一擊範圍內,大部分事物會被摧枯拉朽,但還是會有強者能夠逃掉。

  皓帝問:「行省地面上最開始的那些亮點是什麼?」

  林無看了趙家兄弟一眼,臉色變得有些微妙,道:「這次防禦性攻擊因為是遠程指令方式,所以那些光點就是引導坐標。」

  光柱發源地是北府軍團的一座行營,也是原林熙棠軍區的最前沿陣地。它地位置已經處於叛亂行省的地界內了,當初林熙棠還在的時候,常年是本人坐鎮在那裡。

  帝國戰區重新劃分後,相應守備邊界也有微調,那座行營已經被廢除,地面建築遭到破壞,不過顯然無論是趙閥接管者還是當地叛軍都沒發現深藏在那裡的超級武器。

  聽到這裡,大家都十分好奇,怎麼做到在蕪北行省內大面積存在引導坐標的,而林無卻頓了頓,明顯在組織語言。

  他道:「那些坐標其實就是原力陣列,嗯,裝在各類武器上的陣列。」

  在場的皓帝和趙家兄弟都是心思敏捷之人,首先想到能做手腳的渠道就是武器走私,然後恍然大悟。

  而趙君度卻突然想起一件陳年秘事,他當初對宋子寧和千夜的密切關係很不放心,多次查過宋子寧的背景,隱約發現過一些蛛絲馬跡,只是抓不住實據。比如說寧遠重工的灰色交易,寧遠集團和北府軍團除供應商關係之外,若有若無的聯繫等等。

  這也是他向來不太喜歡宋子寧的原因之一,可今天卻有當時的不解,答案呼之慾出的感覺,而且還大大偏離了他以前的猜測。即使以趙君度的心性,一時間也說不清自己此刻心情。

  「神之靜默。」趙君度低低道。

  林無眼睛忽然眯起,望向趙君度的目光變得棱角鋒利,不過他終究沒有說什麼。

  皓帝嘆息道:「北府的研究所不比皇家研究院差了,帝國已經數百年沒有新的超級武器設計問世。」

  其中的原因當然有很多,比較重要的還是帝國本土常年承平,所以對於大筆資源的投入方向總會有爭議。超級武器的設計、製造、維護意味著天文數字的資源,若是戰爭中用不上,總會有人鬆懈。

  而新型武器的建設和試驗又是一個難題,元帥戰區和所在地門閥世家少有關係和諧的,超級武器又是區域性戰爭兵器,協調配合乃至保密都是問題。

  就像林熙棠的這件試驗性武器,近在咫尺的趙閥像是並不知情。而林熙棠在戰區正式移交時已經過世,北府軍團也沒將之交給接手戰區的趙閥,否則怎麼都不會弄到武器基地被廢。可是如果要深究,背後肯定另有故事,還說不準誰家更理虧。

  這時遠方的浮空城市又動了,不知道黑暗種族是打算繼續攻擊蕪北行省,還是要把目標轉向帝國疆域。

  趙君弘一直有些尷尬,但此刻還是問道:「林提督,北府的這件武器還能發射嗎?」

  林無搖頭道:「沒有了,僅此一次,這是小姑娘首次真實發射。」

  他一指地面上忙得團團轉的三名研究人員道:「稍後他們會將圖紙和今天的實戰數據整理好,全部移交給趙公成元帥。」

  趙君弘除了點頭謝過,也別無他法。西陸納入帝國版圖的時間最短,大陸級防禦系統不比另外幾塊大陸有深厚積累。西極城倒是能抵擋幾次這種攻擊,幽潼關卻是沒有這個本事的。

  只不過還有一個疑問始終沒能解開,這種超級武器每一次發射都是海量資源。說實話,叛軍那兩個行省加起來都不見得值那一次充能的價格,永夜議會究竟是在幹什麼?

  愛瑪之城的第二次移動停在了幽南行省和蕪北行省中央地帶,這個距離的發射範圍已能將幽潼關前沿覆蓋進去。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愛瑪之城並未靜止,整座城市原地緩緩轉向,像是在調整正面方向,而那個方向正是幽潼關!

  關內一片沸騰,最先做完準備工作的艦隊開始陸續升空,地面部隊則還在集結。城牆上所有炮塔和火力點都打開了,軍官們奔跑來回,一一清點著。

  忽然一道極為龐大的威壓從幽潼關升起,飛快地擴散開來,瞬間籠罩整個城市,然後向前方推出去,猶如虛空風暴般狂烈地捲向幽南、蕪北兩省之地。

  皓帝的身形隨之緩緩升向空中,他腳下霧氣漸起,風雲滾動,恍若大海驚濤。而天穹上,不知何時鉛雲密佈,翻騰紛湧之間,隱隱綽綽現出背披九鱗的騰蛇之像。

  一道無聲驚電劃開天穹,就像是要在虛空中劈出一條大道。

  騰蛇全像由此展露,金爪、雷角、胛生雙翼,團身環抱著一顆光球。那光球並不刺目,其上火與光交替湧動。

  須臾,騰蛇張翼,光球綻放成萬道光芒,融入天空。

  最初的光過去後,世界為之一暗,眾人惶然抬頭,只見騰蛇雙翼已展到極處,無比巨大的黑影遮住了半邊天空。

  愛瑪之城在這世界的明暗之間,恍若一個恆定的光源,不增一分,也不減一分。

  浮空之城中,一道宏大蒼茫氣息衝天而起,彷彿穿越無數歲月破界而來。

  沒有被騰蛇之翼覆蓋的那半邊天空忽然染上一層淡金色,時間像是跳過下午,來到了黃昏。

  而此時騰蛇捲起的虛空風暴已經衝入了黃昏籠罩之地,平靜被瞬間撕碎。

  大秦帝王的「昊天」領域和血族始祖的「黃昏國度」,兩個領域狠狠碰撞在一起,展開了一場遠隔千里的激烈廝殺!

  當這場毫無徵兆,突如其來的領域對殺告一段落的時候,皓帝的威壓推過了兩大行省的中線,而哈布斯則退出了一箭之地。

  可見,即使是永夜最年輕的加冕血親王,依然在人族的新晉天王面前落了下風。

  愛瑪之城上,普瑞特蒂克驚怒交加,「人族天王!什麼時候大秦多了一名新晉天王?」

  道爾公爵已經陪著巫師們下去地面了,愛瑪之城的第二擊未竟全功。不過情況也不算壞,這個行省的人族原力等級普遍偏低,少數強者也在之前的斬首行動中被殺,所以倖存者寥寥,據大巫師說不會引發太大偏差。這是個好消息,意味著他們不用將這一半任務重做一遍。

  還留在城裡的魔裔和蛛魔大公的臉色,則是和普瑞特蒂克一樣都十分難看。人族突然多了一名天王,還出現在他們面前,雖然不到要嚇得逃跑的地步,可也意味著變數,戰場上最讓人討厭的就是敵我力量對比翻轉。

  哈布斯是唯一平靜的人,都看不出他剛剛放出領域進行了一場隔空廝殺。

  他向前走去,每走一步,身周鮮血氣息的湧動就濃烈一分,一套血色半身甲在他身上迅速成型,而掌中則出現一桿長槍。

  普瑞特蒂克這才回過神來,方才皓帝的示威來得太突然,他根本來不及制止哈布斯放出領域。此時見哈布斯就要走出愛瑪的城門了,普瑞特蒂克身形閃爍,出現在他身邊,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哈布斯,你要幹什麼?」

  哈布斯身上的血色武裝已經全部成形,雙手持槍拄於虛空,靜靜矗立猶如神祇。他轉過頭看著普瑞特蒂克。

  令人驚異的是,哈布斯此時並未進入完全戰鬥形態,一雙眼睛依然湛藍如寶石,澄澈得就像雨後晴空。他的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平靜,回答道:「迎戰。」

  普瑞特蒂克突然說不出話來,面對挑戰是戰士的榮耀。他自己也從未在強敵前退卻,又怎麼能開口叫哈布斯避戰?

  他鬆開手,點點頭,道:「好,那我為你掠陣。」

  隨即一道晦澀氣息從普瑞特蒂克身上散發出來,他手中出現一柄通體黝黑,恍若由最純粹的黑暗原力凝結而成的法杖,杖頭一道道微光流動,就像一隻半開半合的眼睛。

  等哈布斯和普瑞特蒂克都走出愛瑪的光幕後,魔裔和蛛魔的兩位大公才有了動靜,他們兩人剛剛被哈布斯和普瑞特蒂克的強大威壓懾服,不要說插話,就連動都不敢動。

  喬其和梅琳娜互望一眼,從對方神色中看到和自己差不多的遭遇,頓時覺得有了共同語言。

  梅琳娜道:「無輝之魘那位殿下手中的是不是議會聖器『命運看守』?」

  喬其點頭道:「是的,如今也只有普瑞特蒂克殿下才配得上使用它了。」他頓了頓道:「哈布斯殿下真強,血族加冕親王能夠抗衡大君的傳言居然是真的,難怪凱恩陛下這麼看重他。」

  哈布斯不疾不徐地在無人地帶上行走。

  前方人族的雄關橫亙在灰色天穹下,空中巨大騰蛇的虛像依舊凝而不散,翼翅左右平展,將廣袤領地庇護在身後。

  眼前人影一閃,哈布斯停下腳步,看見前路上站著一名身著帝國軍服的男子。他正當盛年,氣質卻與剛才那虛空風暴般的狂烈領域不太符合,顯得有些溫和平淡。

  「火之冠冕哈布斯?」對面那人微微一笑道:「我是林公熙棠的學生。」

  哈布斯的血核突然猛烈跳動了一記,連同上面那道刻痕。然後眼前就全是劍影,鋪天蓋地壓來。

  殺霜在鋒,炎日臨紐。劍衝天鬥,拂攫佞首。

  秦帝天子之劍,名「太阿」。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5-11 21:52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8-6-15 21:09
《卷十》【王旗飛揚】 章二零五 主權和正義

  古堡上空,到處瀰漫著冰冷肅殺的氣息,古堡內諸多血族都走上街頭,仰望著古堡最高處。他們的眼中既有悚懼,又透著複雜。許多戰士都放下了刀劍,而強者們卻一個個臉色蒼白,氣息比平時虛弱了何止一籌。

