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永夜君王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章二七一 我投降

　　

　　此刻的曼殊沙華，無疑就是最剋制梅丹佐的名槍。即使是梅丹佐不為人知的最強領域，也被曼殊沙華輕易破解。

　　鏡面破碎，梅丹佐從虛空中跌出，身體猛地下墜，幾乎難以穩住自己。他的臉色陣青陣白，身體冒出大團大團的紫黑血氣，聲勢極為駭人。

　　這可不是梅丹佐在顯示實力，而是他已經控制不住體內的血氣。他一聲不吭，突然幻化出數十個影像，分別逃向四面八方。

　　曼殊沙華一擊，無疑重創了梅丹佐，但任何一位天王大君，都不是名槍能夠秒殺的。此刻梅丹佐終於知道千夜確實有終結他的能力，再也不敢托大，立刻就要逃跑。

　　然而空中突然多了無數飄飛灰羽，無數羽毛如飛雪般飄落，與梅丹佐的幻影一觸，即刻就令幻影破碎，轉眼間空中只剩下最後的真身。

　　生死之際，梅丹佐速度已經快到不可思議，在千夜視野中都拉出道道殘影。而且殘影閃爍不定，顯然他的速度也每時每刻都有細微變化，這就令一切鎖定瞄準的秘法都失去效用。即使計算了提前量，那也一定是錯的。惟一地方法就是使用追蹤彈，但是什麼樣的追蹤彈能夠追得上一心逃命的大君？

　　然而梅丹佐剛剛衝出一小段路，身上就沾上了一根灰羽。混沌灰羽加身，立刻讓他身形一沉，速度驟降。轉眼之間，又有數片混沌灰羽落在梅丹佐身上。每多一片灰羽，他就如同背上了一座巨山，速度立刻下了一個級別。

　　等到七八片灰羽在身，梅丹佐速度已經慢得好像龜爬，別說是千夜，就是隨便來個侯爵，也都能追上他。

　　梅丹佐心頭登時一沉。

　　灰羽看似不多，可實際上千夜整個領域也不過七八片混沌灰羽，此刻全都集中在梅丹佐身上。等如是千夜將全部領域之力都壓了下來，一絲一毫都沒有浪費。

　　眼見灰羽嚴重阻礙自己行動，梅丹佐全身猛然燃起熊熊紫黑血炎，以血火焚燒灰羽。可是血火卷過，灰羽巋然不動，在這場爭鬥中，梅丹佐的血火完敗。

　　梅丹佐心又是一沉。

　　他早知千夜暗金血氣的厲害，但一直以為不過是比自己略強一線，畢竟他也是血族二代始祖，論血氣是足以和青之君王、黑翼君王平起平坐的人物。當然，實際上安度亞早就將其它大君遠遠甩在身後，其後更是登頂聖山。

　　可是現在領域對決，千夜原力總量明明還不及梅丹佐，他卻是直接敗下陣來，這說明千夜修成的這灰撲撲毫不起眼的原力其本質極為恐怖，遠遠超過了梅丹佐的紫黑血氣。二者品階，已經根本不在同一個層級上。

　　心有所感，梅丹佐忽然發現周圍空間又開始變化，無數鏡面出現。他心中大駭，驚叫道「等等，我投降！！」

　　千夜只當沒聽見，彼岸花中再次射出一棵透明的原力彈。在這顆水晶般的原力彈中，竟有一朵凝固的彼岸之花。

　　原力彈轟碎鏡面，空中隱約有一朵彼岸之花就此凋零。

　　梅丹佐的身影從虛空浮現，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重重摔在地上。

　　「還不死？」千夜倒是一怔，沒想到梅丹佐居然如此頑強，連他以混沌原力驅動，經原初之翼加持過的曼殊沙華都能連挨兩槍。直到這一刻，千夜才對大君的生命力之頑強有了全新的認識。

　　千夜搖了搖頭，將曼殊沙華收了起來。梅丹佐能挨兩槍不死，他可是再也打不動第三槍了。實際上他現在已經是疲累欲死，隨時都有可能一頭倒在地上昏睡過去。

　　曼殊沙華的消耗本就恐怖，再加上原初之翼增幅，威力增加的同時原力耗費也變得更大，而千夜又不像趙若曦那樣是依靠曼殊沙華自身力量發動，他以混沌原力驅動，彼岸花開後，威力更大，消耗也是更大。

　　梅丹佐掙扎了幾下沒有爬起來，本是一臉驚恐，可是看到千夜身體一歪，險些倒下，又見他把曼殊沙華收了起來。無光君王活了上千年，經驗何等老辣，一眼就看出千夜已經耗空，曼殊沙華第三發那是想都別想了。

　　無光君王臉上慌恐消去，代之以陰晴不定。他慢慢撐起身體，向後挪到了一棵異樹邊，慢慢扶著站了起來。

　　千夜看著他，神情有些古怪，「怎麼，還想掙扎？」

　　梅丹佐冷笑道「我傷的雖重，可是你也沒力氣動手了吧？兩槍殺不死我，你就沒機會了。接下來，就是看你我誰先能恢複了。若論恢複能力，恐怕還沒有哪個大公可以和大君相比。」

　　「說得好像你現在能逃走一樣。站著都吃力吧？」千夜冷笑。

　　「誰說的，本君這就站給你看。」梅丹佐身上湧出數道紫黑血氣，支撐著他的身體，令他扶著巨樹起身。

　　千夜倒是一怔，「恢複得還真快。」

　　雖然兩槍之後千夜領域就自動消失，不過梅丹佐這麼快就能站起來，還恢複了操縱血氣的能力，確實出乎千夜意料。看來強悍到堪比蛛魔的恢複能力，就是梅丹佐隱藏多時不為人知的底牌。

　　跑得快，防禦高，恢複強，還會投降，難怪梅丹佐雖然不是血族最強的大君，卻是活得最久。

　　「那把長槍龍葬你也用不了了吧？我就是站在這裡，你能有什麼辦法傷我？哦，對了，提醒你一下，再有十分鐘我就要離開了。你要想什麼辦法，就只有十分鐘的時間。」

　　千夜就那樣看著梅丹佐，神色有些古怪。

　　梅丹佐皺了皺眉，道「你現在改主意還來得及。或許你可以考慮一下，要怎麼樣才能平息我的怒火，離開了不再回來追殺你。激怒一位大君的後果，並不是你能承擔得起的，也不是你應該承擔的。」

　　「你這是想讓我投降？」千夜神情更古怪了。

　　「也可以這麼說。」

　　不過梅丹佐雖然重傷在身，可是正在迅速恢複。他身體本身的防禦力就相當強悍，就算站著不動，一般人隨便砍都砍不開梅丹佐的皮。而他一旦逃離，按照他睚眥必報的性格，日後的報複自然無窮無盡。

　　千夜緩道「你老了，記憶力不太好，顯然忘了我手上還有一件能夠對付你的東西。」

　　看到千夜手中再次浮現的青金血劍，梅丹佐一聲驚呼，高叫「我投降！！」

   章二七二 尋找聖山

　　梅丹佐這一聲高呼，殺力十足，讓千夜差點一個跟頭栽倒。他哭笑不得，道：「你覺得現在投降，還有可能嗎？」

　　「怎麼不可能？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化解不開的仇恨。哪怕是血仇，放在上百甚至近千年的時光中，也不算什麼了。如你我這般成就，血裔又算什麼？直係中天才至少有幾十個，死上一半也沒關係。」梅丹佐賠著笑道。

　　這番話無光君王說得理所當然，其實也有一定道理。實力到了親王大君，生命會遠比後裔更長，後裔的後裔都死了多年，始祖還活得好好的情況並不罕見。同樣，大君的漫長生命，使得與他們結仇變得很不明智。在時間長河中，許多仇恨都會被衝淡。

　　千夜手中青金血劍劍尖稍稍下垂，梅丹佐心中暗喜，趕緊道：「我的存在對你而言可以有很多好處。至少我可以教給你很多知識，這些知識經過上千年的沉澱和積累，哪怕是女王和安度亞也無法給你。」

　　千夜淡道：「你是說自己實力比他們更強嗎？」

　　梅丹佐搖頭，「當然不是。不要說女王，黎明戰爭之後，安度亞就無限接近聖山，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不要說他，就算是青之君王，實力也在我之上。但正因為他們實力太強，我的知識沉澱才比他們更多。這也是魔皇陛下願意接納我而不是雷諾的原因。」

