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永夜君王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sinhu 2014-3-1 11:09: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9 32457231
cez3cu4 發表於 2018-11-7 12:33
章二八零 不相為謀 下

  片刻之後,方有一名魔裔中年男子現身,他有可與千夜媲美的容貌,形容舉止間透著說不出的風流。

  「魔裔深黯之淵,巴洛特親王庇修斯。如果您一定要找這片戰區的負責人,那麼暫時就是我了。」庇修斯帶著苦笑道。

  千夜有些奇怪,說:「我只是想找這一帶的最高指揮。」

  庇修斯歎了口氣,說:「那還只能是我。或許你應該找的是議會在整個裡世界的總負責人。」

  「你的態度有些奇怪。」

  「一點也不奇怪。說實在的,我寧可放棄名譽,回永夜去約會幾位異族美人,喝喝酒,多寫幾首詩,也絕不願意在這裡遇到你。可是你居然點了名,那麼作為魔裔名門一員,為了榮耀,我也不得不出來。」

  千夜沒想到庇修斯說得這麼直白,他摸摸自己的臉,感覺自已好像也沒有那麼可怕。

  庇修斯看出千夜的想法,無奈地說:「無光君王是不是隕落在你手上?」

  「沒錯。他背叛了血族,必須付出代價。」

  「這不就對了?連梅丹佐都隕落了,我聽說帕洛奇亞也被你打成重傷,直到現在都不知去向。那你說,我怎麼會願意遇到你?我是個詩人,我的劍更適合用來在決鬥場上消滅情敵,而不是在肮髒的戰場上殺戮。」

  看著一本正經的庇修斯,千夜也是無語。不過他自然不會被庇修斯一番話給說動。庇修斯可是親王,雖然奇葩了點,但修為還在千夜之上。

  千夜緩道:「我找你見面,是想目前這場戰鬥到此為止,我們都各自撤退,並且在接下來的三天中,不再交戰。你看如何?」

  庇修斯道:「你能保證不再挑釁?」

  「可以。」千夜答得很痛快。

  此次進攻阿圖瓦損失慘重,肯定無力進攻。他們本就人口稀少,生育困難,一戰損失近千名戰士,三個部族都是元氣大傷,沒有上百年根本恢複不過來。

  庇修斯笑了笑,說:「看來我真不應該答應你。不過,誰讓我對戰鬥絲毫不感興趣呢?好吧,三天我還是可以做主答應你的。」

  「你應該不會反悔吧?」千夜忽然覺得這位親王有點不靠譜。

  「一位魔裔親王的信譽,怎麼都比三天時間有價值。其實不管三天還是三十天,結局都是一樣。你應該也清楚這一點。」庇修斯看著千夜的眼中多了一絲憐憫。

  千夜道:「能不能具體一點?」

  「告訴你也沒什麼。議會終將勝利,原因其實很簡單。千夜,你很可能是古往今來最頂級的天才之一,甚至聖山也不是夢想。然而,你只有一個人,怎麼與議會萬年底蘊抗衡?而你所選擇的盟友,呵呵,恐怕真的會讓你失望。值得我們所有議員尊敬的那一位,已經隕落在浮島之役。」

  「不管他們怎樣,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庇修斯躬身一禮,道:「好吧,那祝你成功。」

  千夜凝立空中,靜靜看著永夜強者如潮水般退走。幸存的阿圖瓦戰士都聚集過來,等候吩咐。

  「先回聖地吧。」

  得到命令,阿圖瓦戰士收取了同族的遺骨,堆在一起火化,然後就陷入森林,返回聖峰。

  千夜並沒有走,而是凝立空中,久久不動。

  一個聲音終於響起:「小友還不走,是在等我嗎?」

  千夜緩緩轉身,看著憑空浮現的中年男子。這個人眉目清雋,唇角帶笑,然而眼神中卻沒有分毫笑意,只是透著莫名的冰冷和傲意。

  他氣息浩瀚無邊,飄飄渺渺,即使是此刻的千夜也有種看不見底,摸不到邊的感覺。能夠令千夜都看不透,不用說,自是天王無疑。

  千夜按照帝國禮節拱了拱手,道:「敢問您的名諱?」

  「方舜玄,帝國得了個名號,定玄王。」

  「久仰。」千夜鄭重施禮。

  定玄王大袖一擺,含笑道:「你我互不隸屬,又是在域外,就不必多禮了。」

  「也好。」眼見定玄王隱有拒人於千里之外之意,千夜自然不會刻意去討好什麼。

  「小友年紀輕輕,就重創梅斯菲爾德之主,又擊殺無光君王,戰績彪炳,世所罕見。日後帝國論功行賞,少不得有你一份。」

  千夜搖頭,「我對封賞並無興趣。子寧、君度他們還好嗎?」

  定玄王撫須道:「一位新帥,一位新晉國公,自是好得不能再好。帝國未來,還要靠他們支撐。近日也有人說,繼熙棠、伯謙之後,新帝國雙璧已見端倪。」

  「他們也會來嗎?」

  「這就不一定了。裡世界凶險處處,最適合我們這些老家夥。他們還很年輕,進來未見得就是好事。帝國人才濟濟,還不必拿未來國柱來賭。」

  定玄王說的從容大氣,千夜面無表情,忽然道:「想來您早已發現永夜高塔了吧?」

  定玄王微怔,不過他自恃身份,也不願說謊,當下便道:「不錯。」

  「既是如此,那您何不出手?要坐視永夜在此大肆建設?」

  「事關重大,當謀定而後動。」

  千夜盯著定玄王,眼睛眨都不眨。而定玄王定力非同小可,神色巋然不動。

  片刻之後,還是千夜先開口,道:「您可曾想過,永夜勢大,萬一我和阿圖瓦部族抵禦不住,帝國不還是得出手?都這個時候了,還要勾心鬥角嗎?」

  定玄王臉上笑容不變,不疾不徐地道:「小友此言差矣。本王行事,一向秉公而行。若到該當出手時,絕不會坐視。目下看來,小友戰力驚人,對決兩位大君,而令對手一傷一死,原也無需本王多此一舉。」

  千夜向還在熊熊燃燒的阿圖瓦戰士屍骸堆一指,道:「您要是早些出手,他們也就不必死了。」

  「異族而已,何必看重?」

  「可是……」

  「這等東西多手長腳,若非開化智慧,實與怪獸無異。難不成,小友還當他們是人?」

  這一番話,問得千夜啞口無言。他一口濁氣橫在胸口,好不容易才吐了出氣,道:「先聖有雲,有教無類。就連永夜議會也視智慧種族為平等一員,難道堂堂帝國,還比不上黑暗種族嗎?」

  「小友也知道先聖之言。豈不知太祖有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一句話,千夜不知聽過多少次。他審視著定玄王不變的微笑,片刻後拱手,道:「既是如此,那就告辭了。」

  「不送。」定玄王笑容不變。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5-19 12:31 編輯

cez3cu4 發表於 2018-11-10 22:30
章二八一 應手

  一回到聖地,千夜就召集各部族的長者,詢問戰況。此刻在聖地集結的,不止是門羅部族,還有前來支援的拜恩和斯伯克兩族。

  阿圖瓦人原始而純樸,但並不傻。千夜是和聖靈溝通過,也被視為聖靈代言者。另一方面,血腥事實也讓他們明白,只有千夜才能真正阻擋毀滅黑魔鬼。在大君面前,阿圖瓦人再英勇,再捨生忘死,也改變不了戰局,最多只能拖一拖時間。

  所以千夜召集會議,所有長者都很配合,沒出任何意外。從一個個長者的敘述中,千夜對整個戰役經過漸漸清晰。

  這一次對永夜基地的進攻,實是阿圖瓦人打算孤注一擲,一舉將永夜逐離聖山,只不過他們賭輸了。在戰鬥中,阿圖瓦人照例採用了精銳戰士自爆開道,普通戰士後續跟上牽制,再由巨戰神最後一擊。

  只是這套戰術已經過時了。永夜強者並不是一成不變,恰恰相反,能夠進入裡世界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阿圖瓦的進攻從一開始就被永夜強者發現,庇修斯主持下,永夜強者們迅速進入早就預設好的防禦陣地,讓阿圖瓦人的偷襲變成了一場攻堅戰。

  任何原始部落,在陣地戰中都不可能是成熟文明的對手。這一次,永夜並沒有從一開始就動用大君,僅僅是依靠原力槍的密集火力,瞬間就將突前的阿圖瓦戰士擊倒大半。

  零星的自爆根本威脅不了永夜的防線,精銳戰士倒下後,後方的普通戰士立刻就暴露在火力下,變成靶子。

  戰爭從一開始就成為屠殺。

  阿圖瓦人行動如電,但永夜強者也至少都是伯爵,一把原力槍在手,同時跟蹤十幾個目標,攻擊其中三五個目標,這是最起碼的能力。一些阿圖瓦戰士高高躍起,試圖從空中突入陣地,惟一的結局就是被淩空打成篩子。

  巨戰神甚至都沒有得到衝到陣地前的機會。

  攻堅很快就變成了潰敗,好在永夜強者的追擊並不怎麼上心,一路不緊不慢地追著,倒更像是要把阿圖瓦人趕回老家。

  了解完戰況,千夜一時也有束手無策之感。

  這一仗永夜打得堂堂正正,就是依靠優勢武力,正面擊潰了阿圖瓦人。阿圖瓦十三部族,已經有兩個半被打殘了。

  惟一的出路原本是聯合帝國,以帝國天王制衡永夜大君,阿圖瓦戰士補充帝國中堅強者不足的短板,正是天作之合。雙方合力,就有可能將永夜擋

  在聖山之外。至少可以多拖延一段時間。

  眼下帝國定玄王明明就在左近,卻只是暗中觀戰,壓根就不出手。這是看準了阿圖瓦必然要和永夜決一死戰,想要等阿圖瓦消耗殆盡,再來收拾殘局?