  自古堡最高處,不斷散發出深沉如海的威壓,層層而下,如海潮般沖刷著古堡內的血族。威嚴中所蘊含的上古血族氣息,讓每一個血族都不寒而慄,那發自血脈深處的恐懼,讓稍弱的爵位強者血核如同冰封,根本凝聚不起血氣。

  那道威壓,明確昭示了血脈上的主權。在血族傳統中,越是靠近鮮血長河源頭,就越是具有天然的正義和權利。正因如此,古堡中大多數血族都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和意願。在他們深入血脈的觀念中,反抗這樣的上位者,本身就是一種背叛。

  古堡頂層,忽有一道凌厲血氣沖天而起,刺破了籠罩著整個古堡的威壓。然後一個冰冷且悅耳的聲音響徹天地:「誰也別想讓我艾瓦爾屈服!」

  冥冥虛空深處,似有一聲雷鳴響起,鮮血長河緩緩浮現,正式回應她的呼喚。雖然長河的湧動只是短短一瞬,並且模糊不清,可是能夠對呼喚有所回應,也就意味著呼喚者得到了鮮血長河的賜予。

  古堡頂層,艾瓦爾放聲大笑,血氣節節攀升,顏色越來越深沉,並且最終透出了一點金色。

  「看到了嗎?鮮血長河都在呼應我!如今我也是公爵了,你們這些被黎明污染的傢伙,難道還不清楚自己的原罪嗎?」

  她狂笑著,咆哮著,一點一點頂著夜瞳的長刀,掙扎著站起。

  旁邊的黑暗福音霍華德嘆了口氣,道:「又一個能夠呼喚鮮血長河的天才啊,真是可惜。」

  夜瞳隨手挽著長刀驚夢,刀鋒擱在艾瓦爾肩上,原本輕描淡寫的就將她壓得跪地不起。可是現在,或許是不甘,或許是因為屈辱,艾瓦爾竟然絕境爆發,一舉突破到副公爵位階,甚至還引起了鮮血長河的呼應。

  這是連霍華德都為之感嘆的壯舉,黑暗福音在最近數百年中屢有活躍,自然知道鮮血長河遠去,以及呼喚它變得多麼的困難和不易。

  只是諷刺的是,能夠召喚鮮血長河的血族天才,竟然背叛了血族,並且看上去死心塌地的投到了魔皇麾下。

  一直以來,鮮血長河就是所有血族至高的信仰,是惟一的正義。這樣一來,霍華德就感覺有些尷尬了,魔皇究竟能拿出什麼比信仰更重要的東西?

  然而夜瞳和千夜神情都很淡漠,絲毫看不出驚訝或是其他情緒,相反,千夜神情中還有些疑惑。

  艾瓦爾眼看就要站直之時,夜瞳伸手掩口,打了個呵欠,然後手腕微微加力,只聽噗通一聲,艾瓦爾又被重重地壓回原處。

  「能夠呼喚鮮血長河很難嗎?千夜,你是什麼時候得到鮮血長河的傳承的?」

  千夜想了想,道:「好像是子爵的時候吧?」

  「子爵?」霍華德微微動容。近年來,鮮血長河湧動的次數屈指可數,以千夜的年紀,這豈不是說鮮血長河的湧動,有近半是他一人所致?

  此刻千夜身周燃燒著淡淡的金色血火,層層威壓不斷湧出,以血脈力量壓制著整個古堡的血族。

  看到艾瓦爾臨戰突破,一道血氣直沖天際,說什麼也不肯屈服,千夜哼了一聲,血火由金色轉為暗金,道道深邃且高遠弗界的遠古氣息,瞬間撲滅了艾瓦爾那道略透金色的血氣,也令整個古堡再次變得鴉雀無聲。

  艾瓦爾臉色慘白,身體微微顫抖,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哪怕身為副公爵,也對千夜產生了發自血脈深處的恐懼,這種恐懼甚至強烈到讓她血核運轉都有所遲滯的地步。

  這也意味著,千夜的血脈遠遠在她之上,二者之間是真正的上位者與下位者的關係。

  這個事實,讓素來心高氣傲的她根本無法面對。

  「看到了嗎,我們血族從來不缺天才,更不缺會背叛的,或者注水的天才。」夜瞳手中驚夢翻了一面,向下輕輕一壓,艾瓦爾臉上驟然現出驚恐,血氣層層下降,最終歸於沉寂。

  夜瞳說動手就動手,霍華德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他嘆了口氣,道:「我們應該詳細問問,她為何會背叛的。這樣殺了,未免有點可惜。」

  「我們一直以來看重血統,只要有足夠天賦,似乎做什麼都是可以的,無論犯什麼錯誤都會被原諒。這個艾瓦爾就是這樣。只可惜,她想錯了一點,我是不會原諒背叛的。而且,血族的未來也不需要她,有千夜就足夠了。」

  霍華德怔了怔,向千夜身周的暗金血火看了一眼,道:「說得也是。」

  斬殺了艾瓦爾,特別是千夜以天賦血脈力量直接碾壓,整個古堡內的血族就再無鬥志,紛紛投降,原本被關押的青之君王族人們也都得到釋放。

  在城堡原屬於艾瓦爾的會客廳內,千夜終於見到了范特里爾,可是他實在無法將眼前那個白白胖胖、面面團團的傢伙與血族副公爵聯繫在一起。

  范特里爾的氣息虛弱,身上卻沒什麼傷,更沒有受過折磨的跡象。艾瓦爾是尊重傳統的血族,哪怕是階下囚,也給了范特里爾足夠的尊重和待遇。

  可正因為沒有傷,范特里爾的血氣之弱,簡直都有些說不過去了。千夜覺得過去遇到的那些榮耀侯爵都比他強不少,若不是能夠感知到他的血核確實是副公爵,千夜甚至要懷疑眼前站著的這個傢伙有沒有到實力侯爵。

  范特里爾此刻滿臉堆笑,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全場,眼皮就跳了一跳。

  位置上,千夜居中,夜瞳在旁,黑暗福音霍華德則在另一邊。這個位次,讓范特里爾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自然是認得霍華德的,進屋之後也認出了千夜,畢竟他雖然只是副公爵,但因為所處地位特殊,也在可以與聞機密的大人物之列。

  范特里爾笑得都有些諂媚了,上前一步,道:「見過各位殿下。」

  千夜剛說了句「范特里爾公爵……」

  范特里爾就道:「叫我范范就好!」

  千夜頓時一口氣堵住,後面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他定了定神,方道:「這樣怕是有些不好……」

  像這種暱稱,在血族中一般是長者對後裔才會用,而且往往是對長久相伴的直系後裔。

  血族對直系後裔不光是有血緣關係,且還有幾乎無可反抗的控制權,這和人族是完全不同的。因此血族與直系後裔之間的關係,也往往比人族父子之間要密切得多。所以范特里爾的這個提議,著實讓千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千夜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可是范特里爾卻似乎視而不見,諂笑著道:「哪裡不好了?其實再恰當不過。您看,您可是夜瞳陛下的人……啊,不,夜瞳陛下是您的人……」

  千夜心底頓時冒出一句粗口,而且差點就真說出來了。他轉頭向夜瞳望去,卻見她初時的驚愕之後,眉梢眼角居然有了一絲笑意,剎那間的容色,讓整個房間都亮了不少。

  范特里爾又道:「偉大的黑暗福音霍華德殿下也是您的朋友,他可是我的長輩。我從小就很崇拜殿下的。這樣說起來,您叫我一聲范范,也是應該的。」

  「范特里爾公爵,稱呼的問題就不要討論了。我們說正事吧。」千夜不得不打斷了他。

  「悉聽吩咐。」范特里爾恭敬得像個直屬下屬。

  千夜現在總算明白,這個傢伙為何會投降了。現在來看,倒也難說對錯,至少他保下了大多數的族人,自己也沒受什麼苦。

  「你現在族中還有多少族人?資源還保有多少?」

  「族人還有三百多,其中戰士可以有一百個,爵位強者共有十五位。至於資源,我的城堡沒了,血池和寶庫就都沒了。不過我在外面還有兩個秘密據點,裡面有些資源,都可以獻出來。雖然不多,但總是我的一番心意,希望您不嫌棄。」

  千夜哭笑不得,難道這范特里爾以為他是想要好處。千夜也懶得解釋,轉頭道:「有這兩處秘庫資源,再加上這裡的資源,應該足夠他們前往這附近的秘境了吧?」

  「秘境嗎?這附近就有一個,我以前經常維護的。要不就去那裡吧。」范特里爾道。

  暮光是血族大本營,很久以前的世界也不平靜,以千年計的積累當然豐厚,秘境遍佈各處,許多大型秘境是修建於人族崛起之前,作為戰亂時期的防禦據點和避難所。

  此外許多大人物也會為自己修建小型的秘境,比如青之君王用來轉移和隱藏千夜與夜瞳的場所。范特里爾實力不行,倒是怕死得很,還為自己修建了一處秘境。

  千夜便道:「好,你帶著族人過去,另外把這座城堡裡的血族也帶過去,在那裡等候消息。」

  「沒問題,這些背叛的傢伙我都會看管好的。不過,我們要在那邊等多久?」

  夜瞳道:「不會很久,我們會安排浮空艇來接你們。」

  夜瞳沒有說要到最終目的地,范特里爾也不敢多問,退了出去,自去安排撤退和佔領事宜。艾瓦爾一死,她的族人中最高也只是伯爵,以范特里爾副公爵的位階,鎮壓綽綽有餘。

  等范特里爾離開,千夜指了指自己的位置,道:「這樣真的好嗎?」

  倒是黑暗福音先道:「我是覺得再好不過。既然是戰爭,就需要熟悉戰爭的人來帶領我們。」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8-6-15 21:22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8-6-16 01:00
《卷十》【王旗飛揚】 章二零六 他人的記憶

