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永夜君王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sinhu 2014-3-1 11:09: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9 32457325
x24685 發表於 2018-5-21 01:18
章一八一 利益與感情

  鮮血長河的盡頭,似乎籠罩在一片繚繞的黑霧裡,從霧中流出的河水只是潺潺細流,隨時有可能斷流。

  千夜向著源頭飛去,隱隱約約看到數個印記正在河中沉浮。那是二代始祖的標誌,有的仍在閃亮,而另外一些則已暗淡無光。

  每看到一個印記,千夜都有種奇妙的感覺,那些印記不僅僅是一個個氏族家徽,它們每一種都代表了一種力量的運用方法,代表著一條晉陞強者的道路。

  印記距離源頭有近有遠,本身也有大有小。或許這些差異,就是血族二代始祖們力量差異的根源。

  而他也發現,印記之間的距離不是絕對的,在長河的緩緩流動中,有些距離被拉大,有些距離被縮小,如果有足夠時間,或許它們的排列也會發生變化。

  千夜忽然想到一個終極的問題,鮮血長河的盡頭,是否直有傳說早的第一滴血?它又是什麼樣子?

  只要飛到源頭,穿過迷霧,這個終級問題,是否就會得到解答?

  千夜興奮起來,加快速度,飛向黑霧。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間感覺到一種絕大的危險,遽然而驚!

  他抬頭望去,只見前方黑霧一陣湧動,忽然躍出一頭猙獰猛獸。這頭猛獸奇異、醜陋而且扭曲,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對稱的部位,看上去說不出的彆扭。它就像宇宙混亂與邪惡的本源所生,所有的一切都讓人憎惡。

  它一出現,就直奔千夜而來。千夜大驚,此刻自己什麼都沒有,連身體都沒有,如何是它的對手。他奮力閃避,可是速度卻怎麼都快不過那頭凶獸,轉眼間就被追上,隨即一張佈滿凌亂利齒的大嘴出現在千夜面前,將他一口吞下!

  千夜的意識,再度墜入黑暗。

  帝都天機閣。

  一群天機士魚貫而出,人人都莊嚴肅穆,但也看得出已是疲累之極。廣場已經等了車輛,將他們一一載離。

  當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最後走出一名女子,斜襟廣袖,長髮素挽,渾身上下不見一絲飾物,也是最樸素的天機術士打扮,但那面目卻美豔不可方物,正是李后。

  旁邊內侍過來,行禮道:「娘娘,陛下在『霞草園』等您。」

  李后微微一怔,接過斗篷披上,道:「好。」然後登車而去。

  「霞草園」名為園,實則是帝宮裡規格較低的宮殿之一,當年皓帝只是眾多皇子中的一名,就居住在這裡。

  等他登基之後,這個地方自然也不會安排其他人入住,被一直維護著。皓帝偶爾會過去看看,但從未允許任何后妃及皇子皇女踏足。

  不過李后雖然沒有進去過,卻知道裡面有一個房間完全保持著先后在時的模樣。當年先后的死是帝國一大禁忌,因此誰也不會去觸碰,就連在後宮向來最跳的趙妃,都只當做沒看見這個特殊場所。

  「霞草園」很侷促,轉過大門處的照壁後,貼面就是正殿。院子裡也沒有什麼佈景,只是所有有土壤的地方全部長滿霞草。茂密旺盛得幾乎像是野草了。

  這些應該是故意被留下的,沒有修整過,讓它們單單憑著自己的生命力,紮根於每一寸泥土。纖細的花梗頂端,盛開著嬌小的白花,微風輕搖,就像那漫天的繁星,閃爍光華。

  整座「霞草園」都靜悄悄的,給李后引路的內侍也只在大門口就停下。

  李后獨自走了進去,她出生古老世家,即使少女時代尚未有獨立的院子,也沒住過這樣狹小的房舍。

  皓帝在正殿的左偏殿中,這裡的佈置是一間書房,不過窗下支著一個大型的繡棚,榻上有分揀好的針線,彷彿女主人隨時會進來。

  李后看了看繡棚,有點新奇。她幼時就展露了無比天賦,所學與家族男子沒什麼區別,女紅之類的根本不在她的課表裡。

  然而她看了房間的佈局,明顯一半是男主人的書房,一半是女主人的繡房,不由感覺有點恍惚,普通人家的夫妻,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皓帝站在一副字畫前,那是彩墨畫,構圖及題詞全是寓意新婚喜樂的,這類應制之作,實在稱不上什麼佳品。

  李后走過去,看到那熟悉的筆跡,不由心頭微微一動,不正是那位帝師所作?

  皓帝道:「林師年幼時家中微寒,早早就入了軍校求學,在書畫六藝上造詣平平。」說到這裡,他輕笑道:「記得當年,他做我皇子侍講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告訴我,他的書法還比不上張王。」

  李后自然而然地跟著露出得體微笑,心中卻是更加恍惚,她從未在皓帝口中聽到過林熙棠的私事,感覺和以往的想像有很大不同。

  皓帝轉過頭,對李后道:「皇后辛苦了,天機閣那邊事務了了?」

  李后陡然回神,斂衽一禮道:「祭祀結束了。不過十分遺憾,我們雖然趁亂象,將那邊的天機攪動得更加凌亂外,沒有得到更多收穫,仍然無法判斷黑暗種族要的是新世界的何種事物。」

  皓帝點點頭,道:「魔皇意外親臨,本就很難瞞過他。這樣已經很好,小輩們的戰場已經結束,接下來是我們的了。」

  李后微微蹙了眉道:「自從宋子寧崛起,永夜議會那邊預言師就有明顯的避戰跡象,而這一次,臣妾感覺得更加清楚。」

  她頓了頓,又道:「臣妾還有一種感覺,永夜一方的天機被遮蔽得極為嚴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緊密。其實永夜議會歷史上還有許多著名的預言大師,從正常壽命推算,不止目前在前台的這些人。如果那些大師中有人是在沉眠,一旦被喚醒將會是極為可怕的力量。臣妾甚至懷疑,他們中有大預言師甦醒了。」

  皓帝點點頭,「並不奇怪,這是長生種的優勢。」

  他長長出了一口氣,道:「當初林師一聽說永夜聖戰止戰,就判斷黑暗種族內部將另有大變化。現在陸續有沉眠已久的黑暗強者復甦,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李后有點意外,「不是因為新世界的到來嗎?」

  皓帝道:「不僅僅是。」

  李后一愣之後,輕嘆道:「臣妾果然與林太宰相差甚遠,至今都看不到這一點呢。」

  皓帝道:「這不是天機術,當時他人還在天機閣中。」

  李后靜靜聽著,她對那時的事情只有一點耳聞,並不敢去觸碰皓帝雷池。不過今天皓帝突然自己提起,恐怕還有後話。

  皓帝走到窗下的繡棚邊,伸手摸了摸上面的半幅繡面,道:「我年少之時,十分痛恨父皇對兒子們的態度,幾乎是不作為的看著他們互相絞殺。『掖庭之變』時,我不是目標,但是當殺戮到來的時候,誰會費心去分辨刀下之人呢?是林師帶著我躲過了最後那瘋狂的兩個白天和一個夜晚。」

  李后心中一個顫慄,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足夠定力,保持住面上的鎮靜。不過皓帝並沒有回過頭來看她。

  「後來父皇傳位於我,就有聰明人紛紛來對我說,林師天機術厲害,他是故意救我。」皓帝笑起來,「常人說這話也罷了,居然其中還有天機大家。」

  李后自然知道這種說法何等可笑,先不說天機術士不是神明,怎麼可能看得事無鉅細。

  觸摸到天機一角,結果管中窺豹,最後判斷錯誤的又不是沒有,反而這類事例更多,否則多年前的帝國哪來「天機之亂」。林熙棠之所以讓所有天機大宗都閉嘴,也是多年積累,證明了他幾乎沒有錯誤。

  況且天機豈是一成不變,就像黑暗種族的命運之線,未來只是一種可能性,而當前則是實現了無數個可能性中的一個。說到底,所有生物都渴望窺伺天機,難道就是為了認命嗎?還不是為了逆天改命。

  而既然改了命,那麼曾經看到的未來還是不是未來?

  「那一晚的事情,我自己心中最清楚,不需要任何人來教我看清真相。所有人都錯了,他們以為父皇在宮變前就讓我進小書房,是後手,是培養。實際上,不過是他在那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忘記了一個兒子,掌宮的貴妃也忘記給我安排侍講。」

  「即使宮變之後,父皇也沒有一定要選擇我做繼承人的意思,我的資質著實不入他眼,而且沒有母族勢力,就很難抗衡宗室祖王,會在他身後遇到很多麻煩。」皓帝直起身,道:「是我自己求來的大位,因為我看到臨江王叔逼迫林師向他下跪道歉。」

  李后打了個寒顫。

  這時皓帝轉過身,仍是一派溫和表情,眼神也沒有太大變化,像是在述說別人的故事,而非他親身經歷的宮廷秘聞。

  他注視著李后道:「等我自己坐上凌雲正殿的那個位子,我才明白了父皇當年為何會任由後宮之爭最終釀成血案。利益和感情是無法並存的。利益有大小,有輕重,感情是否也有大小,有輕重?尤其是一旦利益與感情疊加起來,又如何區分權重?」

  「對於武悅,對於你,對於所有妃妾和皇兒,朕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當年朕所厭惡的父皇所為,朕自己也一一做過。所幸,在武悅之後進入未央宮的,應該也沒有人是單純來和朕講感情的。」

  每個貴女背後都有一個家族,每一個妃位背後都有一張契約。而皓帝母系微寒,為皇子時,身邊根本沒有什麼女人。

  李后輕輕出了一口氣,知道後面的話,才是皓帝將她招來這裡的重點。

  「朕知道你在閨閣時,也有抱負理想,如今以你天機術造詣,完全可以勝任皇家天機院的掌院,朕會向幾位天王通報,將此位授予你。」

  「但是,凡你名下的皇子皇女全都不會有繼承權。尤其是李家想要在這一代升閥,就絕不會出現一個流著李家血脈的皇帝。而從今往後,只要李姓掌皇家天機院,後宮就不入李姓女子。」

  李后此刻極為鎮定,行了一個正禮道:「是,臣妾遵命。」

  皓帝最後緩緩道:「帝國天王佈防調整,你一起來聽聽吧,我將作為天王出戰。」

  李后愕然抬頭。

  皓帝卻對著她微微一笑,道:「這身衣服很好,不用另換朝服,現在就過去吧。」

  「小瀾殿」所有內侍都站在殿外,並且離開殿門至少十米距離。

  右側偏殿,原本就是個休閒格局,有高背座椅,有軟榻,也有書桌和琴座,並不是適合會談的佈置。不過當所有天王級人物共聚一堂時,反而格外適合,無需分座次先後,又能每人找到自己舒適的方式。

  指極王和定玄王就各坐一邊,一人品茶,一人自己手談,顯得十分清閒。定岳王則歪在塌上,像在假寐,他坐鎮的西陸最遠,若非事關重大,通常是不會來帝都的。

  門簾一動,方青空走了進來,他穿著一身文官朝服,眉宇間依然是看上去有些陰冷。

  面對一屋子天王,方青空沒有絲毫異色,見眾人各行其事,也不打擾,只走到定玄王身邊,耳語了兩句。

  定玄王手中棋子一停,有些奇怪地道:「『英靈殿』?這事要去問趙閥吧?上次聽誰說過,千夜在墉陸還有一個女兒。況且,那艘艦最初是指極造的,要問如何處理,也該問他,老夫能有什麼意見?」

  指極王就算耳目通明,也不會故意去聽方青空對定玄王的耳語,這時聽見提到自己名字,才轉過頭來,他一看方青空那沒什麼表情的表情,就明白了大半。

  指極王道:「方青空,有話明說,不要學林熙棠半藏半露的行事作風。」說著對定玄王道:「這事,我倒是知道一點。你重孫借了你的名頭,拉上張家旁支不知道哪一房的小子,跑去和宋子寧合作,打算分潤墉陸的利益。」

  定玄王一愣,「哪個重孫?」隨即又問,「宋子寧會信?我看他沒那麼傻吧?」

  指極王掠了一下長鬚,意味深長地看了方青空一眼。

  林熙棠去世後,方青空接替他掌了帝國最高層面的戰略情報,這位已是神將的新貴當然不傻,但看他敢跑到天王面前來提這事,實在是和傻不傻沒關係。

  方青空此刻站得像塊木頭,就是不再開口。

  指極王搖頭笑笑,知道方青空這是要逼他們兩人表態,也不介意他這點算計,對定玄王道:「子寧來問過我,我已對他說了,不用克制,他怎麼舒服怎麼做。」

  定玄王聞言毫無異色,點點頭道:「如此才是正理。」

  指極王道:「我可是還說了,犧牲個把人也沒有什麼。」

  定玄王道:「話你都說了,還來堵我?那些小輩,無非是覺得餘者庸庸,唯有自己天賦出眾,所以不會被家族放棄而已。如果他們認為老夫在新世界戰場上拿到的戰功還不夠他們用,那就自己去掙,掙的方法不對丟了性命,也怨不得別人。」

  說到這裡,定玄王有點上火了,轉頭問方青空道:「究竟是哪個?」

  指極王卻道:「別急,子寧既然來問我,應該已有對策,且拿你的名頭給他用一用。」

  定玄王愕然,過了一會兒,明白過來,道:「也行,那邊全是黑暗種族,讓他張幟鎮上一鎮也好。」

  這時,皓帝和李后聯袂進來,與各位天王見了禮,北嶽王也從榻上起來。

  眾人本就時間緊張,立刻直入正題,由方青空報告最近陣營形勢。

  永夜議會那邊動向極為詭異,黑日山谷之戰結束後,議會在審核軍功過程中,陸續開始抓捕一些永夜貴族,而且是四大種族的上位貴族。

  這可是很少見的事情,以往大部分情況下,議會雖有決議,但由議會部隊直接動手的一般都是其他小種族,四大種族都是自行解決。

  先不管他們罪名是什麼,但凡涉及到上位貴族,這種抓捕就免不了涉及武力問題,議會方面居然出動了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機械,那些東西從未在陣營戰場上出現過。

  方青空拿到圖譜和描述後,心有所感,跑去皇家圖書館查閱最古老的那批檔案,才依稀能給部分設備找到出處。

  方青空道:「當初林帥聽說永夜的聖戰止戰後,就斷言黑暗種族內部已有大變局。那時適逢新世界開門,將那些變化掩蓋了,我們很難監控到確切的情況。」

  「不過太祖和武帝都曾指出過,黑暗四族任兩族聯合,我族都有傾覆之禍,然而即使有永夜議會在,他們都不會真正聯手,這才是我族發展的空間。但是這樣的戰略空間不是能夠無限延續的,我族要時刻警惕黑暗四族間力量對比的變化,一旦平衡打破,危機馬上就會到來。」

  「大秦開國時期,黑暗四族的慣例是每族保持四名大君戰力,有兩名處於活動期的大君聯值族務,並且能夠隨時由另外兩名來輪換,至於可以同時喚醒的大君數目則一直是各族最高機密,我們沒有得到過,他們相互之間估計也沒有。」

  「不過最近幾百年裡,自從黑暗種族不再直接攻擊帝國本土大陸後,四族的輪值大君數目明顯減少。」

  「而在過去的一千年裡,血族對狼人的聖戰,徹底抹去了狼人百分之二十三的氏族圖騰,還將另外百分之十五的氏族人口減低到一半以下,僕軍受到的影響不明顯,但是我們沒有僕軍質量的具體數據。此外,狼人在這千年裡,再也沒有出過聖山至尊。」

  「血族也以這樣的戰績,不斷挑戰魔裔的權威。千年前,黎明戰爭時期,在我們的史書上,魔裔的大型戰爭機器遠超現在的水平,我們一直以為是他們的人口原因造成技術衰落。」

  「所以長久以來,無論是高層還是研究機構,都認為永夜最後打破平衡的引領者會是血族,而一旦他們吞併了狼人,就會嘗試對帝國再次發起攻擊。因為現在灰色各渠道的人口掠奪和交易,仍然滿足不了他們底層成員的需要,這也是抑制血族像狼人和蛛魔那樣,建立大量僕軍的根本原因。」

  「而由於高層血族的外表與我族最相似,灰色地帶的混血兒中血族和人族後代比例極高,並且血族能轉化我族。所以一直以來,都是他們最積極地來滲透帝國。尤其是浮陸之戰,與長生王那邊接頭的,是一名血族大公爵,此後就銷聲匿跡了,我們尚不能確定,他是聽命於無光君王梅丹佐,還是火之冠冕哈布斯。」

  「重新世界大門打開後,我們一直在為全面戰爭做準備。如今永夜那邊一系列動向,也證明了先祖預言的最終危機即將到來。永夜議會這些行動,表明有一個強有力的權威出現了。」

  「但是微臣突然不能肯定,對方的主導者是誰,血族?還是魔裔。」

  房間裡靜默了片刻,李后道:「永夜一方的天機被遮蔽得極為嚴密,並且完全不受擾動,即使我方有刺探甚至侵入的行動,他們也只是驅逐,絕不追擊。而新世界的核心,依然籠罩在一團黑暗中。」

  指極王思索片刻,道:「有永夜議會抓捕的全地圖標註嗎?」

  方青空搖頭,道:「永夜聖戰止戰後,情報工作困難數倍,這次得到的消息極為零星。之所以有一條比較詳細,是因為發生在西陸的黑暗佔領區,也只有那條內容稍微多一些了。」

  「西陸。」北嶽王皺了皺眉,「趙閥知道這個消息了嗎?」

  方青空道:「已經通報過去了。目前尚無帝國本土被入侵的消息,但是我們必須開始實施全境警戒。」

  指極王點點頭,道:「同意。」

  皓帝和其餘諸王一起表示同意。

  方青空又道:「由於眼前形勢很接近全面戰爭的觸發條件,趁各位天王在場,還需要確定一下戰略收縮方案。」

  戰略收縮是指在帝國本土遭到入侵,並且大勢不利的情況下,收縮戰線保護核心領土的方案。帝國最近一次啟動這個方案,還是在長生王隕落後的「血腥葬禮」期間。

  方青空將手上文檔翻過一頁,道:「帝國目前佔地比例最少的是西陸,上面除了趙閥外,世家只有三個,並且西陸建設較晚,原本是大陸級防禦最薄弱的地方。」

  「但是越陸在上次異獸軍團入侵時,遭到極大破壞,被毀滅的城市恢復建設速度也很慢,尤其是墉陸興起後,許多世家將主力和資源投入那邊。」

  「所以就目前有生戰爭力量對比來看,越陸才是最佳收縮點。而且異獸軍團只破壞了地面設施,但是面對虛空的那些大陸級戰爭設施,應該還能啟動。」

  定玄王首先道:「同意。」然後轉向指極王道:「你我兩人總要出一個去防禦戰略收縮點,這次就我吧。」

  指極王沉默了一下,道:「好。」北嶽王當然也是附議。

  皓帝這時道:「張王正在養傷,機動就由朕來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皓帝身上。大秦歷代帝王大都文治武功了得,但在大陸形勢穩定後,除了極個別情況外,很少會去秦陸之外的戰場。但是諸王並未立刻提出異議,靜聽下文。

