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永夜君王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sinhu 2014-3-1 11:09: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9 32458610
sinhu 發表於 2015-3-11 12:03
卷五 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一七三 啟明再現


  「讓千夜搬出去。」趙若曦一字一句地說。

  趙雨櫻可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就算被全面壓制,也不肯示弱,當下冷笑道:「想威脅老娘?作夢吧你!」

  趙若曦眼中光芒一閃,竟然有了殺意。

  就在這時,一道無比凜冽的殺氣驟然衝破曼殊沙華的「冥河」領域,『殺伐』那長達七尺的血色劍鋒橫過桌面,將趙若曦和趙雨櫻分開。

  「承恩公!」

  「父親!」

  登上三樓的正是承恩公趙魏煌,以他實力,殺伐又是一代神兵的底子,這才暫時壓制了曼殊沙華的力量。當然這其中還有趙若曦未盡全力催動的緣故。

  看到趙魏煌出現,趙若曦大吃一驚,「您怎麼來了?母親......」她陡然收聲,往事並不能拿到大庭廣眾下來說,否則趙若曦也不會猶豫到今天才決定出現在千夜身邊。

  趙雨櫻也同樣吃驚。她可是知道千夜本是趙魏煌的庶子,承恩公這樣公然現身,表明了他的關切,但越是關切,高邑公主的臉面上就越是不好看。

  趙魏煌卻不以為意,道了聲『無妨』,就逕自在中間桌子上坐下。

  趙雨櫻和趙若曦惡狠狠地互瞪一眼,各自坐下。有趙魏煌在場,她們兩個就打不起來了,而且吵架的因由更不好在這位長輩面前提起。

  看著滿桌酒菜,趙魏煌呵呵一笑,把殺伐放到桌面上,並不收回。他給自己倒了杯酒,說:「雨櫻,你倒是會享受。不光選了個好位置,還備了酒菜。」

  趙雨櫻倒是有些訕訕的,「老娘......啊!不是,我以為您不會過來的。」

  三樓位置慣例是諸老專用,偶爾有像趙雨櫻這樣膽大妄為的小輩偷偷用一次,倒也無傷大雅,只是現在被承恩公捉了個現行,就有些尷尬了。

  不過就在此時,樓梯處傳來幽國公的聲音:「雨櫻只是幫我佔個位置而已。」

  這下趙魏煌亦是大吃一驚,站了起來。論輩份他比幽國公趙玄極還低了一輩,只是兩人現在同為國公,他又身為趙閥閥主,公開場合向來不論家禮,只講宗法朝綱。

  趙玄極緩步登樓,目光在殺伐和曼殊沙華上停了一瞬,似有所悟,微笑道:「看來魏煌你心情不錯,還打算舞劍助興啊。」

  趙魏煌哈哈一笑,揮手將殺伐歸鞘,然後放到一邊,招呼幽國公入座,然後向趙若曦瞪了一眼,喝道:「還不快把曼殊沙華收了,這把槍給你不是用來鬧著玩的。」

  趙若曦不情不願地收了槍,靜靜坐著,一個人在那裡生悶氣。即使是包括親生父親在內的兩大國公在場,她也不怎麼給面子。

  趙玄極在趙魏煌身旁坐定,問:「雨櫻是不是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趙雨櫻當即不服,憤然道:「胡說!像老娘這麼溫良賢淑......」

  這句話剛一脫口,趙雨櫻就知道不對,當即收住,縮了縮脖子。趙玄極成名數十載,威嚴極重,在他面前就是趙雨櫻也不敢太張狂,這句『老娘』出口,少不得要被扣上幾個月用度。

  「幽國公為何到這造化園來,難道......」趙魏煌並沒把話說盡。

  趙玄極只是說:「我想,大概燕國公也快到了。」

  話音未落,燕國公聲音已然響起:「還是玄極瞭解我。」

  至此,趙閥三公齊至。待燕國公也坐定,趙魏煌面帶詢問之色,向二公望去。

  幽燕二公互相看看,還是幽國公道:「這裡也沒有外人,所以不妨明說。想來魏煌也知道,君度在此事上頗為執意而行,千夜又身份特殊,因此我們兩個老傢伙想要借這個機會過來看看,這孩子究竟潛力如何。若真有可造就之處,那麼我們也不介意在其中出一把力,護上一程。」

  燕國公也點頭道:「玄極所言極是。我趙閥未來百年氣運有大半著落在君度肩上,當年之事很大可能是那些人蓄意挑撥,那時未曾提防,被他們得手倒也罷了,時隔多年若我趙閥再護不住自家的孩子,豈非變成笑話。」

  趙魏煌眼中凌厲光芒一閃而逝,隨即化為微笑,說:「那就看看吧!」

  三公坐定,淵停嶽峙。

  有三公在場,兩個年輕女孩自然只能老實陪著。趙若曦也還罷了,她本就安靜得近乎飄渺,有時候坐上一天也不是問題。只是苦了趙雨櫻,她完全是個坐不住的性子,若非千夜晉階,她才不會坐定一地枯守,如今面前又全是長輩,總要保持基本坐姿,實在是說不出的苦惱。

  才過了一小會,趙雨櫻就不停地扭來扭去,只覺得全身上下每個地方都說不出的彆扭,恨不得用刀尖戳兩下才舒服。

  如是一個下午過去,漸漸到了黃昏。洗髓池內依舊沒有分毫動靜,而三公卻坐得穩如泰山。

  已經有好幾撥人悄悄來過造化園,但是發現三公竟然都在,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如趙風雷和趙修竹是反正已坐等了這許久,三公突至,他們兩個倒不能走了,否則怕是會被樓上的長輩們下個耐不住性子的評語,其餘人等就根本連小樓也不跨進來了。本就如此,一名從府子弟的晉階有什麼好看的?會來的必有緣故。

  這些人的一舉一動,又如何瞞得過三公?三公相互間交換了個隱晦的眼神,已然心中有數,也不多說什麼。

  此刻造化園內,幾名執事正來回奔走,個個忙出一頭大汗。其中一人跑到管事身邊,壓低了聲音,說:「大人,事情不對啊!源液消耗的速度快得古怪,這才是第一天,儲量就已經用掉一小半了。照這速度,恐怕都頂不了兩天。」

  管事臉色一凜,道:「所有地方都查過了?」

  「兄弟們剛剛又把大陣徹底查了一遍,沒有問題啊!每個角落都查過了。會不會是......」

  管事立刻打斷他的話:「不要胡言亂語!我們是看著他進去的,怎麼可能?三位公爺都在上面呢,你還敢亂說話!不要命了嗎?」

  那名執事嚇得一縮脖子,但有些不服氣地道:「可這源液消耗得也太多了,就是君度少爺也不過如此啊!消耗這麼多,又一點異象都沒有。」

  管事聽了,忽然吸口涼氣,說:「這樣說來,若異像一出,恐怕就要了不得了!」

  就在這時,那名執事忽然目瞪口呆,盯著管事腳下。管事心中疑惑,低頭看去,發現一片緋色光芒不知何時出現,如水般在地上漫流,已經淹沒了他的雙腳。

  管事這一驚非同小可,下意識地就跳了起來。緋色光芒如潮汐般,依然在向外緩緩漫延,無論花木樹石,什麼都無法阻攔。

  管事雙腳落地,踩入光波,卻沒有激起分毫漣漪。這下他忽然明白過來,猛地轉頭向洗髓池方向望去,失聲低呼:「異象!」

  那名執事則看著不斷擴張的光流,怔怔地說:「這,這個範圍,可都要追上君度少爺了。」

  老管事已經看守洗髓池多年,神色複雜,道:「範圍是差不多了,但質上還差著點。只不過,這才是剛剛開始啊!」

  這時三道強橫無匹的意識掃過洗髓池,樓上的趙閥三公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的異象。

  緋色光流堪堪擴散到了整個造化園,這才停下,不再擴張。

  二樓窗口,趙修竹神色凝重,卻還沉得住氣,一臉淡然道:「有量無質,只能勉強列入上等。」

  趙風雷卻是咬牙切齒,怎麼都掩蓋不住恨意。就算有質無量,可光是堆量,壓倒他就是綽綽有餘。

  三樓之上,三公都是不動聲色,繼續觀瞧。趙雨櫻卻是一聲歡呼,跳了起來,一腳踏在椅子上,叫道:「這異象不賴,範圍都追上小四了!」

  趙若曦本來也是滿臉歡喜,但看到趙雨櫻高興成這個樣子,小臉立刻沉了下來,一隻小手悄悄摸上曼殊沙華。

  幽國公橫了趙雨櫻一眼,道:「毛毛躁躁,成什麼樣子?你給我坐下!」

  對三公而言,千夜此刻展示出的是原力深厚程度,雖然遠遠超過尋常人等,但是還難入三公法眼。越到高階戰力的層面,原力精純的重要性就越是在深厚程度之上,而且跨越戰將大關時原力的精純程度還直接決定了未來的發展潛力。

  此刻二樓中趙風雷重重哼了一聲,忍不住道:「也就是原力多些,又未見特殊能力,光這個有什麼用!」他顧忌著樓上諸人,聲音其實不大,但氣怒之下,還是稍稍有些拔高。三樓眾人個個非凡,全都聽在耳裡。

  三公神情古井不波,毫無變化。其實趙風雷說得也沒錯,僅是原力深厚的話,對於尋常戰將來說已是立身之本,可在趙閥這樣的高門大閥中,頂多勉強擦個上等的邊。

  造化園內,緋色光流已經停止擴張,論範圍比趙君度略少一點。然而片刻之後,緋色光流忽然間無風自動,漾起道道漣漪,間中有點點金色光芒浮現,徐徐升起。遠遠望去,恰如無數星辰,連綿成片。

  樓上三公齊齊動容!