  千夜心中暗生怒意,定玄王就如此篤定,他一定會站在帝國一邊?

  喀嚓一聲,千夜所坐的椅子突然四分五裂,然後化作齏粉。他這才警覺,自己心神動蕩,以至原力外溢。看著周圍長者們驚疑不定的目光,千夜臉上恢複鎮定。此刻椅子也沒有了,他索性起身,抬手一揮,空中就出現聖山的地形圖。

  「我們一定不能讓黑魔鬼玷汙聖山,更不能讓他們得到聖靈們遺留的寶藏!但是黑魔鬼勢力龐大,並不好對付。所以我的建議是,首先發出聖戰召喚,召喚其它部族來聖山集結。然後,我們要在這一帶布置防線,不讓黑魔鬼踏進聖山一步。」

  千夜所定的防線其實沒有太多地理優勢,只是緊挨著聖地,可以最大限度的縮短防線。面對眾多伯爵級以上的永夜強者,地形優勢有或沒有已經沒什麼區別了。

  長者們並沒有大規模戰爭的經驗,更沒有和永夜戰鬥的經驗。到目前為止,和永夜幾場戰鬥都是損失慘重,若不是關鍵時刻有千夜出手,結果只會是完敗。

  好在阿圖瓦長者們對權勢並無太多欲望,都對千夜的方案表示認可。

  千夜卻知,這也只不過是權宜之計。哪怕收縮防線,永夜強者完全可以用大君坐鎮,親王和公爵出手蠶食地方式,一點點把防線啃下來。實際上,只要大君們不托大,不給千夜偷襲機會,那千夜戰勝的希望都十分渺茫,更不用說擊殺了。

  千夜決定,還是要到帝國營地走一趟,和定玄王好好談一次。這是關乎人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能因為某些人的一已觀感,就肆意妄為。

  計議已定,千夜就離開聖地,趕往帝國可能的潛伏地域。

  某處幽谷深處,剛多出一個小小營地。若是遠看,這幽谷和裡世界其它地方沒什麼不同,處處都瀰漫著有活性的黑暗原力。只有接近到一定程度,才能看出山谷中央那一小片區域清氣繚繞,宛若仙境。

  營地中央,插著八根石柱。石柱大抵還是天然形狀,各不相同。每根石柱上都有一幅不同的畫,或鬆梅竹菊,或山水溪雲,都與天然紋理融為一體,實是神作。

  更難得的是,這八根石柱上的圖畫其實各是一幅原力陣圖,八個陣圖聚在一處,又成一大陣。

  此刻八根石柱之間,憑空就有一汪清泉湧出,漱然灑落,沿著地面早由碎石砌好的水路,匯入一汪池塘。池塘中生著幾株蓮花,隨風搖曳,水中則有錦鋰來回遊動,蕩著一層層微瀾。

  水池旁有石桌石椅,兩人正憑桌對弈。

  一側坐的是定玄王,他拈著棋子,沉思了不知多久,方落下一子,然後抬頭望著對面的指極王。

  指極王見了這一子,先是一怔,隨後皺眉,片刻後方道:「舜玄,你這一子,讓我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可是難受得緊啊!」

  定玄王微笑道:「行棋如行軍,出招自當讓對手難以化解。」

  指極王拈起一顆棋子,卻不落下,而是道:「但舜玄此招似非最佳。還有一記應手更能奠定勝勢,舜玄應該不會不知。然而你卻不用,不知為何?」

  定玄王撫須道:「那一招在平常情況下自是最佳。但我這招一下,卻可令對手異常難受,說不定就會進退失據,以昏招應對。到了那時,原本最佳應手可就未見得是最佳了。」

  「如若老夫強行碰回,舜玄此招恐怕就變成緩手了。」

  定玄哈哈一笑,道:「年輕小兒,哪有您老的心性定力?再說,不逼他一下,又怎知他底線在哪裡?至不濟,我服個軟,他難道還能對帝國不利不成?」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5-19 12:34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8-11-12 17:32
《卷十》【王旗飛揚】 章二八二 抬舉

  行走在森林中,千夜也時時刻刻能夠得到母樹傳遞過來的信息。這意味著不知不覺間,他在裡世界的權限得到提升,獲得了深度認可。現在他不再僅僅能從母樹那裡得到信息,通過任何一棵和母樹有聯繫的異樹,千夜就能接收到母樹的傳訊。

  在母樹傳遞的信息中,到處都是透明的,然而在前方的山谷中卻有一片濃濃的黑色,裡面什麼都看不到。

  這意味著在那片區域,異樹和母樹之間的聯繫全部被切斷。類似的情況並不止這一處,永夜正在修建的高塔基地也是一樣。

  這樣確實可以防止資訊洩露,但是相應形成的信息黑洞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能夠形成另一個信息黑洞,又從來沒見過永夜強者在周圍活動,那麼黑洞內隱藏者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千夜身影不斷閃爍,速度極快,卻並沒有刻意控制自己的氣息。

  轉眼之間,他已到了信息黑洞的邊緣。

  隨著一聲咳嗽,一名中年儒雅男子從樹後轉出,攔住了千夜去路。

  他看到千夜,怔了一怔,然後苦笑搖頭,道:「真的是你。」

  千夜也認出了這名儒雅中年男子,原來是衛國公,說起來兩人還曾經有過一段交集。

  衛國公看著千夜,神色複雜,緩道:「當年天玄春狩之時,你尚是少年。那個時候,子寧還四處活動,想要說和你與我孫女之間的姻緣。沒想到轉眼之間,你就已經是能夠獨鎮一方的人物了。唉,只能說她沒有福分吧。」

  千夜卻道:「國公不要這樣想,若是當年那段姻緣成了,才是麻煩。我畢竟有血族血統,未見得能融入人族。太祖遺訓,可都一直在朝堂上掛著呢!」

  衛國公喟然長嘆,道:「觀你過去所作所為,為帝國做下多少大事!為人族立了多少功勞!若連你都不能算是人族,那麼,那些滿口大義、其實只為一己之私的混蛋,就能算作人族了?只因為他們長了一顆人族的心,流著人族的血?」

  千夜平靜道:「有人心,流人血,確實就是人族。」

  「他們做的事呢?」

  「這個後世當有公論吧。記得以前有位前輩曾經說過,只要心在人族,那就夠了。」

  衛國公卻是嘿的一聲,道:「再堅定的心,若是澆多了冷水,遲早也會冷的。」

  千夜笑了笑,道:「也許。」

  衛國公臉色微變,向千夜凝視片刻,方道:「兩位王爺都在裡面,你進去吧。」

  千夜點了點頭,緩步入谷。他自是知道,衛國公剛剛那些話有試探之意,想來說的什麼,都已經聽在谷中兩位天王的耳中了。

  只是除了定玄王外,還有哪位天王在?

  千夜走入谷中,宛若一步踏入仙境,頓覺心曠神怡。小池邊,水霧中,綠樹如蓋,怪石如峰,兩位天王還在對奕。這一局棋已不知下了多久。

  千夜站在桌邊,負手而立,靜觀棋局。

  定玄王與指極王都是耐心無限。定玄王拈子思索,似乎天地之間除眼前棋局外,已是空無一物,更不知千夜已至。

  他這一子不知何時才會落下,也不知思索了多久。而指極王則閉目養神,絲毫也不焦急,更不催促,好像能夠等到地老天荒。

  千夜終是忍不住,冷笑道:「兩位這一局棋,是下給誰看呢?」

  定玄王雙眼不抬,淡然道:「年輕人總是毛毛躁躁,等你再過些時日就會知道,耐心是個好東西。」

  「我若不急,恐怕現在也不能站在這裡看棋了。年紀雖然是個好東西,但也不總是越大越好。」

  指極王長眉一揚,似有笑意。

  定玄王卻是有些慍怒,不過怒色只是一閃,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依舊看著棋局,淡道:「局已擺下,願不願意,都要應這一手。既然我在局中,如何應,何時應,自由我定。小友是觀局者,總是要看下去的。所以說,耐心沒有壞處。」