　　「是因為這個？不是因為雷諾不會投降？」千夜面露冷笑，譏諷道。

　　梅丹佐並未動怒，而是認真地道：「你如果聽說過迷失之季，就不會這樣認為了。」

　　千夜不動聲色，道：「什麼是迷失之季？」

　　「迷失之季，是整個永夜世界的至高秘密，沒有之一。它只存在於那些能夠從古老時代一直存活到現在的大君乃至聖山身上，不到大君，甚至都感覺不到它的存在。」梅丹佐訴說時候，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深深的恐懼。能夠讓他也感覺到恐懼的事物，整個永夜世界也沒有多少了。

　　千夜露出好奇神色，道：「再具體點。」

　　「迷失之季，怎麼形容呢？它可以說是一種無形無質的力量，刹那間覆蓋了整個永夜世界。作為一種力量，它的本質遠遠高於永夜，高高在上，席卷一切，卻因為力量本質太高，所以只有擁有部分永夜世界權柄的

　　大君和聖山才能夠有所感覺。它存在的時間不長，覆蓋了整個永夜世界後，又如潮水般退走，不知去向。感覺上，就像是……路過。」

　　「路過？」千夜難以置信。

　　梅丹佐肯定地點頭，道：「就是路過，又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也不知道找到了沒有，就那樣突然離開，誰也不知道它來自何處，又去向何方。」

　　「就這樣？」

　　「當然不僅僅是這樣。雖然只是路過，但是它的存在本身，已經對我們的世界產生了不可磨滅的影響，甚至可以說是決定性的。它所帶來的後果之一，就是人族的突然覺醒。」

　　千夜看著梅丹佐，氣息突然攀升，看得梅丹佐臉色大變。

　　千夜淡道：「收起不必要的心思吧，你應該看得出，我恢複得比你快得多。如果是永燃之焰，或許能夠抗得住曼殊沙華的第三槍，但可惜，你不是。」

　　梅丹佐臉色數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我似乎沒有做什麼。」

　　「你不覺得，對於迷失之季，你知道得太多也太詳細了嗎？」

　　梅丹佐愕然道：「這是我親身經歷，自然知道。」

　　千夜不打算和他繞下去，直截了當地道：「安度亞和我說的，可遠沒有你這麼詳細。」

　　梅丹佐微微一愣，驚訝道：「你見過安度亞了？」

　　「是他遺留的意識。」

　　梅丹佐想要說什麼，又忍住，然後道：「那道神秘力量很特殊，只有力量達到與世界相通的程度，才會感知到它的存在。一旦感知到，就會受到影響。越是強大，與世界聯結得越深，受到的衝擊也就越強烈。所以聖山之上，幾乎對上古時期的記憶都變得模糊不清。那時的安度亞雖然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但是力量本質已經接近聖山程度，所以受到的衝擊並沒有少多少。而在當時的大君中，只有我，是受到影響最少的一個。」

　　說到這裡，梅丹佐自嘲的一笑。這也等於變相承認，在上古遺存的大君中，他是最弱的一個。

　　這個說法倒是能夠自圓其說。迷失之季出現的神秘力量在更高層級上衝擊和侵蝕著永夜世界。大君已經與世界本源有所聯接，而聖山則是幾乎將部分身體融入

　　永夜世界。世界本身被改變，他們也會受到波及，所以力量越強的存在，受到的衝擊越大。

　　「那種力量是什麼樣的，再仔細說說。」

　　這個問題，讓梅丹佐都顯出為難，苦笑道：「我只是間接感覺過它的存在，哪有能力直接觸碰到它的本質？如果那樣做了，恐怕早就被它同化，失去意志，變成它的一部分了。如果要形容的話，它……可以說和黎明原力更加靠近一些，但絕不是黎明原力。在它來過之後，永夜世界的黎明原力就此大增，所以幾位至尊都認為是它的原因。但那幾位也只是猜測，因為與它接觸過的部分，包括意識和承載根基，全都被同化了。」

　　千夜聽得一驚，沒想到還有本質如此強橫霸道的存在。如果它在永夜多停留一段時間，或許整個永夜世界都會被徹底改變。如果是那樣，說不定人族會一躍成為永夜主宰，畢竟人族是最有天資的黎明生命。以天然壽限計，人族的天資甚至遠在永夜四大黑暗種族之上。

　　當然，到了那時，永夜世界也就不叫永夜了。

　　再問下去，就問不出更多了。迷失之季最大的影響與其說是令永夜最強者失去記憶，倒不如說是改變了整個世界的原力分布比例和結構，這才有了後來的人族崛起，才有了太祖武祖等蓋世人雄的出現。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梅丹佐歎了口氣，道：「我本來是想要尋找安度亞最後的隱居之地，看看他留下了什麼東西。」

　　「安度亞的遺藏對你沒用吧？」千夜有些意外。每個大君都要開闢自己的道路，到了這個階段，他人的東西已經大多沒用了，也只有類似於十大名槍、原初之翼這些工具性的物事能夠有些幫助，但作用也有限。千夜有曼殊沙華在手，以原初之翼增幅，相當於兩大名槍合體，再用混沌原力驅動，也就能開兩槍而已。而兩槍也僅僅是讓梅丹佐重傷倒地。

　　一位大君，哪怕再弱，也不是那麼好殺的。

　　梅丹佐道：「我不是為了他的遺物，而是為了他的道路。」

　　千夜再一次意外，等著下文。

　　梅丹佐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道：「安度亞留下的，是一條人人都能登頂的聖山之途！」
　　

章二七三   尋找聖山   下

　　千夜就那樣看著梅丹佐，微鎖的雙眉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那就是不信。

　　梅丹佐苦笑，道：「我知道這不符合常識，但是安度亞的存在本身就不符合常識。按照正常情況，他已經是黑翼君王，那就應該永遠是黑翼君王，就算到了聖山之上，也還是黑翼君王。當然，作為黑翼君王，他沒有可能登臨聖山。作為血族，我們天然強大，但是血脈也同樣限定了我們的道路，乃至一生的高度。這就是永夜，這就是現實。」

　　到了現在的高度，千夜也對血脈有深刻理解，更是體會到了加諸於血族頭上天然的血脈桎梏。可以說，每個血族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一生的頂點就已經固定了，幾乎沒有打破的可能。

　　惟一的途徑，就是得到大人物的精血，提升本身血脈天賦。但是提升到一定程度時，整個血脈都會發生變化。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個血族也就不再是他自己，而是變成了那個大人物的後裔。

　　梅丹佐忽然變得憤怒，道：「就因為他是黑翼，所以永遠也登不上聖山。而我是無光君王，因此離聖山更遠。而在聖山之巔，萬年不變的那個存在，僅僅因為她是夜之女王，是鮮血長河中的第二滴血！你明白嗎？現在的你應該明白的，在我們登臨血脈決定的頂點後，就什麼都幹不了，上千年的時光，僅僅是在等待中度過！」

　　千夜微微點頭。梅丹佐說得沒錯，莉莉絲天生強大，從降生的那一刻起，就預定了聖山之巔的一席位置。

　　梅丹佐臉上湧起一陣不正常的潮紅，顯然激動得牽動了傷勢。他捂著胸口，近乎咆哮地道：「上古時代，我也是天才！我甚至比雷諾用了更短的時間成就大君，然後呢？因為我的血脈天生不擅長戰鬥，才會讓霍華德那種投機的家夥都能在我面前囂張！迷失之季前的往事，他們忘了，我可還記得！盡管這不是榮耀，而是恥辱。」

　　千夜能夠體會梅丹佐的心情，他要不是黎明與永夜同體，能夠駕馭宋氏古卷，使血脈不斷提純強化，上限大概也就到侯爵為止。哪還會有今天？

　　梅丹佐稍稍平複了一下情緒，看著千夜的眼神就有些複雜，片刻後一聲歎息，似是有幾分悵然，道：「所有二代始祖中，只有安度亞一直不肯安靜的接受命運安排。沒想到，最後他居然成功了，永夜之主……真是令人嚮往啊！」

　　梅丹佐撐起身體，顯得精神了一些，又道：「黑翼給了所有永夜大君一個希望，擺脫天生血脈極限的希望。他讓我們知道，在抵達血脈終點後，至少還有前進的可能，而不是在終點徘徊幾千年，最後那樣死去。他成為永夜之主，盡管表面上用的依舊是門羅之血，可是實際上本源處已經換成了一種前所未見的原力。這就是希望，所有大君的希望！那就是聖山之途！」

　　一個繼續前進的希望，對那些在極境困了千年的大君們來說，確實吸引力比什麼都大。也難怪梅丹佐要放下在暮光的一切，跑到裡世界來。

　　千夜沉吟一下，問：「你就這樣過來，暮光那邊怎麼辦？就不怕有人偷偷將血族的現狀通報給夜之女王？」

　　「女王？」梅丹佐神情有些古怪，道：「你以為她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以鮮血長河第二滴血的身份，她的實力遠遠超出你我想像。什麼樣的虛空，能夠隔絕她的目光？」