  皓帝道:「張王這次在新世界受的傷,本就比較難以處理,多些時間調養,去除所有後患,才是最好。臨江王叔與朕出自同源,由他來執掌帝都『王者領域』不會有任何問題。同時張王留在帝都協防,可確保我大秦根本不失。」

  指極王緩緩道:「陛下可知道茲事體大?」

  皓帝道:「皇后任皇家天機院掌院,皇后名下所有皇子皇女不得立儲。李家皇子不得立儲。從今往後,凡掌天機院者,家族女子不入後宮。」

  一時間滿屋沉寂。

  片刻後,指極王道:「老夫同意。不過天王級調防,必須全票通過,需要再徵求青陽的意見。」其餘諸王也一起點頭。

  皓帝道:「這個自然,朕會親身前往拜訪張王。」

  至此,會議結束。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8-5-21 01:27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8-5-22 02:47
《卷十》【王旗飛揚】 章一八三 我回來了

  「千夜,千夜……」

  呼喚聲又一次出現,他動了動,試圖睜開雙眼,可是眼皮卻像是壓了座山,怎麼都張不開。他喘息著,然後發現自己沒有呼吸,但身體每個部位和角落都在呼吸著,所以也不覺得憋悶。

  如同原力陣列重啟,他漸漸地感應到了自己的身體,逐漸能夠指揮它們做些微小的動作。能量依舊滾滾而來,自肌膚滲入身體,喚醒那些沉睡的肌體。

  他終於睜開了雙眼。

  眼前是青色的水波,水面上有一張臉,熟悉的星眸眉宇,正是夜瞳。

  千夜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可是只能勉強抬一抬手臂。夜瞳臉上湧現狂喜,伸手將他從水底抱出。

  千夜有些茫然,舉頭四顧,看到自己身處一間高大、古老且陰暗的殿堂中,四壁都是浮雕,即使是在殿內,這些浮雕也有些侵蝕駁落的痕跡,顯然這座殿堂已建成不知道多久。

  浮雕上刻著一幅幅史詩般的戰爭,沒有一個場景是熟悉的,看上去宛若異界。

  其中有幾幅裡的敵人,更是千夜從未見過,也未聽說過的種族。它們雖然生長得奇形怪狀,但從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武器看,明顯是高度發達的智慧種族,而非只有原始本能的怪獸。

  這些浮雕畫吸引了千夜的注意,從畫的內容看,有幾場戰役血族死傷極為慘重,整支軍隊幾乎和對手同歸於盡,但是屹立在高地上的血月大旗始終不倒。

  什麼時候,血族也打過這樣的戰爭?

  千夜轉頭,望向夜瞳。他沒有先看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生怕就如鮮血長河一樣,又是一個隨時會醒來的夢。

  映入眼中,還是那張熟悉的面容,怎麼看怎麼喜歡。

  千夜伸手,想要撫摸,最後還是抱緊了她。他閉上雙眼,鼻中是熟悉的髮絲的味道。

  許久許久,還是她先開口,「你不打算下來嗎?」

  千夜猛地驚覺,自己還是被她抱在懷裡的。這一下,他不禁又羞又急,急忙掙扎著跳下,雙腿卻是一軟,差點摔倒。

  但是他的勉強掙扎並沒最終奏效,整個人晃了晃,依舊一頭向地上栽去。就在他額頭將要觸地時,千夜心念一動,忽有一道奇異力量自體內而生,將他身體拉起,扶正。

  站直之後,千夜自己都有些發懵,不明白那奇異力量來自何處。這道力量性質異常古怪,既非黎明,也非黑暗,更不是中間地帶的灰色。

  但他站直之後,那力量就消失無蹤,就像長久睡眠之後的一個幻覺。千夜低頭看看自己,雖然依舊是那具堪稱完美的身軀,但是沒穿衣服的感覺是那樣的尷尬。他下意識地伸手摀住下體,結果不出所料招來了夜瞳的輕笑。

  「還藏著掖著的。」她笑。

  千夜滿臉通紅,道:「那個,我的衣服呢?」

  「當然全都壞了,我已經給扔了。外面有新衣服。」

  「這裡是哪裡?」千夜注意到自己原本所躺著的,是個不大的石池,裡面大約僅能容下三、兩個人並排躺下。池中有半池清水,水質呈淡淡的青色,望過去就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這是青之君王的秘境,是他原本為自己下一階段沉睡準備的地方。這座青冥之池,就是只屬於青之君王的上古血池,裡面原本接近蘊滿血氣,不過為了你的甦醒,都用得差不多了。」

  千夜一怔,道:「那青之君王怎麼辦?」

  夜瞳道:「這是我欠他的,以後會想辦法慢慢還。你不用擔心。」

  千夜皺眉,這座看起來至少有近萬年歷史的青冥之池,積蘊一次力量不知道要多久,而且沉眠是關係到血族壽命的大事,價值無可估量,這豈是好還的?

  夜瞳道:「用都用了,大不了你和我一起還。」

  千夜雙眉展開,道:「好!」

  夜瞳忽然撲到他懷裡,將他緊緊抱住,輕道:「我以為……你回不來了。要不是青之君王,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已經回來了啊。」

  夜瞳在千夜背後抹了下臉,然後離開他的懷抱,說:「以後你不許再做那樣的傻事,我也會忘記以前那些事情。就這麼說定了。」

  千夜點頭。有過死而復生的經歷,最重要的還是她回到了身邊,千夜忽然又覺得生命是如此美好。

  兩人來到外間,衣架上已經備好了從內到外全套衣服。千夜換好衣服,歪頭看了看旁邊的鏡子,只見裡面出現了一個風度絕佳的年輕血族,每一個細節都符合血族最嚴苛的審美。與夜瞳正是珠聯玉映。

  不過青之君王的秘境,自然只會準備血族的衣物。千夜雖然稍覺不適那種禮服式細節的華美,不過也還能接受。他和夜瞳走出古殿,門外幾名侍立的血族侍者立刻單膝跪地,施以面對王者的最高禮節。

  這些血族侍女行的雖然是上古血族的古禮,但是禮節也作為鮮血長河傳承的一部分,因此千夜對此非常熟悉。看到這樣的禮節,還是對著自己,他不禁有些愕然,轉頭望向夜瞳。

  夜瞳道:「你在最終一役中,已經征服了所有血族。這是你應得的,接受。」

  千夜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也沒有多問,和夜瞳並肩走過長廊,來到外間。

  大門外,是一座花園。這裡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皆是天成,說不出的清幽雅緻。站在花園中,可以遙望遠方青峰,意境悠遠。

  花園中站著一人,正是青之君王。

  看到他,夜瞳神色略顯複雜,對千夜道:「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和青之君王有些話要說。」

  「好。」千夜點頭。

  花園是半開放式的,另一端面向斷崖,崖邊可見青山翠谷,雲起霧升。

  夜瞳和青之君王來到崖邊,並肩而立。

  「謝謝你。」

  青之君王淡然一笑,道:「有什麼好謝的?他恰好有那件寶物,我又恰好知道用法,這才有機會救他回來。按照人族的說法,這就叫緣份。」

  夜瞳嘆了口氣,道:「但是用了你的血池,未來十年,你恐怕都沒辦法沉睡了。」

  青之君王道:「我已經活得夠久了,多幾年少幾年有什麼分別?」

  「別說這樣的話。」

  他笑了笑,道:「我還是更喜歡當初的年代,雖然那個時候,妳一樣拒絕了我。」

  夜瞳一聲輕嘆,道:「那個時代的記憶,確實有好多已經不在了。」

  「不必介意,那時的妳和現在的妳,沒有什麼不同。而我也和以前一樣,沒有變過。既然我們都沒有改變,那麼在妳再次覺醒後,結果自然也還是一樣。」

  「可是,我欠你的實在太多了。」

  「那都是我願意給的,所以說不上是欠。」

  到了這裡,夜瞳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青之君王道:「好了,說點正事。妳現在願意承擔更多的責任了嗎?」

  「我……」

  「他現在已經是血族了,還有問題嗎?」

  夜瞳搖了搖頭,道:「可是我不想強迫他做什麼。」

  「好。」

  夜瞳隱約感覺到有些不對,問:「是有什麼事發生了嗎?」

  「事情一直都有,只是看如何應對。如果妳願意去看,自然會發現危機。」

  夜瞳微微皺眉,道:「什麼危機,明白告訴我。」

  青之君王忽然笑了笑,道:「好了,現在已經不用我說,妳馬上就能看到了。」

  遠方山谷中,突然升起一道煙火,高高飛上空中,然後炸開,幻化出一輪泣血圓月的圖案,刺眼而淒厲。

  「這是警訊!怎麼會有人知道你的秘境?」夜瞳微微變色。

  青之君王依舊淡定,道:「沒有什麼秘密能夠永遠保存,我這裡也不例外。妳帶著他走,我來擋他們一會。」

  夜瞳搖頭,「我不走,一起戰鬥。」

  青之君王道:「上古時代,我們都還年輕,也一起戰鬥過。到了如今這一個輪迴,卻是不必。這場戰鬥,至少不是現在的妳能夠參與的。他們既然敢來,那就是已經有了把握。妳留下來,只會是我的負累。」

  「敵人是誰?」

  「妳現在還沒有必要知道,而日後妳一定會知道的。」

  「為什麼不能現在告訴我?」

  「也許我猜得不對。而且,告訴妳也沒有用,或許會有妳我都意想不到的敵人出現。」

  這個時候,又一道煙火沖天而起,這次除了警訊外,總算勉強放出了一個附加信號,來者是外族!

  這一次距離幾乎就在谷外。那些應該是青之君王佈置在外面的崗哨,卻被清理得如此迅速輕易,夜瞳自己是瞭解血族的常用佈置的,不由吃了一驚……

  青之君王微笑道:「不必擔心,想想當年,就沒有多少人是我們的對手。現在也還是一樣。就算我打不過,跑掉還不容易嗎?這一池青血都用在千夜身上了,我死守這裡還有什麼意義?」

  夜瞳不放心地道:「究竟是哪族來攻擊你的秘境,這已是向我族公開挑釁。」

  這時,青之君王眼神一沉,若有所覺,低頭看了看夜瞳,道:「來的確實是外族的大君。」

  他的眼中翻滾起一道血氣,冥冥中,只有同族頂級強者才能感知到的訊息遠遠傳遞開去,在鮮血長河上激起一點波瀾,就像飛鳥掠過水面,極快地擴散到長河的其他方向。

  夜瞳與鮮血長河的聯繫,也感覺到了那點漣漪,知道青之君王發出了召喚。她稍稍放心之餘仍有些揪心,能讓青之君王也決定叫援軍的是怎樣的大敵?

  轉眼之間,遠方就傳來了兩個回應,一個是無光君王梅丹佐,另一個則是火之冠冕哈布斯。然而哈布斯的位置相當遙遠,還有些模糊不清,應該趕不及這一戰,但梅丹佐卻能在片刻後趕來。

  青之君王對夜瞳道:「妳還是得走。千夜現在毫無抵抗能力,而且我懷疑,他們就是衝著千夜而來。」

  夜瞳臉色微變,咬了咬牙,道:「好,你……千萬保重!」

  青之君王失笑,道:「放心,我可還想看看新世界呢。」

  大君戰場,非是等閒人可以接近,公爵方有自保可能,侯爵以下,想要在餘波中活命都是奢望。夜瞳此刻不過恢復到副公爵水準,雖然以她實力仍然可以參與到大君戰場中,但是千夜剛剛從血池甦醒,脆弱得有如初生嬰兒,只要風吹草動,就會性命不保。

  夜瞳猶豫了一下,向青之君王深深看了一眼,就向千夜奔去。她手裡忽然多了個東西,耳邊響起青之君王的聲音:「用這個,可以送你們一程。」

  夜瞳一看,手中是一塊青色水晶,剔透猶如海天,上面刻滿了細細密密的原力陣紋,裡面蘊藏的恐怖力量,甚至讓她髮絲都飄了起來。

  她心中忽有隱隱不安,卻又說不出為什麼。青之君王雖然已經快到生命盡頭,但在承繼始祖權柄之時,他就是族中有數的強者,同階罕有敵手。

  即使到了現在,也依舊深不可測。很快又會有無光君王梅丹佐趕到,兩位血族大君聯手,在至尊手下,應該也能逃走。

  眼下千夜才是真的危險,夜瞳以覺醒後的無雙敏銳,隱約感覺到青之君王沒有說錯,敵人的真正目標很有可能和千夜有關。

  「難道又是那些人族?!」夜瞳咬牙,啟動了手中水晶,旋即愕然!

  水晶中爆發出山崩海嘯般的恐怖力量,一道青色光環驟然出現,將花園中一切掃平。而千夜和夜瞳則被一層青色光芒包裹住,剎那間被彈上千米高空!

  空中又炸開一道青環,這一次是將千夜和夜瞳平移到數千米外,然後又是一道青環炸開,二人已在萬米之外。

  道道青環接連不斷,千夜和夜瞳被越送越遠,到後來青環一現,已是數萬米之遙。頃刻之間,兩人已消失在遠方天際,速度之快,比之虛空閃爍還要快出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到得後來,青環在空中開始有角度變化,路線曲曲彎彎,縱是有人想要追蹤,也會被半途甩開。

  轉眼之間,夜瞳和千夜已到了一處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的秘境,林間修有幾間木屋,簡而不陋,旁邊另有一間石殿,同樣於質樸中透著匠心。

  一到此地,青玉幻化出一團青光,拖著夜瞳和千夜緩緩而下,落在屋前空地上,青玉光芒一閃,就化為青煙,緩緩散去。

  青光散開,如同觸動了無形開關,木屋和石殿全都活了過來,屋內燈火點亮,格架上出現一排排的書籍,櫃中則裝滿了各式各樣的補給。

  院中水井裡開始湧動清泉,而石殿中央的石池旁,石柱上鑲嵌的獸頭噴吐青色血漿,注入到池中,直到堪堪將一人沒入,便即停止。

  而周圍景物也有微妙變化,一道無形屏障升起,將秘境封閉起來,不讓絲毫氣息外洩。屏障是如此柔和且自然,哪怕大君從正上方飛過,也不易覺察。

  一看到周圍環境,夜瞳的臉色就有些變了。而千夜也是沉默不語。

  此處秘境雖然不大,可是每處設施佈置都獨具匠心,光是那道可以隔絕大君感知的屏障,就絕對是大手筆。

  而且兩人都隱約感覺到世界規則的小小差異,當年在尋找安度亞寶藏時,他們都有過進入小世界的經驗,這個地方可能就是一個極為罕見的半位面型的小世界。

  石殿中青冥血池雖小,可那是青之君王為自己準備的恢復手段,豈是尋常?

  這處秘境,明顯就是青之君王在最後關頭的藏身避難之地。而那塊水晶,則無論多遠,無論何處,一旦啟動,都能將人送至此處。如此寶物,論價值早已超過尋常秘寶,直追名槍聖器。青之君王卻將它給了夜瞳和千夜,難道是預見到了什麼?

  夜瞳勉強振作,對千夜說:「這裡的血池還可以用一次,你就能徹底恢復了。」

  「等等,我感覺身體好像有些不對。」

  「先別管那麼多,恢復之後就好了。」夜瞳溫柔但堅決地將千夜按進了青冥血池裡。一沒入血池,千夜便感覺到一陣無法形容的疲倦湧了上來,再也抵擋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看著千夜安靜地躺在池底,夜瞳走出石殿,輕輕掩上殿門,坐在花園石椅上,怔怔出神。

  她的心,越來越是不安。

  當安和普瑞特蒂克聯袂走進大殿的時候,魔皇正站在一架精緻的世界儀前。

  與外面各族擁有的那些常見的金屬結構不同,所有構件都是岩石質感,但比起一般的石頭光澤更滑亮森冷,與新世界裡多臂生物的寶座材質頗為相像,只不過打磨程度要高得多。

  整座世界儀都是動態的,一塊塊微縮大陸和星體,按照世界規則緩緩移動,連接每個構件的黑線,仔細看去會發現似實還虛,是一道道極為凝練的,成分類似魔氣的物質。

  無論看過多少次,安和普瑞特蒂克依然被永夜世界深奧的美麗姿態所吸引。

  「你們來啦。」魔皇輕輕道。

  忽然安和普瑞特蒂克兩人眼前閃過一道白光,然後發現自己站在無盡的黑暗中,上下前後左右,暗色無邊。但是不像黑暗洗禮那樣,會讓人感到顫慄和畏懼,反而有極為舒暢愉悅的感覺,彷彿身體都輕盈起來。

  「我最後一次外出遊歷的目的地,是世界之巔的小行星帶。」

  這普普通通一句話,卻在安和普瑞特蒂克心中掀起狂瀾,他們已經說不出自己這一剎那的心情是激動、是驚訝還是崇拜。

  一直以來,越是世界頂層的大陸和星體,就越是各族涉足的禁區。每一位大君都有虛空探索的嚮往和經歷,就連人族那邊,也聽說曾有一任皇帝失蹤在探索巔峰的路上。

  而到目前為止,比較能確定的只有夜之女王莉莉絲到過那裡,這也是奠定她永夜第一強者地位的實證之一。

  魔皇道:「世界複雜深奧的姿態總是令人著迷,而在世界之巔,抬頭仰望穹頂,會看見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星空,美麗得完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我只差一步,就可以跨越出去,去親身擁抱那種美麗,無論下一刻是崩解還是毀滅,都是值得的。」

  「但是,那一刻我回頭看了看我們的世界。然後,看見了世界的真相。」

  這時,安和普瑞特蒂克周圍的無盡黑暗發生了變化,

  世界是黑暗的。

  但是純然的暗色在安和普瑞特蒂克的感覺中鮮活起來,充滿了生命力。天空中有兩輪黑太陽,從天而降的光芒沐浴著大地上的一切,是所有原生生物維持生命的源泉。

  原住民們收割著草木、岩石、水態的各種能量,能量進入他們的身體,使得他們愉悅,而他們的歡快讓周圍的黑暗元素更加活潑起來。

  整個世界生機勃勃。

  突然,在世界的某個地方,出現一個亮點,就像落在水中的漣漪,迅速擴大,扭曲著被波及的黑暗元素。終於漣漪中止了,有些地方恢復了正常,有些地方卻變得麻木泛白。

  又不知過了多久,白斑中央有一個生物掙扎著站起來。

  那個生物站起來之後,搖搖晃晃地向原野走去。他可能不知道方向,也沒有目的地,走出一條歪斜曲折的線。而在他走過的地方,一道灰白痕跡烙印在黑暗的大地上。

  過了很久,那個生物完全消失。

  再過了許久,一群原住民出現了,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那條與環境不同的灰白線是怎麼回事,有人跳了過去,有人像往常一樣收割能量。