  「這話由長生種來說,倒還差不多。」千夜冷笑。

  定玄王指尖摩挲著棋子,淡道:「小友這是自甘墜落,想要墜入永夜了?」

  「我倒想問問,王爺耐心從何而來?這局若是下個三、五十年,怕是您老也該殞落了吧?」

  定玄王收回棋子,道:「古云觀棋不語真君子,小友現下是觀棋,不是下棋。等到小友能夠入局之時,想怎麼下,自是隨你。」

  千夜道:「我現在雖然入不了局,但也不一定非要觀棋不可。或許一腳踢了你們的棋盤,更為好些。」

  「時機未到,強要入局,這是何苦?」

  「等時機到了,阿圖瓦十萬族人大概都化作枯骨了。」

  「那些不過是蠻夷之輩,正好為王前驅,亦算死得其所。」

  「就算為王前驅,但現下他們也不是死得其所。至少本有更能發揮他們戰力的方式,為何不用?」

  「此乃朝堂大事……」

  定玄王與千夜越辯越是激烈,不過都是千夜態度激烈,定玄王始終雲淡風清,不疾不徐。千夜越是激動,他就越是淡定從容。

  千夜忽然掃過有若仙境般的小谷,提高聲音,森然道:「若不是黑翼君王拚死擋下聖山,就憑你們,擋得住聯合起來的永夜議會?!」

  這話已是極不客氣,定玄王涵養再好,亦是色變。更有神將國公從隱身處走出,怒斥千夜狂妄。

  對於周圍喝罵,千夜一聲長笑,然後冷道:「一直以來,都是永夜那邊懼我怕我,帝國這邊卻是什麼人都敢跳出來對我指手劃腳。是我殺的人不夠多麼?」

  當下就有軍部元老神將大怒,戧指喝罵:「大膽!你竟敢說這等大逆不道之語,就不怕大禍臨頭?帝國用你,那是抬舉你,何時輪到你這黃口小兒在這放厥詞?」

  「原來是抬舉我啊……」千夜望著老神將,柔聲道:「您老又是何東西,有資格這裡放厥詞了?或者這樣,我們切磋切磋,您若是能接我一擊不死,我就跟您的姓,如何?」

  老神將氣得全身顫抖,指著千夜說不出話來,只是道:「囂張!真是囂張!」但要他下場,那是說什麼也不肯的。

  千夜笑了笑,環顧左右,道:「若不敢動手,就都給我閉嘴。」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8-11-12 17:41 編輯

cez3cu4 發表於 2018-11-13 18:49
永夜君王  章二八三 怎好意思

  定玄王歎了口氣,將棋子放回盒中,道:「小友何須如此咄咄逼人?」

  「大概是我被逼得太久了吧,想試試掀桌是什麼感覺。」

  定玄王搖了搖頭,旁邊一名國公插道:「趙千夜!你如此膽大妄為,就不怕牽累趙閥嗎?」

  千夜面無表情,轉頭看向那名國公,淡道:「怎麼牽累?是這樣嗎?」

  千夜全身不動,數道血線忽如電閃雷鳴般射向那名國公!這一擊快得簡直不可思議,那名國公刹時間面如土色,竟無從閃避!

  這時一聲歎息,出自指極王之口。

  他出現在千夜與國公之間,大袖一展,將幾根血線攔了下來。

  那名國公死裡逃生,已是面如土色,指著千夜,顫聲道:「你,你好大的膽子……」

  一擊不中,千夜也不再出手,只是看著指極王。

  指極王歎道:「就不能讓我老人家打個盹,休息一會?」

  千夜道:「事情太大,您老恐怕不能清靜了。」

  對指極王,千夜還是保留幾分尊敬。

  又有人想要說話,指極王一擺手,那人只好閉嘴。

  「一些原始部族而已,為何你會如此看重,甚至不惜與帝國交惡?」

  「這無關阿圖瓦人。就算沒有他們,我想很多人也是要按兵不動,先看我和永夜那邊拚個你死我活吧?」

  千夜說得毫不客氣,許多人的臉色立刻就顯得不太自然。指極王負手不語,以他身份,自然是不好明著說謊的。

  千夜一臉寧靜,又問:「對了,剛剛有人說,因為我的事有可能牽連趙閥?準備怎麼牽連,我做什麼會牽連趙閥,不妨詳細說說。」

  「一時氣話,何必當真?」定玄王出來打圓場。

  定玄王自是不懼趙閥的,只不過不懼是一回事,扳倒趙閥又是一回事。趙閥畢竟與帝室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想要扳倒他們的難度一點不比搞倒張閥來得小。適才威脅千夜那人算是定玄王的人,所以他不得不出面。否則這番話要是傳回帝國,又是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

  千夜笑笑,說:「不必當真?」

  「不必當真。」

  「那麼,我也沒必要和永夜議會當真。他們愛幹什麼,是他們的事。」

  「這話就不對了。你與永夜仇深似海,怎可坐視他們胡作非為?」

  「我和帝國某些人的仇似乎也不小,不也一樣坐視他們胡作非為?」

  定玄王也不動氣,道:「其實當年不墜之城一戰,站在帝國角度,軍部那些人也沒有做錯什麼。更何況栗風水已經伏誅,長生王亦已隕落,還有何仇怨是揭不過去的呢?」

  千夜雙眉漸豎,然後緩緩平複。

  他盯著定玄王,忽然道:「王爺剛剛有一句話卻是錯了。」

  「哦,哪句話,願聞其詳。」

  「就是那句我現在只能觀棋,還未有入局資格。」

  「錯在何處?」

  「前些時日,無光君王在我手中隕落。」

  定玄王雙眼微眯,隱隱閃過一道寒光,緩道:「果然英雄出少年,看來本王確實低估了你。」

  「王爺現在想要動手,怕是有些晚了。」

  定玄王哈哈一笑,道:「小友說笑了,我等都是為帝國而戰,怎有自相殘殺的道理?」

  千夜亦換上笑容,道:「說得極是!既然都是自己人,那自當並肩作戰,怎能讓朋友獨自衝鋒在前,自己卻龜縮在後?您說是不是?」

  定玄王再怎麼好脾氣,此刻神情也是有些僵硬,緩道:「小友這是何意?」

  「很簡單,阿圖瓦部族是我的人。」

  旁邊指極王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千夜已經擺明態度,將阿圖瓦人視為自己麾下戰士,再要讓阿圖瓦人頂在前面犧牲,那就等如是動了千夜的利益。

  定玄王仍是心平氣和,說:「黑暗種族狡猾多詐,在裡世界想做什麼誰都不清楚。為今之計,還是以穩為上,不宜輕重妄動。」

  千夜道:「這是王爺你的意思,還是帝國的意思?」

  「有何區別?」

  千夜望向指極王。指極王雙眉微鎖,凝思不語。

  千夜淡道:「看來老王爺還是難以決斷。也罷,既然你們一心一意要坐視我與永夜拚個你死我活,然後再來坐收漁利。那也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小友打算如何?」

  「王爺想來也是一心為帝國著想的,自己那點私利應該不會放在心上,沒了也就沒了。」

  「小友何妨再說清楚一點?」

  千夜一字一句地道:「國事為先,這話是沒錯的,但不妨礙我空閒時了結一些私怨。既然王爺絲毫不怕和我結怨,那就還請您好好安排照顧後人。否則的話,萬一您沒能從這裡世界出去,我還得去找您後人麻煩,一個個把他們連根拔起,那多麻煩?」

  定玄王終於色變,喝道:「你敢?!」

  這一次,是千夜平靜從容,說:「黑日山谷,我只身單劍面對整個永夜都已戰過,還有何事不敢?」

  「如此行事,你不覺得無恥嗎?」

  「怎麼,犧牲幾個後人就受不了了?無非絕後而已,與帝國大業相較,孰輕孰重,還用我說嗎?」千夜冷笑。

  定玄王眼中殺氣漸起,千夜身上則是慢慢溢出縷縷灰氣。

  這個時候,指極王終於咳嗽一聲,緩緩地道:「鬧成這樣,像什麼話?」

  「是不像話。」千夜話裡有話。

  定玄王雙眉一軒,寒聲道:「何必逞口舌之快?本王雖老,可是尚能一戰!」

  千夜淡道:「您也知道自己老了?今天殺不了我,等到三年後我成就天王大君,您就沒半點機會了。」

  「三年……」定玄王沉吟。

  指極王終於動怒,喝道:「此事到此為止!」

  「沒問題。」千夜轉身就走。

  「站住!」定玄王叫住千夜。

  「王爺還有何指教?」

  定玄王盯著千夜,一字一句地道:「你定是要與我作對,是也不是?」

  千夜一聲長笑,道:「您這話可說重了!我哪敢和您作對呢?只是您別忘了,我可算是半個長生種,多活個一兩百年不是問題。您那些廢物後人活著也是丟人,還不如給我殺了,我心情一好,說不定就會接過老王爺的衣缽,再護帝國百年。這可是有利於帝國千秋大業的美事,您一心為公,怎好意思反對?」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5-19 12:38 編輯

cez3cu4 發表於 2018-11-17 18:16
永夜君王  章二八四  設計

  千夜絕塵遠去,一眾國公神將或是忐忑不安,或是義憤填膺。有人憤憤地道:「帝國養他育他,林帥更是待他有如已出,這廝不思為國效死,反而口出狂言,實是其心可誅!」

  另一人冷道:「光是他自甘墜落,加入血族,就已罪該萬死!明明戴罪之身,還不肯以身報國,真是忘恩負義!」

  旁邊衛國公卻是看不下去,緩道:「這些話不妨當他面說。現下千夜已經走了,你們說得再多,他也聽不到了。」

  這話譏刺之意實在明顯,前面兩人面紅耳赤,既羞且怒,當下就有一人喝道:「國公爺這是何意,是要為血族張目嗎?」

  衛國公一聲歎息,說:「我只是在想,帝國何以到了今日這個地步。」

  定玄王輕咳一聲,緩道:「衛國公無須擔憂,帝國國運如虹,只會蒸蒸日上。有些大事你不知道,有此擔心也是難免。」

  指極王揮了揮手,一眾神將就各自散去,留兩位天王私話。

  「舜玄何必如此?」

  定玄王正色道:「本王既然身入裡世界,早就做好了以身殉國的打算,這您老是知道的。」

  指極王點頭,「我從未懷疑過你為國之心。」

  「如若正常落子布局,自是與千夜聯手,最為合適。但是現下還沒有到這個階段,為王前驅的都是土著蠻夷,那千夜前來論理,論的也是這些蠻夷。我們這邊,國公神將都是國之棟梁。難道說帝國國柱和那些蠻夷之輩地位相同,要和他們一同犧牲?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指極王不語。