　　「什麼？！」千夜心中猛地一沉。

　　梅丹佐緩道：「迷失之季，對於聖山之上有特殊的意義。他們雖然近乎失去全部的記憶，但也在迷霧中看到了一些普通大君看不到的預兆。在這次開啟新世界大門的過程中，三位聖山和安度亞曾有數場大戰。據說在最後一戰中，三位聖山都看到了某種啟示。正因為這個啟示，魔皇陛下才聯合蛛后，並且壓迫狼族合作，開啟了暮光之戰。」

　　「你怎麼會知道的？聖山之戰，不是你能參與的。」

　　千夜的話雖然不客氣，卻也沒錯。現在的他也有資格說這種話。雖然是靠偷襲起手，但是第二擊就是正面實力的體現。何況潛行伏殺一向就是千夜的拿手好戲，別管過程如何，此刻梅丹佐倒在地上起不來，這就是結果。至少在戰力上，這就是千夜能與無光君王平起平坐的標誌。

　　梅丹佐臉色自然有些難看，但此刻生死操於人手，也只有低頭，「啟示很模糊，是事後魔皇陛下跟我說的。也正因為這個啟示，女王陛下才選擇了沉默，讓魔皇陛下放手去做。」

　　「啟示的內容是什麼？」

　　「是關於末日的預兆，只知道和黎明原力有關。當年黑翼和女王的分歧就在如何對待黎明生命，特別是人族。魔皇一直想要回歸迷失之季之前的純淨世界。」

　　千夜皺眉，道：「啟示和血族又有什麼關係，為何要消滅那幾個氏族？」

　　「十三枚古老印記中，有多個已經受到了黎明原力的汙染。汙染是由血族傳播到鮮血長河去的。魔皇認為，正是因為黎明原力的汙染，才導致鮮血長河逐漸遠離永夜世界。這也是女王最擔心的。而另一點……」

　　梅丹佐看了千夜一眼，沒有繼續。千夜皺眉，道：「說！」

　　「新世界重新開啟，導入黑暗本源後，黑太陽的威能會將所有黎明原力驅逐到世界外緣。到了那時，不光人族和黎明生命會徹底滅亡，那些被汙染的血族和狼人也一樣活不了。所以早動手和晚動手，其實沒有分別。」

　　「最後一個問題，安度亞說最後一戰時，出現了一個他沒有想到的人。那是誰？」

　　梅丹佐也是一怔，想了想，又有些猶豫，最後道：「我也只是猜測。最終之戰，只有聖山才能參與，連我等都不能靠近戰場。聖山之外，惟一能夠進去的，只有夜瞳。」

　　「她和女王，究竟是什麼關係？」

　　梅丹佐狡詐的一笑，道：「你只要放了我，自然會知道。」

　　千夜默然，指尖亮起一團朦朧光芒，道：「你看看，這是什麼？」

　　一瞬間，梅丹佐血核幾乎都停止了跳動，失聲道：「這是……聖山之途！」

《卷十》【王旗飛揚】　章二七三　尋找聖山　下

　　千夜就那樣看著梅丹佐，微鎖的雙眉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那就是不信。

　　梅丹佐苦笑，道：「我知道這不符合常識，但是安度亞的存在本身就不符合常識。按照正常情況，他已經是黑翼君王，那就應該永遠是黑翼君王，就算到了聖山之上，也還是黑翼君王。當然，作為黑翼君王，他沒有可能登臨聖山。作為血族，我們天然強大，但是血脈也同樣限定了我們的道路，乃至一生的高度。這就是永夜，這就是現實。」

　　到了現在的高度，千夜也對血脈有深刻理解，更是體會到了加諸於血族頭上天然的血脈桎梏。可以說，每個血族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一生的頂點就已經固定了，幾乎沒有打破的可能。

　　惟一的途徑，就是得到大人物的精血，提升本身血脈天賦。但是提升到一定程度時，整個血脈都會發生變化。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個血族也就不再是他自己，而是變成了那個大人物的後裔。

　　梅丹佐忽然變得憤怒，道：「就因為他是黑翼，所以永遠也登不上聖山。而我是無光君王，因此離聖山更遠。而在聖山之巔，萬年不變的那個存在，僅僅因為她是夜之女王，是鮮血長河中的第二滴血！你明白嗎？現在的你應該明白的，在我們登臨血脈決定的頂點後，就什麼都幹不了，上千年的時光，僅僅是在等待中度過！」

　　千夜微微點頭。梅丹佐說得沒錯，莉莉絲天生強大，從降生的那一刻起，就預定了聖山之巔的一席位置。

　　梅丹佐臉上湧起一陣不正常的潮紅，顯然激動得牽動了傷勢。他捂著胸口，近乎咆哮地道：「上古時代，我也是天才！我甚至比雷諾用了更短的時間成就大君，然後呢？因為我的血脈天生不擅長戰鬥，才會讓霍華德那種投機的傢伙都能在我面前囂張！迷失之季前的往事，他們忘了，我可還記得！儘管這不是榮耀，而是恥辱。」

　　千夜能夠體會梅丹佐的心情，他要不是黎明與永夜同體，能夠駕馭宋氏古卷，使血脈不斷提純強化，上限大概也就到侯爵為止。哪還會有今天？

　　梅丹佐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看著千夜的眼神就有些複雜，片刻後一聲嘆息，似是有幾分悵然，道：「所有二代始祖中，只有安度亞一直不肯安靜的接受命運安排。沒想到，最後他居然成功了，永夜之主……真是令人嚮往啊！」

　　梅丹佐撐起身體，顯得精神了一些，又道：「黑翼給了所有永夜大君一個希望，擺脫天生血脈極限的希望。他讓我們知道，在抵達血脈終點後，至少還有前進的可能，而不是在終點徘徊幾千年，最後那樣死去。他成為永夜之主，儘管表面上用的依舊是門羅之血，可是實際上本源處已經換成了一種前所未見的原力。這就是希望，所有大君的希望！那就是聖山之途！」

　　一個繼續前進的希望，對那些在極境困了千年的大君們來說，確實吸引力比什麼都大。也難怪梅丹佐要放下在暮光的一切，跑到裡世界來。

　　千夜沉吟一下，問：「你就這樣過來，暮光那邊怎麼辦？就不怕有人偷偷將血族的現狀通報給夜之女王？」

　　「女王？」梅丹佐神情有些古怪，道：「你以為她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以鮮血長河第二滴血的身份，她的實力遠遠超出你我想像。什麼樣的虛空，能夠隔絕她的目光？」

　　「什麼？！」千夜心中猛地一沉。

　　梅丹佐緩道：「迷失之季，對於聖山之上有特殊的意義。他們雖然近乎失去全部的記憶，但也在迷霧中看到了一些普通大君看不到的預兆。在這次開啟新世界大門的過程中，三位聖山和安度亞曾有數場大戰。據說在最後一戰中，三位聖山都看到了某種啟示。正因為這個啟示，魔皇陛下才聯合蛛后，並且壓迫狼族合作，開啟了暮光之戰。」

　　「你怎麼會知道的？聖山之戰，不是你能參與的。」

　　千夜的話雖然不客氣，卻也沒錯。現在的他也有資格說這種話。雖然是靠偷襲起手，但是第二擊就是正面實力的體現。何況潛行伏殺一向就是千夜的拿手好戲，別管過程如何，此刻梅丹佐倒在地上起不來，這就是結果。至少在戰力上，這就是千夜能與無光君王平起平坐的標誌。

　　梅丹佐臉色自然有些難看，但此刻生死操於人手，也只有低頭，「啟示很模糊，是事後魔皇陛下跟我說的。也正因為這個啟示，女王陛下才選擇了沉默，讓魔皇陛下放手去做。」

　　「啟示的內容是什麼？」

　　「是關於末日的預兆，只知道和黎明原力有關。當年黑翼和女王的分歧就在如何對待黎明生命，特別是人族。魔皇一直想要回歸迷失之季之前的純淨世界。」

　　千夜皺眉，道：「啟示和血族又有什麼關係，為何要消滅那幾個氏族？」

　　「十三枚古老印記中，有多個已經受到了黎明原力的污染。污染是由血族傳播到鮮血長河去的。魔皇認為，正是因為黎明原力的污染，才導致鮮血長河逐漸遠離永夜世界。這也是女王最擔心的。而另一點……」

　　梅丹佐看了千夜一眼，沒有繼續。千夜皺眉，道：「說！」

　　「新世界重新開啟，導入黑暗本源後，黑太陽的威能會將所有黎明原力驅逐到世界外緣。到了那時，不光人族和黎明生命會徹底滅亡，那些被污染的血族和狼人也一樣活不了。所以早動手和晚動手，其實沒有分別。」