  於是白痕猶如毒藥般迅速擴散開來,隨著原住民的足跡,攀附在他們的身體上,被帶去了更遠的範圍。

  隨著時間推移,最早接觸白痕的原住民發生了變化,他們不再是純然的黑暗,而他們走過的地方,有的被污染,有的沒有,他們長居的地方開始緩慢褪色。

  這個過程在世界的很多地方重複著。

  亮點掉落,白斑生物出現。

  原住民這時已經發現了問題,他們再不敢碰觸白痕,他們在延伸的痕跡後面奔跑呼喊。不過似乎外來生物和原住民都無法看見對方,所有一切努力都是徒勞。

  原住民開始清理那些痕跡,但是作用似乎有限。最糟糕的是,那些白痕如果放任不管,仍然會慢慢使得所處的區域褪色。

  直到有一天,整個世界彷彿亮了一點點,那點亮色在一般人的視野裡完全可以忽略。然而強者們卻知道,黑暗和黑暗是不同的,世界不再純粹。

  偶爾有原住民發現了這一點,他驚恐地面對著一片被污染得相當嚴重的區域,那裡正有一大塊一大塊白斑出現,不斷有明亮的氣息噴出,於是那一片的世界壁壘開始龜裂,規則變成了面目全非的樣子,猶如最混亂無序的巨獸。

  他徹底地慌亂了,叫著,跑著,最後飛了起來,但是明亮的能量擴展得太快了,一下子將他吞了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那團終於不再擴散的明亮能量裡吐出一個生物,與之前那個原住民外形一模一樣,但通體是一種琉璃般的透亮。他開始走動起來,行走方式與之前完全不同,說不出的怪異和扭曲。

  他似乎還記得自己部落的方向,一直向前,一直向前,最後走進一個村落。在他跨入院門的那一刻,整個村落轟然化為一團亮光。

  變化到此戛然而止,魔皇揮了揮手,無盡的黑暗世界恢復到了安和普瑞特蒂克剛進來時候的模樣。

  兩人已經是滿頭大汗,整個背心都浸濕了。他們的心臟在激烈跳動,回到了安靜的黑暗中之後,才開始緩緩平復。

  魔皇的聲音聽在他們耳中,彷彿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你們兩個都曾看到過不同的未來,相同的是,毀滅。」

  「而剛才你們所見就是世界的真相,孕育我們的黑暗本源一直在被污染。黑暗的規則在被扭曲,黑暗的子民被感染成了怪物。不知多少年以來,我們的先祖不懈地在努力,想要扭轉這樣的命運,然而我們仍然在失去,失去了對世界的認知,忘記了時空的傳承。」

  「在所有各族的傳說中,都有強者登臨世界之巔的記載。現在,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們,是的,這個世界之外,另有世界,並且強者可以離開,離開這個被污染被扭曲的世界。但是,我們的子民呢?」

  安突然道:「一千兩百年前,黎明戰爭……」他的語調裡帶著明顯顫音。

  「那是我們的世界在哭泣,黑暗本源被污染已經到了極限。」魔皇緩緩道:「元老們等待了幾千年,如今終於等到新世界的到來。黑暗本源在過去的萬年裡,已經無法自我修復,但是新世界裡有我們所需要的東西。」

  安和普瑞特蒂克徹底沉默了。

  他們雖然年輕,但已經是魔裔最高層的核心,對於許多宏大的計畫都知道一些,即使之前不是很瞭解背後的深意,但今天聽過魔皇這一番話,也就全都明白了。

  同時,他們兩個也很清楚魔皇為什麼特意叫他們過來,並且向他們展示世界的真相。

  「純粹而強大的力量值得尊敬。這一點上,我和你們沒有什麼不同。」魔皇道:「我從世界之巔回來的途中,路過花都俱摩羅天,遇到了林熙棠,他是一位值得給予最高敬意的敵人。」

  「其實,當時就有人對我說過,普瑞特蒂克已經將他列入黎明陣營最高危險等級的行列。」魔皇完美無瑕的臉上露出一個苦笑,「可是,你們看,我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魔皇的嘆息充滿了整個空間,彷彿來自無盡黑暗的彼岸,「當世界崩塌,我們可以去往另一個世界,但是,我們的族人呢?給予我們生命的本源呢?」

  安和普瑞特蒂克回過神來,已經雙雙站在了空無一人的大殿中。兩人互望一眼,走出殿門。

  陽光正好,可是誰又能聽見世界在哭泣?

  
x24685 發表於 2018-5-23 12:07
章一八三 密談

  帝都,宋子寧從療養所返回臨時居住的驛站,在房間裡吃過晚餐後,就在燈下翻閱文件。

  萬籟俱寂之時,忽然房門敲響,一人也不等宋子寧開口,逕自推門而入。

  他小心將門掩好,來到宋子寧桌前坐下,道:「宋帥讓我秘密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坐在宋子寧桌前的赫然是文淵公。這段時間他一直待在帝都,等候辦理軍功抵罪的手續。

  宋子寧道:「陳公前段時間很是立了些功勞啊。」

  陳同齊道:「那都是千夜大人身先士卒,我等不過是跟在大人身後撿點殘羹冷飯而已。算不上什麼了不起的功勞。」

  宋子寧點了點頭,道:「陳公原本犯的,是抄家誅族的重罪。這次在黑日山谷出生入死,立下不少功勞,原本想要抹除罪名,已經差不多夠了。」

  文淵公一驚,道:「怎麼,還會有變數不成?」

  宋子寧道:「變數當然是有的,只看你怎麼做而已。不知文淵公對千夜大人怎麼看。」

  陳同齊道:「千夜大人實是世間奇才,又至情至性。您和君度元帥重傷之後,全靠著大人到來,帝國才能連戰連捷。我雖也是神將,可實是不如千夜大人,恐怕非是他三招之敵。」

  頓了一頓,陳同齊感慨道:「說實在的,千夜大人幾是以一已之力殺穿黑暗種族無數防線,直插中央地域。以兩千餘眾就逼得百倍之敵不敢踏出要塞一步。如此不世武功,為何要抹去?這樣做,豈不是寒了黑日山谷三千死士的心?」

  宋子寧敲了敲桌子,道:「陳公,恕我直言,您現在罪名可還沒完全洗脫,再這樣亂說話,恐怕會有大麻煩。」

  陳同齊哂道:「我的麻煩還不夠多嗎?還怕再多來一些?再者說,若是因為怕麻煩,就連千夜大人的功績都不敢說,那我等武人的精神何在?」

  宋子寧不答反問:「當日千夜曾送劉成雲回國,並要削去他的軍功。而此後你和鳴海公等人回來時,卻有他親筆手令分了不少他自己的軍功給你們。這是為何?」

  「宋帥是要審我嗎?」

  「這個問題,現在倒確實與你前程有關。還望如實相告。」

  陳同齊思忖片刻,方道:「千夜大人當時徵選敢死之士,劉成雲卻率先退縮,此前他也有多次不遵軍令行為,自當嚴懲。我與鳴海公都隨大人打到最後,不曾有分毫畏縮怯懦。大人要賞軍功,我等不敢不接。大人要我等回歸,我等也不敢不回。若是留下,多半會成大人牽累。」

  宋子寧點了點頭,道:「這就是你獲罪之由。」

  陳同齊卻是不解,道:「不知在下罪從何來?」

  宋子寧將一份文書放到陳同齊面前。陳同齊打開一看,當即一聲驚呼:「勾結異族,謊報軍功?!」

  他大怒,啪的一聲將文件拍在桌上,喝道:「誰是異族?本公勾結誰了?」

  周圍景物忽然微微變化,宋子寧已是布下領域,隔絕了內外聯絡。等萬無一失,他方道:「異族就是……千夜。」

  陳同齊一怔,臉色數變,旋即拍案而起,指著宋子寧道:「豈有此理!千夜大人為帝國立下不世功勛,現下大人身故,你們竟如此待他!你,你們可還有半點良心?!沒有大人,黑日山谷哪還有你們的立足之地!」

  宋子寧神色平靜,道:「這封文書,出自劉成雲之手,並且已經被駁回了。」

  陳同齊臉色漸漸陰沉,冷道:「劉老兒這是活得不耐煩了。本來托大人之福,他還能有幾年苟活,現在本公不介意親手送他上路!」

  「這又何必?」

  「這等小人,毀我也就罷了,還要詆毀大人!容他多活一日,都是對大人不公。」

  宋子寧緩道:「文淵公,你雖有此等決心,但行事也當注意方略。若非你當年衝動,也不致獲罪至此。據我所知,當年長生王核心圖謀,你都未有參與。」

  文淵公臉色一變再變,最後長嘆一口氣,道:「我這些年,就壞在一個臭脾氣上。長生王當年對我有知遇之恩,我怎能負他?當時無論怎樣逼誘,我就是不肯說半句話,結果就成了今日這番模樣。」

  宋子寧收回文卷,道:「這件事幕後另有推手,劉成雲只不過適得其會,被推上前台當了槍使而已。但是你之前那個案子,現下罪名只能是減輕一些,想要完全脫罪,卻是難了。」

  文淵公道:「宋帥想必已有腹案,可否指點一二?」

  宋子寧緩道:「我的建議是,把罪名完全認下來。」

  文淵公一驚,道:「這……我的家人怎麼辦?」謀反這罪名可不是好認的。

  「你家人其實不多,核心嫡系族人不過百餘口。罪名雖然不變,但是新世界的那些軍功已足以修改刑罰。勞役充軍就不必了,改成流放發配,而你,則繼續在軍中戴罪立功。」

  「流放?流放至何處?」

  「中立之地。」

  文淵公就有些明白了,凝思片刻,方道:「如此,就全仗宋帥照拂了。」

  他也想清楚了,中立之地其實還是宋子寧的地盤。家人到了那裡,雖然不會吃什麼苦,但也形同押在了宋子寧手裡。宋子寧如此做,自是要有把柄在手,才能放心讓他去做些事情。

  果然,宋子寧道:「你對黑日山谷十分熟悉,本帥稍後自會調你前去上任。然後,對你另有安排,到時你就知曉了。」

  「自當從命。」文淵公拱手施禮,然後離去。

  宋子寧拿出一張紙,紙上寫著數個名字,文淵公陳同齊也在其上。現在名單上幾乎所有人都有了標記,就只剩下最後兩個。

  他看了看,將姬天晴的名字划去,自語道:「這件事就由老王爺去說吧,他想告訴你什麼,那就是什麼吧。」

  他將名單點燃,燒成灰燼,便合衣就寢。剛剛躺下,宋子寧雙眼就睜開,脖子上已經多了一道水藍劍鋒。

  宋子寧並不驚慌,道:「我還在想什麼時候去找你,沒想到你倒是先來了。」

  李狂瀾一臉冰冷,「本來我應該一劍先斬了你的狗頭,不過還有些事情沒弄明白,暫時先饒你一命。一會我問你答,若有讓我不滿意的地方,你也就別想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宋子寧將劍鋒推遠了點,翻身坐起,道:「你問吧。」

  「千夜……已經走了?」

  宋子寧凝思,緩道:「沒有人親眼看到,不過當時帝國有天王在場。按他們的說法,千夜應該是走了。」

  「我不要聽應該,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

  宋子寧道:「這件事,你不是更應該問娘娘嗎?」

  李狂瀾的手輕輕一顫,說:「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為我好,為我的孩子好。我一點都不知道!聽說你回來了,就只有來找你。」

  宋子寧嘆了口氣,道:「我知道的其實也不多,不見得比你更多。只不過,千夜剛走,就有人想打他基業主意了。」

  李狂瀾眼中寒光乍現,道:「是誰?」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我先處理,等到需要幫助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

  「好,我相信你。」

  她一向雷厲風行,見從宋子寧這裡問不出什麼,就轉身離開。

  宋子寧這時卻已睡不著了,站在窗前,望著空中一輪皎月,怔怔出神。

  一個清幽的聲音忽然在他身後響起,「剛才你沒有亂說話,還不錯。」

  宋子寧回頭,苦笑,道:「娘娘,這裡可是帝都。你大半夜的跑出來,有些不太好吧。」

  出現在他身後的,赫然是李后。她換了一身便裝,卻依舊不掩那傾國傾城的清麗。

  她道:「現在這帝都,只要避開那兩三個老傢伙,哪裡是我去不得的?」

  宋子寧恭敬道:「恭喜娘娘天機術大成!」

  李后嘆道:「出了這麼多的事,我的天機術要是再沒有點突破,也不用坐在后位上了。這幾天你謀劃了不少事情,我都看在眼裡。只是也別鬧得太厲害了,否則的話,我也不好幫你。」

  宋子寧道:「我居然一無所覺,看來天機術一道上,我還是遠不如您。」

  對於宋子寧這番自謙,李后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只微笑道:「三千飄葉,三千大道。你所修的不在我李家所學之下,將來超過我也非難事。只是你既然選了這條路,帝國的大衍天機訣這一代可就沒有傳人了。」

  宋子寧道:「大衍天機訣實乃神術,帝國歷史上也修者了了,想來只有林帥那樣絕世天才方能修到極致。我資質還差了一層,修煉此術,難至絕頂。」

  李后嘆道:「你資質不在林太宰之下。但你既然不想走這條路,那誰也無法強迫你。」

  「也許將來某一天,我想通了,也有可能。」

  「希望如此。」

  宋子寧道:「娘娘深夜來見,想是有要事的,不知有何吩咐,我能辦到的,必不會推辭。」

  李后道:「事情自然是有的,也由不得你推辭。我們李家有個孩子,天賦異秉,我這些日子思前想後,覺得還是給他找個老師好些。我們李家所學,畢竟格局還是侷限了點。這個位置,你可願意?」

  宋子寧一怔,道:「難道,是那個孩子?」

  李后卻是很直接,「就是千夜和狂瀾的孩子。」

  宋子寧一臉凝重,道:「無論千夜還是狂瀾,武道天資都是絕頂。這個孩子想必在這方面天資絕佳,為何會找我?」

  「你的武道也不差。」李后瞪了宋子寧一眼,又道:「姬家那個孩子,想必出世就會開始奠定根基,將來一心武道。在這方面,我們多半比不過老王爺。但是,我更希望他將來能夠活得聰明從容些,不要像他父親那樣,一生竟幹些傻事。」

  宋子寧深深一禮,道:「娘娘既然將此重任交給我,子寧必全力以赴,不負所托!」

  「黑日山谷那邊,還有凶險。你此去千萬小心,一定要活著回來。我可不想剛找到一個合格的老師,就變成了死人。」

  宋子寧正色道:「娘娘放心,若我不想死,能置我於死地的,還真是不多。」

  李后嘆道 :「你滑勝狐狸,能坑你的人確實不多。千夜要是能有你一半狡猾,也就好了。好了,話已說完,我該回去了。」

  宋子寧叫住了她,道:「娘娘,千夜他……真的死了嗎?」

  李后臉色忽然泛起一陣蒼白,氣息猛地弱了一截,嘴角也滲出一縷鮮血,嘆道:「我也試過想證實此事,然後就是這個結果了。」

  宋子寧苦笑,道:「我本覺得自己沒有低估夜瞳,卻沒想到她厲害到了這種地步。她的前生,究竟是誰?」

  「她的存在,肯定是在帝國之前。那個時代資料很少,我們也無從追查。」

  帝國未創的時代,黑暗種族似乎處於一個奇異的緩慢發展狀態。整個社會千百年也難得有明顯變化,史料記載殘缺不全,關於真正大人物的事蹟,更像是神話傳說而非正史。

  直到太祖崛起,開創帝國,正式形成永夜和黎明兩大陣營的對峙局面。人族許多新興技術應用於戰場,又以戰爭為媒介流入永夜,忽然間各族就一起發生劇變,無數新技術就此湧現,社會形態也相應受到影響。

  血族新黨和始祖派的分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狼人內部則以群峰之巔的建立為標誌,與先祖派形成對壘。魔裔的大巫師漸漸絕跡戰場。蛛魔倒是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總體而言,千年來,在陣營之間,即使國戰規模的戰爭烈度,都比以往要小很多,也幾乎不再發生一次戰爭過後,數個行省的區域沒有任何生命能夠生存的情況。

  所以帝國的歷史書上,將成立以前的時代,統稱黑暗時代,倒並非抹黑,而是確實如此。永夜陣營的歷史猶如被一幅巨大的黑幕所遮蔽。

  從帝國的角度看黑暗種族的歷史,一直有種怪異感覺。那些長生種們不知道是否生命太過漫長,以至於記憶出錯,凡是沒有書面記載,只是口口相傳的那部分看上去總是有點問題。

  最嚴重的就是血族,居然忘記了一整個氏族和二代始祖的更替。如此一來,夜瞳覺醒的如果是黑暗時代的某位大人物,那還真是無從考證。

  李后離開,宋子寧也無心睡眠,開始翻閱戰報文件,直到天明。

  次日一早,就有專人來接,送宋子寧前往浮空艇起降場,返回黑日山谷。在車上,旁邊副官悄悄遞過來一個信封。宋子寧接過一看,見信封一角有個定玄王的標記,就心中有數。

  他拆開信封,將信件內容瀏覽一遍,便用手一握,連信紙帶信封同時灰飛湮滅。副官默默看著,沒有作聲。

  片刻後,浮空艦騰空而起,飛向遠方。宋子寧坐在窗前,看著飛逝的景物,微露冷笑,「還真敢派人,很好,非常好!真當這世上全是魏野豬那樣的蠢貨!」

  帝都一角,「將軍坊」,一眾外表一模一樣的小樓,如同軍營般整齊排列。

  這地方是軍管區域,沒有閒人,有權入住的將軍們又全都奔赴新世界或是各個大陸的戰備區,偌大街區連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一輛標準型號的軍用越野車在其中一幢小樓前停下,車上只有司機和乘客。乘客穿著一身帝都衛戍軍團的制服,外面披了件野戰用的連帽斗篷。