  無論帝國永夜,若說生而平等,無疑是句空話。帝國國柱與阿圖瓦一族孰輕孰重,也是一目了然。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阿圖瓦族人生而強悍,潛力價值難以估量,他們又明顯開始依附千夜。牽涉到千夜,這事就複雜了。

  定玄王也沒指望就這樣說服指極王,繼續道:「只是螻蟻尚且偷生,若能有一線生機,我自也要全力爭奪。您家中新誕下麒麟兒,後繼有人。可是我族中後人碌碌無為,這若大基業,守肯定是守不住的。可是裡世界出現得突然,我還來不及布置。只要能再給我幾年時間,我自是能將大半基業都散出去,給後人留點養家糊口之資即可。但現在我若是隕落,恐怕還真要絕後。」

  指極王徐道:「千夜最後說的那些話,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觀他近年言行舉止,頗為仁厚,屠人滿門之舉,想必是做不出的。就算他真這樣的做了,帝國除了我們,也不是沒有人了。青陽王斷然不會坐視。」

  定玄王歎道:「我倒是不怕外因,只是怕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後人自己取死。」

  指極王亦是無語。

  若是定玄王尚有幾年餘壽,將一切安排妥當,守不住的基業散了,自是平安無事。但是眼下都未安排,等定玄王隕落,後人卻還抱著昔日榮光不放,更不肯放手基業利益,那時就是取禍之道。而且定玄王幾位後人平日頗多跋扈之舉,他在的時候眾人敢怒不敢言,一旦身故,必有人找上門來。

  定玄王又道:「我亦思索良久,原本只是有一線生機,但是梅斯菲爾德之主和無光君王在千夜手上一死一傷,永夜議會實力大降,機會卻是擴大了不少。只消千夜與永夜議會再大戰一場,重創其中一位大君,那麼以我方之力,就能與永夜弱勢相抗,一時之間,恐怕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見指極王沉吟不語,定玄王又道:「現今帝國,要的無非就是時間。只將永夜議會拖在這裡,大事定成。在這等大局之前,就連我等都要身入死局,犧牲區區土著,乃至一個血族,又算得什麼?」

  說到最後,定玄王又補了一句:「您不會是因為家中麒麟兒,所以想要對千夜網開一面吧?」

  指極王隱現不豫,道:「大局固然重要,然而義字亦不可輕廢!千夜為帝國付出良多,若是還要懷疑他的動機,我倒覺得,要先問問這些人的動機了。」

  定玄王撫須道:「若是我有辦法能讓千夜與永夜不死不休呢?」

  「什麼辦法?」

  定玄王道:「昨日才進入裡世界的齊國公,帶進來最新一批情報。其中有一份有點意思,您過過目。」

  定玄王遞過去一張紙。

  指極王接過一看,見紙上繪著一幅圖,數名永夜議會大人物正從議會大門走出,遠方則是一望無際的軍隊,浩浩蕩蕩綿延千里。這幾個大人物繪得極為傳神,俱是魔裔和蛛魔的親王大公。其中為首一位是著名的蛛魔親王,噩夢編織者布拉德利,一身戎裝,腰上挎著一把修長長刀。

  指極王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長刀上,覺得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這幅畫,必是帝國埋藏在永夜內極高層的內應所畫,或許繪者地位還不僅僅是內應,說不定是與帝國暗中有交易的哪位大人物。

  指極王正思索之際,定玄王取出一個小盒,盒內收著一汪黑暗種族的鮮血。他提筆沾了點鮮血,原力一蒸,鮮血就揮發大半,只剩下一縷精純的黑暗原力。定玄王這才落筆,在長刀刀柄上輕輕一勾,添了一點裝飾。

  指極王雙眉一揚,道:「驚夢!」

  「正是此刀。」定玄王含笑收筆。

  指極王轉眼間就意識到不對,蛛魔親王佩的根本不是驚夢,否則定玄王也無須多此一舉了。他略一思量,就明白定玄王此計之毒。

  驚夢是議會鎮會之寶,於黑日山谷一役交由夜瞳使用。此後暮光之役爆發,夜瞳也就攜驚夢不知去向。

  「你當算怎麼做?」

  「什麼也不做,就是派個人,將這幅畫給千夜送去,至於他想怎麼樣,都隨他去。」定玄王很是雲淡風輕。

  指極王看著畫,道:「此畫是真是假?」

  「除了我後添的一筆,全部是真。千夜隨便抓個黑暗種族侯爵問問,就會知道噩夢編織者新近得了一把神刀。至於此刀來歷,卻是誰也不知,布拉德利也從未說過。」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5-19 12:40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8-11-18 22:43
《卷十》【王旗飛揚】 章二八五 信仰

  千夜返回聖地時,又有一個阿圖瓦部落的支援到了。其餘的阿圖瓦部落駐地都相當遙遠,就算母樹之間可以即時傳遞消息,他們趕過來至少也要十幾天甚至更久。

  新到的瑪門氏族,這一次足足來了近三千人,幾乎是所有成年男女全部趕到,甚至連差一點就成年的孩子都過來了。據長者說,族中留下的就只有老人和孩子,總計不到一千。

  這是傾巢而出,據說其他部族也是如此。

  阿圖瓦人正在全族動員,留下的老人都沒有多少壽命了,只能勉強把最大的一批孩子帶至成年,然後再靠成年的新一代照顧更幼小的弟弟妹妹們。

  此刻聖地集中了四個部族,已經顯得有些擁擠,好幾個廣場上都搭起了臨時房屋。千夜穿過廣場時,忽然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這是新鮮的血,而不是傷者散發的腐血味道。

  循著味道,千夜走進旁邊一間石屋,看到床上躺著兩個阿圖瓦戰士,一個蒼老一個壯年,幾個醫師長者正在忙碌,將一種混合了多種草藥的藥汁倒入他們胸前的傷口。藥汁有著近乎神奇的效力,一倒入傷口,就立刻激發出血肉生機,令傷口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轉眼間就封閉了傷口。

  千夜卻是看出,這種藥汁藥力極為霸道,本身進補功效其實很一般,完全是靠消耗阿圖瓦人自身的生命力來達到治療效果。從損耗的生命力與達到的療效來看,根本不成比例。往往要消耗百份生命力,才能達到一份的療效。

  它惟一的好處就是見效快,效果立竿見影,用不了一個小時,那個阿圖瓦精壯戰士就能正常戰鬥。

  但那個老人原本就所餘無幾的壽命幾乎消耗殆盡,隨時都有可能死去。

  千夜拉過身邊一名醫師,問:「這裡在做什麼?」

  「移植戰晶?」

  醫師指了指精壯戰士,說:「阿亞沒有戰晶,穆拉老爹有。我們就把穆拉老爹的戰晶移到阿亞身上,這樣阿亞在戰場上就能夠奉獻自己了。」

  阿圖瓦人的奉獻,就是在戰場上自爆。

  被移出戰晶的老人還能活多久,可想而知。

  千夜沒有叫停,戰晶都已經移植完成了,這時再叫停已經沒用了。他快步奔向大殿,片刻後在大殿上層找到了門羅部族的長者,問:「為什麼要移植戰晶?」

  長者見是千夜,帶著他走到窗前,向著下方各部族戰士一指,說:「各族的勇士都已經到來。我們門羅身為守護部族,必須在守衛聖峰的戰鬥中有所表現。」

  「門羅在此前的戰鬥中已經犧牲很多了。」

  長者卻很平靜,說:「我們應該是守衛聖地的第一道也是最後一道屏障,應該在每一場戰鬥中都犧牲最多,戰果最大。如若聖地受到侵犯,我族應該戰至最後一人,無分男女,無論老幼。這是守護聖族的職責,也是我們的信仰。」