  從高處俯瞰西陸。

  大地滿目瘡痍,一道深壑筆直貫穿了大半個幽南行省,它的盡頭是一個方圓數公里的巨坑,邊緣呈放射狀,向四面八方爬滿無數道長百米以上的裂痕。

  深壑中瀰漫著青黑色的霧氣,看著淡薄,目光卻無法穿透,看不清有多深。

  巨坑則絲毫不平靜,青黑霧氣猶如一團團棉絮在遊蕩著,偶爾不知碰到什麼,就爆發成一個小型風暴,火光閃爍中,原力的爆炸和激盪,使得地面也微微晃動。

  深壑和巨坑周圍數百公里像是被犁過一遍的田地,全是鬆動的裸土和翻轉的岩塊,看不見一丁點植被,更不要說會活動的生物。

  而在普通人眼睛看不見的空中,散亂的原力波動,毫無規律地在大地上竄來竄去,下一刻或許就那樣消失了,也或許撞擊在一起,引發一道天火,甚或是一個原力風暴。

  這宛若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形成於短短十多個來回的交手中。

  皓帝和哈布斯的遭遇首戰,誰都沒有按慣例遊走觀察,或是做試探性攻擊,兩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正面強攻,全力出擊。

  帝劍太阿與永恆之槍碰撞在一起的時候,嗡嗡如嗚咽般的低鳴聲傳得很遠很遠,像是大地在哭泣,數千公里之外都能隱約聽見。

  雷霆乍地,四野低昂,山河顫慄,諸神沉寂。

  愛瑪之城的光幕中,魔裔和蛛魔兩位大公全副武裝,身後親衛隊一字排開,原力槍、手炮之類的遠程武器全部蓄能以待,氣氛極為凝重。

  即使相隔甚遠,還在半位面的光幕中,他們都能清晰感受到那邊傳來的恐怖威壓和力量碰撞,甚至讓身為大公的他們都興起不敢面對的無力感覺,而地表遺蹟也在默默展示著戰況。

  此刻,經過最初狂烈的實刀實槍對戰後,領域再次覆蓋全場,青黑迷霧與淡金黃昏犬牙交錯,相互衝擊,猶如大風中的雲層,翻騰滾動,而中央正在交手兩人的身影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梅琳娜透了一口氣,道:「天哪,哈布斯殿下,只看外表真想不到他是會這麼蠻幹的人。」

  喬其看看正在向北方緩緩轉移的戰場,又看看光幕數百米外的空中,普瑞特蒂克沉默的背影,神情極為擔憂。

  在方才的硬戰中,雖然哈布斯擋住了皓帝的攻擊,但是誰都看得出來,哈布斯處於下風。畢竟他面對的是一名人族天王,哪怕只是新晉天王,依然有著一個位階的差距。

  不過親王大君級的戰鬥,常常是易分勝負,不易分生死。若哈布斯一開始就游鬥周旋,打上個一天一夜都很正常,他卻反其道而行之,出手就是絕技,那可不是個好兆頭。

  喬其聽了梅琳娜的話後,也只能在心裡嘆一口氣。他最擔心的還不是哈布斯,而是普瑞特蒂克,若這位小殿下在他眼前有個閃失,那才是滅門之禍。可是哈布斯一旦遇險,普瑞特蒂克幾乎不可能不出手。

  這時,前方的普瑞特蒂克突然轉身,幾步跨到喬其面前,「通知地面上,加快速度,一個小時以後,必須回到這裡來。如果誰拖拖拉拉的,那就留在烽火大陸上,自己走回去吧!」

  喬其立時明白了普瑞特蒂克的意思,點頭道:「是!」然後忍不住勸道:「您也不要太擔心,哈布斯殿下很強,人族天王不能拿他怎麼樣的。」

  普瑞特蒂克面色陰沉,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轉身再次將目光投向戰場,而那邊的領域已經進入了蕪北行省的地界。

  他本人是覺醒了兩個始祖能力的魔裔親王,哈布斯是血族的新生始祖,在這個世界上,他們唯一需要敬畏的只有聖山至尊。可是戰場就是戰場,從來沒有萬無一失。

  這時,皓帝和哈布斯站在一座小山丘的上空,面面而立。

  此處靠近蕪北行省西北部邊緣,與黑暗疆域接壤。不過因為土地貧瘠,最近的黑暗種族聚居地也在十多公里外,形成一道天然的無人地帶屏障。

  山丘下方地勢平坦之處,有一片廢墟,規模不大,最多曾經是個小鎮。殘垣斷壁焦黑,風化得厲害,看起來荒廢已久,而且是滅於戰火。

  現在廢墟像是被切了一刀的蛋糕,一半呈現斷崖狀,高低落差達到了五六十米。斷口處可以看到大地的岩層,但是切面居然不是實心的,其上有一個一個黑洞,不知通向哪裡的空間。

  顯然這個小鎮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有著龐大的地下建築。這個秘密可能會在愛瑪之城的一擊中被徹底湮滅,但是受到小姑娘干擾後,蕪北行省許多地方變成這種殘留地形,於是地下的秘密暴露了出來。

  皓帝緩緩道:「當年閣下差點用這個實驗室把我的老師陷入絕境,今天故地重遊,就以此為閣下埋骨之地,可還滿意?」

  哈布斯血氣氤氳的眼底卻猶如一泓深潭,望著皓帝沉默不語。皓帝也不催促,反手握劍背負而立,氣勢淵渟嶽峙,彷彿與腳下大地渾為一體。

  「你是秦帝。」哈布斯說出了交戰之後的第一句話,又沉默片刻,道:「你有事要問我。」

  哈布斯這兩句話用的都是肯定語氣。皓帝定定看了他一眼,也就直接地道:「當年帝國與你交易家族的主事之人是誰?」隨即,又補了一句,「我當年殺人殺得太快。」

  兩邊都是聰明人,哈布斯當然知道皓帝的意思,殺直接責任人殺太快的話,就斷了幕後之人的線索。他仍是沉默了片刻,才道:「皇帝陛下知不知道你皇后的家族,做過些什麼?」

  皓帝淡淡道:「你的合作者都死光了吧?如果有漏網之魚,可以現在告訴我。」

  哈布斯終於動容,眼中血氣淡去,彷彿蒼青天空倒映入瞳孔,清澈而寧靜。

  他想了一會兒,緩緩道:「那個圈套不是我做的,相反可能我也是獵物之一。這個小鎮是永夜議會研究人族血脈種子的實驗室之一,研究方向是以血族底層血脈以及血奴為對照物。我那個時候剛拿到資深議員席位不久,得到了這個實驗室的一半權限。」

  「有一天,議會突然通知說實驗室暴露了,帝國馬上就會派出精英軍團清剿。一般來說,對於這種設在人族疆域的實驗室,一旦暴露就會放棄,沒有必要守也守不住。不過有人提出精英軍團是上好的研究材料,或許可以在代價不大的情況下捕捉一些活體。他們拿出來的名單上有一個讓我很感興趣的名字,林千夜,備註是林元帥的兒子。」

  「當然,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只是他的義子。」

  皓帝容色不動,靜靜聽著,看不出絲毫情緒,「戰鬥爆發的時候,你沒在現場。」

  哈布斯坦然道:「我在這個實驗室裡做了一些不太好讓議會知道的事情,所以警惕之心一直很強。恰好當時我從另外一個渠道得知,林元帥在這附近試驗新型武器,距離正好能夠覆蓋這個小鎮,而且打擊威力大概可以給大公爵造成重創。」

  聽到這裡,皓帝眼底忽然閃過一抹殺意。

  「對我來說,這個陷阱不管是議會設的,還是林元帥設的,都沒有去踩的必要,所以我那時找了些藉口,遲到了兩個小時。等我到現場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看上去似乎帝國方面全軍覆沒。我找到了林千夜的身份銘牌,掛在一隻少年的殘掌上,後來我把這些東西全部交還了林元帥。」

  皓帝看了哈布斯一會兒,道:「永夜那邊的聯絡人是誰?」

  哈布斯道:「人已經被我殺了。」

  皓帝淡淡道:「看來你猜到了聯絡人的後台,但是那後台至少與你相同位階,甚至更高,所以你也不想明著和對方撕破臉。」

  哈布斯只看著他不說話。

  兩人都心思敏捷,許多話根本不用說出口,許多事也根本不用承認或否認。

  皓帝道:「好,我知道了。閣下還有什麼想說的?」

  哈布斯轉頭望向一個方向,道:「我記得林元帥在附近有一座大營,可以過去看看嗎?」

  皓帝點點頭,道:「請便。」

  從這個小鎮到北府軍團那個廢棄的前沿陣地,需要縱向穿越蕪北行省,但是這點距離,對皓帝和哈布斯來說,不過是片刻可至。

  大營已經廢棄,目之所及,幾乎沒有任何金屬和木料,就連門窗和室外樓梯都被全部拆走,只留下一個宏偉的石頭堡壘框架。從黑洞洞的門窗可以看到堡壘另一邊,所有層面都空曠得只有灰塵。

  整個大營的制高點,是中央石堡頂層的指揮室,哈布斯落在露台上,也不在意皓帝的落點與他只相差十多米,兩人一起向室內看去。

  令人意外的是,指揮室保持著舊貌,一邊是由書架、書桌構成的辦公區域,另一邊擺放著沙盤、機械地圖、會議桌和武器架。

  不知是什麼原因,讓這個房間經歷過戰區交接和淪陷敵區後,仍然完好無損地保留了下來。

  在空曠的大營裡,這個角落像是被所有人遺忘。

  哈布斯伸手推了推露台上的落地長窗,需要震斷底部的插銷才能打開。他走了進去,環視四周。

  皓帝走到書桌邊,桌面很整潔,應該有人整理過,並沒有重要文書,只有幾頁過時的新聞和通識資料,也沒有任何帶著林熙棠手跡的紙張。

  皓帝正要轉身,腳上踢到一件東西,他低頭看見是一個外觀陳舊的木頭盒子,盒蓋半開,像是被誰不經意碰落在那裡。

  他神色一動,覺得有點眼熟,於是彎腰撿起。等看見盒子裡的東西時,皓帝不由恍然,這是林熙棠以往隨身物件之一。

  盒子裡是一些破碎的軍隊身份牌,大多殘缺不全,每一個都帶著硝煙灼過的痕跡,也都代表著一段林熙棠不能忘卻的過去。

  只是如今,不願忘記的人,自己也成為了他人的記憶。

  哈布斯正在細細看著室內每一件事物,但是沒有伸手觸碰任何東西。他轉過頭,隔著長桌看到盒子和銘牌,不由低聲道:「是那個孩子的?」

  皓帝沒作聲,也沒有檢視盒子裡的銘牌,把盒蓋蓋好,端端正正放在桌面上,然後大步走出落地長窗。

  哈布斯也沒在指揮室裡久留,很快就來到露台上。他走出兩步後站定,看著前方的大秦皇帝,心平氣和地道:「就在這裡吧,我更喜歡這個地方。」

  皓帝點點頭,他身後騰蛇展翼的虛像一閃而逝,無數道青黑之氣從空中湧來,源源不斷地收入他的身體,而幅員遼闊的領域也在一點點消失。

  此時一起關注著這邊戰況的帝國和永夜強者,同時發現原本遮蔽視線的領域消失了。

  而普瑞特蒂克在意識中看到了一個畫面。

  青黑迷霧和淡金光芒交織的領域散去,露出一座雄偉蒼涼的石頭堡壘,月光灑落頂層露台,清晰勾勒出對面而立的兩個人像。

  秦帝收起長劍,哈布斯也將永恆之槍散成血氣收回。然而他們並不是要停戰。下一刻,兩人都是一個短距衝鋒,碰撞在一起。原力爆炸帶出一溜溜火光和風暴,在夜風中飄蕩成絢麗的綵帶。