  乘客下車,熟門熟路地推開院門,走進小樓,就像原本是這裡的住戶。

  二樓的房間和軍營宿舍相差無幾,分佈在走廊兩邊,每間都一樣大小,幾乎沒有什麼陳設。

  乘客走進其中一間,脫下連帽斗篷,竟是大秦的皇帝陛下。而房間裡另有一人,長袍廣袖,正在煮茶,卻是青陽王張伯謙。

  這棟小樓還是張伯謙在國柱上將期間分配到的宿舍,後來拜帥之時,他已是丹國公,在帝都自有府邸,就沒有調換軍區裡的居所,保留至今。

  皓帝毫不拘禮,逕自在張伯謙面前坐下。後者並不說話,專心煮茶,然後倒了一杯推到皓帝面前。

  「張王傷勢如何?」

  「無妨。」說著,張伯謙手中彈出一團灰色能量,擲到皓帝手中。

  皓帝接過看了看,釋出一縷青黑色原力,將那團灰色能量包裹起來,細細體會,片刻後方道:「新世界的規則,確實奇特。」

  這時灰色能量團縮水了一半,卻給人以更加凝實的感覺。皓帝將能量團收起來,又道:「張王此行可有收穫?」

  張伯謙道:「又是血族。」

  「不出所料。」皓帝把之前方青空的報告內容簡單說了,又將天機院那邊的情況也一併提了提。

  張伯謙聽著,皺了皺眉道:「魔皇?」

  黑暗聖山的蹤跡在永夜世界中都很難捕捉,新世界裡規則異化,環境複雜,隔了一段時間就幾乎覺察不到了。

  不過張伯謙很快將此事拋開,問道:「要全面戰備了嗎?」

  皓帝道:「是,另外還有天王調防。我想和張王換一換防位。」

  「理由?」

  「老師的『青鳥』在我這裡,機動性毫無問題。朕已召臨江王叔入帝都,『王者領域』將交給他來操控。」

  張伯謙眉色一動,深深看了皓帝一眼,道:「還有呢?」

  「當年太祖起事於洛水,曾言道:黎明之路,我姬氏為前驅。」

  張伯謙默然片刻,沉聲道:「已是終焉之刻了嗎。」

  他突然眉宇間帶出些許嘲意,「你還真是林熙棠教出來的好學生,都喜歡找死。」

  皓帝道:「千年前的戰例記錄裡,出現過半位面武器,如今僅憑想像都已經無法理解。如果我有幸得見,那也是很值得的了。所以,張王請為帝國守都。」

  張伯謙鳳目微眯,注視了皓帝一會兒,道:「好,我同意換防。」他抽出兩份被折了數下的公文,道:「軍部送來的這兩件,又是怎麼回事?」

  皓帝接過,展開看了看,並不意外。

  張伯謙道:「西陸那個謠言,就算要有林熙棠的消息,也不該先從那邊傳起吧?而且這傳話速度真不慢,從幽南行省到帝都只兩天,叛軍若有如此效率,早就不止兩省之地。」

  「趙閥如今一門四公一帥,就又對儲位起了心思罷了。」

  「這關林熙棠什麼事?他什麼時候插手過儲位?!」

  皓帝淡淡道:「當年未央宮立儲風波,老師避出天啟,自請去西陸平叛,又擴建戰區於斯。趙閥就認為老師此舉是為了壓制他們。後來朕言明十年內不立儲,此事又被算在老師頭上。」

  張伯謙眉目陰沉,冷冷道:「我警告過他好幾次,不要管這種閒事!」他突然抬頭,目光凌厲地盯著皓帝道:「當年紅蠍那次事故,究竟怎麼回事,為何事後他有整整半年不肯入帝都見你。」

  皓帝依舊神色淡然,道:「那孩子的身份在黃泉裡就已暴露,就有人認為老師收養他,是要打擊門閥插手儲位。所以來一場事故,來一場現場還能找到與血族大公爵勾結明證的事故,就能給老師羅織重罪。」

  「北府軍團掌管文書的少將是宗室子,他用老師的軍令和印鑑向紅蠍軍團發了行動指令。老師是在我這裡看見軍部備案副本的時候,才知道此事。那個時候已到任務執行時間,又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怎能讓他就這麼去現場?就把他扣在了未央宮裡,五天後才放他離開。」

  說到這裡,後面的事情張伯謙已經知道,「是你抹掉了所有公開記錄。」

  皓帝道:「不錯,此事一旦放到檯面上來,除非永夜那邊有人反水作證,否則所有證據都準備好了。我也很佩服趙家和李家,兩邊都有女兒在宮裡,卻難得在陷害老師的事上志同道合。幸好,他們終究相互之間心懷鬼胎,不乏各自為政之舉,否則有祖王盯著,恐怕我壓不下此事。」

  「我把那少將不問、不審、直接處決。又召紅蠍軍團長明說了此事,收掉所有文字檔案,全員封口,他本人也在三個月後調防。軍部的備案副本自然不會還給他們,流轉過程裡的一些記錄就成了孤證,無關緊要。只是軍部中派別林立,流言是壓不住的,不久之後,就有帝黨意圖削藩的傳言甚囂塵上。」

  皓帝想了想,露出一絲溫柔神色,「老師可能一直有些疑心我吧?」

  張伯謙當時正在衝擊天王至境,除了自己的戰區外,很少管其它事情,此刻才知道,林熙棠離開帝都常駐戰區的那段時間裡施政維艱,究其根本竟然還是因為儲位。

  難怪有的傳言還將他拉出來,作為門閥旗幟,與林熙棠對立。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皺了皺眉道:「你這次召臨江王監國,但是沒有立儲?」張伯謙是門閥子弟,出生即封世子,對這類事情嫌煩懶理,卻絕不陌生,立刻想到數種可能後果。

  皓帝緩緩道:「所謂帝室也不過是世家推舉的共主,說到底還是世家自治,那麼就讓世家自治,這樣不好嗎?」

  張伯謙這次沉默了很久,方道:「你應該知道,我和林熙棠在政治一道上一直有很大分歧。」

  皓帝點點頭,靜候下文。

  張伯謙道:「但是我想說,如果他還在,是不會這麼做的。」

  皓帝沒有說話。

  張伯謙搖頭道:「罷了,這是陛下的家務事,你和臨江王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皓帝道:「臨江王叔兩天後到帝都,我當然要和他交代清楚。」

  張伯謙從皓帝手中抽出其中一紙公文,拿筆在上面刷刷寫了一行字,又遞還皓帝,站起身來,道:「陛下自便,我先告辭。」

  不等皓帝起身,張伯謙的身影就消失了。

  皓帝又在原地坐了一會兒,喝了一口快涼的茶,這才展開公文看了看。在軍部關於天勳之殿新刻的請示事項下,赫然寫著:不想放在門閥名下,就寫入世家之列。

  皓帝不由莞爾,將公文收起,披上連帽斗篷,如來時一般悄然離開。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8-5-28 14:39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5-24 12:27
章一八四 青之鋒銳

  夜瞳和千夜橫渡虛空的短短時間裡,青之君王的古堡就已化為烏有,連帶著古堡修建的山峰都被削平。

  殘骸上,處處都瀰漫著絲絲縷縷的黑霧,透著難以形容的腐朽破敗氣息,但是空中又飄浮著點點光芒,熾烈如火,竟是最純正的黎明原力。

  青之君王單手前伸,撐起一個青色光罩,將自己護在其中。在他周圍,有數十個全身都裹在黑袍內的神秘強者,不斷傾瀉著彈雨,轟擊光幕。每隔一段時間,從其中一個黑袍人手中,就會射出一縷黑氣,飄飄蕩蕩,落在青之君王的護盾上。

  這縷黑氣看似不起眼,一旦落下,青之君王的護盾都會劇烈波動,顯然威力極大。

  在周圍群強瘋狂攻擊下,青之君王守得也頗為吃力。中央那黑袍強者更是氣勢深如淵海,比青之君王竟似還要強上幾分。縷縷黑氣就從他雙手間射出,每出一縷,他身體就會微微震動,顯然負擔也是極大。

  黑氣落下,道道凝聚不散,粘附在青之君王的護盾上,不斷消蝕,許久之後,才會耗盡能量消散。若是從原力交換比率,一縷黑氣往往要消耗掉雙份的青氣,才會消失。

  青氣可是青之君王倚之成就大君的本源血氣,豈是尋常。而黑氣的品階,或至少是傷害力還要遠遠超過青氣,實是讓人驚詫。

  此刻居中的黑袍強者身形一動,似欲移動,然而青之君王也隨之而動,攔在他面前,正好堵在他離開戰場追蹤青環去處的方向。

  那黑袍強者見目的被識破,緩緩摘下罩帽,露出一張眉目銳利如鷹的魔裔老者,正是梅斯菲爾德的現任家主帕洛奇亞。他盯著青之君王,道:「你真要攔我?這又是何苦?」

  青之君王道:「我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不過卻沒有想到你們這麼快就動手了。不能再多等幾十年嗎?那個時候,說不定我已經回歸鮮血長河,就不用有這麼多煩惱了。」

  帕洛奇亞道:「本來再等百年也不是問題,可是誰都沒想到新世界恰好在此時開啟,自然不能放過。話說,你真要死保夜瞳嗎?你和她的情誼,都是上古時代的事了。現在,重新覺醒後的她明顯沒有將你放在心上,她的心裡,只有千夜。」

  青之君王笑得雲淡風輕,「你們魔裔都是一群冷血的傢伙,從來不懂得什麼是牽掛,跟你們說了也沒有用。」

  帕洛奇亞道:「我確實不懂這些沒用的東西。什麼感情,愛,那只會讓人軟弱,你們受到太多影響了,除了會做些蠢事之外,看不出任何用途。比如說你,現在就是在做非常蠢的事。我們要的是千夜,一個竟敢逾稱黑暗之子的混血,你還要護著?如果你讓路,那麼我可以保證,絕不會傷及夜瞳的性命。」

  青之君王嘆了口氣,道:「所以說,你們根本不懂。我不會讓路的,動手吧。」

  帕洛奇亞緩道:「當年你縱橫天下的時候,我還沒有降生。可是現在,我有深黯祝福在手,你卻已到生命盡頭。這場戰鬥的結果,不言而喻。」

  青之君王道:「梅斯菲爾德在你帶領下,能夠到今天的地步,確實不是僥倖。只是你有一句話說得不太對,即使你有深黯祝福,也未見得能夠擊敗我。永燃之焰在哪裡,既然來了,就別躲著藏著了,出來吧。」

  虛空之中,徐徐浮現一團蒼白火焰,火焰中隱隱現出人形輪廓,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又隱沒在火焰中。

  面對兩位魔裔大君,青之君王亦是毫無懼意,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永燃之焰卻往後退了百米,示意暫時不會插手。這是讓手持深黯祝福的梅斯菲爾德之主帕洛奇亞獨對青之君王的意思。

  帕洛奇亞卻也樂見如此,道:「此戰之後,深黯祝福或許就要換個保管人了。」

  永燃之焰的烈火起了一陣波動,道:「若能如此,最好不過。」

  青之君王很是耐心,等待著兩位魔裔大君聊完。其實陸塊表面並不適合大君級戰鬥,更不適合圍攻,大君領域一出,人多的那一方自己就要先相互之間拉開距離,而一開打整片地形都會崩掉。

  是以,出動兩位大君,卻沒有選擇外虛空戰場,而是跑進山谷秘境來,青之君王就意識到,他們的第一目標應該不是截殺他,而是衝著千夜和夜瞳來的。

  帕洛奇亞向遠方天際看了一眼,見本就是極淡的青環正在徐徐消失,再也不願等待,喝道:「今日就讓你見識一下深黯祝福的真正形態!」

  深黯祝福在他雙手之間,幻化成一團黑光,不斷噴吐出絲絲縷縷的黑氣,射向青之君王。

  青之君王依舊穩守不攻,道:「你們這樣,就不怕女王陛下追究嗎?魔皇再強,也還沒到女王的成就。」

  帕洛奇亞攻勢不減,「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少了一位大君,血族還怎麼和我們抗衡?」

  青之君王微微一笑,道:「想把我留下?你們還真是自信!」

  一直穩守不攻的青之君王忽然動了,右手在空中勾勒出一個菱形,向前一推,指尖青光化為多片青色菱形鏡面,在深黯祝福射來的黑氣前一擋,所有黑氣全部沒入鏡面,轉眼間又從鏡面中射出,不過方向相反,全都對準了帕洛奇亞。

  帕洛奇亞大驚,瞬間向高空衝去。然而青之君王動作更快,足踏一片青光,閃爍間到了帕洛奇亞上方,揮手勾勒出一大片青色鏡面,擋在帕洛奇亞前方。

  帕洛奇亞措不及防,一頭撞在鏡面上,竟被彈回!

  無論穿過、撞碎,甚至穿入到虛空之中,都在帕洛奇亞意料之中,卻怎麼都沒想到竟會被薄薄一片青光給彈回來。

  他全速閃移,卻被硬彈回來,縱使是大君體質,也有些承受不住,好一陣頭暈眼花。

  這一下可謂顏面盡失,帕洛奇亞勃然大怒,一聲斷喝,方圓萬米之內頓時風起雲動,,無數濃雲憑空生成,雲間更是躍動著各色閃電,宛若未世降臨。原本圍攻青之君王的一眾黑袍強者如遇天災,紛紛飛向遠方,躲開了雷雲範圍。

  帕洛奇亞動了真怒,全力調動天地原力,身周之地對於實力稍弱點的強者來說,全是死域。剛剛青之君王只守不攻,那還有他們發揮餘地,現下兩位大君顯然要動真格的了,就再沒了他們插手之處。

  帕洛奇亞雙手高舉,一團魔氣射入空中雷雲,轉眼間化為無數暗色魔雷,滾滾而下。萬米之內,瞬間化為魔雷狂獄。

  面對道道劈來的魔雷,青之君王竟是一手負在身手,右手劍指在頭頂一劃,頃刻間出現一方青光,將魔雷悉數擋下。青之君王隨即劍指連劃,每劃一筆,身周就會浮現一方青色光幕。他曲指一指,數米見方的巨大光幕就向帕洛奇亞斬去!

  帕洛奇亞雙手虛抱,數縷黑氣射出,化為劍斧,斬向青光。

  然而青光無聲無息掠過,將劍斧一分為二,沒有絲毫停留,直切帕洛奇亞咽喉。

  帕洛奇亞微微側身,讓過青光。青光邊緣貼身掠過,瞬間消失在遠方。

  帕洛奇亞轉頭,注視著自己的手臂。外臂處,袍甲突然裂開,斷口無比整齊。在露出的肌膚上,也緩緩綻開一條細細血線。

  青色光幕無比鋒利,幾是無物不切。

  帕洛奇亞面色凝重,沉聲道:「你對空間的理解,竟已到了這種程度!」

  青之君王淡道:「一點當年的小手段而已,這麼多年了,也沒進步過。」

  他劍指一轉,空中一片片青幕忽然旋轉起來,旋即沿著不同軌跡,飛斬帕洛奇亞。

  帕洛奇亞畢竟也是大君,大喝一聲,空中魔雷化為道道劍鋒,交錯斬落,這一次以鋒銳對鋒銳,終於有了效果,無數魔劍斬擊下,青色光幕終被一一擊碎。

  然而青之君王右手忽然一揮,一片青光如電,剎那間出現在帕洛奇亞面前!即使以大君的標準,這道青光也快得不可思議。

  帕洛奇亞大驚,竭力橫移,總算避開了青光切割,但那片青光已切開他的罩帽,在他臉頰上留下一道血痕。

  哪怕魔裔從來不以身體強悍見長,可是能被傷到,就已是大事。帕洛奇亞再看向青光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凝重中甚至有一絲畏懼。

  青光之鋒銳,直是無物不切,他萬沒想到平素一直溫文爾雅,甚至顯得有些軟弱的青之君王,真若出手,威力竟是如此恐怖。

  青之君王右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圈,向前一揮,數片青光就向帕洛奇亞斬去。這一次青光同是快得無以復加,魔劍根本攔無可攔。帕洛奇亞一聲咆哮,以深默祝福射出數縷黑氣,纏繞青光,同時自已全力閃避。

  深黯祝福威力巨大,但是在帕洛奇亞手中形態卻不以速度見長,一連數槍只攔下半數青光,還有三片追斬而至。

  帕洛奇亞全速後退,終於避開了青光斬擊。然而青之君王足踏一片濛濛光華,身形不動,速度甚至比帕洛奇亞還要快,緊追而至,揮手之間,片片青光不斷追斬。

  轉眼之間,帕洛奇亞就無比狼狽,漫天肆虐的魔雷此刻毫無用處,對比之下,反倒成了笑柄。

  青之君王就是頭頂一片青光,足下一片青光,然後趨退若神,揮手之間,就是足以滅殺公爵、重創大君的大威力。

  永燃之焰終於看不下去,不等帕洛奇亞求援,火焰閃爍,已然消失。在青之君王身後,突然燃起一片蒼白火焰,永燃之焰向火焰中衝出,直撲青之君王后心!

  大君一動,非同小可,永燃之焰幾乎剛出蒼白火焰,就已加至極速!

  然而,他眼前突然出現一片青光。永燃之焰猝不及防,一頭撞了上去。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8-5-25 10:01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5-25 12:22
章一八五 別無選擇

  天地間驟起一聲悶響,青光被撞得粉碎。永燃之焰這是全速撞擊,不像帕洛奇亞那樣只是臨時起意閃避,終於把青光屏障撞碎。

  可是場面好看了,永燃之焰身上火焰七零八落,連本來面目都快要露出來了,顯然這一撞之力幾乎全都吃在自己身上,還不如像帕洛奇亞被彈回來得好過些。

  永燃之焰這麼出手已算是偷襲,心中本來頗有些彆扭,可萬萬沒想到青之君王竟能料敵機先,直接在身後布下一面屏障。唯一幸運的是他因為那點彆扭,提速只是想要加入戰場,否則被傷的怕不僅僅是這點反作用力了。

  前方,青之君王追殺帕洛奇亞的節奏絲毫不見放緩,片片青光挾無邊威勢,飛斬對手。

  帕洛奇亞叫苦不已,這片片青光,實是青之君王血氣凝聚到極致的表現,已由虛轉實,威力無窮。如此攻擊,必不持久,只要慢慢耗下去就可以了。可問題就在於,魔裔偏偏就耗不起。

  永燃之焰好不容易恢復過來,還不等他繼續追去,青之君王居然主動對他出手。只見青之君王五指收攏,空中一片青色光幕忽然碎成無數菱形薄片,化成青色龍卷,直接向永燃之焰壓下!

  在無數青色薄片的切割下,永燃之焰的蒼白火焰直接被切得七零八落,而且朵朵火焰之間再無聯繫,在空中變成游離火團,漸漸熄滅。

  強如永燃之焰,一時之間也無瑕他顧。他終於動怒,喝道:「把深黯祝福交回來!在你手中根本發揮不出威力!」

  帕洛奇亞一邊竭力閃避,一邊道:「魔皇陛下親口說的,此戰深黯祝福由我保管。想要的話,等此戰結束,你自己去和陛下說吧。」

  帕洛奇亞不肯交出深黯祝福,因為只有這把名槍射出的縷縷黑氣,才能抵擋青之君王的切割。

  青之君王的青色血氣,實在是太克制魔裔的魔氣了,無論帕洛奇亞的侵蝕之力,還是永焰之焰的蒼白之焰,在青幕之下都只能被切割開來。

  只有深黯祝福打出的魔氣威力是在青光之上,可是它射速有限,哪如青之君王信手揮灑來得寫意從容。

  眼見帕洛奇亞越來越狼狽,永燃之焰雖是心中暗恨,卻也不得不出手相助。

  其實,對上青之君王和對上人族天王張伯謙的情況差不多,他們都有一個極為克制對手的特殊能力。如果讓他們一直掌握著戰場主動權,另一方就算比他們強都會打得很難看。

  最好的辦法還是以傷換傷,來壓縮對方優勢空間,當最後戰鬥必須用力量總量來對決的時候,他們也就會敗了。

  永燃之焰和張伯謙交手過多次,最清楚這個道理,可問題是,帕洛奇亞本身就比青之君王稍弱,顯然不是執行這種方案的人選。

  永燃之焰好不容易把周圍飛舞的菱形薄片掃空,一聲長嘯,瞬間增到極速,向青之君王撲去。然而他剛剛啟動,面前就又出現一片青色光幕!