　　「最後一個問題，安度亞說最後一戰時，出現了一個他沒有想到的人。那是誰？」

　　梅丹佐也是一怔，想了想，又有些猶豫，最後道：「我也只是猜測。最終之戰，只有聖山才能參與，連我等都不能靠近戰場。聖山之外，惟一能夠進去的，只有夜瞳。」

　　「她和女王，究竟是什麼關係？」

　　梅丹佐狡詐的一笑，道：「你只要放了我，自然會知道。」

　　千夜默然，指尖亮起一團朦朧光芒，道：「你看看，這是什麼？」

　　一瞬間，梅丹佐血核幾乎都停止了跳動，失聲道：「這是……聖山之途！」

章二七四    為了雷諾

　　千夜指尖燃起的，正是一點幻朧原力，那瞬息萬變的氣息，世間絕無僅有。

　　梅丹佐明顯是見過幻朧原力的，至少知道特性，所以一見之下，立刻就叫了出來。這也是他冒著大險，親身進入裡世界的原因。

　　這一刻，當親眼看到幻朧原力，打破千年桎梏的希望就在眼前，連一向鎮定的梅丹佐也禁不住失態。

　　這就是安度亞擺脫黑翼君王的憑仗，就是他成就永夜之主的基石。

　　梅丹佐聲音都有些沙啞，顫抖著伸出手，卻看到那點幻朧原力在千夜指尖熄滅。他的手頓時僵在半空，半天才慢慢收了回去。

　　梅丹佐定了定神，一臉嚴肅，正色道：「把它給我，我有著不輸給黑翼的天賦，只是不像他那樣有勇氣。他能夠做到的，我一樣能夠做到。只要你把這顆種子給我，我也能打破界限，登臨聖山！」

　　「登臨聖山？然後呢？」

　　面對這樣一個簡單問題，梅丹佐卻是雙手都在顫抖，他直視千夜，聲音都有些沙啞，道：「給我看看，能夠折服我的東西。」

　　「看了又會怎樣？」

　　梅丹佐肅容道：「如果能夠折服我，在登臨聖山之後，我也會服從於您。如果不能，那麼在聖山之上，我也將是你忠實的朋友。我可以以鮮血長河的名義起誓。」

　　千夜不動聲色，道：「你和魔皇也是這樣說的嗎？」

　　梅丹佐笑了笑，道：「魔皇給我的待遇可比這個好多了。在今後的新血族，我就是實際管理人，只在夜之女王之下。而在魔裔中，我的權柄也和永燃之焰相當。比梅斯菲爾德之主還要高一些。」

　　「那你為何肯臣服於我？」

　　梅丹佐呼吸都有些急促，道：「這麼說，你也有登臨聖山的可能？」

　　「回答我的問題。」

　　「魔皇給我的禮遇，因為我是大君，而且是經過迷失之季活到現在的大君，血脈之純淨毋庸置疑。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作為大君，我們前進無路，也就沒有了，沒有什麼可以束縛我們。只有足夠禮遇，才能讓我心動。可是你不同，現在你有聖山之途在手，所以你不同！」

　　梅丹佐的聲音越來越高，繼續道：「你不能想像，在原地徘徊了一千年之後，那對新境界、新世界的嚮往有何等之深！」

　　他的聲音又轉為低沉，「其實，我並不在乎聖山之上的權柄，我想要的，只是上去看一眼，看看那上面都有什麼，僅此而已。」

　　千夜有些理解，也有些不懂。

　　說到這裡，梅丹佐就轉為沉默，等候著千夜的答覆。

　　千夜沉吟，片刻後方道：「聖山之途，並不僅有一條，就像原力有黎明與永夜兩極一樣，通向聖山的道路，也有變化與永恆之分。」

　　說著，千夜伸出左手，手心中縈繞著一團朦朧的光。若是細看，就會發現它每時每刻都有無數變化，哪怕強如梅丹佐也無法窮盡它的變化。這就是安度亞藉以登以聖山的幻朧原力。

　　千夜當然不是掌握了幻朧原力，而是以一點聖樹樹液激發出來的，消耗完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就在梅丹佐看得如痴如醉之時，千夜右手又浮現一片灰羽。這片灰羽從出現時起，就那樣靜靜飄浮不動，似乎可以浮到地老天荒。

　　這片灰羽梅丹佐並不陌生，簡直就是印象深刻。他想要逃跑時，就是被幾片灰羽加身，然後被生生壓落地面。紫黑血火瘋狂焚燒之下，灰羽也只是以極緩慢的速度損毀，交換根本不成比例。

　　當時逃命要緊，梅丹佐只是驚詫於千夜原力的難纏和詭異，此時才有機會好好看看。

　　這一看，他的目光頓時被粘住，再也挪不開。

　　灰羽並不是虛無飄浮，而是確實存在，它就在那個位置上，一動不動。這種感覺很奇妙，奇妙到讓梅丹佐細細思索，卻又總是不得要領。他盯著灰羽看了半天，再轉頭盯著幻朧原力，在極靜和極動的對比中，他忽然明白了，道：「只要世間有黎明與永夜原力存在，那它就是不動的！」

　　灰羽實際上並非沒有消耗，它在吸收周圍的黑暗與黎明原力，均衡吸收，

　　以此維持自己的存在。只要周圍還有兩種原力，它就是不滅的。若是環境中缺少任何一種原力，那它才會緩慢消亡。

　　幻朧原力時時刻刻要衍變成其它原力，而混沌原力則是以其它原力維持自己的存在，正是兩個極端。

　　梅丹佐其實也是極聰明的，只是被天生血脈所限，千年不能寸進。此刻看了一會，就已經明白了許多此前苦思不得的道理，聖山之途，隱隱成形。

　　只是想得再明白，不打破血脈限制，終還是踏不出那一步。想要改造血脈，就需要千夜手中的兩顆種子。

　　再看那灰羽一會，梅丹佐遺憾地搖搖頭，目光又落在幻朧原力上，嘆道：「永恆雖好，但是需要的承載根基太恐怖，根本不是我能夠負擔得住的。還是幻朧實際一些，至少變化還有勉強駕馭的可能。」

　　幻朧是變化，駕馭更多是靠智慧和意識的反應速度，就這一點來說，身為大君的無光君王有很多秘法可以強化智慧和意識。雖然距離掌控幻朧原力還很遙遠，但至少能看到希望。

　　而另一側的混沌原力就不一樣了，它至為沉重堅固，對於存在根基的要求也是高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光是它的存在本身，就足以撕裂空間。這種性質的原力，哪怕只是一點種子，梅丹佐也是不敢讓它入體的。

　　頃刻之間，梅丹佐忽然想到什麼，驚道：「你，你難道已經……」

　　千夜平靜地道：「這是混沌原力，就是我現在所用的。」

　　梅丹佐瞬間就全明白了，一臉複雜，嘆道：「難怪，難怪……」

　　他掙扎著站起，單膝跪地，道：「您折服了我，從現在起，哪怕將來在聖山之上，我也將是您忠誠的僕從。」

　　然而他話剛說完，忽然間胸口一涼，青金血劍已經洞穿了他的血核！

　　梅丹佐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口的青金血劍，然後抬頭，道：「為……什麼……」

　　「為了雷諾。」

　　「可是雷諾已經死了，而我……會是未來的聖山，為什麼？」

　　「為了雷諾。」

章二七五   塵封往事   上

　　

　　梅丹佐沒有明白，千夜為何會執著於昔日仇恨，連他的投降和效忠都不要了。

　　不要說一位聖山的效忠前所未有，就算是一位聖山的友誼，又價值幾何？放眼整個永夜萬載歷史，這樣的事情曾經出現過嗎？

　　直到生命之火快要完全熄滅，梅丹佐的眼中始終是震驚和難以置信。但是迅速消逝的生機讓他接受了現實，他忽然獰笑，道：「千夜……你動手得太早了！有一件事我沒有告訴你，也永遠不會告訴你，直到它發生的時候，你……才會後悔！我梅丹佐的友誼，價值……超乎你的想像！」