  秦帝每一次舉手投足間,青黑之氣繚繞幻化出各類異種凶獸的幻象。哈布斯則是身周緊貼著一層核心血色的黑火,拳鋒上點點金色符語具象,一個一個浮現,又一個一個隱沒。

  徒手交戰!普瑞特蒂克看得臉色大變。

  這個級數的強者之間,安全距離是最重要的,徒手交戰比短兵相接還危險,幾乎是要分生死的打法。人族天王偶有這種蠻橫戰法,黑暗大君卻很少會這麼做。下位者對上位者的時候,更形同自殺。

  哈布斯明明處於下風,為什麼還要接招!

  這時圖像中斷了,遠距既視能夠維持的時間很短。普瑞特蒂克咬牙叫來一名巫師,道:「準備愛瑪躍遷……」

  話還沒說完,突然無比銳利的警兆從耳邊掠過,普瑞特蒂克竟有剎那完全失聰了。

  等他從意識中將預兆抓出來看清楚時,陡然毛髮倒豎,大叫道:「開沙兵,馬上開沙兵,方向人族關隘!愛瑪啟動虛空躍遷,開始倒計時!!」

  前方空中出現一個黑色橢圓形漩渦,普瑞特蒂克一頭衝了進去,那是魔裔著名空間技能,虛空穿梭。等他身影消失時,話音還在城市上空迴蕩。

  愛瑪之城上的眾強者相顧失色,大巫師最鎮定,迅速揮手道:「各就各位!馬上執行!小殿下這是看見危機預兆了。」巫師和研究員們立刻分散奔跑起來。

  魔裔大公還有些暈頭轉向,大巫師一巴掌拍在他肩上道:「小喬其,做好接應準備,倒計時只有十分鐘。」

  魔裔大公還想問什麼,只覺得愛瑪之城重重一震,整座城市都向前方緩緩傾斜了約三十度,光幕也隨之垂落。大街小巷湧出無數各族戰士,如潮水般滑向大地。

  喬其呆立了瞬間,才意識到這些戰士都是原本立在城市各個角落,一動不動如石俑的人像。他把僵硬的脖子向後轉去,終於看到了警兆是什麼。

  遠處天際,一道流星以快要超出視野的高速撲來,第一波沙兵蔓延到大地上的時候,正好擋住他的去路。

  一記驚雷聲中,一道亮眼欲盲的閃電從沙兵陣中劃過,戰士們如草伏般倒下,接觸到地面時,身軀化作砂礫,密集的沙兵戰陣中出現了一片貫穿整個隊列的空白。

  裂空擊!

  大秦天王青陽王的成名絕技,來者何人,不言而喻。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5-11 22:16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6-16 23:38
章二零七 避難計畫

  西陸上的戰事進入到最緊急的關頭,暮光大陸上的古堡裡則正處於難得的瞬息平靜中。雖然還不知道這次襲擊的總體規模有多大,但是從這一天一夜輾轉中得來的零碎情報,千夜還是對局面有了個大致的判斷。

  魔裔的部署顯然也是打著速戰速決的主意,指揮議會部隊對暮光大陸上的目標幾乎是同時發動攻擊。目標多為侯爵以上家族城堡,十二古老氏族的重點城堡,以及有黑暗福音霍華德這樣大人物在的氏族城堡。

  如此所需的兵力可不是個小數目,即使有一些背叛者做內應,仍然需要足夠的強者鎮壓場面。想來魔裔也不會願意在血族的大本營裡,把一場突襲戰打成拉鋸戰。

  但是這樣一來,千夜他們馬上就要面臨極大壓力。之前,他們從卡頓氏族領地一直到莫維氏族領地,都沒撞到黑暗大君和議會後援部隊,靠的是時間差。

  隨著時間推移,千夜和夜瞳出現在暮光,並破壞了多處議會行動的消息肯定已經傳了回去,千夜身上還有議會要找的黑之書,若被發現行蹤,必會招來圍攻。

  千夜和夜瞳都有脫身把握,可若要帶著血族族人,就絕不可行了。

  一旁,霍華德在艾瓦爾書房找出一幅暮光地圖,掛在牆壁上,和夜瞳一起,將一路行來所見的被攻擊的領地都標註在上面。

  作好標記後,霍華德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了,從夜瞳遇上議會部隊開始到現在,跑過差不多有半個暮光大陸,沿途幾乎一半的血族古堡都受到攻擊,大部分被摧毀,而倖存的則不知道有多少是象艾瓦爾這樣投降的。

  他們所見如此,沒有去過的地方想來也差別不多。而最糟糕的還在於議會聯軍的構成,從蛛魔和狼人所佔據的位置來看,他們的上層也肯定已經與魔裔達成一致。狼人容易理解,蛛后向來只專注自己種族後裔,又怎麼會介入得這麼深?

  看到局勢崩壞至此,霍華德只能長嘆一聲,道:「真沒想到,魔裔下手這麼快,這麼狠!許多還在沉睡的老傢伙,恐怕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暮光本是血族的大本營,大部分氏族的核心家族都在這裡。一些走到生命邊緣的強者大都會選擇在暮光的領地中沉睡。

  不誇張的說,每座古堡裡都或多或少有沉眠中的強者。而在平時,家族古堡中活躍的留守強者基本就是侯爵一級的人物,氏族城堡則會有公爵。這些力量已經不能算是弱了,可也完全抵不過有針對性的議會精銳突擊。

  這些沉睡強者才是血族真正的損失,他們若是能夠完全甦醒,會是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但是魔皇利用新世界戰爭時機,大舉調動議會部隊,又有梅丹佐作為內應,瞞過了所有人。恐怕魔裔也不會給這些血族沉睡強者留下醒來的機會。

  哪怕是黑暗福音,若不是千夜和夜瞳及時趕到,偷襲重創了梅斯菲爾德之主,他也會隕落。現在雖然保住了一條命,但是不完整的甦醒也令霍華德元氣大傷,都有掉落位階的危險。

  千夜也走過來看著地圖,忽然皺眉道:「血族的那些秘境,恐怕大多數都已經暴露了吧?」

  「很有可能。」霍華德臉有憂色。至少大多數公共性質的秘境的位置,梅丹佐是清楚的,氏族和家族的私人秘境雖說不用報備,可出了高等級叛徒的話,也很難保住。也就是說,這些秘境都不再安全了。

  「撤出暮光。」千夜忽然道。

  「什麼?」霍華德和夜瞳都是震驚和不解。

  對於血族來說,暮光已經不僅僅是居住地,還是圖騰和信仰。每一個氏族,都以在暮光擁有一塊領地,修建一座古堡為榮。現在千夜卻突然說要撤出暮光?

  千夜道:「暮光上所有的秘境,恐怕都不再是秘密,哪怕是親王大君級別掌握的也是如此。另外,我們能夠救下的血族其實不多了,近半敵友不明,還應該有許多如范特里爾這樣投降過的。可是就算不多,這幾座古堡中的倖存者,各氏族和家族的直系血裔也有幾萬了。我們不管把他們放在哪,都是大目標。」

  霍華德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暮光大陸地處中層核心,是聯結各大陸的樞紐,但也正因如此,它並不適合防守。而魔裔機動能力和突擊能力極強,隨時都有可能調集大軍,就算他們不再用議會兵力,在暮光上,我們也是擋不住的。」

  這次連夜瞳也點頭。千夜和魔裔打了那麼多年,以魔裔的特點和戰術自是瞭如指掌。

  若這場戰爭是堂堂正正發起的,在暮光大陸上,血族即使面對議會聯軍,都有一戰的信心。可如今的暮光上有梅丹佐在,種種後手都不可能為他們所用,

  「魔裔的弱點也很明顯,那就是他們人口不足,所以奉行精兵政策。每個戰士、每艘戰艦乃至每個強者所配備的裝備、保障和訓練,都比其他種族要高出一個等級。這樣的結果,就是在得到超強戰力的同時,打造一支部隊的開支和時間遠遠超過其他種族。同樣人數的損失,魔裔更加難以承受,而且損失部隊的補充也更加困難。總而言之,魔裔不耐久戰,也不擅長消耗戰。」

  當初在黑日山谷,宋子寧的兌子戰術大半是衝著魔裔去的。那時少了狼人,也就少了一半優質炮灰。慘烈兌子拼消耗下,讓整個永夜陣營都痛苦不堪。千夜此刻重提這一點,自是找準了魔裔的弱點。

  「但我們現在拼消耗恐怕也拼不起。」霍華德道。現在千夜和夜瞳手上的血族,加在一起也不過是一個古老氏族的體量,還得是卡頓那樣墊底的氏族,有些人都沒有什麼戰士經歷。

  「大規模拼消耗當然不行,所以要找一個容身之地,能夠借助地形,以少量兵力卡死魔裔,我們就在那裡和魔裔打一場攻防戰。」

  「這樣的地方倒是有,不過空中怎麼辦?」

  「我有英靈殿,可以封鎖住空域。」

  霍華德長眉舒展,道:「讓他們的浮空艦過不來,那就好辦。在曦日大陸上,正有這麼一塊合適的地方。」

  「曦日?那不是上層大陸嗎?」夜瞳皺眉。

  「沒錯。早些年我曾經到上層大陸探索,意外發現了一條虛空航路,連接著一處類似於半秘境的區域。環境雖然惡劣,但四周山脈擋住了炎風,還是可以生存的。本來我打算在臨近生命盡頭時把那塊區域交出來,為後裔們換點資源,沒想到現在正好能派上用場。」