  在咒罵聲中,永燃之焰這次不退反進,合身撞了上去。

  青幕破碎,化為無數薄片風暴,將永燃之焰圍在其內,又是一陣迅猛切割。

  片刻之後,永燃之焰方將青焰薄片掃清,這一次卻是謹慎了許多,先觀望一番,見周圍空間再無異動,才向青之君王逼近。

  永燃之焰這一觀望不要緊,帕洛奇亞氣不打一處來,喝道:「再拖下去,大事生變,你也休想脫得了干係。我曾與指極戰過一場,舊傷未復,你可沒什麼藉口。」

  以魔裔素來高傲的性格,帕洛奇亞肯說自己有傷在身,實已是大失面子。但此刻青之君王盯著他狠打,片片青光切得他苦不堪言,才不得不在永燃之焰面前示弱。

  永燃之焰依舊不疾不徐的接近,道:「你那些存貨不用,還打算留到什麼時候?」

  帕洛奇亞一臉肉痛,咬牙道:「射!」

  在戰圈外的數名公爵和副公爵同時衝入戰圈,紛紛集火。從他們槍中射出的,竟都是帶有濃烈黎明氣息的原力彈。

  哪怕是青之君王,也不能無視,布下數道青幕,層層阻擋,同時又揮出數片青光,繼續追斬帕洛奇亞。

  帕洛奇亞氣得暴跳如雷,可又不能不閃避格擋。

  永燃之焰此時沉聲道:「雷諾,你這種打法,可是會傷及本源的。其實你只要好好休養,再活幾百年不是問題,這麼拚命,就不想要餘下的壽命了嗎?」

  青之君王又擋下一波黎明彈的攻勢,道:「你們從人族那裡得來的原力彈如果再多些,恐怕我還真就難辦了。可是現在,你們還有嗎?如果沒有的話,那就都留在繼續陪我吧,不妨等明天再走。」

  此刻魔裔那些公爵又遠遠退開,顯然手中的黎明原力彈已經用完。但是這一波攻勢卻明顯消耗了青之君王的血氣。

  帕洛奇亞何等敏銳,立刻返身攻擊,永燃之焰也同時出手,蒼白火焰撲天蓋地,將青之君王的攻勢壓了回去。

  兩位大君全力出手,又有名槍相助,青之君王漸漸落於絕對下風。可是他出手毫無保留,顯然是要死守,一時間兩位大君也拿他沒有辦法。

  永燃之焰知道言辭無用,索性放手猛攻,而帕洛奇亞更是對剛剛經歷心有餘悸,下手格外狠辣。

  青之君王漸漸吃力,卻依舊不肯退去。

  此刻遠方天際處的青環已經漸漸淡去,再也不見。帕洛奇亞惱羞成怒,喝道:「即是如此,那就拿你一條性命來換千夜和夜瞳吧!」

  永燃之焰卻是嘆道:「只要千夜交出黑之書,我可以向魔皇陛下言明,也不是不可以饒他一命。你這又是何苦?黑之書本來就不是他的東西,何必死守不放?」

  青之君王淡道:「說了你們也不懂。此役之後,你們先要想想該如何面對女王的怒火吧!另外,我戰至現在,可不是為了死在這裡的。」

  遠方遠遠傳來一聲斷喝:「好大膽子!你們在幹什麼?」

  無光君王終於趕到。

  魔皇在虛空中穿梭,如果有人注視著這裡,只能看見一團黑暗風暴極快地從視野中掃過。

  他現在所處的位置已無限接近世界頂層,阿爾法星的軌道就在旁邊,本體已經路過,虛空中仍有零星漂移物留下,細碎的隕石,小型原力爆炸,不知屬性的火焰,隱約還能看出一條斷續的軌跡。

  魔皇忽然減慢了速度,露出暗色身影,而前方原本分明是空無一物的虛空,陡然現出一塊飛陸的輪廓。

  飛陸不大,也就是大陸上尋常山脈的面積。但是整塊飛陸看上去都有一種不是實體的感覺,尤其是邊緣與虛空接觸的地方,明顯有重影和虛像,好像整座大陸都是世界另一面的一個投影。

  魔皇直接走了過去。

  在他面前,所有重影和虛像都有瞬間凝固,然後向左右分開,露出一條佈滿上古符語的道路。

  裡面是一個極為奇異的空間,站在入口處,往裡面看,極盡視線都沒有盡頭。近處是一片黑暗,而觀感上的極遠處好像有熱鬧的城市存在,巨大建築群落間蛛影幢幢。

  整個世界都是陰沉沉的主色調,應該是天空的地方縱橫著無數沒有邊際的網格,巨大球形光源所在的位置像是無窮高處,投射下來的光雖然顏色陰沉,卻給人一種奇異的柔和感覺。

  像是感覺到有人進入,球形光源的投射光轉動了一下,在魔皇正前方照出一片明亮的空間。

  蛛后正懶洋洋地趴伏在那裡。她的下身是蛛體,上半身保持著人形,就像一個美女伏在黑色高台上,顯得說不出的詭異豔麗。

  「怎麼樣了?」魔皇問。

  蛛后柔軟的腰肢做了個翻身的動作,側過頭來看著魔皇道:「很好,十分好,暗影大世界在一點一點修復。可是,我該感謝你呢,還是應該詛咒你?我的孩子們為此死去了五十萬。」

  魔皇淡淡道:「接下來會死更多,暗影大世界的修復,意味著黑暗本源純粹,凡是受到不可逆返污染的蛛魔都無法存活,最終將全部死去。但是那些活下來的,以及新出生的孩子們,會逐漸恢復上古時候的力量和傳承。你選哪一邊?」

  蛛后愣了一會兒,嘆息一聲,趴了回去,道:「凱恩,你就不能說點什麼安慰我一下嗎?」

  魔皇道:「從這個母世界脫落的那些碎片,你還要不要回收?」

  這裡就是蛛魔的發源地,暗影大世界。很久很久以前,這個母世界就在發生極為緩慢、但是無法修復的損壞。最開始是晶壁出現裂縫,隨著時間推移,裂縫開始擴大,最後有碎片剝落。

  歷代蛛后想盡所有辦法都無法阻止這樣的崩壞,即使回收了一些碎片小世界,對於母世界來說仍是杯水車薪。

  直到新世界來臨,魔皇去找蛛后,拿出一段據稱是從世界之巔帶回來的世界規則。

  蛛后結合自己的黑暗本源嘗試了一下,發現這段規則真的可以阻止母世界繼續崩裂,並且在修復過程中,她得到了缺失的上古種族記憶。

  原來暗影大世界是永夜世界的投影,上古時代的蛛魔作為暗影生物,是黑暗之子魔裔最忠誠的同盟和臣民。

  如果說,魔裔是黑暗本源在永夜世界生命體形式的具現,那麼蛛魔就是黑暗本源投影的生命體具現。

  蛛后考慮了一下,魔皇問這個問題,當然不會是要無償幫忙。

  於是她回答道:「能收回當然最好,暗影大世界可以恢復得更快一點,不過沒有也關係不大,無非是多恢復個幾十年一百年。你要那些碎片?」

  魔皇爽快地承認道:「不錯。」

  蛛后更爽快地道:「好,如果你能找到,就拿去用好了。」

  魔皇點點頭就要離開。

  蛛后忽然叫住了他,「凱恩,我閒來無事聽到一些好玩的消息。」

  「據說馬克爾為了一件戰利品在哈布斯那裡碰了三次壁。但是那個老巫師一千年來除了在議長席位上裝死外,就沒做過任何打破平衡的事情。那件東西是為你要的吧?你什麼時候耐心這麼好了?相比之下,我的孩子們在你手下待遇可差很多啊!」

  魔皇回過頭看了她一眼,「你想說什麼?」

  蛛后聳了聳肩,她正好是雙臂交叉趴伏,這個姿勢立刻帶動出一波優美的起伏線條,「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做第二個安度亞。黑翼想不開,對我們對莉莉絲對所有人都是好事,你這個時候想不開的話,可就不好了。」

  魔皇遮住全身的暗色忽然從臉部散開,露出完美的面容,猶如永恆黑暗中最精美的神像,「蘿絲尼亞,我和你一樣,沒有第二個選擇。一兩個人、一兩個氏族可能並不那麼重要,但是全族呢?哪裡有我們的選擇餘地。」

  蛛后喃喃道:「是啊,沒有第二個選擇。」

  魔皇道:「我希望有,但是我找不到。」說著,就從暗影大世界中消失了。

  巨大的球形光源轉了兩轉,蛛后隱入黑暗,精緻得彷彿人偶般的面孔上閃過一抹惆悵,即使現在他們都在不斷恢復傳承記憶,仍然沒有選擇。

  對於黑暗聖山來說,他們自己就是大局,哪怕大君親王都不過是一枚棋子,後裔更不過是漫長時光裡的一段經歷。然而在全族的命運面前,上面的一切,都不是拿來選擇的。
x24685 發表於 2018-5-26 12:10
章一八六 背叛者

  帕洛奇亞和永燃之焰攻勢同時一緩,永燃之焰擋在青之君王面前,帕洛奇亞則飛快地揮出數十道魔氣,在每個屬下身上都粘了一團。

  得到這團魔氣之助,哪怕是公爵們,速度也有明顯提升。他們即刻拉開距離,遠離了這邊的戰場。

  哪怕有名槍深黯祝福在手,可是帕洛奇亞和永燃之焰卻沒有想到青之君王戰力竟是如此強橫,以二對一,還一度落於下風。

  青之君王優雅從容的表相之後,是出手不弱於名槍的恐怖威力,與驚世駭俗的攻擊速度。兩相結合,令青之君王瞬間爆發的戰力幾是無可阻擋。

  雖然帕洛奇亞和永燃之焰也知道只要再拖一會,青之君王就會自己脫力,可這段拖延的時間裡也是險象環生。

  若是他們單獨對上青之君王,就只有暫避鋒芒一途。青之君王已是在生命盡頭,每一次全力出手,都是對所餘無幾生命的消耗,必然無法持久。

  現在無光君王趕到,他們萌生退意也很正常。兩個均是正當盛年的大君,可不願意和青之君王拚命。就算幹掉了青之君王,如果自己也要身負重傷,那也是相當劃不來的事。

  眼見魔裔兩位大君想要撤退,青之君王淡道:「既然都來了,不留下點什麼東西就想走,豈不是太不禮貌了?」

  他雙手張開,指尖青光閃爍,每點青光之間兩兩相聯,織就一張複雜的網。他雙手一揮,數十根青色絲線就如電飛出,飛斬兩位大君以及迅速後退的魔裔公爵級強者們。

  道道青線在空中飛過時,留下是片片波動的陰影。帕洛奇亞臉色大變,立刻喝道:「別擋!閃開!」

  然而青線實在太快,帕洛奇亞的提醒還是慢了半拍,兩位公爵和一位副公爵看到青線來襲,本能地選擇了格擋。然後他們就駭然發現,無論是手中的武器,護體的大君魔氣,身上的戰甲,抑或是他們的血肉之軀,都絲毫阻不住青線分毫。

  青線一掠而過,直到這時,他們才看清青線後那片淡淡的陰影是什麼。那是被切開的空間。

  三位公爵級強者的生命之火幾乎是瞬間潰散,他們的魔核都被一切為二,哪怕兩位大君在場,都沒有絲毫可能救得回來。

  當然,青線雖快,卻還是沒能斬中帕洛奇亞和永燃之焰。青之君王對兩位大君只是各彈出三根青線,阻止他們去救援手下而已。

  青線如此威力,消耗也是恐怖。出手之後,青之君王的血氣直線下降,整整掉落了一個台階,方才穩住。然而以此消耗為代價,當著兩位大君的面瞬斬三位魔裔公爵級強者,此刻的青之君王,依稀能夠看出上古時代縱橫天下的風采。

  青之君王負手冷笑,道:「此事可還未了結……」

  他的話嘎然而止,有些愕然地低頭,只見胸口穿出了一隻手,手上握著宛若巨大天青色寶石般的血核。

  青之君王回首,看到的是無光君王梅丹佐。此刻梅丹佐眼皮跳動,神色猙獰得都有些扭曲。

  梅丹佐收斂了本體的氣息,又刻意在來路上留下痕跡,誤導青之君王對他實際位置的判斷。就這樣憑藉對雷諾的瞭解,以及大戰之後的透支,梅丹佐一舉偷襲成功,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得手如此容易,若非手中血核的實感,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原來是你……」青之君王恍然。

  梅丹佐眼神飄忽,血氣翻翻滾滾,顯然情緒正處於極度不穩定中,他獰笑道:「你還真是狡猾,居然把保命手段都給了他們。不過這最多是給我們造成一點小麻煩而已,就算你把他們送到頂層大陸,遲早我們還是能找到他們的。」

  青之君王此刻所有驚訝都已平復,萬年歲月的記憶,足讓他對許多事情都看慣看淡,道:「你背棄鮮血長河,背叛女王,用不了多久,就會得到應有的下場。」

  梅丹佐忽然激動,叫道:「鮮血長河?女王?哈哈,真是笑話!鮮血長河每一年都在遠去,我的印記都變得模糊不清了,是它背棄了我!還依靠鮮血長河,我們整個血族遲早都要完蛋!等我的印記徹底消失,我還拿什麼維持大君?」

  青之君王並沒有爭論,只是看著梅丹佐,眼中充滿了憐憫。

  梅丹佐只覺得這目光無比刺眼,更加暴躁,咆哮道:「至於女王,她除了沉睡,還知道什麼?!這麼多年,她醒來幾次,管過多少事?血族內外事務,還不都是我在撐著?可是她絲毫不考慮我這麼多年的功績,居然把哈布斯那個小傢伙看得比我還要重要!那不過是個親王而已,僥倖點燃了印記。我的印記都存在多少年了?!還有,她既然能夠分出一滴源血,卻不是給我,而是給夜瞳那個賤貨!她明知道我為了提升血脈,已經等了幾百年!」

  頓了一頓,梅丹佐咬牙道:「你放心,有我在,女王不會知道外面發生的事的。她只會什麼都不知道地沉睡下去。哪怕我們找不到她在虛空中飄流的大殿,可只要封住暮光大陸上的出口,她就絲毫感覺不到發生了什麼。就算日後她知道了,也都晚了,什麼都挽回不了!至於你,青之君王,你和她一樣,你們早就該死了!!」

  永燃之焰出現在梅丹佐身邊,道:「他已經死了。」

  梅丹佐一怔,這才發現,青之君王不知何時已經生機徹底消散。只是他眼中的憐憫,還是那麼清晰和刺眼。正是這種目光,讓梅丹佐失去理智。

  梅丹佐總算想起自己大君的身份,哼了一聲,將手從青之君王的身體裡抽了出來,任由青之君王的身體墜向塵埃。

  但是青之君王的身體並未墜地,而是被柔和魔氣托住,平穩地飛到帕洛奇亞身前。

  帕洛奇亞雙手接過青之君王的屍體,將之轉交給身邊一位公爵,吩咐道:「帶回去好好安葬。」

  那位公爵躬身稱是,然後以魔氣托著青之君王的身軀,飄於自己頭頂。他即不肯用雙手去觸碰,又將青之君王置於自己之上,顯示出無以倫比的尊敬。

  雖然魔裔被連斬三位公爵,但青之君王作為真正的強者,自然會贏得魔裔的尊重。

  梅丹佐看了,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永燃之焰這時伸手,道:「拿來。」

  梅丹佐見他的目光落在青之君王的血核上,皺眉道:「這是我們血族的東西。」

  「這個東西,是陛下要的。」

  「魔皇陛下會要這個?」梅丹佐質疑,依然緊緊抓著血核,就想收起來。

  青之君王最後一戰,展現出超凡絕倫的戰力,讓梅丹佐對他的血核起了貪念。

  對比來看,青之君王的血脈品階要遠遠超過梅丹佐,哪怕已經到了生命盡頭,又透支過度,血核臨近崩潰邊緣,對梅丹佐卻是好事,這能保證他吸收卻不被反噬,其價值之高,或許不比莉莉絲的一滴源血低多少。

  可是魔皇要這個血核幹什麼?