  趙魏煌騰地站起,難掩心中驚喜,失聲道:「晨曦啟明!原來真的是晨曦啟明!」

  晨曦載曜,旦出啟明,萬物煌煌。

  此刻金色光芒越來越多,已成一片星海,飄浮在整個造化園的上空。到了後來,甚至有成片的金色光芒自緋色光流中浮出。

  燕國公眼中閃過震驚,點頭道:「不錯!霞光初曦,啟明星動,正是晨曦啟明!」
ladmantw 發表於 2015-3-12 12:01
章一七四 接天

    趙魏煌此時自覺失態,又坐回原位,不過咧開大嘴,笑意怎麼都忍不住。

    幽燕二公也不住點頭。以他們在趙閥的權位,自然會聽到些常人不得而知的風聲,比如趙君弘曾惜敗於千夜之手,就是輸在了晨曦啟明之下。

    晨曦啟明號稱最靠近黎明本源的原力,因為純粹所以強大。雖然它本身不附帶特殊攻擊能力,但也不受任何屬性原力克制。看千夜此刻異象,晨曦啟明還沒到至純之境,雖然比不上趙君度的紫極生青,但也有相當機會突破成為神將,如此足以值得趙閥傾斜資源,重點扶持了。

    只是想到當年之事,幽燕二公不免有些遺憾。若千夜未曾被擄走,或許潛力還能再大一些。可往事已逝,無法更改。況且在曼殊沙華主人和一名未來的上位神將之間,需要取捨的不僅僅是天賦和實力,還有大勢和大局。

    現在既然異像已出,登仙樓內氣氛就輕鬆了很多,三公開始有說有笑,雖然討論的都是些天下大事,廟堂風雲,看似和眼前無關。但是輕描淡寫中,許多事情已經隱晦地達成了共識。

    此時樓下點點金芒尚未平息,反而越來越多,越升越高,先是到了腰際,然後慢慢升到樹木枝頭。整個造化園內,忽然有種沉鬱開始漫延,如同山雨欲來。

    原本夜空高遠,萬里無云,但烏云不知何時出現,從四面八方而來,轉眼間遮蔽穹空,恍若天幕垂落。天欲傾頹,星光紛墜如雨,造化園內緋色光流如薄霧的顏色也轉為深沉,開始有波濤湧動,一浪高過一浪,宛若暴風雨前的深海。

    海上波濤如潮,轉眼間大漩渦出現,漩心深不見底。忽然一聲霹靂,無法形容的壓力撕裂虛空,形成片片黑暗,無盡虛空原力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注入下方深海!

    每時每刻,都有無法估算的虛空原力撲入大海,足以將普通戰將撐得爆體而亡。

    造化園內老管事和眾執事們全都愣在當場,呆呆仰望空中那數道縱橫交錯的巨大虛空裂隙,看著這宛若天地崩毀的恐怖景象,全沒人注意到洗髓池內的源液正在快速下降。所有源液儲備,已全部告罄。

    洗髓池底,千夜雙眼緊閉,胸膛急劇起伏,隱隱能夠聽到如同遠古戰鼓般的脈動。虛空中傾瀉下的原力全都穿透他的身體,注入到胸口的原力漩渦中。

    這個原力漩渦漩心處是最深沉的黑暗,似能吞噬一切。海量虛空原力以及洗髓源液傾注,才能讓原力漩渦緩慢增長。

    造化園內,大海漩心中忽有一點光芒出現。那是一顆璀璨金色晶粒,緩緩浮出水面。有了第一顆,就有第二顆,第三顆,直至無窮無盡。

    頃刻之間,無數晶粒從漩心中噴出,彼此飛旋纏繞,若星河鋪就大道,直通天地!

    煌煌之威,令萬物暗淡,眾生失音。

    登仙樓上,趙氏三公直盯著那天地異象,一時竟有些透不過氣來。

    異象來得快,去得也快,若曇花一現,就已消失。造化園內有幾名執事甚至不停揉著自己眼睛,有些不敢確定自己剛才真看到了天地異動,還是一時幻覺。

    登仙樓內一片寂靜,片刻之後,趙魏煌皺眉問道:「剛剛這景象究竟是什麼?好還是不好?」

    如此異象,從未在趙閥典籍中有所記載,此刻趙魏煌也心中茫然。

    燕國公道:「我趙閥洗髓池下大陣的『辨機』功能,與林熙棠的大衍天機訣出自同源,引動異象來判斷潛力的能力當然也不見得比他差。聽說千夜並未修習我趙閥秘法,那麼引動的異象前所未見也是正常。」

    此刻幽國公忽一聲長嘆,緩道:「如此堂皇氣象,如此通天之途!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聽得幽國公如此評價,趙魏煌不喜反憂,皺眉道:「這對千夜來說,未見得是好事。」

    幽國公趙玄極聲音轉冷,一字一句道:「下封口令,今日之事,誰也不許說出去。否則的話,哪怕是嫡子嫡孫,也都一併斬了。至於這園裡的管事執事們,都一道打發了吧。」

    趙雨櫻和趙若曦聽得心中生寒,她們知道幽國公這句輕描淡寫的『打發了吧』是何含義。那句嫡子嫡孫也都斬了,亦絕不是在說笑。趙玄極年輕時就殺氣極重,手段狠辣。隨著年事漸高,已經少有說這等重話,但此話出口,必然不會落空。

    趙魏煌雙眉未解,苦笑道:「這是治標而不治本。」打發了這些管事執事更是欲蓋彌彰。

    燕國公淡然一笑,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真要有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燕云趙氏與帝國同壽,多少生死大關都過來了,也未見真被誰給滅了。好了,此間事了,我們兩個老傢伙就先走一步。你去迎迎千夜吧。」

    二公身影一閃,已自登仙樓中消失。趙雨櫻和趙若曦對望一眼,都跟在趙魏煌身後下樓,向洗髓池走去,等候千夜出來。至於趙風雷和趙修竹,自有燕國公去敲打節制。

    在洗髓池內,千夜緩緩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赤身躺在池底,整個洗髓池竟然已經乾涸,源液循環霧化的管口處,只是偶爾才有一滴液體落下,掉在空蕩蕩的池底。

    千夜不禁一怔,片刻之後才意識到,原來整個洗髓池內的源液都被自己吸光了。可是之前趙雨櫻曾經說過,趙君度晉陞戰將也只用了三分之一,自己怎麼就把剩下的都用光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意思。剛剛晉階中途,他確實感覺源液不敷使用。

    他隨即檢視體內,一個原力漩渦已經取代了過去的九處節點,緩緩旋動不停。構成原力漩渦的是濃郁源液,即是已經完全化為液態的原力。而在源液中,還有無數晶粒載沉載浮。

    千夜翻身坐起,推門出了洗髓池,自然有等候在那裡的執事將他的衣服和各種隨身物品交還,並服侍穿戴整齊。

    再走過兩道門戶,千夜就看見趙魏煌站在面前。

    看到千夜,趙魏煌雙眼微眯,竟然有一點點壓迫感覺。千夜不過剛剛晉階戰將,竟然能讓他產生壓力,哪怕微不足道的一點,也已經很是不可思議。

    趙魏煌雙目如電,掃過千夜全身,立刻知道他只凝聚出一個漩渦,不由得有些詫異,同時也略感失望。趙君度成就戰將連跨三級,千夜引動如此恐怖異象,少說也應該升個兩級才是,結果卻只生成一個原力漩渦,僅僅是十級。

    不過,當感知落在千夜原力漩渦上時,趙魏煌立刻察覺到那原力已悉數化液,而且裡面還有顆顆晶粒載沉載浮。縱使他久居高位,見慣能人異士,也不禁全身一震。

    這些晶粒,赫然是液化原力更進一步精純濃縮後的形態。即使親眼目睹方才的異象,趙魏煌也萬萬沒有想到,千夜竟然已經摸到了化液凝晶的門檻。

    原力凝晶,可是成就神將的前提。

    如此成就,千夜自己也未曾想到。他全身原力經過曜篇先後兩次的徹底淬煉,凝實精純已到極致,又得洗髓池之助,終於踏出了這至關重要的一步。

    看著千夜,趙魏煌憂色多於喜悅,輕嘆口氣,問道:「有什麼不適沒有?」

    「一切都還好。」

    「那就好。這兩天可以放鬆一下,不要過度修煉。」趙魏煌說罷,就欲離去。但又想起一事,轉身道:「那把東嶽已經送到匠府了,如果沒事的話,可以去看看鍛造過程,對你將來有好處。」

    見千夜點頭應了,趙魏煌也沒多說什麼,轉身離去。他走出一段路,趙若曦從路旁花樹中現身,默不作聲地跟在趙魏煌身後。在最後一刻,她終於仍是退縮了,沒有讓千夜看到自己。

    趙魏煌等走出一段路,才回頭向趙若曦看了一眼,說:「肯跟過來了?」

    趙若曦卻不理會他的話中有話,直接了當地問:「有沒有可以掩飾修為的秘法?」

    「要做什麼?」趙魏煌皺眉。

    「給千夜。你們剛剛不是說過,千夜的天賦如果曝光,會很危險嗎?」

    趙魏煌若有所思,但還是搖了搖頭,「這事無論如何也瞞不住有心人。況且我觀他武道走的是以力破局的路子,大道至簡,惟我直行,也不適合藏頭露尾。再者說,當世強者,哪個不是斬殺無數強敵,從血火之中走出來的?就是你老爸我,當年也有好幾次險死還生的經歷,才有了今天。」

    趙若曦沉默不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是悄悄握緊曼殊沙華。

    小道消息總是傳得飛快,沒過多久,整個趙府都知道了千夜在晉階戰將過程中貌似出了點岔子,以至於造化園當天執事全部被撤換,沒幾天就都遣去家族邊緣地帶。而千夜居然擁有晨曦啟明的頂級天賦,雖然歷經波折,終究還是成功晉階,不過只是十級。

    這消息倒是解釋了趙君度為何如此看重這個千夜,不過趙閥血脈優秀,有資格進洗髓池晉陞戰將的子弟中跳級者不乏其人,承恩公四子除趙君度外,全部一升戰將就是十一級,幽燕兩公嫡出子孫也半數如此。晨曦啟明的天賦確實罕見,但不能轉化為真實戰力也無法服眾。

    撇去此事背後手尾不提,千夜現在只有十級,不少趙閥年輕子弟都息了上門找他打一場的心。還有激進些的則表示不屑,平民就是平民,空有天賦卻毫無用處,平白佔掉從府一個名額。

    不過趙君度此時領兵在外,千夜身邊又有趙雨櫻那個凶神惡煞,眾人即使不滿,也不願以此為由頭去招惹他。

    但讓眾人意外的是,本應對此消息大感興趣的趙風雷,卻似乎忽然變得對千夜興趣缺缺,只要聽到類似話題,就會找藉口離開。看他陰沉臉色,其他人也不敢多問。

    造化園中之事,還是被限制在極小的範圍內,至少目前如此。於是千夜在開山小院的日子,意外平靜和閒適。

    然而永夜大陸上卻正在醞釀一場風暴。

    看似恆定不變,實則邊緣區域一直緩緩擴張或收斂的鐵幕終於靜止下來,帝國軍方的觀察人員再三確認後,匆忙把這個驚人消息分發出去,誰都知道,這才真正意味著大變將至。

    帝國血戰鋒線指揮部所在的北部小鎮也變得十分忙碌,自前天下午起,軍團戰士和各類重裝機械源源不斷地向外開拔,很快大半個城鎮就變得空落落的。城南小型軍營外圍是各軍團高級軍官的居所,幾乎全都人去樓空。