　　咆哮著說完最後一句話，這位在永夜世界裡縱橫數千年的無光君王，終於走到生命盡頭。

　　當他倒下的瞬間，千夜忽然感覺到整個裡世界都在微微顫抖，隱約的波動從虛空深處傳來，如同無聲的悲歌。

　　在這一刻，鮮血長河再次浮現，它平靜而舒緩，奔流中也湧動著悲傷。

　　千夜看到，在長河的源頭，那代表著無光君王血脈的印記正在變得黯淡無光，徐徐沉入水底。

　　梅丹佐隕落了，代表著他這一支血脈的鮮血印記也就此沉寂，直到出現下一位覺醒血脈的後裔，並且強大到足夠境界，鮮血印記才會再次點燃。

　　然而無光君王的隕落，整個鮮血長河似乎都在悲痛。實話說，鮮血長河的反應出乎千夜的預料，反應之強烈，甚至還要超過青之君王的隕落。

　　千夜也有些愕然，難道說，在鮮血長河看來，在大君中實力十分平庸的梅丹佐其實要比青之君王重要得多？

　　悲傷之後，鮮血長河徐徐隱入虛空，再次消失。千夜站在原處，仰望天空，神色凝重。透過血核，他隱隱感覺到鮮血長河似乎有些變化，但具體的變化，卻又不是那麼清晰。

　　似乎，它正在遠離？

　　千夜並不知道新世界和永夜世界相互間地方位，也不清楚裡世界和表世界是如何構成的。反正兩個世界間肯定不是隔了道牆壁那麼簡單。所以千夜也很難說，鮮血長河的遠離是不是同樣離永夜世界一樣遙遠。

　　看來在永夜上層，還有許多千夜不知道的隱密。

　　等到鮮血長河消失，千夜暫時放下疑惑，開始檢視梅丹佐的屍體。作為存在千年的血族二代始祖，梅丹佐的私藏無遺極為豐厚。只可惜對此刻的千夜來說，這些基本沒什麼用。哪怕是那些高價的原晶、原礦，也要拿回永夜才能兌換。

　　在梅丹佐身上，千夜意外地發現了不少大君級的源血，其中還有三滴屬於青之君王雷諾。看來雷諾隕落後，梅丹佐沒少私吞他的遺物。

　　將有價值的遺物收好，千夜略想了想，就清出一塊平地，在一株異樹上刻下一行大字：「無光君王梅丹佐隕落之地。」

　　或許無數年後，會有血族來到這裡，紀念這位曾經的血族二代始祖。

　　刻好墓碑，千夜指尖彈出一團灰蒙蒙的霧氣，落在梅丹佐身上。這是混沌原力所化的原力之火，轉眼間就將梅丹佐大君級的屍體化為飛灰。

　　以梅丹佐的身份地位，得混沌原火送最後一程，也不委屈。

　　千夜再一揮手，梅丹佐的骨灰就四下飛揚，與這片森林，也與裡世界永遠融為一體。

　　魔皇宮外，千級長階構成長長的階梯，將高高在上的魔皇宮與世間連接在一起。

　　一個挺拔身影正踏上長階，拾級而上，從容走向魔皇宮。

　　就在這時，陣陣絞鏈齒輪摩擦的聲音響起，魔皇宮高牆上，六頭體型極為龐大的巨獸鼻孔噴著白汽，奮力推動絞盤，魔皇宮兩扇數十米高的巨門緩緩打開。

　　正門開啟，露出後面一個英俊卻顯得有些單薄的男子，正是普瑞特蒂克。他張開雙臂，道：「歡迎你，火之冠冕，魔皇宮的正門已經十年不曾開啟了。而你，現在已經成了能夠讓它開啟的大人物了。」

　　哈布斯在正門前停步，看著普羅斯蒂克，歎道：「我倒是寧可不要成為這個大人物。正門開啟，難道無光已經隕落了？」

　　「你是點燃印記的血族親王，受到鮮血長河的青睞，何必再問？」普瑞特蒂克道 。他看著哈布斯，意外地在眼中看到了憂傷，忍不住道：「站在你的立場，應該對他的隕落感到高興才是。」

　　「僅就梅丹佐來說，確實如此。不過我的悲傷並非是因為他，而是因為無光君王這一稱號，因為整個血族。」

　　普瑞特蒂克聳肩，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甚至不知道應不應該安慰你。血族的現狀，聰明如你，應該知道已經到了必須改變的時候。如果還是按照既往軌跡，那麼等待在前面的就是深淵。」

　　哈布斯的聲音低沉，「我知道，但是難以接受。」

　　「算了，進去說吧。我剛剛在命運儀軌上有了新的發現，要與你分享呢。」

　　哈布斯隨著普羅斯蒂克進了魔皇宮，直到穿過遼闊廣場，正門才在巨獸的推動下徐徐合攏，顯示出對哈布斯十足的敬意。要知道這裡可是魔皇的正式居所，至少名義上是。對哈布斯的尊重就是對魔皇的尊重，意義非同尋常。

　　走過廣場，進入主樓大門，再向右轉，穿過長長的廊道，前方就是一座大廳。

　　廳門是暗色的玄銅製成，看起來十分厚重，有著濃鬱的魔裔風格和歲月氣息，在其表面，雕刻著整個永夜的地形圖，完備精細至極。整個大門超過三十米，氣勢撲面而來。

　　普瑞特蒂克將手放在大門上，發力一推，廳門緩緩打開。

　　哈布斯在旁見了，不動聲色，也伸手搭在門上。這樣一來，緩慢打開的大門才變得流暢，順利開啟。

　　「多謝。最近累得有些過了。」普瑞特蒂克苦笑。

　　「不要緊，陛下的習慣我們都很清楚。」哈布斯善意地笑了笑。

　　魔皇一向不喜歡蒸汽動力，也不喜歡原力陣列動力，這在永夜高層已經公開的秘密。所以身體孱弱的普瑞特蒂克想要推開這樣的大門，還真是有些吃力。

《卷十》【王旗飛揚】　章二七六　僅僅是工具

　　命運殿堂的大門開啟，裡面竟是一片虛空。

　　深邃虛空中，時時有數道流光劃過，映出數道閃亮的銀色金屬構件。

　　隨著普瑞特蒂克和哈布斯的走進，虛空中的流光顯著增多，慢慢將整個殿堂內景呈現。

　　在虛空中，飄浮著一架奇異的機械，無數弧型軌臂沿著自己的無形軌跡，繞著虛空中某個不變的點在緩緩旋轉。每個軌臂的軌道和速度都不一樣，有些彼此之間還有交叉，但是無數複雜軌跡重疊一處，卻絕不會發生碰撞。

　　這些儀軌不知由何驅動，也不知依何而變化。它們看似簡單，卻又玄奧之極，即使強如哈布斯，注視得久了，也會感覺到陣陣眩暈。

　　普瑞特蒂克嘆道：「不得不說，自然的力量非常神奇。我以前怎麼都想不到會有命運儀軌這種存在，僅僅依靠虛空本身存在的種種神秘力量，就能夠維持自身運轉，並且為我們揭示世界最底層的命運軌跡。」

　　哈布斯忍著不適，仔細觀看著命運儀軌，隱隱有所感悟，道：「陛下多年來規避蒸汽動力和原力陣列，是為了更好的掌握虛空深處的力量？」

　　「正是如此。」普瑞特蒂克點頭。

　　哈布斯若有所思，道：「陛下難道是想，再進一步？」

　　普瑞特蒂克苦笑，道：「何止陛下，誰不想再進一步。你，我，不都是如此？可惜我們的血脈賦與我們強大的力量，也同時給我們戴上了鐐銬。從出生一刻起，我們的天穹已經固定。只是想要找到一種能夠替代血脈的力量，談何容易？千年以來，惟一成功的，就只是在新世界之戰中殞落的那一位吧？」

　　哈布斯默然片刻，顯然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或許在新世界，更容易尋找到替代力量吧？」

　　這其實也是永夜頂級強者們的共識，但出乎意料，普瑞特蒂克卻道：「其實新世界中並不一定有我們需要的力量，永夜內也不是一定沒有這種力量。我們在過去萬年中或許都陷入了誤區。等我介紹個小傢伙給你認識，你就知道了。」

　　普瑞特蒂克提高了聲音，對著虛空喊了一聲：「安文！」

　　虛空一角打開了一扇門，安文從裡面走出。透過半開的門，可以看到裡面也是一個奇妙空間，有地面，卻沒有牆壁和天花板。房間內除了桌椅，還有無數複雜奇異的機械部件，放眼望去，至少有數以千計的齒輪絞合在一起，相互之間運動之複雜，哪怕想一想都會頭痛。

　　不光哈布斯注視著房間內的機械，連普瑞特蒂克也是一臉好奇，安文則是抓了抓有些凌亂的頭髮，無奈道：「是這樣，最近的計算量有些大，我的魔氣和秘法都有些不夠用，所以沒有辦法，只能想辦法造些東西出來，輔助我的計算。」

　　哈布斯點頭，一臉木然地看著安文房間中那些複雜到極致的機械。以火之冠冕的能力，也看不出哪怕其中一小部分的運行規律，更不知道安文口中的計算是什麼意思。永夜強者，不都是靠著感悟血脈力量，提升境界的嗎？至於感悟這個詞，還是從人族那裡學來的。