  「虛空航路穩定嗎?」千夜問。

  「穩定,就是複雜且曲折,無法高速通行,不過正好適合我們現在的情況。」

  千夜略一沉吟,就道:「這樣的話,那麼我們可以在曦日上建立一個避難所,適合各氏族的直系後裔們居住。剩下的普通族人,以及一些附屬種族,可以前往墉陸。我在墉陸的領地現在對各族都一視同仁。他們在那裡也能夠找到工作。可以的話,我覺得還要和威廉談談,確定一下狼人們的態度。至少能夠知道群峰之巔的態度。我一直很奇怪,魔裔能夠發起這次議會聯合行動的原因,如果血族被打掉,蛛魔和狼人怎麼認為自己不會是下一個目標?我想,最少群峰之巔得好好考慮一下。」

  「那就這樣,我們先救人,然後再安排運輸。」霍華德道。

  「帕斯氏族怎麼辦?」千夜問。這個問題讓夜瞳和霍華德都皺眉,頭痛不已。

  夜瞳向霍華德點頭示意,讓他解釋。霍華德便道:「帕斯是女王陛下的血裔,十分特殊。平時在女王陛下沉睡時,氏族內部事務是由活躍的大君或加冕親王代管。我也曾經管理過幾十年。」

  千夜很是意外:「這個制度,挺有意思的。帕斯就不怕外人插手內部事務嗎?」

  霍華德道:「說是代管,實際上是保護。帕斯氏族真正的內部事務我是不會多嘴的,反而是他們有需要時,我還要提供一些資源。畢竟女王陛下還在,誰敢真正打她血脈後裔的主意?」

  千夜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代管帕斯氏族並不是件好差事。出錢出力不說,還管不了事。

  「現在應該是梅丹佐代管,畢竟雷諾醒來沒有多久,而且他原本也不在正常活動期。我們現在不知道的是,究竟梅丹佐插手到了什麼地步,也不知道帕斯氏族會不會有人背叛。」

  千夜點頭,「我明白了,所以暮光更不能待了。」

  「好,接下來分頭行動吧,我這個老傢伙雖然沒什麼用了,自保還是沒問題的。等我救完另外幾個家族,就到約定地點等你們。」

  「也好。」千夜點頭。

  黑暗福音畢竟是加冕親王,哪怕現在印記黯淡,也不是什麼大公公爵可以擊敗的。他單獨行動,只要不是再遇到梅斯菲爾德之主這樣的大君,就不會有太大危險。

  千夜和夜瞳自是一同行動,兩人和霍華德各自劃分了區域,便離開古堡,繼續搜救血族。同時也約定,搜救只進行三天,時間一到,就要前往預定的秘境匯合,開始轉移血族族人,撤出暮光大陸。

  當千夜離開後,范特里爾也基本完成了整編俘虜和搜刮城堡的工作。或許是出於對自己損失的補償心理,他幾乎可說刮地三尺,就連艾瓦爾生前給自己的準備的一些陪葬品都沒有放過。有些壁畫和雕塑都被切割下來,打包帶走。

  等他也離開,古堡就如同蝗蟲過境,已是寸草不生。

  當范特里爾離開後,古堡深處,早已一片狼藉的備用血池室中,一座隨意堆砌在角落的沉睡棺棺蓋被推開,從裡面爬出一個血族子爵。

  這座沉睡棺只是半成品,還沒有刻完原力陣列,本身更不是銅棺,而只是鐵棺,因此沒入范特里爾法眼,這個子爵也因此得以隱藏下來。

  他確認了古堡無人後,就匆匆離去。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8-6-17 00:14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6-17 15:08
章二零八 不過前行

  西陸蕪北行省半空中,突然出現一個橢圓形黑色漩渦,普瑞特蒂克箭一般地竄了出來,在他前方又一個黑色漩渦正在成形。

  兩次穿梭之間,普瑞特蒂克百忙中回頭看了一眼,臉色陡變,差點一頭撞到穿梭門外去。

  張伯謙根本沒管那些沙兵,一擊開路後,就直接穿陣而過。在他前進地方向上,赫然是皓帝和哈布斯正在交手的石堡!

  愛瑪之城猶如一隻傾斜的聖盃,源源不斷地向外倒著各族戰士,彷彿無窮無盡。那些戰士順著光幕滑向大地,直撲幽潼關的城牆,地面上很快就匯聚成了一支公爵級大軍的規模,已經足夠對任何目標發起一次猛烈進攻。

  嚴陣以待的幽潼關立刻開始反擊,城牆上噴射出火藥武器和原力槍的火舌,空中數艘炮艇起飛、俯衝。地面上忽然有一名高大戰士躍起,手中長槍投擲而出,轟然一聲,炮艇被紮了個對穿,餘力未歇,如炮彈般砸向城門。

  一顆原力彈從角樓上飛出,將那團燃燒的鋼鐵在半空中轟成了塵埃。趙君度垂下手中槍口,目注沙兵大軍,不易覺察地微微皺眉。

  幽潼關的帝國眾將則沒有那麼鎮定,全都有些微微色變。

  他們尚不能判斷,那座浮空之城裡湧出的戰士究竟是何種存在,可是看死後的狀態應該不是真人。然而就方才那一記投槍,至少是伯爵威力。難道這支部隊戰士強者的配置比例與真實部隊一樣?

  再看方才張伯謙破陣的邊緣處,有幾個沙兵並沒死透,或是缺胳膊或是少腿,還有的只剩一半身體,可還在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若敵人都是這種不知道疼痛的存在,那可不是一場輕鬆的戰鬥。

  前方空中,普瑞特蒂克在進穿梭門的前一刻,一個迴翔暫停了一刻,雙手握著法杖,就像拎著一根長棍,朝天一指,遙遙劈向張伯謙。一道濃黑魔氣匹練般跨空擊出,遠遠看去,就像一個只有腦袋的怪獸張開了大口。

  張伯謙的速度天下聞名,普瑞特蒂克決不能讓張伯謙這麼繼續肆無忌憚地加速,否則就連虛空穿梭都會追不上。發出這一擊後,普瑞特蒂克都來不及轉身,倒飛著衝進即將消失的穿梭門。

  張伯謙對劈面而來的黑氣看也不看,隨手一揮,「嘭」地一聲巨響,彷彿一個無形拳頭打在那團魔氣上。

  但是魔氣居然沒有立刻消散,反而像是被碾壓的麵糰,「轟」然平鋪開來,在張伯謙面前升起一道黑牆。牆上有無數張面孔若隱若現,全都緊閉雙目,嘴唇開合,臉上線條在劇烈變動,都分辨不出是什麼表情。

  「幽冥」,普瑞特蒂克在還是侯爵時候,就覺醒了的大君級始祖技能。進攻時名為「嘆息之鏈」,防守時化作「無信之牆」。

  饒是以張伯謙的見多識廣都微微一怔,他居然看見一名穿著大巫師袍的魔裔,像使用長兵器般拿著一柄法杖,隔空打出了一個攻防技能?

  不過這點小插曲對張伯謙來說,絲毫不是障礙。他又是一記「裂空擊」揮出,牆面頓時稀薄,上面的臉孔像是要睜開眼睛。張伯謙哪會給它變幻的機會,再一記「裂空擊」,將所有魔氣掃除得乾乾淨淨。

  石堡頂端的露台上,皓帝和哈布斯鏖戰未休。

  只看周圍環境,地面和欄杆都幾乎沒有什麼破壞,就連近在咫尺的落地窗玻璃也沒碎,像是戰況並不激烈,可若看兩人的狀態,就絕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了。

  就在剛才幾分鐘裡,兩人全都帶了傷。

  皓帝的傷勢輕些,腰肋、臂膀有數道切割痕跡,其中兩三處洇出了血漬。而哈布斯的半身甲其餘地方都完好,唯有胸前從左胸被斜切橫過整個腹部,露出的亞麻內襯已被鮮血浸透。

  血族的身體恢復能力極強,即使在戰鬥中都能不斷修復損傷的肌體,所以只看這血量,就可知道哈布斯中的這一擊有多嚴重。

  當張伯謙以無比高速衝入西陸近地空間的時候,激鬥中的兩人不約而同轉頭望去。皓帝眼中閃過一抹意外,哈布斯卻是神色漠然,似乎又一位人族天王到場都不能讓他情緒有絲毫波動。

  直到附近空中突然冒出一個黑色漩渦,哈布斯眼睛陡然睜大,再保持不住鎮定之色。

  普瑞特蒂克幾乎是從穿梭門中摔出來的,所幸進門角度不對沒有其它影響,普瑞特蒂克很快就在空中找到了平衡,與此同時,遠處一點流星以恐怖的速度放大,張伯謙已經快到了。

  人影還看不清晰,雷霆之聲卻在露台上炸開,一記「裂空擊」隔空轟來,直取哈布斯。

  哈布斯身周閃爍的符語陡然血光大盛,隨即「砰」地一聲被擊飛,身體撞斷露台欄杆摔了出去。普瑞特蒂克凌空撲過去抓住他,兩人又一起橫飛出去十多米,才在空中站穩。

  普瑞特蒂克怒極,叫道:「大秦的天王就是這麼不要臉的嗎?!」

  哈布斯臉色蒼白,唇角滲出一滴鮮血,隨即被他抬手擦去。哈布斯沒有看對面的兩位人族天王,只是無奈地拍了拍普瑞特蒂克抓在他右臂上的手。

  張伯謙立在露台邊緣,神色冷峻,淡道:「本王以仇血祭奠故友,誰要攔我?」

  哈布斯靜靜抬眼望去,只見張伯謙眼中即使雷霆灼灼也不掩哀色。與此同時,他感覺到普瑞特蒂克將他的手臂抓得更緊了,不由心中嘆息,低聲道:「普普,鬆手。」

  「不。」

  普瑞特蒂克一直拎在手中的法杖,陡然向前劈出,這次沒再任何轉化,露台邊緣一道「無信之牆」直接升起。

  而普瑞特蒂克和哈布斯身後,穿梭門徐徐張開。

  露台上青黑迷霧忽起,完全無視「無信之牆」的阻礙,向前席捲撲去。而張伯謙只簡單一拳擊出,無聲無息中,「無信之牆」的滾滾魔氣猶如向陽之雪般融化。

  普瑞特蒂克一擊出手,立刻拖著哈布斯跑向穿梭門。而哈布斯忽然目光凝於一點,手上一用力,與普瑞特蒂克換了一個位置,噗地一聲輕響,穿透「無信之牆」的拳鋒餘勁擊中了他的後背。