    林熙棠從中軍帳裡走出,行色匆匆,身後跟了數名將軍和十多個親衛。他忽然腳步一頓,向前望去,出營大路正中央站著一個身量英偉的戎裝男子。

    林熙棠神色不動,僅眉眼略沉了沉,可不等他說話,張伯謙已經開口道:「你要進鐵幕。」

    短短五個字,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張伯謙一雙鳳目深沉如淵,滿身威壓恍若陰云壓城,甚至這一方天象都有異動,不知從何而來的鉛云遮住了難得晴好的天空,似乎還在不斷向著大地墜下,幾欲叫人喘不過氣來。
ladmantw 發表於 2015-3-13 12:02
卷五 觸手可及的距離 章一七五 對立

  那十多個親衛首先頂不住如此威壓,他們都是百戰老兵,此刻卻全然沒有一絲反抗之力,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而北府軍團的兩名將軍額頭見汗,總算勉強立在原地沒被逼退。

  剩下六名戰將的軍服全是金色云圖滾邊,那是帝國近衛軍的雷騎衛,他們倏然而動,各據方位,在林熙棠身邊形成拱衛之勢。只是他們也心知,此舉其實全無半點作用。張伯謙甚至無需動手,僅憑領域威壓,就能取他們性命。

  張伯謙眼中剎那間有漫天電光閃過,恍若下一刻天地即將倒懸。

  林熙棠淡然的聲音衝破了令人窒息的氣氛,「殿下,這是何意?」

  「鐵幕之下,連我青陽張氏都已入局,既已如此,且讓他們小輩放手戰出個名堂來。你就不必插手了。」

  林熙棠靜靜站立,目光清澈,不起半點波瀾,「殿下說的哪裡話?我受陛下所托總攬血戰大局,磨礪年輕人只是其中之一,鐵幕下面的那些資源,也不能落入黑暗種族之手。」

  張伯謙譏諷地道:「那些虛空水晶,軍部找了有段時間吧,那可不是鐵幕之下才有的。現在帝國和永夜議會所得差不多三七之分,也就是這樣了。還沒開打就先謀算著互扯後腿,還想要什麼結果?」

  他頓了頓,冷笑,「至於天鬼找的那些東西,等鐵幕開啟後自會出現,你現在進去想做什麼?」

  林熙棠輕輕吐出一口氣,似乎不想再分辯,只問:「那殿下之意如何?」

  張伯謙冷冷道:「既然你是來坐鎮血戰的,就在這裡好好坐鎮吧,待到鐵幕開啟再說其它。」

  林熙棠沉默了一會兒,道:「如你所願。」

  永夜鐵幕下,一座拔地而起的千仞石山腳下,一支人類戰隊正在休息。為首的年輕人看上去不到三十,身材單薄,氣息平淡,好像不過是個才七八級的戰兵,可那些實力不凡、煞氣凜然的戰士對他態度卻是極為恭謹。

  一名戰將級別的斥候剛剛抵達這個營地,帶來了外面的最新情報。李瑞之看完書信,臉色變幻,沉吟半晌才嘆道:「世上之事,莫過於人算不如天算。這麼說,林熙棠在鐵幕開啟之前,都不可能進來了。」

  戰將斥候道:「青陽王應是疑心林熙棠要親自對門閥下手,所以把他堵在了鋒線營地裡,就算陛下派了雷騎衛在林熙棠身邊,可如果青陽王一意孤行,真動起手來……」

  李瑞之自然明白他的未盡之言,於是有些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張伯謙從來不是個講理的人,他與林熙棠多年政敵,以前礙於同殿為臣,兩人之間即使有衝突,也還控制得住。但自張伯謙晉階天王后,恐怕連雷騎衛這樣帝王近侍的面子都不管用。李瑞之以己度人,若自己與林熙棠易地相處,就算本來有千般謀劃,也會斷然放棄。

  李瑞之心中暗叫可惜。他可是一直想試試李家的「星羅規儀陣」究竟能否算殺「大衍天機訣」!從血戰一開始,他們就設計了這個局,步步為營,處處精心,好不容易把棋下到這裡,就等著林熙棠入彀,卻不想在最後一步功虧一簣。

  「那麼現在大兄有什麼想法?」李瑞之問。

  戰將斥候道:「大爺和言先生都認為,從此事來看,椒房殿上次遊說青陽王並未完全失敗,或許只是方法問題。只要有共同的敵人,不用青陽王完全支持我們,態度稍稍傾斜就亦足夠。」

  李瑞之嘆道:「此事甚大,且徐徐圖謀,當務之急是尋找一個與青陽王能說上話的中間人。」

  張伯謙肯站出來與林熙棠公開對立,對他們來說是天大好事,但互相之間的溝通是個大問題。張伯謙一向獨來獨往,這次到永夜就是身邊連個僕從也沒帶,當然也就沒法把消息送到他手上。陰差陽錯之下,使得李瑞之謀劃許久的殺局失去了作用。

  戰將斥候又聽李瑞之說了幾件事情,一一記下後,就告辭離去。

  李瑞之則向休息的洞穴深處走去,盡頭角落裡躺著一台複雜精密的機械,敞開的工作台上原力法陣紋路正明滅不定。他的掌中流溢出一絲藍黑相間的原力,如水般沖刷過法陣,閃爍的光芒次第熄滅。等法陣完全停止運作後,李瑞之就開始一個零件一個零件地把機械拆開。

  黑暗國度深處,另一個方向的鐵幕邊緣,綿延群山中矗立著一座巍峨古堡。最頂層書房,整面北牆都是寬大落地窗,千里大地似乎就鋪展在腳下。

  然而最觸目的是天空,一道清晰分明的界限把穹頂剖成兩半。一邊深黯幽遠,彷彿整幅華麗古老、無邊無際的帷幕,一邊湛藍高遠,小行星帶如綴滿珠寶的腰帶橫過天穹。

  一個黑髮男子站在窗前向外眺望,他有一雙藍寶石般的眼睛,不笑的時候冷寂如同沒有生命。

  門被敲響,走進來一位血伯爵,離男子十幾步開外就跪了下來,這是血族最恭謹的禮節。那名男子並沒表現出血族上位者們通常的生殺予奪的威壓,不過他的神情再溫和,那名血伯爵也沒敢稍稍抬頭,因為自己帶來一個十分不好的消息。

  血伯爵低沉地道:「哈布斯閣下,剛才人族那邊傳來消息,原定三天後誘殺帝國元帥林熙棠的行動取消,計劃失敗了。」

  排名第五的斯伯克氏族現任家主,哈布斯大公爵並沒如血伯爵預料的那樣大發雷霆,雖然這位身份極為尊貴的閣下,為了這次行動已經在永夜停留了十多天。

  他只是挑挑眉,「哦」了一聲,道:「去告訴我們親愛的人類盟友,這次血戰他們出的紕漏太多了,魔裔耶路生家族路德子爵戰死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呢。在進一步的行動之前,他們還是先好好考慮一下賠償的問題吧!」說到這裡,哈布斯突然想起了什麼,問:「菲拉和門羅家王女的婚事怎樣了?」

  血伯爵把頭埋得更低,聲音裡有一絲顫抖,「還在……談著……」但是他也知道,此事已經拖了很久,這個回答絕不會讓大公爵滿意。

  然而血伯爵今天十分幸運,哈布斯毫不在意地揮揮手道:「沒關係,門羅總是看不清形勢。為了對付天鬼,永夜議會正在加緊準備,下足了籌碼。等那位至尊的存在從沉眠中醒來,門羅氏族有的是求到我們這裡來的時候。你退下吧。」

  至尊的存在!誰能讓大公爵用這樣的敬稱提起?還處在震驚中的血伯爵擦了一把冷汗,極為恭敬地退出門去。

  哈布斯繼續把目光投向窗外,眺望著鐵幕深處,自語道:「林,你那帝王的妻族花這麼大代價都要殺掉你。那麼,你的種族與我聖血之裔又有什麼區別?」

  西陸,夜色已濃,風中有了絲絲寒意。

  這個時候還在街上走動的人們總會下意識地緊一緊衣服,抵禦這乍暖還寒的時節。

  清平殿的正殿內融融如陽春,預設的原力大陣源源不斷地供著溫暖,柱後、壁角等視線不及之外,還有縷縷水汽升騰,讓殿內不至乾燥。

  高邑公主有些慵懶地斜靠在坐榻上,儘管殿內溫暖,但手裡還是抱了個紫金髮絲銅手爐。手爐做得精巧,表面已被磨得光亮,顯然是多年把玩之物。

  即使常年養尊處優,但她臉色仍然顯得有些不正常的蒼白,摩挲著手爐的指尖也依舊冰冷。這是老毛病了,抱多久手爐都沒有用。

  曾帶千夜晉見的老人站在榻旁,半俯身子,細細地說著造化園之事。

  高邑公主聽到幽國公評價的「堂皇氣象,通天之途」,兩道秀眉一揚,隨即神色恢復如常。如此大事,也只是令她微微動容而已。

  聽完之後,高邑公主淡淡道:「夫君為這事憂思多年,現在千夜有這番成就,他也該放心了。」

  老人臉上閃過一絲憂容,「可駙馬看上去對當年之事並沒有完全釋懷,而千夜公子究竟怎麼想,也不得而知。」

  高邑公主一笑,道:「那時救的是曦兒性命,我又是她母親,無論怎麼說都脫不了關係。但這又如何?曦兒終於平安長大,這就夠了。」

  老人不知為何雙眼有些濕潤,稍稍垂目避過,這才壓低聲音道:「只怕當年曾做下離間之事的背後人還不肯善罷甘休,公主何不告知駙馬?」

  高邑公主冷淡地道:「夫君若信我,自然也能看出些端倪,若不信我……」

  屋子裡氣氛一緊,老人垂頭不語。原力大陣推動的暖意仍在殿堂中翻滾,但掠過肌膚後總彷彿會留下一絲沁入心頭的寒氣。

  過了半晌,高邑公主才道:「那個女人只怕沒有想到,她機關算盡,到頭來還是一無所獲,這些年,連個最卑下的姬妾也送不進門來。」她淡如花瓣的唇微微抿起,疏淡的神情中有隱隱快意,「燕云趙氏千年門閥,與國同立,豈是她那個只會用女人聯姻的暴發戶家族可比!」