　　感悟之所以叫感悟，就是因為有所感，卻沒法說。否則為何人族會將頓悟放在如此高的位置，推崇不已。

　　到了安文這裡，好像原力運行不光能說，還能被量化和計算

　　好在哈布斯偷偷瞄了眼普瑞特蒂克，見他也是一臉懵懂，心下頓時鬆了口氣。看來並不是血族格外的笨，而是安文太過奇怪。沒看到連魔裔這一代的大預言師都搞不懂安文在幹什麼嗎？

　　看到普瑞特蒂克和哈布斯的表情，安文又抓了抓頭髮，決定好好解釋一下自己究竟在幹什麼。畢竟能夠在命運殿堂內工作，時刻接觸命運儀軌的機會可是僅此一回。而這都要依靠普瑞特蒂克，並且，安文在命運殿堂中的開銷可著實不小，都要普瑞特蒂克點頭才行。

　　哪怕所謂魔裔少主，以一己之力開闢獨特道路的天才，也深知要對金主負責的道理。

　　「其實是這樣，我現在還沒有到探索未知力量的階段……等等，聽我解釋！」安文馬上就看到普瑞特蒂克的眼中有了殺氣。

　　普瑞特蒂克道：「好，我就聽聽你的解釋。正好哈布斯陛下也在，也一起聽聽。你一個月的時間就用掉了整個命運殿堂過去三年的維護費，卻還沒有開始主要進程，我們都很好奇，你究竟幹了什麼。」

　　哈布斯忍不住插口，「命運殿堂一年的維護費用是多少？」

　　「大約可以造三個熔岩古堡。」

　　哈布斯頓時不說話了，而是注視著安文。他也想知道，安文是怎麼做到在三天內就揮霍掉他花了幾百年修葺完善過的古堡的。

　　在兩大頂級強者的注視下，安文也感受到無形的壓力。他定了定神，無奈道：「我可以解釋，不過你們要有耐心。因為接下來我要說的東西，可能……不太好理解。」

　　哈布斯倒還好，畢竟是加冕親王的氣度。普瑞特蒂克可是出名的小心眼，安文這話等於是在質疑他的無上智慧了，臉頓時就綠了，一雙漂亮的眼眸裡閃現著絲絲怒意。

　　安文馬上意識道自己說錯了話，有心補救已經來不及了，只得趕緊整理思路。不過想要從滿腦袋極為抽象的圖形和數字中總結出讓他們聽得懂的結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我們的世界中，有許多種原力。或者確切點說，黑暗原力有很多種表現形式，我們掌握的只不過是其中極少數的幾種。所謂血脈之力，其實就是對應著某種特定的原力形式。」

　　這是所有永夜頂級強者都知道的常識，年輕一代入門的第一課就是這個。

　　然而安文話風一轉，「但是，更多的原力表現形式還不為我們所知。也許，不，不是也許，我們所掌握的原力，只是所有原力形式中極少的一部分。還有無數的新的表現形式，需要我們去探索。甚至在虛空中，有些原力表現形式就在那裡，我們卻是一無所知。」

　　引入表現形式這一概念後，安文見普瑞特蒂克和哈布斯暫時沒有太大不適，便繼續道：「我們可以把原力分為本質和表現形式兩個部分，某種意義上，黑暗原力也可以視為一種表現形式。它肯定還有更底層的本質。」

　　接下來安文老毛病又犯了，隨手弄出無數數字公式以及模型。普瑞特蒂克不得不打斷他，「你還沒有說，現在在做的究竟是什麼。」

　　「是這樣，如果我們想要打破加諸在血脈上的枷鎖，就需要尋找新的力量，或者確切點說，我們需要找到的是更多的原力表現形式。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找到新的道路，尤其是適合我們自己的道路。如黑翼君王，不，永夜之主安度亞的道路，並不適合我們。」安文道。

　　普瑞特蒂克和哈布斯都是點頭，認真傾聽。他們原本都以為在永夜世界已經沒有了前進可能，但是安文慢慢給他們點燃了希望。原來原力並非只有永夜和黎明之分，原來原力還可以有無數種存在的方式。

　　「簡而言之，我們需要找到更多的表現形式，或者說，存在的模式。但是，大多原力存在的領域超出我們的感知之外，甚至於，有些表現形式是我們根本無法通過正常途徑感知的，它們的存在，只是我們理論上的推測。想要驗證它們是否真的存在，就成了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但是，這又是必要的，甚至無可迴避。只有對原力所有表現形式有深入瞭解，我們才能真正瞭解我們所處的世界，進而瞭解我們的血脈，找到突破的方式。」

　　哈布斯和普瑞特蒂克聽得越來越激動，而普瑞特蒂克這位預言大師甚至手都有些顫抖，充滿希冀地問：「難道說，你一直在做的工作，就是……」

　　「是的，那就是為找到這些原力表現形式而設計的工具，它們就快完成了！」安文響亮地道。

　　普瑞特蒂克瞬間一臉茫然，他看看哈布斯，這位加冕親王的火之冠冕，也顯然處在瞬間熄滅的狀態。

　　「等等……」普瑞特蒂克試圖讓自己冷靜，再冷靜，就算要爆發，也得等問明白了，再打死安文這小子不遲。

　　「你剛剛是說，還沒有開始尋找黑暗原力的表現形式，而僅僅是建造了尋找它們的工具？」

　　「在進山砍柴之前，不是應該先磨利斧頭嗎？」安文說得非常有哲理。

　　大預言師感覺命運和自己開了個玩笑，一時之間怒火無法抑止，咆哮道：「你花了相當於黑日山谷四分之一的軍費，足夠建造九個熔岩古堡的資金，又讓命運儀軌的運行整整推遲了半個月，就造出了這些……工具？！」

　　「還沒有造完。」安文坦然道。

　　「還沒有造完？！!」一向溫和的大預言師吼出了生平最高的音量，連虛空都有撕裂趨勢。

　　安文很是鎮定，攤手：「現在錢花都花了，你還能不讓我造完嗎？」

　　普瑞特蒂克的臉瞬間陰沉。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無論如何，他都得咬牙讓安文造完那該死的計算工具。

　　不過他畢竟是大預言師，轉眼間就看準了安文的弱點，陰沉道：「好，我會繼續給錢。不過，如果你成功找到所說的原力表現形式也就算了。如果沒有找到……」

　　「怎樣？」安文忽然有些不安。

　　「這筆錢會記到你的帳上。」

章二七七    遠去的希望

　　安文臉色蒼白，不需要多高的智慧就能明白這筆恐怖的債務意味著什麼，即使他將來順利成就大君，沒有百年時光也休想能還清欠帳。

　　「你不能這樣！」

　　「我當然可以，而且不是在開玩笑。」普瑞特蒂克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笑容。

　　安文皺眉，「我做錯了什麼？」

　　「我很願意幫你，但如果你始終是這種溝通地方式，那我也沒辦法幫你。至少，在花了議會如此多的資金，你有義務把整件事情解釋清楚。至少要讓我明白，建造這個工具的意義何在。我相信，你有辦法讓我聽明白。」

　　安文也冷靜下來，想了想，說：「它的意義在於，讓我們有一種全新的、效率極大提升地方式去探索我們的世界。它一旦建成，不光可以用來計算原力的存在形式，還可以應用在各個方面。比如說，可以用來支持命運儀軌的結果分析，可以模擬虛空原力的運動，甚至可以用來預測各個大陸的天氣和災難。總而言之，凡是需要分析和計算的領域，它都可以派上用場。正是為了達到這一目的，我才會不斷調整設計，擴大規模。有了它，我個人的計算能力能夠提高百倍以上。而在將來還可以不斷改進，繼續提升。」

　　面對安文的長篇大論，普瑞特蒂克閉目凝思，片刻後方道：「如果真能達到你說的效果，那也就意味著，議會將在技術上全面壓倒人族。也許幾百年後，憑借技術上的優勢，我們就能夠完全抵銷人族在修煉方面的優勢。至少，我們的戰艦主炮可以更新兩代。」

　　安文歎了口氣，道：「它完全可以優化彈道，但我並不希望它過多的用於殺戮。至少和殺戮人族相比，探索世界和虛空要有意義得多。」

　　「什麼東西有意義，你說了不算。也許一百年後，等你有資格決斷大事時，再來說這樣吧。眼下，我要看看你這個工具的效果。」

　　安文想了想，道：「它已經完成大半了。計算天象災害或許還有些吃力，但是輔助命運儀軌足以勝任。」

　　「好，我正要進行一次新的預言。準備好了就開始吧。」

　　安文飛奔回到自己的房間，以眼花繚亂的動作啟動了那台神異的機器。只是這台機器的啟動實在太過複雜，光是撥動的齒輪和開關就有好幾百個。

　　普瑞特蒂克耐心地等安文完成準備，然後就啟動了命運儀軌。和手忙腳亂的安文相比，普瑞特蒂克的動作就顯得雲淡風清，只是一揮手，百道各不相同的黑暗原力就灑向命運儀軌，落在預定的節點上。