  眼看梅丹佐不肯交出血核,永燃之焰稍稍退後少許,而帕洛奇亞則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旁邊。兩位魔裔大君將梅丹佐夾在中間,威脅的意味非常明顯。

  永燃之焰緩道:「你已經背叛了夜之女王,難道還想要背叛魔皇陛下嗎?或許,你可以去試試蛛后的庇佑,如果能夠活著從這裡離開的話。」

  梅丹佐臉色一變再變,他可不是青之君王,擁有睥睨天下的速度,根本沒可能在兩位魔裔大君的手下逃生。而且他又能逃到哪裡去?就憑今日所做所為,夜之女王一旦醒來,恐怕第一個要殺的是他,而不是魔裔。

  他不得不將青之君王的血核遞過去,道:「我對魔皇陛下的忠心,不曾變過。」

  「那就最好。放心,魔皇陛下會對你的忠誠給予讓你滿意的補償。」永燃之焰接過血核,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不知為什麼,看到永燃之焰那鄭重的神態,梅丹佐忽然湧上一陣濃烈不安。

  帕洛奇亞向周圍看了看,對兩位魔裔公爵道:「你們留下來,將這裡清理乾淨,不要留下任何痕跡線索,一定要在哈布斯趕到之前完成。」

  安排好善後,帕洛奇亞對梅丹佐道:「血族那邊,還要靠你封鎖消息。至少在我們的計畫完全實現之前,不能驚動夜之女王。」

  梅丹佐微微躬身,道:「兩位放心,現在血族活動的君王只我一個。其他人不敢違逆我的。」

  永燃之焰皺了皺眉,道:「要小心哈布斯。」

  梅丹佐眼中殺機一閃,道:「要不索性送他回血池睡上百年?」

  帕洛奇亞道:「如何處置哈布斯,陛下另有安排,不需要我們多事。走吧。」

  梅丹佐心有不甘,但也只能無奈離開。

  魔皇當初已經警告過索薩不要搞出大動靜,這個警告在他身上也是有效的。魔皇的要求是各族要保持面上的穩定,因此沒有魔皇的允許,就算他有能力把哈布斯打回血池沉睡,也不能輕易動手。

  秘境,小石殿中,僅能容下一人的小小青冥之池再起波瀾,千夜緩緩坐起。這次醒來,他雙眼清亮剔透,已經沒有了初次醒來的迷茫。

  他看看自己,再看看青冥之池。此刻的池水已經失去青色,變成一池清水。青血中所有生機與能量,悉數被千夜吸收。

  千夜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就踏出青冥之池。他拿起衣服,剛想穿上,忽然怔在原地。

  在他的感知中,身體內的血核與心臟都不復存在,胸腔之內,只有黑之書在緩緩旋轉。
x24685 發表於 2018-5-27 12:48
章一八七 黑之書:繁盛、終末

  黑之書的封面上,在那隻眼睛之下,又多了顆碩大的暗金晶體,仔細看的話,它是由無數細小晶粒組成,神奇的是,在千夜的感知中,它竟是立體的,比拳頭略大,連接著一顆顆晶粒的,是血肉和已經化為實質的暗金血氣。

  即使在鮮血長河的傳承裡,千夜也不知道暗金血氣能夠實質化,其它血氣就更不用說了。不過千夜到目前為止,得到的還是止於副公爵的知識傳承,或許在後面的傳承中會有這方面的知識也不一定。

  千夜心念一動,黑之書封面打開。原來黑之書變化之後,還是能夠打開的。

  打開後,扉頁上是一雙眼睛,只是給人的感覺各不相同,一隻藍眸,一隻血睛,分別是掌控之瞳和毀滅之瞳。然而這兩隻眼睛的位置並不是對稱的,看上去似乎還有另外兩隻眼瞳,只是並沒有顯示出來。

  扉頁之後,又出現了初始之章。似乎黑之書在變化之後,還是回歸了原本的形態,那些有其它功能的書頁都消失不見。

  重看初始之章,千夜感受又有不同,頓時覺得對整個永夜世界的理解隱隱又深入了一層,而且此刻黑之書中的內容變得十分容易理解,千夜並沒有費多大力氣,就對永夜世界的運轉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

  這種理解,或許不會立刻形成戰力,然而卻會讓千夜對於如何調動世界原力有更大的把握。換句話說,黑之書提升的是天王之後的境界。

  初始之章後,又有新的一章浮現:繁盛之章。

  在繁盛之章中,世界已經演化得接近完成,一座座大陸開始出現生靈,他們迅速形成了幾個強大的種族和群落,並且圍繞著一座高山頂禮膜拜。

  看到這座山的瞬間,千夜本能的知道,這就是聖山。

  如此大的一座山脈,是如何置入永夜議會大殿的?

  接下來的場景,則大多是戰爭,各個族群都在激戰和廝殺。或許在黑之書的世界裡,這就是繁盛的含義。

  在這一章中,比較強大的種族共有七個,正符合永夜一直以來的傳說。七大種族中有三族千夜從來沒有見過,其餘的就很熟悉了,正是永夜目前的四大種族。

  魔裔還是老樣子,血族也和現在差不多,只是黑之書中的血族更加的高大,且顯得有些猙獰。而蛛魔則和目前樣子有所區別,他們更加的纖細和優雅,許多蛛魔的蛛軀上覆蓋著細密晶亮的鱗片,形成天然的紋理線條,看起來竟有些賞心悅目。

  狼人則保持著原始的形態,在那個時候,或許還沒有群峰之巔的出現。

  蛛魔和血族的樣子,和現在有著明顯差異,不知道是後來逐漸變化,還是黑之書的演化認為世界本來應該是這樣。不過,千夜在安度亞遺蹟,以及青之君王的古老血殿中看到的壁畫中,有幾幅出現的血族和蛛魔是介於二者之間的。

  繁盛之章後,居然還有一章,終末之章。

  顧名思義,這似乎說的是世界的盡頭。千夜翻開終末之章,看到世界又回到一片黑暗之時,這時在外緣突然出現一點強烈的光,光點隨即擴大,並且出現得越來越多。而隨著光點的增加,世界的輪廓也隱約展現,居然是個很不規則的塔型。

  無數光點出現在世界外緣,然後點連成線,無盡的光與熱自這些裂隙中湧出,進入這個世界,燃燒和摧毀著一切,甚至包括黑暗本身。

  在世界之外,光與熱無窮無盡,它們如同滅世之潮,逐漸淹沒了整個永夜。雖然沒有看到,但是千夜可以感覺得到,無盡生靈在光與火中掙扎哀嚎,然後化為灰燼,幾乎所有生機都在滅世之潮到來的瞬間湮滅,只有少許極強大的氣息衝出世界外緣,不知去向。

  世界終於走向死寂,烈焰也漸漸熄滅。似乎沒有了黑暗作為燃料,光與火也不能持久。

  這個過程或許十分漫長,但在黑之書的演示中,已被濃縮到了剎那之間。一瞬間,億萬生靈臨死前的絕望與痛苦,巨大得令千夜不能呼吸!他從來沒有想到,當生靈整個種族滅絕時,會是如此慘烈。

  終末之章結束,世界是一片灰色,到處都是灰燼,生機皆無。或許不知多久以後,新的世界會在舊世界的廢墟上誕生。而那個時候,前一個世代早已湮沒在時光長河中,就似從來沒有出現過。

  千夜長出一口氣,從終末之章中掙扎出來,總算感覺好些了。

  黑之書合攏,千夜感覺封底好像還有什麼東西,翻過來一看,看到的竟是一顆鮮活的心臟。心臟不大,上面插著一顆緋金色原晶,熠熠生輝。

  而在旁邊,又有兩顆原晶出現,大致生長過半的樣子。其中一顆原晶已經無限接近完成,只是裡面蘊藏的黎明原力還沒有與心臟和第一顆原晶融為一體。

  千夜忽然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這是他的心臟,和他的原晶?

  心念一動,第二顆原晶猛然綻放光芒,黎明原力衝破桎棝,與整個心臟融為一體。在心臟內,黎明原力已經積蓄到了極限,有若一片燃燒的海洋。

  第二顆原晶生成時,千夜只覺力量不斷自身體各處湧現,自己的意識也不斷提升,越升越高。第二顆原晶在感知中出現,逐漸清晰,新的原力印記也開始生成。

  千夜心念一動,身周立刻浮現出數面菱形光幕,環繞身體緩緩飛行。這些光幕純由晨曦啟明構成,看上去非常的單薄脆弱,可實際上卻是相當堅固。

  這幾片光幕相當於為千夜又增加了一道防禦,且可以飛射傷敵。這種攻防一體的能力,相當實用且威力強大,對千夜此刻戰力的提升是實實在在的。

  這就是第二顆原晶帶來的新的神將能力:天青壁壘。

  可是千夜此前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神將能力,自己也沒有任何相應的基礎。第一個神將能力還是有據可循,千夜畢竟此前修煉過開山勁,又有多種瞬間爆發的手段。但天青壁壘是怎麼回事?這種攻防兼備、穩紮穩打的風格,可一向和千夜無緣。

  另一個疑問,就是原晶為何都會到了心臟上。千夜意念掃過全身,確實沒有找到原晶。

  或許是黑之書吸收了心臟的原因?

  千夜將黑之書翻轉,再看正面的血核,自然就認出了這是自己的血核。

  現下他的心臟和血核都與黑之書融為一體,變成一體兩面的存在狀態。血核代表的黑暗原力,與心臟原晶所蘊含的晨曦啟明,在黑之書的無盡世界內以某種千夜所不理解的方式融匯,變成一種全新的原力,混混沌沌,無法形容。

  至於身體,骨骼的改造突飛猛進,已經接近大成。單純就體質而言,千夜已經跨越了古老血族的公爵,無限接近大公爵的境界。

  這倒不是很意外,青冥之池是青之君王為自己準備的,大君級的上古血池全被千夜吸收,要是達不到這種改造效果,那才是意外。

  只是千夜相當不習慣新原力,心念一動,左手就燃起一團緋金色的原力之火,這是晨曦啟明。而他的右手則是燃燒著暗金血火。

  黎明與永夜,第一次在一個人身上同時出現。

  此前千夜只能輪流使用血氣或是晨曦啟明,暗金血氣主要強化身體,負責近戰攻防與恢復,還有原初之翼的驅動。而晨曦啟明則是用於各種大威力的劍技秘法,以及龍葬一類的原力槍所用。

  而現在,血火與黎明之火同時在他手上出現。

  那全新的原力,在千夜意念之下,可以自如轉換為晨曦啟明又或是暗金血氣。

  正恍惚間,外面傳來夜瞳的聲音:「你醒了?」

  她的聲音中有一些沙啞,氣息也有些不穩。千夜走出小石殿,看到她正坐在池塘邊的岩石上,看著一池碧水,怔怔出神。

  「怎麼了?」千夜關切地問。

  夜瞳嘆了口氣,道:「雷諾……走了。」

  「雷諾?」千夜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這是青之君王的名字。

  當時千夜第一次甦醒時,還是渾渾噩噩,但是對青之君王印象深刻。那時的青之君王宛若春風,全然沒有半點衰敗氣息。按照他當時狀態,只要保養得好,至少還有一百年左右的壽命。如果在血池中沉睡,或可度過另外一個千年。

  這樣的大君,怎會突然隕落?

  「青之君王,他……」

  「叫雷諾吧,他曾經是我的朋友,也就是你的朋友了。」

  「……好。」

  其實無論年紀、輩份還是實力,青之君王都遠在千夜之上。不過夜瞳既然要求,千夜也就勉強接受了平輩論交的位置。

  夜瞳望著池中的幾尾游魚,默然許久,方道:「你我一戰時,我本以為你死定了,而我……也不打算活著了。」

  千夜心中一悸,握住她的手,輕道:「你這又是何苦?」

  「我就要這樣。」

  頓了一頓,夜瞳續道:「在最後時刻,雷諾冒著激怒新世界惡意的危險,激活了驚夢,將你我帶到了他的古堡。那把驚夢,本來就是他的佩刀,我以前也經常用的。」
x24685 發表於 2018-5-28 13:13
章一八八 竟然是你

  哈布斯從王座上驚醒。

  在他的意識裡,常年平靜無波的鮮血長河上傳來一點訊息,那是來自青之君王雷諾的召喚。

  自從聖河沉寂後,大君和親王們就很少通過這種最古老的方式相互傳遞訊息,因為鮮血長河常常不予回應,無法激起絲毫波瀾,也就不能相應交流。

  哈布斯感覺有點說不出的古怪,可是青之君王的位置離暮光還隔著一塊大陸,他不暇多想,發出回應後,就走向大殿門口。

  突然他停住腳步,身影一閃,從原地消失,隨後出現在氏族城堡地下七層的長廊上。

  長廊還保持著最古老的砂石壁狀態,甬道不寬但是極高,盡頭是兩扇青銅質地大門,摹刻著古老的符語。

  門前站著一個人,沒有絲毫強者氣息,就像是個普通人。

  然而那不可能僅僅是個普通人,血族氏族城堡的地下都是各種血池和祭壇,尤其十二古老氏族,僅僅區域威壓就讓本氏族的新生兒都無法單獨停留。

  魔皇聽到人聲,但沒有回頭,依然站在原地,略略仰頭望著前方巍峨的門戶。他已經在這裡站了很久,終究沒有伸手去推開那兩扇大門。

  哈布斯沿著長廊緩緩向前走去。

  雖說血族在自己的氏族城堡裡就是主場,但是對於本體親臨的魔皇來說,不過是一點小小的障礙。到了這種時候,不要說這條長廊,就是整座城堡都已經不存在安全距離。

  「魔皇陛下,親身蒞臨,不勝榮幸。」

  「我只是來看看他。」

  哈布斯沉默了,魔皇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動,兩人猶如兩尊雕像,隔著十多米距離,站在青銅門前。

  許久之後,兩扇大門向內緩緩打開,門後是無盡黑暗。

  魔皇並沒有走進去的意思,只將目光投注過去。在他眼中,那深不見底的黑暗是一個層次豐富的能量世界,一個屬於黑暗原火的小世界。

  此刻,那些比黑暗更黑暗,比極寒更冰冷的火焰,禁錮著一團微光,猶如永凍之土上數萬年不化的冰川。

  魔皇可以看出那團微光的來源是四顆漂浮的原晶,其中一顆邊緣模糊,似乎是有點破碎。

  漸漸地,微光彷彿有了輪廓,依稀是一個人形,半跏趺坐,左手扶膝,右手持槍斜拄於地。胸口部位時時有點滴星光溢出,又環繞隱於背後。

  但是偶爾也有一個星點脫離光團,飄入沉沉黑暗中,明滅不定,直到消失。

  魔皇靜靜遠望,看不出半分情緒,忽然他平靜的面容上起了波瀾,轉過頭道:「他的本源徹底消散了?」

  哈布斯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聞言抬頭,臉上愕然神色一閃而過,顯然並不明白魔皇為何有此一問。

  魔皇將哈布斯的反應盡收眼底,卻不再問下去,身形從原地消失。

  哈布斯皺了皺眉,又回頭看了看黑暗原火的世界,這才跟了上去。在他身後,青銅大門緩緩關閉。

  魔皇站在斯伯克氏族城堡上方的虛空中,若有所思。見哈布斯出現,魔皇抬了抬手,兩人中間出現了一滴黑暗原力,濃度極高極純。

  魔皇道:「你擁有的是這個世界上最黑暗的火焰,比起其它鮮血之力更接近黑暗本源。據說上一任火之冠冕的鮮血印記存在一些問題,不是力量不夠強大,而是吞噬血親才能更純粹。」

  哈布斯安靜聽著,聽魔皇提到本該是血族秘辛的事情,也沒有露出半分驚惶。

  魔皇道:「我可以給你一段黑暗規則,以你的能力,能夠大大縮短提純力量所需要的時間。」

  哈布斯平淡地道:「感謝您的好意,但是我對我目前所擁有的力量很滿意。」

  被直接拒絕了的魔皇並不惱怒,也沒有繼續勸說,「既然如此,哈布斯卿,你作為議會的一員,應該負起自己的責任來。」

  這時哈布斯心頭突然襲上一陣不祥的預感,但是在魔皇面前,他哪有精力去分神探索不知來源的異常。

  他蹙眉將雜念揮開,回答道:「我並沒有拒絕過議會任務。」

  魔皇道:「烽火大陸上,和人族交界處有一個議會實驗室,最近準備清理掉。到時候馬克爾會找你詳細說明的。」

  哈布斯沒能控制住,血核劇烈跳動了一下,這個地點聽起來太耳熟了。

  魔皇恍若未覺,道:「至於他的遺骨,看起來好像出了點問題。即使在黑暗原火的永凍環境中,仍然在很緩慢地崩解。我們沒有隕落的人族天王身後狀態的確切資料,但是人族神將肯定不是這個樣子。」

  魔皇頓了頓,道:「有時候,我會想起他以前說過的一些話。或許我們這個世界真的留不住他,世界之外才是他的歸宿。」

  哈布斯並沒完全聽懂魔皇這段話裡的意思,他不知該怎麼接話,於是仍然一言不發。

  魔皇手中飛出一塊不規則的灰色晶片,與他之前放出的那滴黑暗原力並列浮在空中。

  魔皇道:「你能操縱小世界,應該知道這個陰影碎片的用法。」說完,對哈布斯點點頭算是告辭,一步踏出,消失在虛空中。

  暮光大陸邊緣虛空中,議長帶著幾名隨從,正在等候著。

  「親愛的馬克爾,去查一查林熙棠隕落的時候,浮陸上人族部隊有什麼異常情況。」

  這句話有點沒頭沒腦,議長問道:「至尊的陛下,您所指的異常……」

  魔皇道:「我也只是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魔皇的預感可不容忽視,議長想了想,道:「我明白了。那就先從他們神將級強者開始,依次降階往下查探。」

  說完,眾人就一起隱入虛空。

  而在斯伯克氏族城堡上方,哈布斯注視著面前的兩件東西。

  那塊灰色晶片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是用原力仔細觸摸,就會發現裡面另有世界。它的屬性十分奇特,屬於黑暗力量譜繫上蛛魔所在區間,但是將感知探入的時候總有一種身處鏡像中的感覺。

  哈布斯對此有所耳聞,據說上古蛛魔有一個暗影大世界,掉落的碎片會形成陰影小世界,是蛛魔在地下黑市爭搶的聖物。不知魔皇從哪裡得來了其中的一塊。

  黑暗原火的永凍屬性,能夠凝固空間,也幾乎能夠凝固時間,然而終究不是完全凝固,所以阻止不了林熙棠遺骨的崩解。雖然這種崩解的速度極為緩慢,可能幾百年才會徹底散溢掉一塊原晶。

  但是加上陰影小世界就不一樣了,它的基底規則是屬於世界背面,可以封鎖世界正面的物質。

  哈布斯不再多想,伸手將陰影小世界摘下來收起。然後輕輕碰觸了一下那滴黑暗原力,魔皇的氣息輕柔地散開,現出一段影像。

  一個少年模樣的人族向這邊看過來,黑色長髮略帶凌亂地垂在胸口,背景是一片森林。

  接觸到他的眼睛,就會發覺少年並沒有外貌那樣年輕,其間星雲流轉,彷彿倒映著世界。

  「世界之外的星空,廣袤華美,我至今都還看不到邊際。」

  「我看自己的世界是有邊際的,一甲子六十年。」

  「對短生種而言,其實也還是超過了大部分平民的壽命,足以讓我去做許多想做的事情。」

  「是啊,所以不能和你一起去探索……」

  影像到這裡戛然而止,那滴黑暗原力已經稀釋成霧狀,慢慢散去。

  這是屬於魔皇的一段記憶,有關林熙棠的記憶。

  然而那個即使微微笑著,也清淡得近似無情的人,終究還是沒能過完一整個甲子流年。

  哈布斯平復了一下心情,俯瞰腳下的血族傳統領地,目光從近處徐徐遠眺,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是他沒有忘記剛才感覺到的剎那異樣。

  哈布斯將感知沉入鮮血長河,河面平靜無波,安寧得猶如一面鏡子,之前青之君王的傳訊早就不留半點痕跡。他的感知向源頭延伸,十二枚鮮血印記漸漸出現,載沉載浮,半明半滅。

  屬於青之君王的那枚不是最明亮的,因為現在並非他的正常活動期。哈布斯看了一會兒,還是不能確定那個印記有沒有異常。他想了想,決定仍然趕去青之君王發出訊息的地方看一看。

  當哈布斯到達秘境的時候,青之君王的古堡已經只剩下一片廢墟。山谷地貌也被改變,到處都是游離的濃烈黎明原力,哪怕是哈布斯,也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現場只有一縷紫黑色血氣,指向某個方向。那是無光君王梅丹佐留下的標記。