  老人想了一想,還是說:「公主,老奴斗膽,有句荒謬的話想要說一說。」

  高邑公主神色緩和下來,輕嘆一聲,道:「中常侍,你是看著我長大的,有什麼話不能說?」

  老人壓低聲音,說:「以老奴之見,公主不妨將千夜公子收到名下。」

  高邑公主乍然聽了,以她的定力也不禁差點把手爐滑脫。但她仔細思索,又慢慢定下神來,道:「駙馬庶子不能登入宗室玉冊,夫君現在又是閥主,他的庶子就要算入趙閥宗譜,也需向帝室呈報,此事可是相當麻煩。」
x24685 發表於 2015-3-14 12:10
章一七六 鍛壓

  老人道:「就是不好辦,公主才能為駙馬分憂。如今帝國正值多事之秋,千夜公子想要歸宗可比當年難得多。我們畢竟離開帝都多年,貴族世祿宗府那邊已經沒有什麼可靠的人手,如果他人想要興風作浪,在驗證天賦血脈的時候暗下黑手,就有可能再次壞了千夜公子的根基。駙馬應該也是考慮到這點,才一直沒提起歸宗之事。」

  高邑公主點點頭道:「是啊,還有查驗母族這一關可不好過,多少雙眼睛盯著夫君這個趙閥之主呢。」

  「但是血親嚴格,養子無涉爵位繼承,卻是大有操作空間。而公主與駙馬的養子,怎麼也比一般小世家子弟尊貴得多,只要千夜公子積累戰功,請封一個爵位絕無問題,如此一來就有了晉身之階,身份上的缺憾也可彌補。」

  高邑公主凝思片刻,道:「此事關系甚大,還要聽聽夫君的想法,另外……」她沒再說下去。

  老人偷看了眼公主神色,又道:「依老奴所見,君弘和君度兩位少爺對千夜公子的手足之情不用說了,小姐的表現好像也頗有情誼,畢竟當年那顆原晶救了小姐一命,一直感念在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當年夫君不過出去這麼一次……」高邑公主忽然嘆了口氣,有些寂寥地道:「這樣吧,其餘東西自有夫君為他準備,我的私庫裡還有些髮絲幽晶,送一束到匠府去,加到那把東嶽裡,可以提升半個等級。另外,你這幾天也關心一下,看看千夜那邊還有什麼東西是用得上的。」

  「老奴明白,這就去辦。」老人猶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勸道:「小姐的身體是這個樣子,幾位公子雖然都天資過人,可看來今後大半擔子還是會壓在君度少爺肩上,多一個兄弟扶持,總是好事,況且那也是少爺自己選中的人。」

  高邑公主沒有說話,只是擺了擺手。

  老人退出殿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殿堂中的原力燈光分明極為明亮,卻勾勒出一個模糊而靜止的身影。

  千夜在「開山小院」溫養了兩天後,匠府就派人來報,東嶽已經完成第一遍淬煉,即將進入最重要的鍛壓工序。千夜想起趙魏煌的吩咐,就決定去看看東嶽的鍛造,趙雨櫻是喜歡熱鬧的性子,當然吵著要一起去。

  原本千夜以為所謂匠府是類似於工坊一類的地方,以傳統手工製法為主,精工打製最上等裝備。沒想到坐上車後,一路駛出趙府側門,沿著曲折山路,向山中開去。

  這條山路明顯是專門修建,可供四輛重載卡車並行。一路上千夜沒少看到載重卡車穿梭往來,光是看這些卡車的噸位數量,就可知匠府每日吞吐的物資量有多少。

  讓千夜略感意外的是,他看到了許多裝載黑石的重型卡車。趙閥匠府居然也要用黑石作為能源,確實有些不可思議。各大門閥世家中,類似於匠府這樣的地方大多已棄置黑石不用,改用黑晶,更有奢侈的甚至以虛空水晶作為能源。

  比如宋閥專供閥內嫡系高層的天工坊,就是以一顆虛空水晶為核心構建動力爐,供應整個工坊所需能量。這才是高端,黑石在帝國世族中向來被視為平民才會使用的能源。

  沿著山路開了幾十公里,轉過一處山口,迎面看到一塊天然豎立的巨石,巨石上剖開一面,上書『匠府』兩個大字。

  再往前行,千夜眼前驟然開闊,這才知道所謂匠府,其實佈滿了整個山谷,堪稱一座城市。

  在山谷入口處,守衛認真驗看了通行憑證,片刻後就有一名執事登車引路。這匠府大道小路,街區廣堊場一應俱全,就是個城市,若無人引路,還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夠找到地方。

  整個匠府四角,各有一座高近百米的動力塔,銀灰色的金屬外壁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塔頂不斷冒出白色蒸汽,散向天空。千夜不由將之與自己見過的城市相比較,黑流城不用說了,只有一座動力塔,在它們面前有如大人小孩的區別,要暗血城那種永夜郡城的規堊模才堪堪可比。

  看到四座動力塔,千夜就明白為什麼在路上會看到那麼多運送黑石的車輛了。

  越野車一路行進,道路兩旁隨處可見高大廠房,不時有滿載卡車駛進駛出。

  山谷中,機械的轟鳴聲震耳欲聾,黑石燃燒產生的煙氣與蒸汽混在一起,成為巨大煙柱,直上天際。匠府就如一頭無比龐大的鋼鐵巨獸,不斷吞下金屬和黑石,然後吐出各種武具裝備。

  上一次千夜被類似場景震憾,還是數年前初到秦陸襄陽,那時他還是一個剛從黃泉訓練營走出,不知道前路何方的少年。

  一直開到匠府深處,一座方圓千米的巨大建築前,車輛才停下來。執事和門口守衛完成了確認程序,才帶著千夜和趙雨櫻走了進去。

  執事一邊走一邊介紹:「千夜公子,這裡是匠府最核心的地點。您那把東嶽材質特殊,只有用這裡的夸父壓機才能將天水重銀與劍身融為一體。說起來,雨櫻小姐那把開山,君度少爺碧色蒼穹的槍管都是在這裡鍛造的。」

  千夜和趙雨櫻跟著執事穿過兩道大門,走進一個無比恢宏的大廳。只見中央矗立著一台高近百米的巨型壓機,四根支撐巨柱直通天頂,壓機部件每一塊都有數人高。在這座堪稱鋼鐵城堡的壓機前,匠師技工們就如一隻隻螞蟻,在上面爬上爬下。

  從壓機上伸出無數管線,彎曲盤繞,延伸向四面八方。

  此時響起陣陣轟鳴,千夜看著無比龐大的壓機緩緩提升,露出下方機台。數名匠師迅速躍上機台,小心翼翼地往東嶽劍身涂刷著銀液。

  這種銀液就是天水重銀,小小一罐卻重得不可思議。不過手掌大小的銀罐,居然要兩個實力不弱的大漢一起抬,才能搬動。千夜用真實視野掃過,發現搬銀罐的大漢都是八級戰兵,涂刷重銀的三名匠師居然是戰將。

  片刻後重銀涂刷完畢,匠師們又在重銀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不知名材料,把東嶽安放在制好的模具裡,擺上機台。

  大廳裡響起刺耳的鈴聲,匠師和技工全都躍下機台,站到標識安堊全的紅線外。隨著三聲鐘鳴響起,沖壓機噴出大團蒸汽,機頭似緩實快地下墜,重重砸在機台上。

  龐大的壓機顫抖著,帶動整個地面和大廳都在劇烈震顫,可謂地動山搖。

  機頭再度提升,匠師們極快地躍上機台,設法從模具中撬出東嶽,再度涂刷重銀和覆蓋材料,更換新的模具。如是反覆鍛壓數次,層層天水重銀就逐漸滲入東嶽內,劍身上漸漸出現縷縷銀色條紋。

  在鍛制間隙,執事抽空向千夜大致講解了這台壓機的原理和性能。當機頭落下時,所產生的壓力是以萬噸計,即使以千夜此時的力量,若站在機台上,也會被瞬間壓成肉餅。

  如此重壓,即使徐徐而落,也無物可擋。

  自修成太玄兵伐訣,千夜出手威勢日重,機巧漸失,開始走上以力破局的武道。看到這具人力不可擋,不能擋的萬噸沖壓機,千夜隱隱似有所悟,越看越是著迷。

  在這等壓力下,東嶽物性亦有微妙變化,不斷將天水重銀融入劍身。片刻後一罐天水重銀用完,匠師們又啟封了新的一罐。千夜忽然注意到銀罐封口處有一個獨特的徽記,他好像在高邑公主的清平殿曾見過。

  他轉頭一望,在備貨區還放著三罐重銀,都有高邑公主的徽記。這天水重銀如此沉重,又能修補東嶽,物性奇妙,顯然價值連城。從現場看,來自高邑公主的遠多於趙魏煌,這份贈禮的價值可是相當貴重了。

  高邑公主之前提到天水重銀的時候,千夜也不曾想到會是如此數量,這樣厚禮為的是什麼?千夜已隱約猜到。

  趙雨櫻也看見了銀罐上的封記,當下伸手拍拍千夜肩膀,道:「那些好像是高邑公主送的。要用嗎?」

  千夜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用,為什麼不用?」

  趙雨櫻聳聳肩,就不再說什麼,繼續陪著千夜觀看東嶽沖壓鍛制。

  轉眼間又是一罐重銀用盡,而匠師們已經更換了數批。即使是戰將,操作三四次鍛壓後也會耗盡原力。

  技工/力士們剛要打開新的重銀,旁邊忽然傳來一個略顯陰柔的聲音:「且慢!」

  千夜轉頭望去,見曾為自己帶路的那個中常侍領著數名內官快步走來。

  中常侍手一伸,身後內官就捧上一根外覆金綢的圓管。中常侍對千夜行了一禮,笑道:「千夜公子,公主特命老奴送來一束髮絲幽晶,此物加在重劍裡,可立增威力。」

  「髮絲幽晶?!」趙雨櫻大為驚訝。

  「沒錯,正是髮絲幽晶。」段公公打開圓管,從裡面小心翼翼地拈出數根細若髮絲的晶絲,閃動著幽幽金光。這些晶絲細到似乎風一吹就會折斷,而看中常侍那老邁樣子,難免讓人擔心,他手上一抖,晶絲就會斷成數截。