  哈布斯再忍不住咳出一口血霧,但他角度調整得好,受了這一擊,又將兩人的速度向著穿梭門推快了一點,但是那邊張伯謙已是身形微動,眼看只需邁出一步就會出現在兩人面前。

  就在這時,普瑞特蒂克手中法杖頭上,微光轉了兩轉,像是有一隻眼睛徐徐張開。

  隨即黑日昇起。

  完全是黑暗的領域瞬間吞噬了青黑迷霧,爬上露台,將整個大營遺址包裹起來,也將張伯謙和皓帝兩人一起籠罩進去。

  無盡黑暗中,有一個男子負手靜立,他的身形並不如何高大偉岸,氣勢卻充斥著整個領域,彷彿他與黑暗即為一體。

  「魔皇?」張伯謙只說了這兩個字,就要再次出手。

  然而,這一次他剛剛握掌成拳,黑暗領域連同那男子身影就消失,比來時還迅速,陡然間就雲開月散,眼前唯餘一片清明。

  當然,被這麼一阻,即使僅一個呼吸的功夫,哈布斯和普瑞特蒂克就已經消失在穿梭門後。

  張伯謙「哼」了一聲,身形急射而出,數息間就到了另一邊的戰場上。沙兵已停止補充兵員,正在猛烈攻城,與任何一場戰爭的激烈程度都一般無二。

  而愛瑪之城的輪廓已經開始模糊,似乎即將遁入虛空。

  張伯謙陡然再次加速,身周破空聲輕響,甚至開始劃出火花,然後就是一拳轟向愛瑪之城。

  整塊大地都晃動了一下,愛瑪之城的光幕忽然一個停頓,像是實體化了一般,原本光的流線看上去就像不甚堅固的縫隙,而有幾處開始出現橫向的裂紋。然而這個停頓只是剎那,下一刻愛瑪之城就只剩下一個虛影,然後緩緩消散在天地之間。

  張伯謙凌空虛立,望著愛瑪之城消失的地方,沒有再試圖出手。而在他一側,現出皓帝的身影。

  皓帝道:「那座浮空之城防禦如何?」

  張伯謙道:「我九成力一擊尚不能破防。」

  皓帝又道:「從魔皇的投影中能否估出他本體力量?」

  張伯謙道:「剛才那只是個被動投影,可能是儲存在法杖中給那個魔裔親王保命的,也就是你我一擊之力。不過我遇到過蛛後的主動投影,魔皇本體應比蛛後強。」

  皓帝點點頭,道:「記得天鬼鐵幕時,指極王曾試探過夜之女王的力量,以老王爺之能也只敢說可以抗衡一二。不知魔皇比較夜之女王又如何?」

  張伯謙想了想,道:「不好說。」

  皓帝道:「永夜目前形勢很是蹊蹺。現在我差不多可以肯定,議會那邊一些針對帝國行動的幕後主持人不是火之冠冕,很大可能是無光君王。不過我總覺得主持者後面還有人。」

  張伯謙目光一凝,立刻明白了皓帝的言下之意,「大君背後只會是聖山,可你覺得不一定是莉莉絲?」

  皓帝點頭道:「說起來或許有些匪夷所思,但我確實是這麼認為的。」

  「再過幾日新世界黑火就會熄滅,到時候永夜議會總有行動。」張伯謙看了一眼遠處幽潼關的戰場,道:「我先前感應到西陸這邊虛空振盪,就過來看看。現在既已事了,就向陛下告辭。」

  皓帝道:「張王之前進入新世界多次,雖說都是壓抑實力,可總有損傷,還是要注意休養才好。」

  張伯謙嗤笑道:「你這又是和他學的,既成天王,如何敢死的那一套?在我耳邊嘮叨這話的人,自己都去死了,想來也不會怪我。」

  皓帝吐出一口氣,無奈地道:「張王……」然而他頓了頓,竟是發覺無話可說。

  張伯謙已是回轉身離去,只擺了擺手道:「你是怕我走上一條歧路?可是不到終點,誰又能知道自己走的路是否正確。武道即本心,不過前行耳,何須張顧相觀。」

  皓帝沒再試圖說什麼,立在原地目送張伯謙消失在外虛空,然後方把目光投向激戰中的幽潼關。

  戰鬥已近尾聲。

  哈布斯和普瑞特蒂克的身影在愛瑪之城深處的一個角落裡浮出,兩人一出現就一起摔在地上。誰都沒有馬上站起來,就那樣躺在有些砂礫感的地面上喘息平復,同時面對兩位人族天王,實在是太過刺激的經驗。

  哈布斯道:「普普,以後不要幹這麼危險的事。」

  普瑞特蒂克的聲音像是平靜下來了,不再憤怒,只是有些隱約的小委屈,「那你自己呢?凱恩陛下對你從無惡意,他這次派我來,也就是想要你平安回去的。」

  哈布斯沒有說話,他可以相信魔皇是不打算讓他死在這次任務中,否則換了任何一個魔裔來督軍,哪怕是大君,剛才都不會選擇去近距離面對兩位人族天王。張伯謙出了名的速度快,出手重,沒事誰願意和他拚命。然而,魔皇善意的背後又掩藏著什麼呢?

  這時,巷道盡頭傳來腳步聲,魔裔大公焦急地奔過來,當他看見兩人基本完好,不由大大鬆了一口氣,報告道:「普瑞特蒂克殿下,我們已經進入虛空。」

  普瑞特蒂克點點頭,爬起來拍拍袍子下襬的灰塵,猶豫了一下,道:「先在虛空裡待一會兒吧,大秦青陽王有空間絕技,太早在陸間冒頭,有被他發現的危險。」

  魔裔大公不疑有他,見兩位殿下不需要他幫忙,又奔回去執行命令。

  哈布斯卻疑惑地看了普瑞特蒂克一眼,等魔裔大公背影消失在巷道轉彎去,方問:「為什麼?」

  普瑞特蒂克嘴唇動了動,沒有回答,只是拉著哈布斯越過城市街區,進入一處高塔,裡面有數名巫師和研究員正在忙碌。大殿裡到處都是沒見過的儀器,原力法陣光芒此起彼落。看來這裡就是愛瑪之城的中樞。

  普瑞特蒂克帶著哈布斯走進入門後左邊一座小廳,那裡全部的空間都用來擺放一個直徑有十多米的圓盤狀物體,有人從圓盤面前轉過身來,竟是一個魔皇的影像!

  魔皇柔和地望著兩人,道:「哈布斯卿,過來見我吧!」說完,那個影像就徐徐斂去。

  這時哈布斯突然就明白了普瑞特蒂克吩咐愛瑪之城暫時停留虛空的用意,可是拖著不返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魔皇投影能夠準確到達大部分有坐標和錨定點的地方。

  普瑞特蒂克開口了,他的聲音有點嘶啞和緊繃,「哈布斯,你不想回去的話,就離開這裡,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凱恩陛下並沒在你身上留印記,所以,只要你現在離開,不管去哪裡,都很難被追蹤到。」

  哈布斯沉默了很久,伸手拂去普瑞特蒂克頭髮上沾著的一蓬灰塵,道:「返航吧,那是我的命運。」

  普瑞特蒂克的手掌陡然握緊,懇求地道:「那麼哈布斯,請你耐心傾聽凱恩陛下的話好嗎?他實際上十分尊重你,不管怎麼樣,請你聽聽他怎麼說,再能夠仔細想一想!」

  哈布斯想說什麼,但是看見普瑞特蒂克的眼睛,又全部嚥了回去,只點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普瑞特蒂克抓住哈布斯的手握了握就放開,大步走去外廳下達命令,將愛瑪之城的下一次躍遷目的地定位在暮光大陸正南方的外虛空。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5-11 22:27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6-19 00:07
章二零九 老朋友

  熔岩古堡是斯伯克氏族核心領地上存在年代最久的城堡,歷任族長都以此為氏族中樞,幾千年都沒有遷移過。

  這一任族長哈布斯是在公爵之後才回歸氏族的,一直沒有為自己另起城堡,因此氏族中樞就等同於他的私人住所了。

  然而此時,曾經飄揚的氏族長旗正一一降下,燃燒火焰構成的王冠被捲進了錦緞裡。不過這裡沒有硝煙,也沒有戰火,林立的刀劍上也沒有血跡。

  議會戰士正在忙碌,將一面面斯伯克的氏族旗幟取下,疊放整齊,然後在要地換上議會旗幟。古堡街道兩側,無數血族或聚集在街口,或是從門後窗中,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人群中不乏強者,甚至有伯爵和侯爵。可他們都是臉色蒼白慘淡,沒有出手反抗之意。整個佔領和更換旗幟的過程安靜且順利,佔領軍沒有過分行為,血族也沒有過激反應。

  和暮光大陸上已經發生的多處戰爭相比,這裡確實顯得很不一樣。

  城堡頂層,風景最好的露台上,正站著一個身姿優雅的男子,穿著魔裔風格的正裝,面容完美無瑕。。

  露台上沒有人,整個頂層都沒有人,這至高的位置,就只屬於他一人。

  遠方天際,空氣忽然水紋般地波動,走出一個人影。他在空中停留了片刻,一步跨出,隨即露台邊的半空中也出現了同樣的波動,哈布斯走了出來。

  他此刻身上的血色武裝已經卸去,換了一件帶議會徽章的黑色上衣,可還是看得出胸肋部位有不明顯的深色,那是到現在還沒能完全止血的傷口。秦帝的原力屬性不像大多數黎明原力那麼熾熱,可傷入肌理,更加難以驅除。