  無論千夜怎麼勸,長者都是堅持如此。其實千夜知道,都這個時候了,合適移植的戰晶估計早都移植完了。

  看著聖城中的阿圖瓦戰士,千夜心底一聲暗嘆,說:「也許我們應該放棄聖峰。」

  「怎麼可能?」

  「聖地實際上是聖峰的附屬,聖峰雲端之上、聖靈的居所,我都已經去過了,所以清楚那裡有什麼。那些東西我們先拿走,聖峰日後再奪回來就是。」

  千夜看來,聖峰上真正重要的就是那些可以產生幻朧原力的異樹。現在千夜已經取出了一部分樹液,存入黑之書,用於補充黎明原力。以幻朧原力的特性,幾是可以直接疊加到黎明原力上,所以整個轉化的過程都還不需要半天。是以千夜只要再去聖峰一次,將所有樹液取走即可。

  而取光樹液後,異樹想要再生滿樹液,恐怕又要幾百年。

  千夜怕的並不是幻朧原力為人所知,安度亞與三聖山大戰一場,幻朧原力的威力肯定已被聖山熟知。千夜擔心的是如果異樹被發現,永夜說不定會有哪個驚才絕豔的天才能夠從異樹的構造中推出幻朧原力的修煉方法。

  永夜絕不缺乏天才,比如安文。而安度亞更是已經修出幻朧原力,取得過永夜之主的封號。

  不過下一個安度亞的出現,還不知道會是多久之後的事。眼下阿圖瓦部族的生死存亡,卻就在眼前。

  所以千夜想要帶著阿圖瓦部族先離開,將聖地拱手讓給永夜。如此一來,雙方攻守之勢就會調轉。反正永夜就算佔了聖峰,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千夜有的是時間和他們周旋。

  更為重要的是,千夜現在每時每刻的原力都在增強,得到幻朧原力補充,晨曦啟明已相當於22級,距離天王一步之遙。以晨曦啟明為基,永夜一側終於可以不受限制,突飛猛進,用不了多久就可正式衝擊大君之境。

  只要再有一些時間,哪怕是永燃之焰,千夜也有信心一戰。

  然而意外的是,無論千夜如何勸說,長者卻都不同意離開聖地,誓死都要保護聖地,哪怕戰至最後一人也絕不後退。

  問及原因,長者僅有一句:「這是信仰。」

  千夜見過雷克斯,也見過安度亞,這段時間還抽空瞭解了阿圖瓦部族的歷史傳說。實際上,千夜已經發現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阿圖瓦人的歷史和智慧,實際上都是雷克斯和安度亞暗中引導的結果,而在他們開啟智慧和文明的過程中,守衛聖峰、抵禦毀滅黑魔鬼的信仰已經深深刻入他們的精神世界。而另一方面,千夜也發現阿圖瓦人的節儉、樸素、崇拜自然等觀念也有外來植入的痕跡。

  勤儉節約在物質匱乏的時代自是美德,然而位居整個裡世界食物鏈頂端的阿圖瓦部族,卻是毫無節儉的必要,反而會讓他們失去推動社會進步的動力。崇拜自然,也就阻礙了他們對工具的使用,特別是大規模生產難以萌芽,最終停留在原始部落時代。

  千夜已經隱隱猜到了安度亞這樣做的目的,只有原始且矇昧,才更容易有堅定不移的信仰。

  阿圖瓦人真正的使命,就是阻擋永夜強者,防止他們取得黑暗本源。

  阿圖瓦本該是裡世界的命運之子,可是命運軌跡卻被雷克斯和安度亞暗中改變,變成狙擊永夜議會的工具。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部族甘願戰至最後一人也要守護的,其實不是聖峰,而是另一個世界中另一個種族的存續。

  一時之間,千夜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他們真相。

  但是當他看到長者眼中明亮且純淨無暇的光芒時,忽然明白了信仰是什麼。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8-11-18 22:59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8-11-20 14:40
《卷十》【王旗飛揚】 章二八六 一顆心怎愛兩人?

  多少年來,聖峰就是所有阿圖瓦人的精神支柱,是凝聚所有人的圖騰。進犯聖峰,就是侵犯了所有阿圖瓦人的心中淨土,破了最後底線。

  這和聖峰上有多少異樹沒有關係,也和安度亞與雷克斯的暗中引導沒有關係,阿圖瓦人天性如此,寧折不彎。

  他們的文明或許原始,見識或許不夠廣博,甚至想像不出世界之外有還有世界。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構築心中淨土,守護精神圖騰。守護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守護和信仰本身。

  黑翼君王不過是順應了這一過程,才會如此順利。並不是黑翼引導了阿圖瓦,而是順應了阿圖瓦的天性,阿圖瓦人才接納了這份信仰。

  安度亞所做的,是將人族命運間接地掛在了這份信仰上。

  明白了這一點,千夜也就知道了當下的處境,不再試圖勸阿圖瓦人放棄聖地。

  時已至此,多說無益。何以解憂?惟有一戰。

  他與長者道別,全力施展虛空閃爍,趕往聖峰。不過半日,千夜就又站在異樹中間,初遇安度亞的地方。

  以前的黑翼君王,其後的永夜之主,已經永遠消失在天地之間。這個天資橫絕一世的天才,卻在力量的頂點毅然挑戰整個聖山。哪怕已將永夜之主的封號收入囊中,這個舉動也無異自殺。

  事實也如此。

  安度亞並不是為了整個人族,他不過是為了南宮語晴一人而已。只能說,擁有足夠高的天賦,足夠高的力量,就可以任性了吧?

  千夜靜立片刻,算是對亦師亦友,卻從未謀面的安度亞的最後緬想。

  靜立之中,聖地上忽然飄起一縷灰羽,飄飄蕩蕩,卻永不飄落。

  灰羽一出,整個聖地都為之震動,所有異樹都無風自動,絲絲縷縷無形力量纏繞而上,落在灰羽上,想要將它牽落大地。

  灰羽一沉,千夜有所感應,身體一彎,差點跪在地上。

  他所料不錯,混沌原力與幻朧原力果然是另一個層面的天然對立。完整的混沌原力一出,整個聖峰所有孕育幻朧原力的異樹都開始異動。

  這是世界本源層面的對立,沒有逃避或隱藏的餘地,哪怕是深藏土下,還沒有萌芽的異樹,都出了一分力,想要同化混沌原力所化的那片灰羽。

  千夜雙膝即將落地時,終於停住。他一聲沉喝,血核和心臟全力發動,澎湃原力洶湧而出,與整個聖地異樹相抗衡。

  若是再過一段時間,等他把所有樹液都消化完畢,此消彼長,就不會有這麼吃力。只是千夜已經沒有時間了,一點都沒有。

  千夜再一聲低喝,膝蓋發出喀喀嚓嚓的聲音,但終於一分一分的站了起來。

  千夜一起,所有異樹都相應提起一截。

  空中灰羽不斷震顫,灰色的表面開始佈滿龜裂,有些極小的灰色色塊竟微微浮起,似是被幻朧原力生生剝下來一樣。

  終於有一塊灰色脫落,被幻朧原力撕下,吞噬。有了開始,就有後續,轉眼間灰羽片片崩解,化為無數碎塊,散落大地。

  灰氣褪盡,千夜卻是全身一震,忽然感覺到身上的束縛似是輕了不少。如此時機,他怎會抓不住?當下原力再度爆發,洶湧而出的混沌原力化為無邊大力,瞬間將所有異樹全部連根拔起,浮在空中,繞著千夜緩緩旋轉。

  這一刻,千夜就似是宇宙萬物的中心。

  然而變故突生,所有異樹離開大地之後,樹幹上突然爬滿裂紋,瞬間碎成無數碎片。每一片碎片中,都浮出一點溢彩流光。那是點點幻朧原力,變幻無盡,也是小到了極致。無盡的幻朧原力連成一張撲天蓋地的大網,向千夜壓下。

  「糟了!」千夜瞬間就意識到了不對。

  異樹所剩樹液不多,就算全部轉化為幻朧原力,千夜自也不懼。可是他沒想到所有異樹本體都能瞬間釋放出所有幻朧原力,這種效率和無損釋放根本就不應該出現。

  這種情況的出現只有一種可能,千夜想要毀掉異樹,盡收幻朧原力的行為威脅到了裡世界的根基,所以整個世界開始自發的反擊。恰好千夜又驅使的是混沌原力,結果一下成了再明顯不過的標靶,逃無可逃。

  事已至此,千夜瞬間蜷縮成一團,身周散發朦朦微光,拚死抵禦著幻朧原力大網。大網越收越緊,轉眼間千夜骨骼都開始發出細微裂音。

  此時此刻,無論晨曦啟明還是暗金血氣,都在幻朧原力面前一觸即潰,惟有混沌原力能夠一爭高下。

  千夜源源不斷地催動著混沌原力,咬牙苦撐。他當然不是整個世界的對手,但是裡世界能夠威脅到他的,也就外面這點幻朧原力而已。只要耗乾這些幻朧原力,千夜就算逃出生天了。現在只看誰能先耗死誰了。