  髮絲幽晶是原力傳遞的天然媒介,任何裝備武具在融入髮絲幽晶後,都能夠更好地容納原力,威力憑空提高不少。這一束髮絲幽晶,價值還在天水重銀之上。

  旁邊的趙雨櫻向千夜忘了一眼,別有所指地道:「這把劍現在可不便宜了。」

  千夜笑笑,說:「它值這個價,我也值這個價。」

  趙雨櫻聳聳肩,「你想明白了就好。」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2-6 18:23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3-14 23:34
章一七七 觸手可及的距離

  千夜向中常侍略略躬身,道:「煩勞替我謝過公主。」

  中常侍神態恭謹,含笑頷首,接著就揮手虛抓,東嶽即自行從機台模具中飛出,落在他手上。數個力士要花費很大力氣才能把東嶽從模具中起出,這一過程在這位中常侍手上卻如舉杯喝水般輕鬆。

  中常侍將一根髮絲幽晶放在東嶽劍身上,運起秘法,指尖突然冒出一溜如實體燃燒般的藍色火焰,沿著髮絲幽晶一抹,這根幽晶就融入東嶽,神妙無比。接下來中常侍如法泡製,將數根髮絲幽晶一一融入東嶽。待得最後一根幽晶處理完畢,他臉色一陣蒼白,氣息已經弱了許多。

  此種秘法如此神妙,當然也消耗巨大。以中常侍方才展現出的深不可測實力,連續施展數次後也是元氣大傷。

  再看此刻的東嶽,劍鋒上多了些如水波般的淡淡銀紋,若目不轉睛地仔細盯著,還能勉強分辨出數縷金線,自劍柄延伸到劍鋒。

  中常侍將東嶽交給力士繼續用天水重銀融煉,自己則向千夜施禮,道:「此事已成,老奴還需回去覆命,就不多陪千夜公子了。」

  「您慢走。」千夜的態度也自始至終溫和有禮。

  送走中常侍後,壓機又開始震天動地轟鳴,將剩餘的天水重銀融入東嶽,而在反覆鍛壓中,東嶽也有所改變,原有屬性被不斷加固,自身的質地變得更加堅不可摧。

  旁觀了半日鍛壓過程,千夜自感確實有所收穫,再看下去就沒有必要了。等走出鍛壓工廠時,他耳中還迴響著壓機的轟鳴。在壓機周圍工作的力士、技工都需要戴上防護耳罩,只有戰將級別的匠師才不需要防護。

  隨行執事此時介紹起匠府的歷史,以及這台堪稱蒸汽機械頂峰傑作的壓機由來。

  經過數百年的浴血奮戰和開疆拓土,趙閥在西陸漸漸根深葉茂,於是傾半族財力,歷經數年方才建起這台壓機,並以此為核心,建立了匠府。再經二百多年發展,逐漸有了今日的規模。這台壓機前後經過數次大改,性能比最初設計時更強悍數倍,幾乎就相當於一台全新的鋼鐵巨獸。

  有了這台壓機,就能夠大規模處理許多以前無從下手,或是只能由高階戰將進行處理的材料。比如開山的炮管,碧色蒼穹的槍管這一級別的零件,趙閥不但能夠自行製造,甚至只要材料充足,都可以批量生產。在高階原力槍中,這類部件是僅次於原力陣列的核心部件,趙閥就可以此向外交換高階原力陣列。

  因此近百年來,趙閥核心子弟就沒有短缺過稱手武具,如趙雨櫻、趙君弘這些年輕天才現在都用到了六、七級原力槍,與帝國主力軍團軍團長的裝備齊平。如果有人手中還拿著五級原力槍,那不是趙閥提供不了更高等級的槍械,而是他們目前還用不了。

  但是在高端武具之外,這具壓機還有另外一個至關重要的功用,那就是製造浮空戰艦的核心結構件。一個結構件往往有數米長,大的達到十餘米。一次鍛造成型的構件,各方面性能都遠超數個部件拼接而成的替代品。因此趙閥所出的浮空戰艦聞名帝國,不光自用,還會承接大量帝國軍方的訂單。

  由此亦可看出各閥間的區別。

  宋閥的天工坊僱有數名大師級人物,專注於生產八級以上的原力槍械,裝備武具,就是九級槍也偶有產出,量少而精,完全是走最高端的路線。

  而趙閥則是耗巨資於匠府,除了這台令人仰之彌高的夸父壓機外,還有數台自重就超過萬噸的巨大機械。如此一來,各種浮空戰艦、戰車乃至堡壘構件源源不斷,充實著趙閥的核心武力。

  趙閥私軍裝備之精,戰力之強,在帝國門閥世家中首屈一指。以一閥之力在西陸前拒黑暗種族,後擋叛軍,還能不斷蠶食黑暗疆域,可說和匠府的建立密不可分。

  東嶽的鍛壓工序前後共需三天時間。現在千夜已經基本理解的這台萬噸壓機的意義,佔用它三天工作時間,已是極為難得,價值難以估算。

  從另一方面來看,趙閥的匠師能夠使用壓機重新鍛制東嶽,將天水重銀融匯其中,大舉提高此劍威力,其實於平凡處見不凡。想出這個辦法的絕對是大師級人物,水準並不亞於宋閥的魯老。

  一邊聽著執事介紹,千夜忽發奇想,假如有一日趙閥匠師們真正將工業化量產和傳統手工完美結合,以大機械代替大師,那豈不是說六級以上的高級槍械都會源源不斷的生產出來,甚至人手一支也不是夢。

  不過千夜旋即失笑搖頭,這個念頭完全不現實。先不管那麼多高階材料從何而來,高級原力槍就是生產出來,也要有人能用才行。一支最普通的六級原力槍,也能夠把戰將之下戰士的原力頃刻抽乾。

  從匠府歸來,千夜才明白趙魏煌的深意。此行他不僅僅是在武道境界上受益,更重要的是看到了匠府本身,看到了一個與國同壽的高門大閥立業之本。這是支撐著趙閥這座大廈不倒的支柱之一,另一根支柱則是源源不絕的人才。

  趙魏煌讓千夜看到的,是趙閥的核心之秘,也是一代門閥運轉機制。這是眼界和見識上的開闊,在當下也許看不出什麼具體的用處,但在未來,就會讓千夜走得更遠。

  從匠府回來,千夜就接到通知,趙魏煌要見他。

  這次見面的地點在一間古色古香的靜室裡,敞開的拉門外是一池淺淺碧水,錦鯉在水生植物中穿梭來去,還不時游到門邊,只要一伸手就能撈起。

  趙魏煌一身廣袖深衣,面前擺著整套茶具,午後的陽光穿過他,在地板上投下一個剪影,生生把鐵血霸道畫出幾分古意風雅。

  等千夜坐下,趙魏煌輕抿一口茶,問:「戰將境界鞏固了嗎?」

  千夜點了點頭,說:「已經穩定了。」

  「也對。你的原力屬性本就是晨曦啟明,又到了凝液化晶的邊緣,怎麼會穩定不了?」說到這裡,趙魏煌向千夜看了一眼,「好你個小子,竟然把源液全耗光,用量比君度還多出不少。這下可好,接下來至少三個月洗髓池都沒法用了!這兩天你老子我可沒少被各房各府的人抱怨!」

  趙魏煌話雖這麼說,卻流露出即得意又驕傲的神色。源液成分的每一種都極為珍稀,就算以趙閥的儲備和底蘊也要兩三個月才能重新配出一池。現在對外放出的說法是千夜在洗髓池出了岔子,連帶源液一起報銷,不過這絲毫不減趙魏煌被人抱怨時的自得。

  能夠吞得下這麼多源液,那也是本事。換個人來,早被撐爆不知多少回了。

  千夜心中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已知道自己在洗髓池晉階時產生的異象,更清楚趙閥三公是如何下的封口令。

  他揮去雜念,實話實說,「是嗎?可當時我覺得源液還不夠用啊,再多些才正好。」

  「哼!你還好意思說,當源液是白開水嗎,要多少就有多少?你耗用的那些足夠造就十來個戰將了!」趙魏煌瞪了千夜一眼,不過看他眉眼間的笑意哪有半分訓斥之意。

  果然,接下來他就哈哈大笑,道:「我趙魏煌的兒子果然厲害,兩個人就把整座洗髓池吸乾了,哈哈!那些傢伙就讓他們抱怨去,有本事也生兩個一樣厲害的出來看看啊!呵呵,哈哈!」

  千夜在旁邊靜靜坐著,只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品味著風季末收穫的高山茶散發出的特有乾燥香氣。

  趙魏煌自得其樂,很是得意了一陣,才道:「你接下來就該是繼續打磨原力,不斷精進了。有什麼打算?宋閥的那秘法不知成長性如何,是否要我為你再找一門趙閥功法試試?」

  千夜道:「不用,那門秘法是最適合我的。我打算東嶽鍛造好後,就返回永夜。」

  趙魏煌想了想,道:「也好,看你晉階之前原力就能化氣凝液,那門秘法的品級想來也不低了,宋閥也是千年大族,只是,」趙魏煌沒再說下去,「君度不想你加入趙閥戰隊。不過若你要重歸血戰,我給你專門組一支戰隊,主要人員就從狼煙軍團裡挑好了。」

  千夜看著手中的茶杯,眼神沉了沉。他早在黑流城就聽說趙閥多支戰隊在鐵幕下全軍覆沒,雖然趙君弘在送他過來的路上,對此事幾乎避而不談,可趙雨櫻不是心裡能藏住話的人,這幾天他還是聽到了不少消息。

  他淡淡道:「不需要戰隊,我一個人就好。」

  趙魏煌眯眼看了看他,笑罵道:「你們這些小崽子都什麼毛病!君度也是,那時候竟然一人衝進五、六個門閥世家的包圍圈裡!」

  千夜深吸了口氣,這番話從趙魏煌嘴裡說出來,真正坐實了那些傳聞。「四公子沒事吧?那是在他晉階戰將前?」

  說到這個,趙魏煌臉色頓時陰沉,冷道:「君度當時傷得不輕,不過我趙閥兒郎一生征戰沙場,受點傷算什麼!只是那些宵小之輩不去打黑暗種族,卻暗中對我趙閥下手,前段時候我們沒有提防,結果損失慘重,不說旁支附庸,連嫡系子弟也戰死多人。君度提前晉陞戰將,就是為了重歸鐵幕,報我趙閥子弟血仇!」

  千夜低垂的眼中閃過隱晦殺氣,聲音卻很平靜,「四公子是提前晉階嗎?對將來有沒有影響?」

  趙魏煌還是嘆了口氣,說:「君度仍是引發了紫極生青的異象,前途無限。只是這次晉階提早了近一年,原力精純程度較預想的至善之境還差一線。影響嘛……總是有的,多少不好判斷。」