　　虛空中的命運儀軌微放光芒，多條軌臂的運轉瞬間發生改變，在儀軌的中心處，隱隱出現閃爍光芒。

　　在哈布斯看來，這些光芒似乎都是些毫無意義的光點和光帶，可是它們每一次閃爍，竟又在隱隱與他血核的脈動互相響應。

　　哈布斯微微皺眉，感覺這一次的命運預言或許和血族有關。

　　普瑞特蒂克驅動命運儀軌後，雙瞳隨即擴散，布滿整個眼眶。在這種狀態下，他能夠窺視到一縷命運長河的變化。

　　這是普瑞特蒂克的獨有天賦，也是他能夠成為新一代大預言師的理由。哪怕命運千變萬化，在短短刹那，普瑞特蒂克依然能夠抓到命運的流向。

　　旁邊安文也緊盯著命運儀軌的變化，無數數據自他手中流出，化作光帶，源源不斷地送入那台儀器中，而機械上每個齒輪、每個槓桿，乃至每顆晶體的閃爍都會產生數據，以難以理解地方式彙總後，再反饋給安文。就這樣，安文和機器間形成兩道數據洪流，往複不休。

　　一邊觀察，普瑞特蒂克還有餘力給哈布斯解釋：「我投向命運儀軌的原力，就是根據想要得到的預言結果專門挑選和準備的。在不同時間及節點，投入不同的原力，就代表著某個干涉命運的因素。諸多因素共同推動了命運的走向。其實影響命運的因素無窮無盡，我也只能是盡可能的模擬。當主要因素都具備時，命運儀軌就有可能為我們揭示未來的真正面目。」

　　哈布斯忽然問：「我在這裡，是不是也是一個因素？」

　　「是的。」普瑞特蒂克面無表情地道。

　　哈布斯馬上就明白了，這其實是普瑞特蒂克的一點私心。命運儀軌每一次啟動都是耗資巨大，就算他是主掌者，也不能隨心所欲地使用。然而現在局勢一日數變，血族更是牽動整個局勢的中心點。

　　普瑞特蒂克不知是預感到什麼還是聽到了點什麼，想要在這一次的命運預言中將哈布斯也加進去。

　　哈布斯並沒有拒絕，命運儀軌已經運行到一半，再拒絕已經晚了。而另一方面，就如普瑞特蒂克所擔心，身為火之冠冕，要用這種方式來窺視命運，也就說明，未來確實可能出現足以毀滅哈布斯的因素。

　　見哈布斯保持沉默，普瑞特蒂克鬆了口氣，開始全神貫注地觀看命運儀軌。

　　加諸在儀軌上的原力不斷消耗，片刻後儀軌上的光芒就漸漸消失，恢複原有的運行形態。

　　僅僅是片刻功夫，普瑞特蒂克卻已臉色發白，氣息不穩。看來窺視命運的代價不小。

　　他皺著眉，道：「這次的命運十分混亂，變化非常多。關於血族，更加難以確定。似乎在不遠的將來，血族的命運會有多次轉折，但最終的走向……」

　　看來普瑞特蒂克也無法理清血族的命運。事實也是如此，想要預言四大種族之一，還有夜之女王坐鎮的血族，普瑞特蒂克還力有未逮。

　　然而就在這時，安文忽然一聲驚呼：「鮮血長河正在遠去！」

　　「什麼？」哈布斯大吃一驚。

　　普瑞特蒂克臉色不悅，道：「鮮血長河幾十年來一直在遠離，已經不是新鮮事了。你難道不知道？」

　　安文卻道：「不，不是這樣！鮮血長河過去雖然在遠離，但實際上仍然按照自己的軌跡在運行，再過一段時間就又會靠近。但是剛才，我忽然發現，它已經改變了原有的軌道，躍遷到另一條軌道上！而這條軌道，只會遠離，不會回歸！」

章二七八 道不同

　　「為什麼會這樣？」普瑞特蒂克迅速問。

　　「我也不知道。一般來說，這種情況的發生可能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有某種外力介入，導致鮮血長河改變自身軌道。」

　　普瑞特蒂克肅容道：「你的結論可靠嗎？」

　　「和傳統的預言術相比，我更相信自己的結論。它畢竟是有數據支撐的，而不只是模糊的預言。」

　　其實普瑞特蒂克心中已經信了九分，畢竟安文的智慧已經遠遠超越了這個時代。他的思維方式，研究地方法體系，乃至設計的輔助工具，無一不是前人從未想過的。甚至這位現今的大預言師都想切開安文的腦袋，看看裡面究竟有些什麼。

　　「目前鮮血長河是什麼狀態？」哈布斯問。他嚐試著溝通鮮血長河，發覺依然有著回應，似乎和以往沒什麼區別。作為加冕親王，他溝通鮮血長河的能力無以倫比。

　　安文隨手畫出一個橢圓和一條拋物線，道：「鮮血長河原本是沿著這條環形軌跡運行，已經接近最遠端，再過十幾年就該回歸，血族的冰河期也就結束了。但是現在，它正在放緩速度，逐漸改變軌跡，新的軌道應該是這條線。至於這條線通向哪裡，我就不知道了。」

　　「也就是說，血族會消失？」哈布斯聲音凝重。

　　鮮血長河是一切血族的源頭，它的遠去，不僅僅會令血族力量下降，甚至會引發整個種族的消亡。

　　安文道：「這個過程還很漫長，至少還有上百年的時間，我們還來得及作點什麼。」

　　「安文，你認為這次鮮血長河的變化，和梅丹佐有沒有關係？」

　　普瑞特蒂克有些驚訝，「梅丹佐？無光君王雖然是大君，可是力量遠遠沒到能夠左右鮮血長河動向的程度吧？」

　　「不，你們不知道，梅丹佐是跨越了迷失之季的強者，他的實力只是受限於天脈的天然高度。對於鮮血長河來說，他的重要性遠遠超出我們的預期。他隕落的時候，我甚至都感受到了鮮血長河的悲痛。」

　　「這樣？」普瑞特蒂克更加吃驚。

　　安文思索片刻，道：「如果哈布斯陛下真的感應到鮮血長河的悲傷，那麼可能說明兩件事，一是鮮血長河確實有自己的意志，就像新世界意志那樣。 二是梅丹佐對於鮮血長河來說確實重要，但僅此而已。在虛空深處，鮮血長河想要改變自己的軌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大的可能還是有某種外力介入。」

　　「會是什麼？」哈布斯問。

　　安文攤手苦笑，「我怎麼可能知道？」

　　哈布斯知道這是為難安文，皺眉不語。普瑞特蒂克忽然道：「我剛剛有了一個猜想。」

　　哈布斯心中一動，道：「說。」

　　「我們雖然不知道鮮血長河離去的遠因，但至少有一個辦法可以延緩這個過程，那就是更多血族強者的突破。如果我說的沒錯，那麼血族現在真正強者實際上非常多，特別還有那兩位。那兩位的存在雖然是禁忌，但他們畢竟是血族。」

　　哈布斯眼睛一亮，道：「沒錯！夜瞳陛下就不用說了，我雖然不知道她的前世是誰，但是覺醒後的她直指聖山，毋庸置疑。而另一位，千夜，他目前雖然還停留在公爵階段，但是我聽說他還在伯爵甚至更早，突破時就已經能溝通鮮血長河，受到的寵愛直追夜瞳陛下。有他們在，鮮血長河或許真可以留下，至少是延緩遠離腳步。」

　　「夜瞳陛下也就罷了，那一位……」普瑞特蒂克苦笑。

　　哈布斯旋即醒悟，默然不語。站在血族的立場，他並不認為千夜有錯，甚至可說是挽救血族覆亡危機的英雄。

　　普瑞特蒂克明白哈布斯的心情，歎了口氣，道：「千夜並不知道幕後的真相，就算知道了我們也改變不了他。你別忘了，他心中不光有血族，還有人族。」

　　「是啊，還有人族……」哈布斯也是苦笑。

　　安文插口道：「我還是認為，不應該滅絕人族。清掃掉所有黎明生命，或許等待我們的就只有毀滅。」

　　「黎明戰爭之前，我們的世界上可沒有什麼黎明生命。」普瑞特蒂克冷道。

　　安文爭辯道：「一個世界不可能只依靠單一屬性的力量存在。至於上古時期，就算黑暗原力占據絕對主導，也不可能完全沒有黎明原力。引入黑暗本源，會在我們的世界製造出一塊只有黑暗原力的絕對區域。這樣的環境下，我們聖族中大部分也會逐漸滅絕！」