  哈布斯落在露台上,望著魔皇,沒有行禮,淡淡道:「我這小小領地,竟勞動魔皇陛下親自出手,實是不勝榮幸。」

  哈布斯看見了封鎖外空的幾支大公艦隊,也看到相鄰氏族領地上尚未消散的戰火。相比之下,斯伯克核心領地格外平靜有序。這不奇怪,魔皇親臨,在他的威壓之下,就連公爵都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魔皇轉身,微笑道:「哈布斯卿,你來得倒是挺快,我本以為你多少會猶豫一下。」

  哈布斯淡淡道:「這裡是我的氏族,我的領民。若我不回來,恐怕這片土地就會變成所有族人的墳墓了吧?」

  都不需要議會部隊動手,魔皇領域足以覆蓋這片核心領地,領域內一切生命都會被扼殺在黑暗中。如果魔皇願意,甚至可以讓他們的靈魂永遠迷失在黑暗中,無法回歸鮮血長河。

  魔皇不置可否,道:「我只知道,血族一直認為,始祖血脈高於一切。作為加冕親王,你應該比斯伯克所有族人加在一起份量都重才對。」

  「那只是一部分血族的看法。身為強者,若不能庇護自己的族人後裔,又有何用?」

  魔皇笑笑道:「然而你應該已經知道,夜之女王此時並不能庇護你了。你在這個時候回來,什麼都改變不了。看來這座城堡裡有什麼,是你覺得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東西啊!」

  面對魔皇那如能穿透一切的目光,哈布斯緩道:「在您的威能之下,我這裡有什麼,您不是都十分清楚嗎?如果您要拿走,也無人能夠阻止。而我,只是在我認為應該的時候,在應該在的地方,做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魔皇嘆了口氣,道:「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是值得讚賞呢,還是太傻。」

  哈布斯道:「如果梅丹佐也能像我這樣蠢,那你們絕不會在暮光上有今日的進展。」

  「他可覺得自己是最聰明的一個,實際上,我們的幾位大君也是如此認為的。」

  「我說過,那只是一部分人的看法。」

  魔皇點了點頭,道:「那麼,哈布斯卿,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發動這場戰爭?」

  哈布斯站著,從對面這個男人的眼中,他看不到任何起伏的波瀾,彷彿說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現在想來,這位至尊似乎總是這樣一副不嗔不怒的清淡模樣,哪怕上位者絕不會容忍的無禮和冒犯,對他來說都從不看在眼中,因此給大多數人一種溫潤平和的錯覺。

  然而,無論魔皇是何表情,以何姿態,只要是他口中說出的話,都有可能震動整個永夜。

  忽然之間,哈布斯有種感覺,或許一直以來他都低估了魔皇。或者說,整個永夜世界都低估了他。

  夜之女王一直高高在上,從血脈出身,到威能,到氣質容貌,她都是如此完美至無可挑剔,她的威望已經跨越了種族。與她相比,無論魔皇還是蛛后,甚至上古時期的至尊們,都黯然失色。

  或許正是因為皓月之下,必有陰影,所以人們會忘記了魔皇是怎樣一步步從一個資質出身都平淡無奇的年輕戰士,爬到主宰整個魔裔世界的至尊之位。

  在三位至尊中,魔皇是最平易近人的一個,他最年輕所以也相對活躍。誰也沒有想到,正是因為他的活躍,竟在暗中做出了如此深遠的佈局。

  哈布斯離開暮光大陸不過三天,而戰前從林納德那裡得到的消息可以推斷,這裡的戰事爆發不會超過兩天。在血族大本營,被如此大範圍地一擊就潰,有梅丹佐背叛的原因,可絕對不會是唯一原因。

  血族內部新舊兩黨傾軋千年,梅丹佐也有反對者,並不能完全一手遮天。而議會內部,雖說聖戰存在了萬年,可眼前對血族的這場全面戰爭並不是聖戰,狼人、蛛魔又不傻,也不會一夜間就佔到魔裔一邊。

  這是一個精緻細密,謀劃了不知道多久的計畫。

  然而戰爭已經爆發,魔裔在最開始就取得了決定性的優勢,到了這個時候,戰爭的理由可以說重要,也可以說不重要了。

  哈布斯不太明白,魔皇為什麼要花時間和他費這個口舌。

  魔皇道:「事實上,哈布斯卿,你不用這麼敵視我,這場戰爭並不是為了消滅血族。」

  哈布斯冷笑,「不是為了消滅血族?梅丹佐背叛,青之君王應該是隕落了吧,黑暗福音此刻多半凶多吉少,如果我猜得沒錯,另外在沉睡的始祖也不會有醒來的可能。至於我,既然回來了,也就沒打算活著離開。沒有了始祖血脈的血族,還是血族嗎?」

  魔皇耐心地道:「我不是為了消滅始祖血脈,而是淨化。」

  「淨化?」哈布斯依舊冷笑。

  魔皇緩道:「哈布斯卿,你對鮮血長河的遠去有何看法?」

  哈布斯皺眉,雖然知道此事必然在魔皇面前無法保密,可聽他明確問出來,依然讓人感覺很不舒服。然而對所有血族真正上層來說,鮮血長河的遠去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與之相比,哪怕是眼前的全面戰爭,恐怕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鮮血長河因何遠去,連女王陛下都不知道,難道您找到了原因?」

  「不是找到,只是猜測。」魔皇仰望虛空,就像他也能穿透世界壁壘,看到那條號稱黑暗動脈的鮮血長河,道:「鮮血長河開始遠去,其實是始於人族出現在我們視野中。」

  哈布斯眉頭緊蹙道:「那只是時間上的巧合,而且黎明在力量譜系上出現的時候,黎明生物也不止人族一種。」

  「是巧合嗎?當血族的食譜中出現人族之後,第十三氏族的印記也就消失了吧。」

  「這兩件事之間,似乎沒有聯繫。」

  魔皇笑了笑,也不多爭辯,只是道:「第十三氏族的印記,才應該是鮮血長河印記中最靠近黑暗本源的吧?比你的黑火更加純粹,黑火的核心還保留著血氣的模樣,它卻是可以完全轉化形態了。」

  哈布斯愣了愣,所有始祖都失去了對十三氏族的記憶,他是新生的始祖,更沒有這方面知識。他隱約有些不安,不知道是因為魔皇說出這麼多血族秘辛,還是因為魔皇接下來要說的話。

  魔皇並沒有讓他的猜測停留太久,道:「人族是天然的黎明生命,當血族的食譜上出現人族之後,血脈也就受到了黎明原力的污染。第十三氏族,正是因此消亡。」

  「這只是……猜測。」

  「或許吧。這個世界是黑暗的,但是真正的永夜在人族出現的那一刻,就漸漸迷失。一開始,人族的存在和那些普通的動物植物沒什麼區別,所以大家都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即使力量譜系上出現了新原力,也沒有人把他們聯繫起來。」

  「長久以來,我們的世界中黎明原力不斷增加,而黑暗源點則持續受到黎明原力的污染,漸漸失去本來面貌。直到一千多年前,日積月累的侵蝕超過臨界點,黎明叛亂,而血族,作為人族的第一個庇護者,其實也受到了懲罰,那就是鮮血長河的遠去。」

  哈布斯面容嚴肅,「您是說,黎明原力是導致鮮血長河遠去的原因?」

  「這是我的猜測。」

  以魔皇身份,肯將這個猜測訴諸於口,想必已經有了相當把握。然而哈布斯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又轉為平靜,道:「不管怎麼說,我都是血族。這場戰爭,理應有我的一份。」

  魔皇卻並沒有動手的意思,道:「哈布斯卿,我不是想要血族滅亡,只是想要恢復上古時代的純淨。受到清洗的都是被污染者,而且無法逆反。我也沒有對所有血族動手,在暮光之外,你們其它大陸上涉及的範圍很小。」

  「戰爭已經打到這一步,我沒有辦法相信你的話。」

  「事實上,上面那個推測,你是我目前唯一告知的血族。你知道,梅丹佐那些人,是怎麼被說服的嗎?」

  哈布斯冷冷道:「不是被收買?」

  魔皇笑笑道:「如果不是被說服,收買有那麼容易嗎?」

  哈布斯出人意料地回答,「我不想知道。」他抬起手,血氣自手腕繚繞而上,血色武裝若隱若現。

  魔皇嘆了口氣,他負手而立,沒有絲毫動作,威壓卻瞬間覆蓋露台,直接把哈布斯的血色武裝壓了回去。「梅塔德隆,我親愛的老友,你還是這樣固執。」

  哈布斯脊背撞在露台石牆上,原本就蒼白的臉色閃過一絲不正常的紅色。聽到魔皇說出的那個名字,他整個人都僵硬了一下,然後才站直身體。「我不是覺醒者。」

  魔皇道:「夜瞳也好像不是真正的覺醒者。你們真不覺得這些都是你們聖河出的問題嗎?」

  哈布斯沒想到這事會被魔皇拿來做為憑據,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梅塔德隆,除了你之外,我已經沒有冒險者時期的老朋友了。」魔皇的聲音十分柔和,像是在春日花園中與友人絮絮而語,彷彿哈布斯剛才的兵戎相向不曾存在過。

  魔皇當冒險者的時候,還是一個普通戰士,要說稍微特別點的話,他同時是個游吟詩人。而那個時候斯伯克雙胞胎裡的哥哥據說資質平庸,唯一聞名的是音樂天賦。凱恩和梅塔德隆認識的地點,就是在一個中立領地貴婦人的沙龍上。

  哈布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要用那個名字稱呼我。」

  魔皇從善如流地道:「哈布斯,如果你不想聊過去,那麼烽火大陸上那個實驗室的成果,還不能讓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哈布斯道:「無論如何,我從沒想過要背叛鮮血長河。」

  魔皇道:「可是你真的甘心嗎?明明雙胞胎有著相同的天分,明明是骨血相連的兄弟,但是可以給你們走的路卻只有一條,非此即彼。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你們同樣優秀卻結出惡果,不是兄弟倆只有一份糖果,你讓一讓薩麥爾就好,而是若要得到完整的印記力量,加冕者必須吞噬自己的兄弟。」