  隨即,趙魏煌就拍案笑道:「不過君度重歸鐵幕後,戰功彪柄,且讓那些傢伙看著,我燕云趙氏豈是可欺之輩!」

  千夜被趙魏煌這番話挑動心事,一時間對燕云趙氏這四個字百感交集。

  他這幾天也瞭解了一些趙閥歷史,這個千年高門代代人才輩出,家聲始終如日中天,而那盛名背後,是族中子弟成年後就上戰場,生保衛家園,死馬革裹尸,為家族和領民撐開一方安穩的天空。一個個彪炳青史的名字之旁,是長長的陣亡名單。

  這個與國同立的大族,雖以容色豔麗,血脈優秀聞名,骨子裡流動著的卻是極為悍勇的血液。

  千夜神色不變,道:「這些天的血戰報告可以給我一份嗎?」

  趙魏煌略略皺眉,「你要這個幹什麼?」

  千夜平靜地說:「既然那些人不去打黑暗種族,那就讓我也見識一下,他們想要挑戰四公子,究竟有什麼了不得的本事。」

  趙魏煌思索片刻,道:「也罷,回頭就讓人把資料給你送過去,儘管放手去做,天塌下來,也有你老子我給你頂著!」

  千夜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說:「那三日後我就出發。」

  等千夜走後,趙魏煌口裡嘖嘖兩聲,道:「媽的,臭小子脾氣倒跟我一模一樣,就是死都嘴硬!哈哈,果然是我的種!」

  三日轉眼即逝,到了離開的時候。千夜早已經收拾好了行囊,乘車前往趙閥專用的飛艇起降場,在那裡已經有一艘高速浮空艇等著。

  送行的依然是趙雨櫻,其他人都沒有出現,這也正合他心意。趙閥此行千夜看到、聽到、感受到太多東西,直到現在都無法徹底平靜下來。

  一來一回,千夜身上多了塊水晶鎖片,以及一份代表趙閥權限的銘牌。憑銘牌他可以在趙閥各處產業基地調動資源和戰力,這份權限與趙君弘也只是差了一級而已。

  千夜原本想要拒絕,還是趙雨櫻勸他留下。銘牌是權利,也意味著責任。生死戰場上,趙閥一向遵循強者優先調動資源的原則,而動用了多少資源,就要拿出相匹配的成績。

  他突然想起還被自己扔在安度亞空間某個角落裡的另外一塊銘牌,那是在寂火原上,初見趙君度時被塞到手中的。時間其實沒有過去太久,可中間發生了無數事情,彷彿已經漫長得如同半生。

  趙雨櫻將千夜一直送到浮空艇艙門處,深深看了他一眼,用力抓住千夜肩膀搖晃著說:「這次回去狠狠地殺,把那幾家的混蛋都給老娘幹掉!一個也別剩下!」

  千夜無奈地道:「這樣也不太好吧?都殺光了,誰去和黑暗種族打?」

  趙雨櫻咬牙道:「這老娘當然知道!可是你不覺得,那些混蛋比黑暗種族還可恨嗎?」

  千夜用力拍了下趙雨櫻,說:「放心,那些對我們動過手的人,一旦讓我遇到,一個都別想跑。在鐵幕之下,我看他們能夠逃到哪裡去。」

  趙雨櫻大讚,「像個男人!你先去,老娘隨後就到!」

  千夜忍不住道:「你老實點吧!把傷徹底養好,以後有的是打仗機會。」

  趙雨櫻瞪了他一眼,「行啊,現在學會教訓老姐了!」

  千夜正想登上浮空艇,忽然感覺到了什麼,抬頭向遠方望去。在那個方向上,不知何時多了一輛式樣普通的越野車,一個滿身戎裝、戴著深色目鏡的男人靠在車上,正默默地抽著雪茄。

  雖然那副作戰墨鏡遮住了大半面容,然而千夜一眼就認出那是趙魏煌。但他的目光隨即被趙魏煌身邊一個少女所吸引,那清麗秀美的面容,空靈虛幻的氣質,瞬間勾起兩段回憶。

  山谷共處和燈塔小鎮的相遇,如水般湧上心頭。是她,就是那個少女!可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趙雨櫻察覺到了千夜的異常,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趙魏煌和趙若曦。

  越野車邊,趙魏煌將已經沒有火星的煙頭彈在地上,用腳碾了碾,說:「我們該走了。」

  趙若曦拉開車門,再次向千夜遙遙投去一眼,登上了越野車。趙魏煌左手輕抬,向千夜比了個手勢,然後登上駕駛座,驅車離去。

  那個手勢是帝國戰士出征殺敵的軍令,遠遠望去,千夜還能看到趙魏煌的臉上掛著一絲笑意,以及隱隱的驕傲。

  越野車一路遠去,片刻後就消失在視野裡。

  「那個女孩是誰?」千夜問。

  趙雨櫻道:「你是說家主旁邊的那個?趙若曦啊!」

  「她……就是趙若曦?」

  「當然是,還會有錯?不過老娘一點也不喜歡她,除了能用那把曼殊沙華,她也沒啥本事了。」說完這話,趙雨櫻終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補了句:「其實話說回來,能用曼殊沙華就是本事,至少現在老娘打不過她。不過那又怎麼樣,老娘還是不喜歡她!」

  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趙雨櫻這才想起來,趙若曦怎麼說都是千夜的妹妹,自己這麼說她的壞話,似乎有些不大妥當。

  千夜這時已經壓下心中波瀾,說:「沒事,我只是聽說過她,但從來沒有見過。原來,她就是趙若曦。」

  這時浮空艇已準備就緒,就等起飛,千夜和趙雨櫻再次告別,走進艙門,坐到了靠窗的位置。

  這艘不愧是軍用級別的高速艇,艇身一震,就騰空而起,迅速爬升,又快又穩。

  透過舷窗,地面上的景物正在迅速變小,遠方的趙府亦是如此。這些天的許多人,許多事,比如趙魏煌,趙若曦,高邑公主,趙雨櫻,甚至也包括趙風雷,趙修竹,都隨之遠去。

  浮空艇在空中轉了個彎,調整好方向,開始加速。

  趙府終不可見。

  千夜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靜靜想著心事。原來,她就是趙若曦……

  浮空艇越過山,越過海,越過大地,飛向那永無止盡的夜。

  卷五觸手可及的距離完

  下卷預告:長夜夢旅有時盡,邂逅不訴別離殤

  卷六邂逅不訴離別殤
wenguey 發表於 2015-3-15 19:32
永夜君王 卷六 邂逅不訴離別殤 章一 鐵幕劇變

  日夜緩緩交替,浮空艇已到了永夜渭陽城。這座連接帝國本土和永夜的第二樞紐城市依然車水馬龍,千夜這次沒有多做停留,只找到寧遠集團在這裡的分支機構,給宋子寧發了一封信。

  浮空艇在渭陽城做簡短停留補給之後,即向鐵幕飛去。它的目的地並非黑流城,而是趙閥在血戰戰場的基地。千夜將在那裡補充物資給養,重歸鐵幕,加入危機重重的趙閥戰區。

  浮空艇上,千夜閉目養神,動也不動。

  這艘浮空艇性能優異,在天氣好的時候,幾乎感覺不到艇身的顛簸。如果不是太玄兵伐訣修煉時動靜太大,引動虛空原力會影響到浮空艇的飛行,都可以在這上面修煉了。

  艇長中途走進船艙,報告說目前距離基地不過幾百公里,大約兩個小時不到即可抵達。千夜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這是最後一段路了,行程十分順利,沒遇到任何變故。

  當然,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艇身上趙閥的族徽。鐵幕之外,攻擊趙閥的浮空艇,基本等同於找死行為。

  就在艇長準備返回控制室,千夜雙眼再次漸漸閉上之時,整個浮空艇突然毫無來由的劇烈震動。千夜閃電般伸手抓住扶手,就此把自己固定在艙壁上。可是艇長就倒霉多了,摔倒在地,碰了個頭破血流。

  這不過是皮肉輕傷,並不要緊。千夜顧不上扶起艇長,飛撲到舷窗邊向外望去,立刻全身劇震。

  原來還晴朗高遠的天空,不知何時竟佈滿了大片的烏雲,如同煮沸的水般不斷翻湧。而烏雲之後,熟悉的天鬼氣息正源源不斷湧出。

  千夜是真正大吃一驚,他參加血戰多時,如何認不出頭頂烏雲就是見慣了的鐵幕?可是之前軍部就明發消息稱鐵幕範圍已經穩固!況且此地距離原本的鐵幕至少還有數百公里。

  然而天空中不但鐵幕在迅速擴張,天鬼那龐大無極的意志也不斷在天地之間掠過。在這堪比天地之威的恐怖力量面前,即使強如千夜,也難以承受威壓,甚至行動都有些困難。這還是天鬼無意識的情況下,假如被意識鎖定,根本就會動彈不得。

  千夜心中一片冰涼,他在鐵幕下接觸過天鬼意志,與眼前一比,那更像是天鬼本能的反應,它真正意識並沒有出現。如果說那時候的天鬼是在沉睡的話,現在的天鬼就已經醒來,並且開始活動。

  就在這時,一道無比冰冷森寒的意志降臨在浮空艇內,瞬間掃遍每個角落。千夜只覺全身上下如同被零度海洋最冷的水沖刷而過,轉眼間手指足尖就失去了知覺,一下跪倒在地。

  在這道冰冷意志面前,似乎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千夜從內到外幾乎被它浸透,只是在最危險的時候,黑之書上驟然升起一道淡淡黑色光幕,將他的血核、血氣和原初之翼都覆蓋在內,隔絕了冰冷意志的窺探。

  天鬼意志瞬間降臨,又倏忽遠去。它就如無形寒潮,沒有絲毫遺漏地掃過天地間每個角落。

  直到天鬼意志離開,千夜身體才逐漸恢復知覺,慢慢站起。但這時浮空艇顛簸越來越強烈,連航線都出現了變化,開始斜斜向大地栽去。千夜立刻意識到艇員們也被天鬼意志震懾,失去了行動能力。