  哈布斯凝立空中,看著下方廢墟,雙眼漸漸鎖緊。沉思之後,他向無光君王留下印記的方向望了一眼,並沒有循跡趕去,而是直接返回了暮光。

  黑日山谷不再是戰火紛飛,帝國和永夜各自都在大興土木,修建要塞。儘管相距不遠,但都是各幹各的,互不干擾。雙方巡邏部隊也刻意保持了距離,彼此沒有接近,也就沒有擦槍走火的可能。

  但從雙方要塞修建的規模看,和平又僅僅是暫時的。

  永夜要塞本就規模龐大,如今在原有基礎上更是大興土木。經歷過帝國禁衛艦隊大軍壓境的局面後,永夜議會痛定思痛,開始瘋狂給要塞增加防空火力。一座座防空炮塔拔地而起,密密麻麻有若石林,哪怕再強大的艦隊,看到這麼多的防空炮,都會頭皮發麻。

  而帝國也不肯示弱,雖然要塞是新建,但是炮塔數量上並不比永夜少多少。或許因為本身掌握空中優勢的緣故,帝國要塞中更多是對地的速射炮,以及專門轟擊強者的追蹤弩炮。

  就這樣,雙方各自針對對方強項和軟肋,大舉建設,大戰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要塞內,宋子寧反而是最清閒的一個。每日除了翻翻戰報,就沒有事好做了。從他的窗戶,可以看到遠方的黑火焰柱,正一天天減弱。或許用不了多久,就會完全消失。

  按照當日在幕後達成的協議,當黑火消失的時候,新一輪的戰事才會開始。

  就在這時,房門敲響,聲音很是急促。

  宋子寧開門一看,倒是一怔,道:「張釗將軍,你怎麼來了?」

  來的正是張釗,他一臉風塵,眼圈深陷,顯然一路不眠不休趕至。一見宋子寧,張釗立刻單膝跪地,叫道:「宋帥救命!」

  宋子寧急忙將他扶起,道:「快起來說話,何事如此嚴重?」

  伸手一扶之際,宋子寧又是一驚,道:「你受了傷?」

  張釗道:「一點小傷,還不礙事。現在下官實在沒辦法,只能到這裡,請宋帥給拿個主意。」

  「有什麼話,起來再說。」宋子寧將張釗扶起,讓他坐下,自己回到位子上坐了,方望向張釗,靜候下文。

  張釗道:「王爺派了千名精銳,以及數十名強者,秘密前往墉陸潛伏,等候您的到來。哪知道,我們一進墉陸就遇到了伏擊,到處都是敵人。最後只有我和幾位同僚殺了出來,其餘同僚,都,都……」

  宋子寧道:「這是王爺的精銳吧?」

  「其中大多都是王爺曾經的親隨,得過王爺指點的。這支部隊一共三千人,沒想到一下就折損了三分之一。」

  「既然這支部隊如此精銳,怎麼會只逃出來這麼點人?」

  張釗這時已定下神來,道:「一個是事出突然,我們剛下了浮空艇就被包圍了,他們人數實在太多了,漫山遍野。另外,裡面竟然有公爵!楊指揮使開戰不久就身受重傷,不得不抽身逃走,現下生死不明。」

  宋子寧點了點頭,道:「看來是走漏了消息。現在要我做什麼?」

  張釗道:「現在挽回局面的惟一方法,就是您親自出手,一舉將英靈殿給奪回來。我得到消息,英靈殿已經返回碧波之城,此刻就停在城外。」

  宋子寧起身踱步,順手在張釗肩上拍了拍,道:「張將軍,看來你是糊塗了。本帥負責鎮守黑日山谷,這是何等重責,豈能說走就走?至於你辦砸的事該如何向王爺交待,與我何干?不要說你只是個小小將軍,就算你也是神將,又能如何?還會放在本帥眼裡?」

  張釗一驚,道:「宋帥,你這是何意?」

  「只是想讓你知道,你能逃出來,並不是自己多有本事,而只是我讓他們放你一馬而已。沒想到你不敢去見王爺,卻跑到我這裡來了。那麼既然來了,就在這裡好好歇息吧。反正你馬上傷勢復發,命不久矣。」

  張釗更是震驚,忽然明白過來,叫道:「你,竟然是你!」

  他話未說完,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委頓在地。這時他才想起宋子寧在自己肩上拍那兩下,剎那間全都明白了。只是此時明白,已經晚了。

  宋子寧拉開房門,叫道:「來人!張將軍傷勢復發,快來搶救!」

  幾名親隨衝進來,將張釗抬了出去。

  片刻後一名親隨趕回,道:「大人,屬下無能,張將軍傷勢過重,已然為國捐軀!」

  宋子寧皺眉道:「他臨死前有說什麼嗎?」

  「張將軍已經神智不清,就只是反覆說,狼人,好多狼人!其它就什麼都沒有了。」

  宋子寧道:「張將軍萬里而來,必有要務,可惜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就已經去了。此事事關重大,就由你負責,將有關一切都報給軍部,不得隱瞞。明白了嗎?」

  親隨得令,匆匆去辦。

  等他走了,宋子寧稍稍吐出口氣,知道算是又了了一件心事。接下來就是等墉陸那邊的詳細報告,再看一看軍部接到報告以後的反應了。

  張釗這傢伙實在無用,做個說客都漏洞百出,宋子寧實在懶得留他在眼前蹦跶,希望下次對方派個稍微聰明點的過來。

  帝國天王踏破天關後,再上戰場就只坐鎮不統兵了。那千名所謂的定玄王親隨,如是他當年親兵,今年最小也得七、八十歲,就算是戰將都拿不動刀了。若是後補的兵員,即為儀衛之列,先不說已成天王的定玄王有沒有興趣去指導一群戰兵,就說數量,天王額定儀衛超過大部分宗王,是一千五百人。

  像青陽王這樣從元帥位置上退下來不久的,擁有一個完整建制的精英軍團,其中可轉儀衛輕裝編隊的親衛也才兩千人。算一算歷年退役後,還能重上戰場的人數,募入家族私兵湊個三千都只算是勉強。如果那當真是前天王儀衛,在墉陸一口氣戰損千人,可就是一件很有趣、也會很轟動的事情了。

  宋子寧並不急於去追究真相。如今他這樣以逸待勞多好,一邊有人源源不斷地來送人頭,省了去追查的力氣,另一邊,狼人上層大陸似乎有異動,天王的名號不管真假,且先拿來一用。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8-5-28 14:45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5-29 17:19
章一八九 感情與責任

  此刻的秘境,猶如遠離紛擾的世外之地。千夜靜靜地聽著夜瞳訴說往事。

  「那個時候,我們都還年輕,也都是心高氣傲的時候。血族當時生存的很艱難,我們有無數的敵人,有其它黑暗種族,也有突然出現在我們世界的異族。當年的記憶,幾乎都是戰鬥……」

  這想必是一段相當久遠的回憶。在帝國歷史記載中,已經鮮有域外異族生物大規模出現的紀錄。最多的就是偶爾出現的虛空巨獸。而永夜議會那邊,類似記載也被描述得好像上古傳說。

  「後來……沒有什麼後來了。我記不得自己為何隕落,那段時間的記憶完全就是空白,好像被憑空抹去了。覺醒後,我曾經問過雷諾,他也沒有答案。據說那段時間,我行蹤不定,然後就傳出隕落的消息。」

  「那麼你究竟是誰?」

  夜瞳輕嘆一聲,道:「我就是我,夜瞳,沒有變過。覺醒,就像是腦海中憑空多出了一些記憶,就是這樣。」

  「那你為什麼要離開?」

  「在我覺醒之後,重組的血核自行向鮮血長河發出了訊息,然後就得到了回應。那時我就知道,他們遲早會找到我,召喚我回去。如果我們還是在一起,你就會非常危險。上古時代的我,有的不只是雷諾這樣的朋友,更多的還是敵人。」夜瞳道:「既然我能覺醒,他們也可以。」

  「無論什麼樣的敵人,我們都可以一起面對。你看,到現在其實也沒過去多久。」

  夜瞳嘆了口氣,說:「除了危險,還有責任。如果議會發出召喚,我多半還是要去的。可是你,又怎麼可能會為議會效力?哪怕不是面對帝國,你也不會願意的。」

  千夜默然,那個時候的他,確實是這樣。

  夜瞳續道:「後來,議會的使者找到了我,雷諾也來了。再後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青……雷諾為什麼要救我?」這是千夜不理解的地方。

  從種種跡象,以及夜瞳的話中,可以看出青之君王始終對夜瞳有著一份特殊的感情。哪怕夜瞳從未有所回應,然而這份感情歷經數千年,卻是從來沒有變過。如果受傷的是夜瞳,那麼青之君王將自己最後保命的寶物交給她,都在情理之中。可千夜實際上算是情敵了,青之君王怎會如此大方?

  夜瞳輕嘆,「他不是救你,而是想救我。」

  千夜忽然明白,如果他死了,那麼失手誤殺他的夜瞳多半也不會活著。或許青之君王就是看出了這一點,才全力施救。

  這一刻,千夜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道:「那件事,是我太衝動了。」

  「都過去了。」

  千夜指指自己的胸口,「我的身體是怎麼回事?黑之書好像把我的血核和心臟都融在一起了。」

  夜瞳瞪了他一眼,有些沒好氣地道:「你還說!當時你騙我好苦,我那一刀是本能的全力反擊,不這樣根本擋不住那一槍。驚夢會自行尋找敵人的弱點,所以當時就把你的血核和心臟全絞碎了。」

  「那我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還好你有黑之書。在上古時代,它的名字叫創世之書,據說是和整個世界同時誕生,記載了世界底層規則的真正奧秘,每次出現都會引起各族爭搶。最近一次,得到它的人是安度亞,威能大增,才有了想要挑戰夜之女王的想法。」

  千夜知道黑之書不凡,卻沒想到它有這麼大的來頭,是大人物們從上古時代爭奪至今的寶物。

  夜瞳又道:「雷諾也曾經得到過黑之書,研究了一段時間。他以黑之書的創世之力,將你的血核和心臟重生,並以青冥之血作為媒介,封印在黑之書內。從此黑之書就是你的血核和心臟了。」

  這簡直就是奇蹟。而黑之書擁有如此神奇力量,青之君王拿到了手,卻不起貪念,而是盡心盡力救治千夜。這份心意之厚重,實是難以承擔。

  這時,夜瞳的眉尖忽然緊緊蹙起,臉上露出猶豫、疑惑、希望、不解的神色,千夜伸手輕輕撫上她的眉心,想要揉開那抹憂色,問:「怎麼了?」

  夜瞳茫然地道:「剛才我和雷諾鮮血印記的聯繫完全斷開……可是現在……」

  就在這時,夜瞳和千夜同時心有所感,抬頭望向天空。鮮血長河傳出一道隱晦波動,載沉載浮的鮮血印記中,有一枚暗淡了一格亮度,正是屬於青之君王的那枚。

  這道波動極為晦澀微弱,也極為短暫,可是夜瞳和千夜此刻血脈力量都已達到公爵水準,與鮮血長河的聯繫更是遠超普通血族,這點變化被他們同時捕捉到。

  夜瞳剛剛生出一絲希望,就見印記再次暗淡了一格,不由臉色微變,好在也就到此為止了,沒再發生其它異變。

  夜瞳喃喃道:「一定是我剛才太緊張,感覺出錯了。」

  千夜握住夜瞳的手,安慰道:「以雷諾的手段,放眼天下,能夠威脅到他性命的存在也沒有多少,除非至尊出手。」

  千夜將她納入懷中,體溫的傳遞讓兩個人緊繃的神經都漸漸舒緩下來。

  夜瞳道:「也許我們該出去走走。」

  「好。」

  「不,還是不要急,你先適應新的身體再說。」

  千夜並未反對,此刻他的身體感覺十分陌生,每個關節都如同生了鏽,十分難以控制。這種狀態下,他十成戰力都發揮不出三四成。

  安度亞的空間還在,即使在夜瞳最後的力量大爆發中,這件寶物也絲毫沒有損毀。又休息了片刻後,千夜活動開身體,然後取出東岳,隨手一抖,劍鋒立刻劇震,劍刃通體發出吱吱嘎嘎的呻吟。

  千夜嚇了一跳,剛剛這一抖,黑之書中湧出混沌原力,力量驟增,差點就把東岳給毀了。

  東岳經過趙閥匠府加工,又添加巨犀角,在眾生之池中煉成,本身已經接近無堅不摧。千夜過往野蠻進攻時,無論拿它當巨斧大錘使用,都毫無問題。怎麼現下以九分力一抖,就差點把它毀了?

  千夜細細感知自己身體結構,肌體沒有什麼變化,燃金之血依舊在流轉,只是內中燃燒的小顆粒火焰正變得有些晦澀。骨骼還是處於接近改造完成的境地,或許這是身體承受能力提高的原因之一,但還不足以解釋剛剛爆炸式的力量。

  惟一的理由,或許就是自黑之書內湧出的特殊原力了。

  這一次千夜不敢隨意加力,將原力控制到一半,演練劍技,等到完全熟悉之後,才慢慢加力。千夜的戰力,有相當一部分是基於無以倫比的戰鬥藝術,不徹底掌握身體,就無法發揮。

  一旦進入修煉狀態,千夜就心如止水,再也不理外物,只是寧寧定定的反覆演練劍技,重新掌握控制發力的技巧。

  轉眼之間,就是三日過去,千夜方從演練的至境中醒來。

  他看看時間,驀然一驚,急忙感知鮮血長河,好在青之君王的那枚印記還未徹底消散,這才稍稍放心。

  夜瞳一直在旁邊坐著,靜靜地看著千夜。

  千夜徐徐收了原力,正向夜瞳走去,忽然間黑之書內湧起一陣原力狂潮,封面處的血晶迅速生長,同時釋放出大量燃金之血,開始修補千夜骨骼上最後的一點缺損。

  千夜氣息也節節攀升,直到接近大公爵,方才停下。

  「現在差不多了。」千夜道。

  夜瞳早就收拾好了行裝,遞給千夜一個背包,裡面是備用的補給品。千夜將背包收入安度亞的空間,換好戰甲,就和夜瞳離開了這座小小秘境。

  魔裔大陸,幽暗的中央,矗立著巍峨而華麗的巨大城堡。這裡就是魔裔最神聖之處,魔殿所在。

  魔殿中,魔皇站在長桌前,凝視著得自青之君王的血核,久久不語。

  帕洛奇亞和永燃之焰都站在旁邊,默不作聲。

  「所以,你們沒有找到夜瞳和千夜,是嗎?」魔皇的聲音永遠是那麼柔和。可是帕洛奇亞和永燃之焰的氣息都有所波動,顯然心情並不平靜。

  若非親眼所見,這一幕實是難以想像。按理說大君們的威能和至尊雖有差距,但不會大到被全面壓制的地步,而永燃之焰更是和狼尊一樣,被視為接近聖山之人。可是此時此刻,兩位大君對於魔皇的敬畏,卻是顯得超出了應有的程度。

  帕洛奇亞道:「是我沒有想到,雷諾在生命最後盡頭還能爆發出如此可怕的力量。」

  魔皇輕嘆一聲,道:「你們不是低估了他的力量,而是低估了他的決心。血族,並不都是象梅丹佐那樣的。」

  默然片刻,魔皇抬手輕揮,無數道魔氣編織出一個極為精緻的多面體,將青之君王的血核籠於其中。

  他道:「把它收好。這枚血核中還有最後的生機,只要它完好,鮮血長河中的印記就不會完全熄滅,也就不至於驚動夜之女王。這一次,梅丹佐總算沒有讓我失望。」

  永燃之焰射出一縷蒼白火焰,將青之君王的血核收起。

  魔皇想了想,又道:「如果能夠藉由這枚血核,窺探到一些鮮血長河的秘密,那就再好不過。我總是對那些人族辦的事情不太放心。」

  帕洛奇亞和永燃之焰離開之後,魔皇凝立不動,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5-10 20:19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5-30 16:38
章一九零 誰的心魔

  帝都北部有一座小型浮空艇起降場,專供區域住戶使用。

  中午時分,臨江王的艦隊降落。

  作為重鎮藩王中的第一人,他可帶入帝都的輕裝編隊是一千九百人,甚至超過天王儀衛。不過眼前的人數並不滿員,大概只有一半左右。顯然這位年少之時肆意張揚的宗王,如今已被歲月打磨得內斂。

  即使僅數百人規模,對這座起降場也頗有壓力。戰艦只能輪流降落把人放下,列隊的儀衛們將整個場地擠得滿滿的。

  沒有人注意到,原先在地面等著迎接的一隊隨扈中,有一個上了旗艦沒有下來。

  等所有儀衛和統領全都整隊完畢後,穿著宗王大禮服的臨江王走下舷梯,直接坐進加長越野車中,隊伍立刻開拔。

  起降場上的戰艦陸續升空,艦隊不能留在帝都裡,他們已在城外申請了地方紮營,那裡還會進駐臨江王的另外一半儀衛。

  當所有戰艦都拔升到一定高度,開始集體向西轉向,只有旗艦在繼續爬升,直到進入外虛空,然後開始做定點環飛運動。

  旗艦的主艙室裡,皓帝和臨江王對面而坐。兩人中間的桌子上,除了茶具之外,堆了不少文件圖冊之類的東西。從規制看,一部分應該是皓帝帶來的,另一部分則是臨江王帶來的。

  臨江王在看一本奏摺,封皮樣式應是出自內閣軍部,他很沒耐心地一目十行,匆匆翻到最後一頁,隨手往桌上一扔。

  皓帝比他神態悠閒,捧著一個薄胎瓷的杯子,目光落在杯中碧青茶色上,像是在純然享受佳茗。

  臨江王道:「祖王一支族人都處理完了?」

  皓帝道:「祖王的孫輩以下,全部自宗室玉冊除名,姓氏由他們自改。封地也已換出皇家保留領地之外,遷居的事,大概還需要一年吧。」

  長生王當初雖然差點讓帝國崩潰,但今天聽說他整支後人被逐出宗譜,臨江王仍不禁有休戚之感。他沉默一會兒,嘆了口氣,終究沒說什麼。

  臨江王將目光落到他先前看的那封奏摺上,道:「軍部那地方,現在已經變成大雜燴了,什麼人都能來插一手。當年祖王在的時候,麻煩是麻煩,可幾個山頭總有脈絡可尋,也沒亂成這個樣子!你把軍部收入內閣,現在看來,不見其利,反見其害。」

  皓帝淡淡道:「以當年太祖武帝的威望,也沒把軍部變成一言堂。帝國世家自治,諸帥坐鎮戰區,協調戰事的軍部是整個帝國唯一跨戰區、跨封地平衡資源的部門,從設立之日起,就是一個是非之地、博弈之所。」

  「如今幾位天王至少面上是都不干政的,文臣之中則是歷來無人能鎮住武將。祖王事後,朝務調整,各大勢力的原同盟被打破,新同盟尚未形成,幾大山頭分裂成了諸多小山頭,亂一些也很正常。」

  臨江王皺了皺眉,軍部是帝室、門閥、世家、軍團的角力之地,當初林熙棠以元帥之位兼領文官之首,都不過在裡面只佔了三分天下。

  原本長生王隕落後,軍部被降格併入內閣,若太宰一位由林熙棠擔任,那還有控制住事態的可能。如今不要說太宰之位空懸,就連那位新上任的縮水右相要坐穩自己的位置,都還需要一段時間。

  帝國這樣的龐然大物,就像一架有超過千枚部件的精密儀器,幾個零件的損壞還能快速修補。可像天王叛亂這種猶如抽掉主軸之一的大震動,雖然還不至於整體崩潰,但修復工作相當於局部重造,哪有那麼容易?