  哈布斯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傷疲交加讓他沒能控制住身體,晃了一晃。

  魔皇輕嘆一聲,「當我聽說你在才兩百歲的時候去沉眠,就知道你不會再醒來。可是看現在的樣子,你覺醒了,那就意味著,薩麥爾把自己的力量融合給了你。」

  哈布斯緩緩道:「凱恩,你總是能看到人心,然而……」

  魔皇第一次沒有講究禮貌,打斷了哈布斯,道:「鮮血長河恢復到上古時代,就不會再發生這種悲劇。」

  哈布斯已經能夠猜到魔皇是怎麼說服那些背叛者的了。實際上,可能誰都不知道鮮血長河恢復之後,是不是就解決了所有問題,但是千年沉寂的時間太長了,偶爾出現一兩個寵兒,非但沒有燃起希望,反而令大多數人絕望。

  哈布斯沉默片刻後,道:「你的說辭倒確實足以說動他們。不過你我都知道,鮮血長河遠離的原因,仍然只是一個猜測,我不覺得這些能夠讓我背叛。」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8-6-19 00:15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6-19 20:40
章二一零 不被需要的犧牲

  魔皇笑了一聲,道:「背叛?背叛誰?鮮血長河,鮮血印記,還是夜之女王?鮮血長河的狀態不正常,大君以下的血族或許還不敢明說,但是你們始祖應該很清楚。如果我們魔裔這千年來的研究推論是錯的,對的又在哪裡?」

  「而鮮血印記,不拔除那幾個被污染的,只會讓災難繼續擴散。熄滅的印記長時間不能重燃,最後就會和十三氏族一樣,連記憶都不剩下了。哈布斯,我只是收繳了那幾個氏族的血池,斷絕它們對血河的影響而已,如果我真想殺掉所有血族,這場戰爭根本不需要這麼打。」

  「至於夜之女王,按照你們血族的觀念,始祖比整個氏族都重要,夜之女王比整個血族都重要。那你現在又為什麼站在我面前?就算暫時無法聯繫,夜之女王總有自行復甦的時候,你什麼都不用做,等她醒來就好。」

  哈布斯口氣冷硬地道:「我說了,只是一部分人這麼認為!」

  「我親愛的老友,你看你連自己都無法說服。千年之前,你的固執並不能讓薩麥爾釋懷,他身為始祖都沒有比大公爵活得更久。而你從來都不喜歡底層血族猶如沒有理性的野獸吞噬血肉,也痛恨著吞噬血親才能強大的道路。可是你在害怕什麼呢?」

  魔皇的聲音猶如穿越時間之牆的嘆息,翻攪起沉澱在久遠歲月裡的無數記憶。哈布斯滿頭冷汗,向後退了一步,要靠住露台的石牆,才能堪堪站穩,卻依然挺直了脊背。

  「是因為那個只有血脈純粹才能點燃鮮血印記的謊言嗎?聽說斯伯克氏族裡至今都有公爵不服你,就是覺得你血脈不純。哦,或許不能稱之為謊言,只不過沒有人告訴他們,所謂純粹並不全都是天生的,而純粹的道路也不只有吞噬。」

  「夠了,凱恩,陛下。」

  魔皇的目光猶如洞察一切,「千年之前,我可以不和你爭論,現在卻不一樣。況且你心裡沒有疑惑嗎?夜之女王說是消耗太大去休息了,實際上,你也不能確認她的真實態度吧。」

  哈布斯疲倦地道:「魔皇陛下,你以前還真沒說過這麼多話,你知道無法說服我的。」

  魔皇搖了搖頭,道:「這樣吧,我們做個交易。你什麼都不用做,就在旁邊看著,看結果是否會是我說的那樣。作為回報,斯伯克氏族可以保持完整,我不會親自出手,還會讓這場戰爭回歸到以往聖戰的程度,如何?」

  魔皇今天和哈布斯說的這些,必然不會為大多數人所知。無論魔裔是用什麼藉口出動了議會聯軍,就算通知任務結束,接下來的局部戰爭也無法避免。趁火打劫的人什麼時候都存在,尤其是在過往聖戰中被打得滅絕了好幾個古老部落的狼人。

  如果魔皇願意出面控制戰爭規模,那就意味著會有很多普通血族活下來,也證實了魔皇之前的說法,他想對那幾個氏族做的淨化已經完成了。

  哈布斯閉了閉眼睛,然後深深望了魔皇一眼,道:「為什麼是這個時候?」

  「新世界的到來,是我們純淨黑暗本源的唯一機會,否則下一次不知道會不會是另一個千年。還有幾天黑火就將燃盡,你可以看到你想要的實證。」

  哈布斯苦笑,「我現在都不知道新世界是陰謀還是希望了。」

  「我們可以拭目以待。」

  「我本以為,你接下來會是對人族宣戰。」

  「假如一切都順利,新世界裡的事物能夠徹底純淨黑暗本源,人族就不是問題。只要黎明沒有被徹底根除,就會產生新的黎明生物,而當榮光歸於黑暗,會驅逐世界上所有原罪。」

  「如果我說不呢?」

  魔皇柔和地道:「那會有很多人為你陪葬,很多很多,而且不僅僅是暮光大陸。」他頓了頓,聲音更加輕柔,猶如耳語,「我已經做過一次沒有選擇的決定了,哈布斯,不要讓我做第二次。」

  哈布斯的呼吸有剎那窒滯,等他能夠穩定地開口時,方道:「您的看重,真是讓我受寵若驚,我很想知道究竟是為什麼?」

  「很簡單,新生的血族需要首領,在遙遠的將來,莉莉絲回歸鮮血長河後,她在聖山上的位置也需要有人繼承。這個位置,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了。」

  哈布斯完全沒有想到,怔了一怔,「你心目中的上古榮光究竟是什麼?」

  「上古時代,七族同立於聖山,征戰和繁衍都是命運之輪理所該有的一部分,隕落與新生使得黑暗欣欣向榮。」

  哈布斯的血核忽然震顫了一下,魔皇的描述讓他想起很久之前,在一方小世界中看到的幻象,竟然相似至此。「你的期許太重了,我還不是大君。」

  「大君並不是想像的那麼難。」

  「為什麼一定是我?我想,你有更好的人選。」

  「梅丹佐?他不適合成為領袖,永遠也不。」

  「領袖應該是什麼樣子?」

  「制定規則,維護規則,做出選擇。」說到這裡,魔皇忽然停了停,悵然道:「雖然有時候就連聖山都沒有選擇,那是因為我們還不夠強大吧。哈布斯,你想做的犧牲從來就沒有任何意義,現在也沒有需要你去犧牲的理由。和我一起見證未來吧,看看我的選擇是對還是錯。」

  哈布斯沉默良久,終於艱澀地道:「好……吧。」

  這時魔皇忽然抬頭,仰望虛空。哈布斯也同時感應到了鮮血長河的湧動,而且在那朵小小浪花中,他分辨出莫維氏族的氣息。

  魔皇若有所思,道:「這讓我想起了人族的一句話:危難之際,棟樑輩出。或許這場戰爭,對新生的血族反而是件好事。」

  哈布斯則是望向遠方,除了之前幾次不明來源的血河湧動外,他這還是第一次清晰感覺到了呼喚血河之人的氏族信息。回歸上古時代,是否真的能夠擺脫迷失的命運?

  幽瞳關外的戰鬥結束了。

  戰場比任何一次都容易清理,沙兵沒有留下任何實體,就連地面上的厚厚砂層,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化著。

  然而這場戰鬥並不比以往任何一次輕鬆,焦黑的城牆豁口上,工兵們正在忙碌地打上臨時裝甲板,完整的修繕需要在確定戰事結束之後。

  皓帝在角樓上空出現,道:「榮國公,朕有些話要和你說。」

  等趙君度跟著皓帝浮空離去後,林無忽然轉頭對趙君弘道:「之前榮國公答應的事情,還煩請趙副帥提醒他一下。我先告辭了。」

  趙君弘叫住他,道:「林提督,何不將話說明白?」

  林無陰鬱地笑了笑,道:「說明白?你們就會信嗎?以林公為人,你們都信不過,我不過一介小人,又憑什麼?況且,這種事情,也不是一人兩人能夠做成的。」

  趙君弘皺眉道:「不是一人兩人?林提督您久掌監察之道,應該知道越是繁複龐雜的事情,越難窮盡黨羽,何不與我們聯手?」

  林無漠然道:「以你們趙閥護短的性子,聯手查你們內務?呵!當初浮陸戰事初期,你們閥內趙冠偉嘯營之事,最終是怎麼處理的?那還只是一個戰將而已。」

  趙君弘再是有城府,都忍不住明顯變色。

  林無道:「趙副帥不用試探我的底線,若不如我意,我自會來親手索取代價。」

  這句話已經等如是赤裸裸的威脅,趙君弘脾氣再好也無法忍下去,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林無陡然退入陰影裡,竟然在他眼前就這樣直接消失了。

  趙君弘此刻又驚又怒,林無出身死士,本就長於匿蹤刺殺,現在又越過神將天關,誰都不知道他的神將技能是什麼,如果還是隱匿或爆發,一個神將級刺客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趙君弘尚未將此事理出個頭緒來,就感覺到半空中傳來一道熟悉波動,竟然是趙君度在召喚他。

  那邊結束得這麼快?都沒有幾句話功夫。

  趙君弘心中一動,升上半空,找到了負手而立,正在遠眺幽南、蕪北兩省之地的趙君度。幽南已是無甚可救,蕪北可能還有殘存之所,趙閥和戰區聯合派出搜救隊,只不知道能有多少用處。

  趙君度回過頭來叫了一聲「二哥」。

  趙君弘卻是心中吃了一驚,除當年千夜失而復得之際,即使在受重傷斷了天王之路時,他都沒見趙君度露出過這樣複雜難明的神色。

  趙君弘定了定神,先將林無方才傳話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就問:「皇帝陛下那邊,有什麼事讓你煩心?」

  趙君度露出一絲苦笑,道:「陛下問我,是否有分宗之意。」

  這下趙君弘是真正被嚇到了,身形一晃,差點從空中掉下去,還好趙君度反應快,一道原力柔和地托住了他的身體。

  趙君弘定了定神,乍遇如此要命的事情,他驚過頭後,反而頭腦無比清醒起來。「四弟覺得,陛下和林無說的是同一件事嗎?」

  趙君度想了想道:「是同一個態度,恐怕不完全是同一件事,最糟糕的是,大概還不止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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