  他一把拎起仍趴在旁邊動彈不得的艇長,衝出客艙,進了控制室。果然,室內的艇員們全都癱倒在地,不斷抽搐,有的甚至口鼻流血,眼看生機越來越弱。

  千夜撲到控制台前,拉動操縱桿,先行加大動力輸出,把飛艇拉平,然後對艇長吼道:「指引方向,我們離開這裡!」

  艇長知道生死關頭,拼盡全力站起,一邊教千夜如何操縱這架浮空艇,一邊動手校正航向。在下墜了數百米後,浮空艇終於恢復平飛,並且緩慢拉升。

  在視線的盡頭,遠方大地上突然騰起一團巨大火球。那是一艘大型浮空艇墜地燃燒。

  看來天鬼不知道在找什麼,重點探查的就是飛在高空的浮空艇。若是飛艇上沒有和千夜實力相當的強者,那麼必然墜毀。

  這名艇長多次往返西陸與鐵幕之下,向舷窗外的天空一看,臉色立即變得十分陰沉,說:「鐵幕怎麼突然到了這裡?」

  「不知道。」千夜此刻心情也十分沉重。鐵幕之下,還有許許多多他認識的,牽掛的朋友。

  在鐵幕深處不知道發生過什麼,讓天鬼產生了這麼大的變化。但可想而知,這邊已經如此,那些還在鐵幕下戰鬥的人都會受到影響。

  千夜操縱著浮空艇一路降低飛行高度,保持在離地面百米左右的空中向著目的地直飛。沿途又看到兩艘燃燒著的浮空艇殘骸,地面上還有一個車隊,就停在道路中央,動也不動。有幾輛車衝出了路邊,翻倒在野地裡,幾個人體橫七豎八地躺著,生死不知。

  千夜沒有停留,手穩穩地握著操縱桿全速飛行,終於抵達了趙閥的前進基地。

  這處基地設在一個小鎮裡,交通便利,周圍沒有太過險要的地形,進出鐵幕都很方便。然而此刻,千夜遠遠就看見小鎮中一片混亂。

  他將浮空艇降落在鎮外空地,就向小鎮裡走去。小鎮裡一片混亂,到處可見倒地不起,或是靠坐在牆角喘息的人。還能行動的人大多在來回奔忙,將一個個在天鬼意志衝擊下受傷的人們抬向醫院,輕傷者就地處置。

  在忙亂的人群中,千夜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個基地的負責人。他要了一輛越野機車,拿到最新的戰報,再加一批彈藥和補給,就跨上機車,全速向鐵幕駛去。

  血戰戰場上很多地方都是一片混亂,天鬼意志掃過時,大部分等級低的戰士直接倒地不起,只有有爵位在身的強者還能夠活動。若是沒有交戰還好,在某些激烈交鋒的戰場上,雙方瞬間都有成片的人倒下。而還能活動的人第一反應,就是直接把刀劍插進旁邊敵人的身體。

  一時之間,不知道有多少人枉死。

  在某處山間谷地上,正激戰的數十名戰士也成片倒下,就連兩名激鬥正酣的戰將也只能勉強站著,彼此對峙。

  交戰一方是趙閥戰士,而另一方則是數個戰隊混和而成,人數比趙閥戰隊多一倍。然而從戰況上來看,趙閥戰士卻未落下風,還能夠行動的人數並不比對手少多少。

  那名趙閥戰將以重劍支地,盯著對手,冷笑道:「白晦琮,你可不是老子的對手。一會我比你先恢復過來,你就等死吧!」

  白閥戰將臉上忽然浮上詭異笑容,說:「趙又平,你是能比我先恢復,但是那有什麼用?」

  就在這時,倒地不起的人群中忽然躍起一個小小身影,直撲到趙閥戰將的背上,手中寬刃短刀狠狠插入他的腰肋,直至沒柄!

  那趙閥戰將狂吼一聲,想要爆發出最後的力量,然而氣漩彷彿凝固了一般,就連全身都僵硬得無法動彈。他努力轉頭,看到了一張秀美無倫的小臉。

  「白空照!妳怎麼還能動,妳明明不是戰將……」他這句話並沒有說完,湧上的血沫就堵住了喉嚨。

  白空照宛若精靈般躍動,手中短刀不斷起落,每次落下,就會結果一名趙閥戰士的性命。

  趙又平看得目眥欲裂,可是白空照那一刀已經切斷了他全部生機,只能圓睜雙眼,緩緩倒地。

  面對一名名趙閥戰士怨毒無比的目光,白空照卻似毫無所覺,冰冷而高效地收割著一條條生命。她那張美麗的小臉上,居然透著認真和專注的光芒。

  轉眼之間戰場上所有趙閥將士全都變成了屍體。就連白晦琮,看著白空照時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畏懼。

  白空照終於停下,環視四周,再也找不到敵人,她小臉上泛著紅暈,呼吸也有些急促,看來是累了。

  白空照走向白晦琮,說:「你們繼續向前,我會在附近跟著你們的。」

  「是,空照小姐。」白晦琮身為戰將在白閥中地位已經不低,但此刻卻是異常恭敬。

  白空照在白晦琮面前站住,很隨意地伸手到他身上翻了翻,找出一塊白巾,擦乾淨短刀刀鋒上的血漬,又找出一盒原力彈,看了看,就收在自己懷裡。隨即她再摘下白晦琮背後的狙擊槍,甩到自己肩上,這才作罷,轉身離開。

  等她小巧的身影消失在森林中,白晦琮這才吐出一直屏著的氣,驟然出了一身大汗,只覺全身上下都痠軟無比。剛剛白空照小手摸上來時,他只覺得好像有兩條致命的毒蛇在身上遊走,根本不敢稍動,任由她搜刮全身物品。

  白晦琮唯恐不知哪裡招惹了她,那麼這兩隻滑膩冰涼的小手,剎那間就會變成奪命利器。

  白閥戰士一個個爬了起來,人人臉色蒼白。他們並不會膽怯於慘烈戰鬥,但是都被白空照剛剛的殺戮嚇得不輕。

  「還活著的都給我站起來,打掃戰場,半小時後出發!」白晦琮喝道,又向其他戰隊還活著的戰士們看了一眼,冷道:「你們都跟上來。從現在開始,誰都不許離開,否則……」

  下面的話已經不用再說,看過白空照殺戮後,他們都知道違抗白閥的後果是什麼。

  半小時後,這些來自多個家族的戰士迅速整隊,向著白空照離開的方向追了下去。在戰場上,趙閥戰士的屍體躺了一地,而白閥戰士亦是如此。

  所謂打掃戰場只是帶走補給和彈藥,因為在白空照眼中,人既然死了,那麼掩埋屍體都是浪費時間,不如繼續追擊敵人。

  在黑暗國度深處,趙君度提槍而行。他忽然停步,輕哼一聲,嘴角滲出一縷鮮血。他伸手在嘴角拭過,看看指尖上的鮮血,再向空中鐵幕望了望,淡然道:「沒想到還是受了點傷。妳呢,還活著嗎?」

  「大名鼎鼎的趙四公子只受了點傷,我又怎麼敢先死?」一個如同幽靈般的身影自林間浮現,竟是暮色。

  兩人相距十餘米,這個距離,對他們而言攻擊可謂轉瞬即至。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5-3-15 19:48 編輯

sinhu 發表於 2015-3-16 12:03
卷六 邂逅不訴別離殤 章二 各取所需


  趙君度扣在碧色蒼穹上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扳機,冷道:「你很強,但你攔不住我。」

  暮色輕輕一笑,說:「你這樣孤身深入,就不怕我設下埋伏,將你圍殺嗎?」

  趙君度一聲冷笑,「在這鐵幕之下,什麼樣的埋伏也圍不住我趙君度。你要是不怕自己的族人死更多,儘管來試試。」

  「鐵幕之下......」暮色那雙彷彿可以勾出人靈魂的眼睛中閃過一絲無奈,她的聲音變得更加柔和低沉,「你也知道這只是在鐵幕之下。如果沒有鐵幕,你未必是我對手。」

  「是嗎?」趙君度不置可否。

  暮色雙眉微皺,道:「回去吧,你已經做得太過了。這段時間我們各個氏族有太多族人死在你手裡。如果你再繼續往前,那麼即使付出代價,也會有人出手阻止。不要以為天鬼意志就是無敵的,在我聖血之裔中,絕不會缺少能夠擋住天鬼化身的強者。」

  「讓開。」趙君度的回答十分簡單。

  「不可能。」暮色也異常堅決。

  兩人相對而立,忽然間周圍的風就停了,一片落葉原本飄到一半,就此凝在空中,宛若時間已經停止流逝。

  趙君度號稱大秦帝國年輕一代第一人,多年積累一朝爆發,自重入鐵幕,所向披靡,碧色蒼穹槍下亡魂無數。

  而暮色則不止是血族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在整個黑暗國度都有天才之名。她早就實力超卓,有資格在鐵幕之下坐鎮一方,數日以來,和趙君度反覆纏戰多次,誰也奈何不了誰。

  不過此前兩人都是試探為主,未出盡全力。

  趙君度孤身直入黑暗國度,已有數千公里,主要目的在於獵殺黑暗種族一方的強者。而暮色剛登伯爵位階,在鐵幕之下活動難免要謹慎小心,之前她的行為皆是意在牽制。趙君度對付蛛魔狼人她就絕不出手,遇到血族則必會現身。

  但此時此刻,暮色清晰表明,這裡就是她的底線。一旦趙君度越線,她即會死戰到底。

  兩大陣營年輕一代的頂級天才,第一次在鐵幕下正面碰撞。

  行至此地,趙君度顯然也不會在威脅下回頭。他的手指不斷輕扣碧色蒼穹槍身,越扣越急。

  就在這時,暮色忽然說:「我們兩個在這裡死戰,恐怕只會便宜了別人吧?」

  趙君度哼了一聲,並不作答。

  暮色早知他這個性格,也不生氣,微微嘟起那點飽滿朱唇,說:「以我所見,你們趙閥的主要敵人好像是在帝國那邊啊。你不去找他們算帳,為什麼盯著我們窮追猛打?什麼時候你們人族也學會顧全大局了?」