  臨江王抓起茶杯喝了一口,想想那些破事就有點起火,然後他想起一人,就是此次前往封地宣召他的帝國特使方青空。

  「方青空呢?我記得他此前即是監察司右使,提個一級任內閣首席大臣,雖說資歷淺了點,但也不是不可以。」

  「方青空原本就是替林師掌管戰略情報的,現在那塊還在他手上。」說著,皓帝頓了頓,笑笑道:「他已向我請辭,要求回北府軍團去。」

  臨江王吃了一驚,「北府軍團出了什麼問題?」

  皓帝道:「軍團本身倒沒什麼問題。方青空只是打算從北府那邊改回他原來的軍籍和名字林無。」

  北府軍團目前在編制上已是國公私軍,不過因為異獸軍團入侵的緣故,被留在了西陸協防。林家又一直沒有合適人選接手,手續就始終沒辦完。然而讓林家那些普遍才十級出頭的戰將去領一支精英軍團,也著實太難為人了。

  因早年之事,臨江王對方青空的來歷比旁人知道得略多。這人出身軍中刺殺營,原是一個沒有來歷的死士,硬生生從黑暗中走到陽光下。只是這樣的履歷,在加入文官系統的時候,免不了需要改頭換面一番。

  以方青空如今神將修為,從北府軍團恢復軍籍的話,任軍團長都是低就,至少要給個戰區副帥。但是林熙棠在西陸上的戰區被出自趙閥的元帥接過去了,這兩撥人可不好放在一起。

  臨江王還在思索此事背後的意思,皓帝又道:「我已經答應他了,他手上的戰略情報部門今後就全交給你。」

  臨江王臉色黑了黑,別以為如此權力是好事,帝國最高層次的戰略情報是核心要害,也是沉甸甸的責任。

  不過臨江王也很清楚皓帝為何要將這個部門給他,皇家天機院有備戰略諮詢的功能,一定是需要戰略情報來相互驗證的,現在李后掌了天機院,臨江王作為監國,要能控得住情報才可不受掣肘。

  只不過臨江王來前並沒想到皓帝會放權得如此徹底。

  臨江王忍不住刺皓帝道:「早知道你這麼大方,我應該多帶點人手過來的。」

  皓帝若無其事地道:「啊,王叔最好將長史府全部調過來。」他為表示自己並非在說反話,很誠懇地補了一句,「人手是真的不夠。」

  臨江王頓時有些氣不順,指指剛才看的奏摺,道:「既然現在情報還在方青空手中,那這個關於林公的謠言究竟怎麼一回事?才幾天功夫,傳得我都聽說了。」

  皓帝淡淡道:「那個呀,起源地是西陸叛亂行省幽南,然後兩天就到了帝都,至於橋嘛,其一是折桂殿。」

  臨江王眼神一沉,「又是趙閥!他們還有完沒完?!」

  皓帝指了指桌上的一摞資料,道:「王叔盡快熟悉朝務吧,我想近期就去西陸走走。」

  臨江王已聽方青空通報過天王會議和帝國大事,可現在看著面前一大堆資料,即使裡面有部分已經看過,仍然露出有點牙疼的神色。

  他突然想到一事,「儲位呢?」

  皓帝輕描淡寫地道:「朕若一直活著,自是不需要儲君。」

  皓帝已是天王,只要不隕落,只要他願意,都可以從重孫輩裡挑儲君。可是,上了戰場,任你何等尊貴強大,誰敢說自己一定能活著回來?皓帝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他將一切細節都安排好了,怎會唯獨忘記這個?

  臨江王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坐直身體,盯著皓帝,道:「儲位可是帝國根本。」

  皓帝緩緩道:「不,王叔,儲位對帝國並不重要。」

  臨江王細細品味這句話,神色愈發凝重,片刻後,他方才沉聲道:「天王們怎麼說?」

  皓帝微微一笑道:「帝室不問世家內政,世家也不管帝室家務。天王們能有什麼意見?」

  「可兩位叔祖王不是帝室……」臨江王突然收聲,皺眉看著皓帝。

  皓帝淡淡道:「如今的宗室和世家有區別嗎?青陽張氏和昊北張氏同源同姓張,帝室和宗室同源同姓姬,如此而已。」

  臨江王一時無言以對,千年以降,門閥世家多多少少都有分宗之事,姬姓沒有。

  可實際上,姬氏千年傳承的方式和其他世族沒有什麼兩樣,盤根錯節的聯姻和由此帶來的盟約,帝王一系與宗室的關係不見得比世族的嫡系和旁系更近。

  姬氏尚存一主十六支,其中十五支世系全部換過主宗,在長生王后人被逐出姬氏後,真正沒有間斷過傳承的帝血只剩下先肅帝這一脈。

  事實上,臨江王自家知自家事,他母親是公主之女,曾祖母是宗室女,身上也有太多世家烙印。早年他一度成為林熙棠政敵中的旗幟性人物,其道理和張伯謙如今的門閥領袖身份是一樣的。

  而臨江王和張伯謙還不一樣,並沒有他那獨特的身份和地位,也沒有他橫衝直撞、肆無忌憚的大氣魄,所以當年也只能自請遠鎮邊疆。

  沉默許久之後,臨江王道:「浮陸之戰,我記得你有五名皇子出征,一死兩廢兩傷,而且最後的陣亡名單上,還多了一名皇女。」

  皓帝靜靜捧茶,面上眼中沒有絲毫波瀾。

  臨江王繼續道:「若你有什麼閃失,皇后名下子女又全都被排除在大位之外,最後繼位的,很大可能是趙妃之子,這樣真的好嗎?」

  皓帝后宮中就沒有出身低於世家的妃嬪,在他一視同仁的情況下,皇子皇女的地位只來自個人天賦和身後的母族。

  如果皓帝沒有立儲就隕落,那麼毫無疑問大位會變成門閥世家的角逐場,背靠趙閥的趙妃是勝出可能性最大的一個。但是在帝王意志缺位的情況下,皇子們自然就變成了世家代言人。而趙妃的脾性,不說也罷。

  皓帝卻反問道:「有哪裡不好嗎?」

  臨江王被這一句話堵得有點語塞,道:「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趙閥自己內部恐怕就要先亂上一亂了吧……」

  皓帝笑了笑,道:「該給趙閥的,朕可從來沒有少過他們的。哪怕威遠公不能揚名,爵位和戰功也都歸於趙閥,當然他們族內怎麼分配,朕就管不了了。至於天勳刻名,朕也不知道軍部為何會送那樣一份報告給張王,他親筆批了字,就連老王爺們都不願管呢。不過燕雲趙氏在天勳榜上不缺名字,想來也不介意少上個把。」

  臨江王忍不住苦笑,任何家族都不是鐵板一塊,血親和姻親哪個更重要,簡直就像是母親和妻子要幫哪一邊般無解。更不要說四代以上同堂,直系兒孫站出來不下百人,栽培誰?打壓誰?長輩們但凡能做到按家規行事,不過多插手,就已是公正。

  以趙閥而言,如今聲勢已壓過了張閥,就差一個天王。然而趙閥自這一任閥主脫離原有的繼承秩序,由承恩公坐上主位後,內部就已失衡。在這關頭上,再給趙閥砸個帝位下去,看似鮮花著錦,實則是烈火烹油。

  臨江王嘆道:「你還真是討厭趙閥。」

  皓帝淡淡道:「趙閥也討厭我啊,討厭我沒關係,討厭老師是個什麼道理?況且,就算朕是帝王,也不能剋扣趙閥軍功,冷淡趙家女兒,苛待趙家的皇子外孫吧?朕又不想削藩,為什麼要壓制他們?」

  臨江王啞口無言,趙閥和皓帝的恩怨完全是一筆糊塗賬。

  起因是上一代的趙後之死,據說是被肅帝納了一個歌姬氣得早產,一屍兩命。這事本就是宮闈閨閣說不清楚,誰知道十多年後,那歌姬之子坐上了大位,簡直是一巴掌重重打在趙閥臉上。

  趙閥心存不滿,不待見皓帝都很正常,在皓帝微時,將這份厭惡由著門閥和帝黨的天然對立,延伸到了林熙棠身上,也就更正常不過了。

  皓帝又道:「如果趙閥覺得姬家欠他們一個皇帝,那就還他們一個皇帝吧。」

  臨江王呆了一呆,不可思議地道:「誰在傳這種話?瘋了不成。」

  皓帝笑笑道:「秦帝乃世家共主,威德者居之。這是當年立國時,諸世家公推太祖稱帝,太祖親口所說。所以,王叔啊,秦帝是帝國之主,姬氏卻不一定啊。自洛水起事開始,我姬氏從此走上高台,如今已經一千兩百年了,就隨著載曜之始的結束,一起謝幕吧。」

  說完,皓帝從一堆冊子裡抽出兩份,一一打開攤平,並排放到臨江王面前。

  「朕給王叔的任命準備了兩份,一份是監國,一份是攝政。王叔自取,朕都沒有意見。」

  臨江王以手支頭,按住雙眼,沉默良久。

  皓帝神色不動,十分安逸,還有空暇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臨江王終於抬起頭,望著皓帝半晌,伸手將那份攝政王的詔書揉成粉末,道:「如果林公還在,是不會這麼做的。」

  皓帝露出懷念之色,道:「張王也這麼說。」

  臨江王愣了愣,嘆了口氣,道:「那個孩子呢?還是陣亡了嗎?」

  皓帝道:「沒有,希望他這次能徹底置身事外吧。」

  臨江王聽著話頭不對,狐疑道:「此事現在有幾人知道?」

  「張王、你、我。」

  臨江王臉色發青,很想不顧風儀地罵點什麼,最終道:「你這傢伙,也就在小老師面前裝裝純良!」

  皓帝反口譏諷道:「你連裝都裝不來。」

  兩人脫口而出後,都是一愣,瞪視對方許久,終是相對釋然一笑。

  這一笑穿過了時間,彷彿多年以前,小皇子和小王叔就這樣在人後拌嘴。身份尊貴又怎樣,性情溫好又怎樣,在那個人眼中都一樣啊。

  臨江王嘆氣道:「林公這些年推行新政不順,如今他一走,許多事情就此擱置,我還以為你會繼續下去,卻沒想到,你要讓帝國回歸建立之前的世家自治。」

  「王叔你會錯意了,不過是姬氏既然謝幕,就由後來者自己選要走的路。」皓帝道:「其實老師的新政,你有不少是不同意的吧?」

  臨江王怔了怔,道:「不錯。」

  「青陽王也是大多不同意的。」皓帝道:「拋去各自立場,純論政見。老師希望的是儘量擴大受庇護的基數,給予起步資源,然後優中選優。青陽王則是覺得那完全是一個理想化的紙上方案。」

  「其實老師的主張並不是什麼新觀點,翻看帝國歷史,先人也有提出,也有實踐。人族天生個體比黑暗種族脆弱,因此逃離食欄之處,都是一地一族。立國之後,在此基礎上構築了帝國。」

  「現在大部分人的起點是家族,起點的高低依賴於家族強弱,以及自己在家族中的位置。只是這樣一來,家族能力不強的寒門、平民,各種原因造成的流民後代,乃至底層永夜大陸那些人族,能獲取起步資源的機會就微乎其微。」

  「帝國當初建立黃泉、暗花、劍雨泉、大道方圓四大訓練營,只憑天賦,不拘出身,就是出於這種考慮。運轉到如今也有幾百年,結果差強人意。黃泉也是在出了老師和張王兩人後,才得到比其它三家更多的資源傾斜,可問題是他們兩人也都不是平民。」

  「蓋因一名強者的成長,點燃原力只是起步,後面才是更為漫長的過程。而一個平民戰兵,通過這樣的資源傾斜,與世族子弟的戰兵站到同一位置後,仍然會遇到缺乏家族支持的問題,這個時候缺的可能不僅是資源,還有秘法、經驗、和人脈。」

  「所以,老師的優中選優,才會在張王眼中只是建一個溫室,養一群綿羊,永遠廝殺不出獅子,還不如順其自然,物競天擇。因為誰也不知道這種扶持要到哪個點上才能鬆手。」

  「資源不會憑空產生,人心千差萬別。向門閥世家和士族之外的寒門平民,投出大量資源,期望提高人族整體的黎明原力覺醒比例,這個事情本身就是結果不可測。又有多少家族願意為此分薄本該給自己子弟的資源?」

  「從這千年來看,小範圍是可以的,大範圍則無可能。世家願意上交部分戰爭資源,在帝國範圍內統籌使用,自己也會向士族、寒門和平民招募附庸、發佈懸賞,可是這些投入,怎麼都不夠所有人用。說到底,還是帝國太弱小了。」

  「最失敗的試驗區,莫過於西陸那兩個省的叛軍吧,他們現在和其它地方的灰色地帶沒什麼區別,依靠在人族和黑暗種族之間的貿易過日子,也漸漸形成階層。並沒有給上面那個無解的問題,提供任何一點新路。如今也只能留下失敗的經驗,以待後人了。」

  臨江王嘆了口氣,道:「林公近些年,提拔寒門平民的舉措太激進了啊,其實他最大的問題,不是動了世家的根本利益,而是他不結黨。就像你說的,起步不同的問題,在每一道門檻上都存在。」

  「林公提拔人,只看天賦,不問出身,也不收為已用。被提拔的人如果沒有背景,在更上一層的時候又會遇到障礙。如果有背景,就要與他劃清界線,免得被自己派別疑心。更有一些小人,微寒之身得了這個機會後,反而大力抨擊他,以為投靠某個派系的晉身之階。」

  「紅蠍就有這麼一個傢伙,據說還是出身黃泉,為了通過南宮家搭上我的路子,說了許多閒話。他和宋子寧在黃泉同期,兩人大概有摩擦,還攀扯了不少林公和宋子寧真假摻半的事情。」

  皓帝皺眉道:「紅蠍裡還有這麼一個人?」

  臨江王挑了挑眉,「哦,這人如此上進,我可是給足了他上進的機會,已經很久沒聽到他的消息。」

  皓帝眉心一鬆,有點哭笑不得,這位小王叔可從來不是善茬。

  臨江王站起來,在房間裡走了一圈,停在舷窗前,望著外面的虛空。過了一會兒,方道:「如若我們和永夜全面戰爭,結果會是什麼?」

  「最好的結果,是小輸後和談。」

  帝國整體實力劣於永夜,全面戰爭還能在小輸狀態下,讓永夜願意坐下來和談,肯定已經是打到雙方都無以為繼的地步。本土大陸的損失先不要管它,天王隕落幾乎是必然的,從目前佈防位置來看,首當其衝就是皓帝和定玄王。

  臨江王臉色變了變,追問:「最壞的結果呢?」

  「帝國被打散,大部分人族重歸黑暗時代吧。」

  皓帝說得十分輕描淡寫,臨江王雖有些心理準備,臉色仍是越來越難看。

  皓帝看了臨江王一眼,笑笑道:「其實也有第三種可能。聖山之上有人族一個位置。如果在此期間,帝國能出一位聖山之上的天王,議會或許會像以前那樣拋來邀請。」

  臨江王卻不覺得這邀請會那麼簡單,「條件呢?」

  「放棄『以血還血』,開放五級戰兵以下的人口貿易。」

  「以血還血」是帝國對黑暗種族血宴無比強硬的回應,每有發生,必然對肇事者追殺到底。實在無法追索凶手,或者是暫時沒有條件追殺凶手的,也會在同個區域內大肆殺戮,以血還血。

  帝國建立千年,許多國策都應時變動,唯有這一條被堅決執行到現在,即使要付出沉重代價,都無人退縮。

  臨江王沉默良久,道:「誰會答應這樣的條件?」

  皓帝冷淡道:「或許將來會有人不介意融合。」

  臨江王突然想起兩個傳言,再想一想那三個姓氏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只覺得一陣頭疼。「聖山之說,以前可是一點風聲都沒有,那幾位先祖根本沒考慮過要答應吧。」

  皓帝道:「只有帝國歷史上那幾位大能本人,和歷代皇帝知道了,不過是否有異姓天王亦被遊說,就不得而知。」

  臨江王聽了一堆秘辛,很有一種進套了的感覺,沒好氣地道:「陛下今天告訴我這麼多只有帝王能與聞的絕密之事,如果將來真是趙妃之子繼位,是否需要臣下代為轉告?」

  皓帝當真想了想,才回答道:「不用了。」

  臨江王不由氣結。

  接下來皓帝像是又想起一事,道:「啊,差點忘了,我打算取消『人皇』只由帝室持有的規定,凡宗室、門閥、上品世家的神將,都可申請一試,最契合者即賜為配槍。王叔要不要先試?」

  臨江王面無表情地道:「我嫌棄它火力不夠。」

  皓帝再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眨了眨眼睛,好容易才忍住笑意,道:「『人皇』會很失望的。」

  臨江王卻沒心思和他皮,「其實我還是不明白,你成就天王比張青陽還要早一年,將來未必聖山無望,豈非更能掌控帝國前途?你就真的放心讓那些人去搞嗎?」

  「老師曾經對我說過,星軌每一刻都在變化,未來可能更好,也可能更壞,可能對一部分人更好,可能對一部分人更壞。天機術做出的選擇都只是當下最優,而不是最優,所以他從不介意聲名,也不介懷失敗,只希望能夠有更多選擇。」

  「而我在幼時,從未嚮往過那個大位。我在坐上大位時,也一刻沒想過做一個英主。我現在唯一的願望,是想替他去看一看載曜的結果。」

  臨江王驀然閉上眼睛,抬手掩去自己所有表情。

  那個人總是這樣,眼中有整個世界的星雲,唯獨沒有自己的身影。貴子也好平民也好,他一路救了無數人,卻從不回顧,無論身後留下的是感激也好,怨恨也好,都絲毫不會讓他眼中星雲明亮一點,暗淡一點。

  等臨江王再次睜開眼睛,艙室裡只剩下他一個人,皓帝已經悄然離開。

  他彷彿回到三十年前,所有人都在向前走著,唯有他背負著不知是不想還是怯懦卸下的重擔,畫地為牢。

  心魔不除,終難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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