  然而幻朧原力還多,千夜的混沌原力也未乾涸,他的身體內骨骼突然發出陣陣細密之極的噼啪聲,無數裂痕出現,密如蛛網。

  千夜心中一沉。

  他的原力還能支撐,可是身體畢竟還沒到大君,沒有強悍到內外無有死角的地步。在這場與裡世界角力的戰爭中,千夜的身體先要崩潰了。

  一聲嘆息起自虛冥,安度亞從虛空中步出,搖頭道:「就知道你會忍不住。還好我留了後手。」

  他伸手凌空虛抓,再輕輕一提,原本織成大網的幻朧原力就突然缺了一角,竟被安度亞撕了一塊下來。

  那塊原力網在安度亞手中,又化為無數絢爛光點,變回幻朧原力應有的形態。安度亞再一指,這些幻朧原力就化為光河,注入到千夜體內。這些無屬性的幻朧原力立刻被千夜引導,轉化為晨曦啟明,注入到黑之書封底的心臟中。

  安度亞連連虛抓,從大網上將塊塊幻朧原力撕下,抹去上面的裡世界意志,再送給千夜。

  海量晨曦啟明湧入心臟,第六根原晶終於緩慢出頭,漸漸成型。第六根原晶的出現,似是打破了某種平衡,所有原晶都開始向一起聚攏。

  千夜臉色驟然變得蒼白,全身微微顫抖。

  原晶聚攏的過程,就是心臟不斷撕裂和癒合的過程。而且原晶所過之處,生機盡滅,幾可用寸草不生來形容。直到這一刻,千夜才明白,為何踏入天王至境會如此困難。

  除了原力要足夠精純,至少能夠支撐六根原晶出現之外,自身的體質亦需極為強悍,要經得住原晶合而為一的過程。對於天生身體孱弱的人族來說,跨越天王至境已經是能夠承受的最極致程度。

  當然,永夜一側的凶險和困難亦不惶多讓,甚至猶有過之。在永夜,成就大君的條件就是依靠血脈之力對身體由內而外的徹底改造,最終達到能夠以一己之力撬動天地的境界。在這一過程中,血脈之力即是源動力,也是天然枷鎖。由特定血脈強化出的身體,承載力天然就有頂點,能夠引起的原力共鳴也就有了上限。

  一旦成形,哪怕有經天緯地之才,也難以寸進分毫。這就像已經造好的殿堂,地基承載力自有限度,想要蓋得更高,就要將殿堂推翻,重挖地基一樣。

  所以梅丹佐再如何才華橫溢,受血脈所限,也不過是無光君王。血族之中,若無蹊徑,作為夜之女王的莉莉絲就永遠是鮮血長河中的第二滴血,無人可以超越。安度亞也是掌握了幻朧原力,等如超脫了血族身份,才有了挑戰整個聖山的實力。

  不管怎麼說,此刻千夜身體經由混沌原力初步改造,承載力別說人族無人可敵,就是放眼永夜也沒幾個能說穩勝。也就裡世界世界意志以幻朧原力施壓,才能讓千夜身軀瀕於崩潰。

  六根原晶終於合而為一,化為一株晶簇。融合之後,心臟都有些包裹不住晶簇,雙方雖仍是共生關係,此刻卻是以晶簇為主導。

  晶簇一成,千夜眼前彷彿張開了一雙無形之眼,能夠看到、感覺到許多以前不曾注意的細節,意識也逐漸飄散,似能隱隱觸摸整個世界的深層。

  這就是天王之境?

  千夜還沒有來得及細細體會,安度亞就出現在他面前,揮了揮手,說:「這是我最後的意識,就要消散了。最後有件事,要拜託你。」

  千夜有些疑惑地看著安度亞,「你已經說過好幾次這是你最後的意識了……」

  「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

  「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

  千夜臉上有陰鬱掠過,勉強說:「我倒是希望,你還在其他地方留有意識。」

  「最後的幻朧原力已經消失,就再也沒有承載我意志的基礎。這一點,你以後自然會明白。」

  「好吧,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麼?」

  安度亞沉默許久,方道:「當年我年少之時,格外年輕氣盛。那時我曾對莉莉絲說,會在鮮血長河的盡頭等她。只是後來,我遇到語晴,她只有短短幾十年的時光。再後來,我就有了幻朧原力,已經不能再算是純粹的血族,也就無法回歸鮮血長河。」

  「所以,如果你以後見到莉莉絲,替我告訴她,我不能在鮮血長河的盡頭等她了。」

  千夜愕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安度亞忽然問:「你們人族是有心的,你說,一顆心能夠愛上兩個人嗎?」

  千夜更不知該如何回答。

  安度亞也不期待千夜的回覆,只是悵然若失,然後一聲嘆息,就此消逝。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8-11-20 15:22 編輯

cez3cu4 發表於 2018-11-22 22:36
永夜之王旗飛揚   章二八七   天王為始

  安度亞消逝,千夜久立不動,許久之後,才明白他是真的一去不返了。

  此刻聖峰之頂,一片荒蕪,所有異樹都在釋放幻朧原力的過程中被徹底摧毀,連點殘跡都沒有留下。

  在混沌原力與幻朧原力的對抗中,哪怕是最幼小的異樹也無法置身事外,悉數被啟出摧毀。自此,裡世界中再無異樹,也就沒有了幻朧原力。也許幾百年,又或更長的時間之後,裡世界還會出現新的異樹,再現幻朧原力,那時又都是後話了。

  此刻黎明一側成就天王,永夜也在蠢蠢欲動,欲向大君衝擊。中間本還有個親王,卻是可有可無。

  親王是介於大公與大君之間,掌握了某些大君特質和權柄,卻又沒有全面抵達至境的特殊階段。以千夜暗金血氣的品階,完全可以直抵大君,無須只踏出半步。現在千夜在永夜一側,只差積累。換句話說,他得殺人了。

  集黎明與永夜一身,千夜或許是世間第一個能夠詳細對比兩大陣營頂尖力量的人。永夜是以血脈和身體為基石,追求更加強橫的身體,哪怕處在難以撬動天地原力的環境,光靠自身也是強橫無匹。

  而天王威能更多是借助原晶實現。當人族原晶修出第六顆時,原晶彼此之間的牽引就打破了某種界線,最終合而為一。合一後的新原晶,嚴格來說已經不能說是原晶了,它更像是一個新生的器官,使人族憑空添加了許多全新能力。

  天王之所以與神將有雲泥之別,就在於原晶的質變。真正的天王手段,絕不是神將能夠相提並論。哪怕是上位神將,距離天王也有明顯差距。

  千夜才剛剛踏破天王至境,都還沒來得及鞏固,就已經隱隱感覺,世界似乎在緩慢變化著,變得更加細膩,也更加脆弱。千夜或許擊出同樣力量的一拳,現在只需要用出八分力。隨著新生原晶的穩固,需要的力量還能夠進一步降低。

  這就是自己在天王至境的能力?

  千夜微微皺眉。他並不需要降低消耗,對力量操控入微。有混沌原力改造過的身體作為基礎,千夜的續戰力無以倫比,拚消耗已經無懼任何人。其實一直以來,千夜的可怕之處都在於碾壓同級的瞬間殺傷力。

  無論原初之槍,開山勁,龍葬,現在的曼殊沙華,乃至更早時期的東岳、定八方,絕大多數同階甚至高出一階的對手,都接不下千夜一擊,中了非死即傷。雖然這些招式秘法都消耗極大,千夜自己也用不了幾次。可是在生死對決中,對手哪挺得到讓千夜多發幾招?基本上第一招就死了。

  所以天王至境中,千夜不需要精細操控,減輕負擔,而是恰恰相反,他要的就是出手重如山岳,一擊即出,天崩地裂。

  說來玄妙,千夜只是心思這麼一動,原晶就相應變化。千夜對原力的感知就停留在現有境界,整個世界的細節也不變化。但是在千夜眼中,世界在繼續變得脆弱。

  千夜伸手,徐徐一握,手心中驟現一團飄忽不定的黑影,然後雷光乍現,迸射出數道長達百米的電光,在地面上抽出道道焦痕。

  僅僅是隨手一握,連空間都有些承受不住。

  千夜忽然抬頭,在他頭頂處,還懸浮著一點黑意。

  那點黑色,小到不可思議,以千夜的感知都難以測度它是何等之小。但它就是存在,存在在那處,只是在它周圍的一切都逃脫不了它的牽引,被歸入黑色,化為存在的一部分。

  千夜有所明悟,原來那就是混沌原力的本來面目。在與幻朧原力的爭鋒中,混沌原力表面的灰色褪盡,這才展示出真正的樣子。

  真正的混沌原力,存在、厚重、卻微到極盡。

  一有所悟,千夜就與那點黑意建立了聯繫。其實那本來就是他混沌原力的一部分,可以隨心而動。

  千夜將這點黑意收入體內,所有混沌原力立刻彙聚而來,以黑意為核,化成一顆灰球,在黑之書內載沉載浮。說來也怪,這顆灰球仍然是極小的,小到幾乎無可測度。但和根本無可測試又是兩個概念,甚至可說是本質不同。千夜感覺到,灰球內部正在一點點坍塌,變成無可測量的黑意。

  至於灰球為何能在黑之書內進出自如,千夜也不知道答案,或許是因為混沌原力本就是黑之書孕育出的緣故吧。

  至此,千夜對於黎明和永夜之間的對比得出結論。

  蛻變後的原晶更加神異,帶給人族的是脫胎換骨的變化,而且這僅僅是原晶的初始狀態,隨著更多原晶被修煉、融入,蛻變後的原晶威能還會不斷提高。

  而且在原晶深處,隱隱有著靈性存在。此刻的靈性仍然稚嫩,有若初生孩童,但可以確定的是,隨著原晶的進一步成長,這點靈性必會發育成長,那時會變成什麼樣,無可想像。

  和黑暗種族相比,人族晉階天王時,幾乎是生命本質的躍遷。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人族的修煉體系比黑暗種族高出何止一個等級?黑暗種族只是靠著先天血脈強大,以及這個黑暗原力占優的永夜世界,才能暫居人族之上。

  哪怕千夜自覺已經少有事物能夠令他震驚,於這一刻,心神亦是深深震動。他完全沒想到,在天王至境中竟藏著如此大秘密。原晶聚六為一,靈性自生,實是驚天動地的手段。當年太祖,以及開國元勳們,是如何創出此等秘法的?