　　「現在新世界大門已經打開，永夜之主也已隕落，黑暗本源在我們手中已經是可控的。只要我們放出足夠的黑暗原力，再關上大門，就不會有絕對區域的出現。」

　　安文歎了口氣，道：「我阻止不了，只能希望真如你所說，放出足夠的黑暗原力就關門。只是到了那個時候，恐怕就不能控制自己了。還有，你們以後就會明白，一個智慧種族對世界的意義。」

　　普瑞特蒂克緩道：「我明白你的堅持，但是你並不清楚，保留人族會引發的後果。從我接掌命運之力後，逐漸發現，似乎有一種神秘力量籠罩在人族的命運上。它讓人族每每在關鍵時期，都能夠做出正確選擇，又或者規避掉某個重大災難。而人族本身，似乎也在受這種力量的激發，強者層出不窮。這種力量，有些類似於狼人的先祖之力，但是層級上卻要高得多。如果我們什麼也不做，也許再過百年，人族就可能壓倒所有聖族。」

　　「這只是猜測。真正的目的，不就是清洗世界嗎？」

　　普瑞特蒂克無奈地搖了搖頭，歎道：「或許陛下就是這樣想的，或許他有其它沒有說出來的原因。但是人族已經日漸變成我們聖族的大敵，這是不爭的事實。在有機會一舉滅絕他們的時候，這個機會，我們不可能放過。而你是魔裔乃至整個永夜的未來，在這種關鍵時刻，也要盡力。如果你真不認可我們的做法，等你登上聖山的那一天，自然可以按自己的心意去改變世界。」

　　安文卻搖頭，「我想，我不會登臨聖山的。」

　　「你有這個天賦……」

　　「不是因為天賦，而是道路。聖山代表的是舊時代的道路，和我要走的路並不一樣。」

章二七九 不相為謀 上

　　安葬了無光君王，千夜並沒有立刻返回聖地，而是在梅丹佐下葬地前站著，就那樣站了一天一夜。

　　命運是個太沉重的話題，現在他卻不得不開始思索。

　　當無光君王隕落的瞬間，千夜忽然明白，自己已經到了一個新的階段，能夠影響種族命運的階段。無論是用什麼樣的手段，他是實實在在靠著一已之力擊殺了梅丹佐。

　　也就是說，他現在已經能夠站到了那些曾經需要仰視的頂級強者同樣的高度。也許他還有差距，但是這差距再也不是質的差別。

　　然而，高度夠了，也就漸漸看到了世界的真實。

　　真實永遠都是那麼沉重。

　　當天光再亮時，千夜終於張開雙眼，消失在聖地方向。

　　此刻聖地上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響起古老蒼涼的號角聲。一個個阿圖瓦族人來回奔走，顯得忙碌且慌亂。

　　廣場上躺滿了受傷的戰士，一個個痛苦地呻吟著。長者們焦急地來回穿梭，可是他們能做的，只是用草藥來緩解痛苦，對於那些腐爛的傷口束手無策。

　　阿圖瓦人身體強悍，恢複能力也是非同小可，只有沉重傷勢才能讓他們倒地不起。廣場上已經有數百名傷員，每個身上都留有恐怖傷口，有的甚至只剩下一手一腳。

　　所有人的傷口都出現嚴重腐爛，流著充滿惡臭的膿血。哪怕最強壯的戰士，無論是靠著草藥的治理，還是自身的恢複，傷口也絲毫不再好轉，反而逐漸惡化。他們傷口處都纏繞著絲絲黑氣，那是來自永夜強者的黑暗原力。

　　裡世界的活化原力對永夜強者來說形同毒藥，但反過來也是如此。

　　千夜一回到聖地，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場景。他吃了一驚，拉住旁邊一名長者，問：「這是怎麼回事？」

　　長者面露悲淒，緩道：「您離開之後，大長者集結了我們部族剩下的勇士，並彙合了其它兩個部族的勇士，想要徹底拔除黑魔鬼在我們世界紮下的根基。可是沒想到，在他們的基地中多出幾倍的黑魔鬼！我們出戰的勇士，最終回來的只有不到三成。」

　　「有新的毀滅黑魔鬼？」

　　「有，而且不止一個。」

　　千夜心頭一沉，果然如此。阿圖瓦部族戰士的強悍戰力，若沒有大君坐鎮，黑暗種族還真不一定能夠抵擋得住他們的攻勢。然而沒有頂級戰力就是阿圖瓦部族最大的短板，在這場兩個世界的戰爭中，若不是有千夜，他們早就全盤潰敗了。

　　實際上，在千夜之前，雷克斯和安度亞已經先行抵抗，並先後隕落。如果不是安度亞以一己之身獨戰三大聖山，裡世界應該早已淪落。

　　但哪怕是重創梅斯菲爾德之主帕洛奇亞，擊殺無光君王梅丹佐，雙方力量對比其實也絲毫沒有變化。永夜隨時可以出動更多的大君，四大黑暗種族，以及眾多稍弱但歷史悠久的小種族中，還不知道有多少隱藏或沉睡著的強者。

　　僅靠千夜，還扳不回這樣的戰局。

　　千夜抬頭看看空中的黑太陽，就沉聲道：「帶我去母樹。」

　　這一次，母樹的意志中也有了焦慮不安。以她樸素的智慧，想來也感應到了迫在眉睫的毀滅危機。

　　千夜還不知道聖山引入黑暗本源的細節，安度亞則早就與議會決裂，自然也不會知道。然而要打通兩個世界間的通道，不光裡世界會對永夜產生深遠影響，永夜也同樣會對裡世界產生不可逆轉的影響。

　　聯接上母樹，千夜轉眼間就掌握了第一線的戰況。

　　在進攻高塔失利後，阿圖瓦部族殘軍開始撤退，然而永夜強者卻不肯輕易放過，緊緊咬住尾巴。阿圖瓦部族不得不派出一部分戰士斷後，試圖擋住永夜強者。雖然這些戰士都抱著必死決心，但是永夜強者無論裝備還是戰技都占據絕對上風，同時還有一位魔裔親王坐鎮。

　　「我先去前線。」交待一句後，千夜就匆匆遠去。

　　按照目前戰況，如果不能將議會強者攔住，那麼他們很可能順著蹤跡一路殺到聖地。

　　雖然聖峰上的異樹樹液都被千夜取走，可是那些異樹還在。如果讓異樹落入議會手中，說不定又會有人掌握幻朧之力，再登聖山。

　　永夜數萬年歷史，驚才絕豔之輩不知多少，如梅丹佐這樣受困血脈，千年不得寸進的更是數不勝數。安度亞從前不是最出眾的天才，以後也不會是。聖峰之上那些異樹要是真落到議會手中，還不知道會造就出多少頂級強者。那個時候，哪怕不引入黑暗本源，議會力量也會遠遠淩駕帝國之上。

　　一時之間，千夜甚至都動了念頭，想要把那些異樹都毀了。那樣自此以後，世界真正超越永夜與黎明的，就只有他的混沌原力，也就是存在之力。

　　不過這個想法只是閃過，就被千夜拋開。每樣異寶都是整個世界的饋贈，就如永夜的十大名槍一樣。裡世界的異樹是整個世界的精華匯聚，也是裡世界一切眾生進化的終點。毀掉它們，對於整個世界來說都是不可彌補的傷害。

　　在全力施展虛空閃爍之下，僅僅小半天，千夜就趕到了第一線的戰場。

　　遠遠望去，幾處森林還在燃燒，滾滾濃煙還在湧向天空，久久不散。空氣中到處是血肉燒焦的異味，所有黑暗原力都顯得慌亂不安。甚至有幾縷直接向千夜發起攻擊，然後在千夜身上撞散。

　　千夜放眼望去，就感知道數處激烈戰鬥。十餘名阿圖瓦戰士分散各處，有的已經倒地不起，有的則還在拚死戰鬥，還有一些正在全速遊走，試圖擺脫身後追擊的永夜強者。

　　刹那間，千夜就有了決斷。他現身空中，沉聲喝道：「我是千夜！無光君王梅丹佐已經隕落，現在哪位議員在此主持大局，可否現身一見？」

　　下方忽起一陣騷動，眾多永夜強者紛紛停手，哪怕只差最後一擊的都放過機會，凜然看著空中，悄悄和千夜拉開距離。

　　千夜領域凶狠霸道，對弱者一擊必殺，早已聞名永夜，誰也不想在他領域範圍內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