  千夜原本以為天王是終點,直到自己身成天王,才發現天王很可能是一個全新生命的起點。就是不知原晶成長到最後,靈性徹底開化,又會變成什麼。

  這是人族的大秘密,千年未曾泄露,直至今日,才為千夜這半個異族所知。

  千夜起身,體內混沌原力微微一沉,身體就憑虛而起,就此消失。

  片刻之後,他就回到阿圖瓦聖地。

  一名長者看到千夜,就趕了過來,道:「有個很奇怪的『人』想要見您。他和您有些像。」

  「帶他過來。」

  沒多少功夫,長者就帶著一個雙鬢微霜的男子來到千夜面前。那男子見了千夜,一揖到地,長聲道:「雲國公孔度身,見過千夜大人。」

  千夜安坐不動,巍如山岳。等雲國公見過禮,方才輕抬手,道:「起來吧,此來何事,直接說吧。」

  這完全是以上對下的態度,雲國公當下就有些發作之意。

  不過他本來已有慍色,可是看著千夜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臉色卻是漸漸變了。雲國公不解的是,明明在不久之前剛剛見過千夜,怎麼才一日不見,千夜給人的感覺就完全變了?

  難道……

  不等想完,他心中就得出結論:絕無可能。

  帝國天王各有其質,自不相同。如青陽王霸意天生,指極王則是如風過水面,漣漪自生,與天地融為一體。至於皓帝,則是初露鋒芒,恰若曦日出

  水,蓬勃而升。

  可是在雲國公眼中,此刻的千夜就是一團無盡的黑暗,深不見底。而且在黑暗的深處,隱隱有無可抗拒的大力傳來,哪怕多看一會,都有種心旌如被吸走的錯覺。

  而且這黑意之大,真是遮天蔽日!

  雲國公遽然而驚,定神再看時,卻什麼異相都沒有了。

  他不敢多想,更不敢露出異樣,取出一張畫奉上,說:「帝國剛剛送來一批絕密情報,這其中有一封似與您有關,因此二位王爺特命我將此畫帶來,給您過目。」

  千夜微微探身,伸手將畫接過。整個過程自然而發,就如一個沒有絲毫原力的普通人一樣。然而雲國公心頭一個恍惚,手中畫就沒了。

  千夜展開畫看了看,目光在那把形似驚楚的長刀上停留了片刻,若有所思。

  雲國公小心看著千夜神色,試探道:「您既已看過,那麼,在下就走了?」

  「等等。」千夜叫住了他。

  雲國公心中一動,看來千夜已經上鉤。他將喜意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等候吩咐。

  千夜隨手一揉,那張畫就化為虛無。

  雲國公心底一寒,明明就在眼前,可他愣是沒看清千夜是怎麼把畫毀去的。再說,再怎麼厲害的手段,總要留點殘跡吧?這麼一幅畫,怎可能徹底化為虛無?

  「筆法不錯,毀了倒是有些可惜了。」

  雲國公之心,忽然大跳。

  「哦,對了,有句話要帶給兩位王爺。」

  雲國公忙道:「請講!」

  千夜指指黑日,說:「我們頭上這個東西,永夜那邊稱為黑暗本源。他們此次的計劃,就是打通裡世界和永夜之間的通道,將黑暗本源內的黑暗原力引入永夜。」

  雲國公亦是有見識的,瞬間色變,失聲道:「怎可能有這等手段?」

  千夜淡而不語。

  雲國公定了定神,忽然雙膝跪地,道:「千夜大人既然將這等大秘密坦然相告,必然有所教我。請大人賜教,我等現下該怎麼辦?」

  「兩位王爺隨意就好。」

  雲國公愕然:「此等大事,怎可隨意?」

  千夜淡道:「天下何事,不可隨意?」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5-19 12:48 編輯

cez3cu4 發表於 2018-11-25 00:01
永夜之王旗飛揚   章二八八  風雨將至

  幽谷秘境,池畔流水潺潺,棋局依在。

  風光依舊旖旎,可是氣氛卻異常凝重。

  棋局旁,雲國公抄手而立,不言不動。定玄王一子懸在半空,片刻後徐徐落下,終於應了一手。

  此子一落,滿盤皆墨。

  他頭也不抬,緩道:「沒有看錯?」

  雲國公道:「若我老眼未花,千夜當已是天王。」

  「確定是天王,不是大君?」

  旁邊指極王歎道:「孔公鑒人之能,連我們都是不如。他若如此說,當不會有錯。」

  「豈有此理!」定玄王忽動雷霆之怒,「我們人族砥礪前行,多少年才能出一個天王。怎麼一個異血雜種,也能稱王!?」

  他忽然轉頭,盯著雲國公,寒聲道:「你既說他已是天王,怎麼當時不試試手,確定了才回來?」

  雲國公臉上隱隱有一道青氣閃過。他也是國之重臣,身後站著整個孔家,朝堂之上,就是皓帝也要客客氣氣,幾曾被人如此呼喝過?對待家奴,也不過如此。

  不過這裡是裡世界,非是帝國。此際只能進不能出,等若死局。進入這死局的,都是抱定了為國捐軀之志而來。反正左右都難逃一死,行事自就沒了那麼多顧慮。

  雲國公當即回道:「我不敢。」

  定玄王雙眉漸豎,沉聲道:「你說什麼?不敢?!」

  不等他把話說完,指極王就插道:「舜玄,你心亂了。」

  定玄王心中一凜,將升騰怒意緩緩壓下,望著指極王,沉聲道:「多謝。」

  「我等就算要捨了殘軀,也總要用在對處,為我人族謀取更多才是。此時動怒,卻是有害無益。」指極王歎了口氣,讓雲國公退下。

  雲國公走出一段,方一聲冷笑,自語道:「真是好大的威風!那人就在聖峰之下,有這本事,怎麼不當面打上門去?哼,反正我這把老骨頭也沒打算活著出去,還有什麼好怕的。只是某人諸事做盡,卻不怕斷子絕孫?我看你百年之後,後人如何過關!」

  他這話聲音雖輕,可是幽谷內哪個不是修為登峰造極,自是人人都聽得清楚。

  定玄王臉色鐵青,有心發作,卻又緩緩坐下。片刻之後,他方向指極王拱手,道:「若是舜玄與千夜拚死一戰,王爺可否承諾,待您家麒麟兒長成後,護我後人。我不敢索求太多,留支血脈即可。」

  指極王臉色有異,苦笑一下,道:「若是舜玄你找別人決一死戰,這事我倒是可以答應你,惟有千夜不行。就是我答應了,將來那小家夥長成了,也必會推翻承諾。」

  「這是為何?因為他是您老的半個傳人?」定玄王異常驚訝。

  指極王連連咳嗽,道:「和我傳人無關。這個嘛……咳咳,不足為外人道。」

  定玄王心中疑惑,但知其中定有隱秘,不便透露。他又試探道:「如今千夜既成天王,帝國該如何與之相處?難不成還要接納他?」

  指極王搖了搖頭,歎道:「若無夜瞳,倒還好說。既有夜瞳,就很難講了。」

  「那現在該怎麼辦?」

  「靜觀其變吧。」指極王臉上掠過疲憊。

  定玄王也是無法可想,他一時心意難平,怒道:「這個卑鄙小人!當日還說什麼三年能成天王,枉我還真信了。早知如此,真不如當日一掌打殺了!」

  聖地此時越來越繁忙,不斷有阿圖瓦部族趕到。能夠提前趕到的都是阿圖瓦部族中的長在者、巨戰神和精銳戰士。這一批人一旦戰死,阿圖瓦的傳承就會出現斷層,說不定整個文明都會倒退。原始部落的脆弱和不穩定,在阿圖瓦身上體現得格外明顯。

  三天來,千夜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教阿圖瓦人豐富和完善自己的文字,同時盡可能地將傳承知識刻在能夠長時間保存的骨板或是石板上。阿圖瓦人許多知識和傳承都是儲存在母樹裡,有點類似於狼人的先祖之靈。

  在千夜看來,這種方法非常不可靠。母樹都是彼此相連,卻沒有什麼隔離或防護手段,一旦出現某種傳染疾病,說不定母樹會一夜之間滅絕。那時阿圖瓦人的傳承豈不是也就沒了?

  千夜只是盡量多一點保存阿圖瓦文明的可能,盡管這或許沒什麼用。在安度亞的計劃中,阿圖瓦就是一個工具,用來消耗永夜強者的工具。同時阿圖瓦人天生強大,又有裡世界整個世界力量的加持,所以安度亞早在引導文明時就下了暗手,將阿圖瓦人的發展導向了巨戰神這條歧途。

  否則的話,若是給他們幾萬年時間順應自然地發展,或許會出現一個不亞於永夜議會的強盛文明。

  這可不是安度亞想要的,黑翼君王從來不想當什麼救世主,他只是想對自己的女人好一點,如此而已。

  千夜此刻做的,算是一種彌補。因為他知道,用不了多久,整個聖地的阿圖瓦人都會煙消雲散。

  永夜強者本來早就該出現,可是直到現在都全無動靜。

  越是平靜,就越是危險。聖峰對於永夜的重要性,是志在必得,多拖一天都不應該,現在怎麼突然會有這麼好的耐性?

  千夜隱隱感覺,永夜應該在暗中謀劃著什麼。

  他雖然新晉天王,可是原晶成長還沒有徹底穩固,大戰每延後一天,對於千夜來說戰局就會傾斜一分。

  千夜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世界變得越來越脆弱。

  第三天,千夜忽然莫名的想起了很多事。

  從當年永夜垃圾場開始,到被林熙棠選中。在那個男人身上,千夜第一次感覺到了溫暖和歸宿。再後是黃泉,紅蠍,乃至被血族咬傷,重新打落凡間,隱居在邊錘小鎮等死。在那裡,他遇到了夜瞳。

  後面的事,紛紛雜雜,身邊兄弟越來越多,也逐漸有了歸屬之感。哪怕是當年奪晶之仇,在知道救助的對像是趙若曦後,千夜胸中的仇恨也就此消逝。

  好像經歷的都只是些小事,哪怕是一場大戰役,比如天鬼之戰,浮陸之戰,大漩渦歷險,乃至世界之門的開啟,也都是由一連串的小戰鬥組成。無數細碎瑣事堆在一起,就變成了生活。

  當年林熙棠隻身前往浮陸,以身破局時,究竟是什麼心情?

  是不是也如他現在這樣,回想一生往事?

  千夜心中一動,雙眼微抬,緩道:「既然來了,何不現身?」

  忽然風起雲動,似天地也要變色。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5-19 12:52 編輯

cez3cu4 發表於 2018-11-28 10:16
永夜君王 正文 章二八九 仍須一戰

  虛空出現一縷若有若無的火,帶著淡淡蒼色,飄向千夜。

  千夜不動,只是注視著那縷蒼火。在他注視之下,蒼火忽然開始收縮,最後化為一縷黑色火焰。但火焰並不是在空燃燒,而是在突然出現的鏡面搖曳。

  空又有幾縷火焰飄來,同樣被裝入鏡面,在平面世界靜靜燃燒。

  在黑火舔舐下,塊塊鏡面很快出現龜裂。裂紋越來越多,轉眼間密布整個鏡面。

  一塊塊鏡面無聲破碎,裡面的黑火有的只剩下少許一縷,有的則徹底湮滅。殘餘黑火最後彙合成一道,飄到千夜面前,被他隨手一捏,就此熄滅。

  天空,一團蒼火漸漸清晰,永燃之焰在火看著千夜,緩道:「你已經成長到這個地步了?」

  千夜輕歎,道:「畢竟還是差了一點。」

  「能在我深黯祝福下平分秋色,你已足可自傲。」

  永燃之焰並不是在自誇,作為幾乎公認的至尊之下第一強者,他確實有資格說這句話。剛剛深黯祝福與曼殊沙華的對決,也是千夜略處下風。

  「不過,你的手還好嗎?」永燃之焰問。

  「非常之好。」千夜伸手,展開五指。他的手如玉無瑕,看不出一點燒灼痕跡。

  永燃之焰的蒼火波動了一下,緩道:「能空手接下深黯祝福的攻擊,這可不是血族能辦到的。」

  「只是運氣好。」

  不過永燃之焰看著千夜,又是一驚,「你還沒成大君?!」

  「還差一點點。如果你們能再給我點時間,差不多可以了。」

  永燃之焰低沉一笑,「你現在這樣厲害了,還怎麼敢給你時間?」

  「也許我的血脈是到大君為止。何必擔心?」

  「現在看來,大公都是太多了。」

  千夜伸手,手心多了一點絢爛光芒,道:「你們一定要聖峰,是為什麼?如果只是想找這個的話,不用去了。因為聖峰所有資源,都被我用光了。現在那裡只有一片荒地,其它什麼都沒有。」

  永燃之焰盯著千夜手中的絢爛光芒,火焰幾乎都停止了波動。虛空中,不知多少目光都落在千夜手中。

  千夜五指緩緩合攏,絢爛光華如煙火,逐漸消散。

  「不……」虛空響起一聲如野獸般的嘶吼,不過並沒有下文。

  「既然來了,都出來吧,何必藏著掖著的?」千夜道。

  片刻之後,數道身影一齊現身。他們形態各異,但氣息卻是同樣的深沉若海,浩淼無邊。

  千夜從左至右,一一望過去,然後說:「帕洛亞,索薩,還有……狼祖還是狼尊?」

  最右首的高大身影用蒼老聲音道:「你可以叫我狼祖。群峰之巔那些家夥已經背離了先祖之魂,遲早會受到懲罰。」

  千夜恍然,說:「這是最終一戰?還真是看得起我。不過,應該不僅僅是為我吧?」

  永燃之焰也不隱瞞,說:「原本還把人族的兩位考慮在內的。只是沒想到,你會在這麼短時間內達到如此程度。當然,我更沒有想到,人族居然會直到現在都不現身。」

  千夜笑了笑,說:「我本來就不算人族了,他們不來,也是正常。」

  「真是為你可惜。」

  千夜道:「我倒不覺得,既然如此選擇了,那就承擔。只是我不明白,聖峰已經沒有東西了,為什麼還要勞動諸位?」

  幾位大君氣息都是陣陣浮動,然後緩緩平複。他們自是知道,以千夜剛剛硬接永燃之燃深黯祝福轟擊之能,完全能與他們平起平坐。永燃之焰可不是只開一槍,而是連轟七擊!

  有這樣的實力,千夜也無須說謊。

  永燃之焰分出一縷黑焰,向聖山一指,說:「命運儀軌已經給出了這個世界最薄弱之處,在聖山之。所以,無論有沒有永夜之主的原力,我們都要去聖山。」

  千夜徐徐升空,看看下方的阿圖瓦部族,再看看對面的四位大君,歎一口氣,說:「既是如此,那我就走了。」

  「不,你走不了。」

  千夜眼中寒意漸濃,緩道:「想要攔我,可不是靠數量多就成的。再說,若是攔不住我會是什麼後果,你們也要考慮好了。我相信,各位不會時時刻刻都待在一起。」

  永燃之焰道:「這倒確實可慮。這樣吧,不打過一場放你走,總是說不過去。你若是不動曼殊沙華,我們也不動深黯祝福,由狼祖領教一下你的天王手段,如何?」

  「再好不過。」千夜點頭。他也知道,這一戰遲早要來。

  狼祖低沉一笑,活動了一下身體,說:「我都快忘記,有多久沒有動過手了,至少一百多年了吧?」

  他緩緩向前,在千夜身前百米處停下。

  狼祖身量極高,幾近三米,手長腳長,卻異常削瘦,遠遠望去有若骷髏。他一雙眼睛深深陷在眼眶裡,兩根長長犬齒露在外面,都超過了下頜。

  狼祖緊盯著千夜,從背摘下一把數米長的巨劍,隨手一揮,一道劍風呼嘯而出,斜斬在大地,瞬間劃出一道長達數百米的深深劍痕。

  劍痕大部分掃過聖地,斬倒了多棟石屋,並將數十阿圖瓦族人斬為兩半。這裡可是裡世界,萬物堅韌,活性原力更是無法借力。狼祖這一劍若是在永夜,劍痕至少千米。

  「不好意思,老了,有些收不住力,沒有嚇到你吧?」狼祖陰森笑著。

  阿圖瓦部族戰士起了一陣騷動,然後又歸於沉寂。一個個阿圖瓦人抬著死去族人的屍體,聚集到廣場,一齊抬頭望著天空。

  他們的神情莊重而神聖,眼光輝堅定得無可動搖。

  這裡是他們的家,是他們的信仰,是他們精神世界的圖騰。哪怕他們知道,面對四位大君,連試圖還手都是徒勞,可是所有阿圖瓦人既沒有逃跑,也沒有躲避,更是無人哭泣。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站立著迎接死亡。

  千夜緩緩抽出青金血劍,全身骨骼發出如玉落銀盤的清音。這是始自指極王的開山勁,在場諸大君除了長久隱居不出的狼祖外,都曾經見識過。然而千夜此刻運使開山勁,卻不再是他們聽習慣的炸裂雷音,而是清越之極的清音,遠遠傳開,似是無有止境。

  道道清音漫過,四位大君竟然覺得自己的骨骼隱隱起了共鳴!

  千夜抬眼,望向狼祖,道:「你老了。」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5-19 12:5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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