  「先掃清外敵,再慢慢收拾內患。他們又跑不掉。」趙君度終於肯多說幾句了。

  暮色似乎對趙君度的回答早有預料,「這也好辦。其它種族我管不了,但我可以將我們的人撤回來,轉戰其它區域,怎麼樣?」

  趙君度揚了揚眉,隨即向側後方一座醒目山峰順手一指,道:「此峰以東,都是我趙閥戰區,你的人不許踏入一步。你能做到,那我就不再向前。」

  暮色皺了皺眉,「不行,你這戰區劃得太大了。我如果退出這麼遠,回去後也沒法交待。此峰以東五百公里為界,否則沒得談。」

  趙君度面色不變,道:「以東五百公里也可以,但是加一個條件,告訴我,與你們暗中聯絡,共同獵殺我趙閥戰士的都有那些人。」

  暮色忽然輕笑,道:「這才是趙四公子孤身深入千里的本意吧?」

  「沒錯。」趙君度坦然承認。

  「那些名字可是非常值錢的,你這點條件可還不夠。」

  趙君度淡淡道:「我這一路上,已經幫你殺了不少對手了。」

  「也對哦!那就這樣定了吧。」暮色笑著,指尖彈動,數點血氣射出,在空中幻化成數個名字。

  趙君度一眼掃過,把所有名字記下,也不多話,轉身就走。

  「等一下。」暮色叫住了他,目光流轉,說:「趙四公子就這麼走了嗎?你不覺得,我們還有進一步合作的餘地?」

  趙君度冰冷地道:「我從不和黑暗種族交易。」

  「這不是交易,而是各取所需。我把我的人撤回來後,可以投到特定的戰區去。而作為對我的回報,偶爾我會送一些特定的情報給你。情報上涉及的那些人,無論魔裔,蛛魔還是狼人,甚至有可能是血族,我想以趙四公子之能,都不會讓他們活著離開吧?」

  「沒興趣。」趙君度淡淡道。

  暮色似笑非笑,說:「那麼,千夜呢?你對他也不在意?我可是聽說了不少有關他的事哦!」

  趙君度終於回轉身,如冰雪般冷漠昳麗的臉上有了銳利殺意,「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暮色毫不退讓和他對視,笑聲低沉而誘惑,彷彿傳說中令人迷航的女妖,「我知道的只會更多,你們人族中可從來不缺少想要利用我們的聰明人。怎麼樣?你答應我的條件,我今後如果遇到千夜,就不會出手。」

  「再議。」趙君度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轉身就走。

  就在這時,空中鐵幕突然劇烈波動,轉眼間云開霧散,露出深邃星空。

  兩人呆呆看著久違的星空,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這一帶的鐵幕,竟然消散了!

  鐵幕是天鬼的領域,而鐵幕消散,也就意味著天鬼的領域沒有覆蓋這裡,它的意志也不會到來。更意味著鐵幕對戰力的約束已經消失!

  種種含義閃電般在趙君度和暮色心中掠過,他們互望一眼,氣氛驟然變得微妙之極。

  暮色緩緩開口:「我的位階好像要比你高一級。」

  「對我而言,等級高低全無意義。」

  暮色忽然笑了,笑得十分危險:「但我們是同類的人,等級就有了意義,很大的意義!」

  「也許。」趙君度神情沒有半點波動,碧色蒼穹徐徐抬起。而暮色手中則多了兩把華麗短刃。

  山野間光線突然暗淡,深沉濃重的灰色四處瀰漫,似要將萬物吞噬。而就在此時,一道青色光華撕破了灰意,直衝天際!

  轉眼間灰霧青光散盡,趙君度和暮色再度出現,只是兩人換了個位置,背向而立。

  趙君度忽然一陣劇烈咳嗽,從口鼻中噴出不少血沫,不過握著碧色蒼穹的手始終穩定如恆。

  暮色的聲音悅耳如初,「我先前那個提議,你考慮得如何?」

  「成交。」趙君度冷冷說完,就提槍離開。

  他從容地自暮色身邊走過,兩人幾乎是擦肩而過了。暮色的指尖跳動幾下,似欲動手,可最終還是沒有,就那樣看著趙君度遠去。

  等趙君度走遠,暮色美麗的臉驟然變得慘白,細膩柔滑的脖頸側慢慢浮現一道猩紅血線。血線極細,切口平滑無比,幾乎完美貼合在一起。但切口也是極深,將暮色的脖子堪堪切開了三分之一!

  暮色靜立不動,身周血霧湧動,頸側的血線漸漸由濃轉淡,直至消失。在血族的強大恢復力下,這道傷口已經徹底痊癒。直到這時,暮色才能活動。否則傷口稍受震動,鮮血就會從被徹底割斷的大動脈中噴出。

  她在原地靜立許久,目光閃爍不定,忽然輕笑幾聲,自語道:「這個結果也不錯!反正我本來就不會殺千夜,至少現在不會,呵呵。」

  已經走遠的趙君度停下腳步,抬頭看看天空。鉛灰色的烏云正從四面八方湧來,鐵幕在重新生成,天的陰沉也映在了他的臉上。

  但是變化已經產生,從現在開始,鐵幕已不是絕對存在,它有可能會突然消失。當鐵幕對力量的限制破除時,如暮色這樣等級超限的強者就能夠發揮出全部實力,那時千夜如果遇上她,恐怕凶多吉少。

  趙君度加快腳步,轉眼消失在群山之間。

  在他劃出的區域內,當以暮色為首的血族古老氏族撤出後,黑暗種族殘餘的力量將只剩下原本的一半不到。這樣趙君度就能騰出手來專心對付帝國內部的敵人。

  說起來也有些諷刺,讓趙君度真正動了殺機的不是黑暗種族,而是人族。趙閥坐擁西陸,與帝國其他門閥世家的領地相距甚遠,以往面對的敵人就是黑暗種族和叛軍,帝國幾次內亂都不曾捲進去過。

  因此過去每當聽說黑暗種族由於內鬥而與趙閥休戰,趙君度總是覺得他們愚蠢。放著帝國這樣的大敵在旁邊不管,自己陣營內卻先要鬥個你死我活,任由帝國不斷坐大。

  但是今天,他自己也品嚐到了這種滋味,當看見一個個趙閥戰士倒在帝國自己人的槍口下時,他胸中怒火甚至超越了面對黑暗種族的時候。

  和趙君度不同,自懂事時起就開始不斷戰鬥的千夜經歷更多,也體驗過更多類似的怒火,以至於到了現在再經歷類似的事情時,千夜已經不生氣了。

  他只報復。

  從趙閥拿到的機車已經耗盡燃料,被拋在半途。現在千夜就如一頭凶獸,迅捷無聲地在荒野上奔行著,一路直插黑暗國度深處。

  在血戰戰場,趙閥的情報對千夜完全開放。他看過戰區分佈,也大致瞭解每支趙閥戰隊的活動區域,以及覆滅地點。

  千夜一路沿著趙閥戰區和黑暗國度的交界處南下,這是最為混亂,也是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的地帶。選擇這條路線,千夜也有碰碰運氣的意思。

  他的運氣還算不錯,沒走多久,就遇到了數名奪路狂奔的白閥戰士。在他們身後,追著兩頭凶悍蛛魔。
sinhu 發表於 2015-3-17 12:04
卷六 邂逅不訴別離殤 章三 動搖


  兩頭男爵級別的蛛魔,在千夜眼中就是兩團活動的軍功。他陡然加速,順著斜坡衝了下去,與白閥戰士擦肩而過,迎面撞向蛛魔。

  一聲悶響甚至掩蓋掉了蛛魔的慘叫,被千夜直接撞到的那頭蛛魔彈了出去,噗然倒地,八根節肢扭曲成了不自然的形狀。

  千夜側跨一步,瞬間貼到另外一頭尚暈頭轉向的蛛魔身上,只用肩膀一靠,蛛魔高大堅硬的蛛軀連同裡面全部臟器瞬間就被震散,軟得好像新鮮出爐的面包,同時掌中吸血刃插入了它腹部要害。

  千夜手上略一停留,這才拔出吸血刃,接著走到那頭被撞趴的蛛魔身邊,又補了一刀。他這才回過頭望向那幾個白閥戰士。

  他們就在不遠處站著,非但沒有過來幫忙的意思,見千夜居然如此輕易就誅殺了兩頭蛛魔,立時露出一副極為警惕的模樣,不斷打量著千夜戰甲上趙閥的徽記。若非他們早已是強弩之末,有了喘息之機後反而筋疲力盡得步子都邁不開,可能早就一走了之了。

  各大門閥世家的戰區往往彼此交叉,又根據形勢不斷變動。在一個世家戰區內出現其他世家的隊伍,一般來說沒什麼。但在趙閥的戰區內遇到白閥以及南宮、孔及另外幾個世家的戰士,那可就不是沒什麼了,千夜早就從趙閥的戰報中知道眼下形勢。

  見白閥戰士這個樣子,千夜已然心中有數,當下也不著急,等蛛魔精血汲取乾淨,這才手腕輕輕一抖,拔出吸血刃,向他們走去。

  「把所有武器扔到地上,否則我就送你們去陪那兩頭蛛魔。」千夜冰冷地道。

  幾名白閥戰士面面相覷,仍然握緊手中原力槍,槍口對準千夜。

  千夜一聲冷笑,曲指一彈,只聽雷音炸響,一枚氣彈閃電般貫穿了最強壯的那名戰士的腦袋!

  那人滿臉愕然,就那樣仰面倒了下去。

  另外幾人又驚又怒,有一人就叫道:「你敢殺我們白閥的人......」他話還沒說完,就又聽見一聲雷音,眉心處多了個血洞,仰天倒下。

  餘下兩人大驚,連忙把原力槍扔下,又開始解身上的裝備。

  千夜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過,問:「白空照在哪裡?」

  身材瘦高的一名白閥戰士頓時手上一停,壯著膽子道:「空照小姐的行蹤哪是我們這些人能知道的?」

  千夜看著他閃爍的目光,冷冷轉向旁邊的那名白閥戰士,問道:「那麼你呢?」

  另外一名白閥戰士剛想開口,只聽見一聲雷音,同伴的身軀緩緩傾倒,一個血洞貫穿了頭顱。他頓時啞然失聲,手上解到一半的短劍失手墜地,砸在腳面上。

  千夜淡淡道:「我沒有時間聽謊話。回答問題,或是死。你不說也沒關係,我想白閥在附近的戰隊肯定不止你們幾個人。」

  那人聲音發顫地道:「我們最後一次見到空照小姐是三天前,她一般只在戰鬥時才會現身,平時,真不知道她的行蹤啊!」

  千夜雙眼微眯,繼續問:「那你們怎麼會被打成這樣?」

  「不知怎麼了,空照小姐已經連續幾場戰鬥都沒有出現過。我們的人越打越少,這裡……」那人嚥了下唾沫,畏懼地瞥了眼千夜肩上燕云鐵騎的徽記,「這裡不是我們戰區,補給也不足,最後突然遇上一支強悍的蛛魔部隊,就被打散了。現在整支戰隊就只剩下我們這幾個人了。」

  千夜說:「把你們的作戰地圖拿出來,然後把最近一個月白空照出現過的地點和時間都標出來。」

  那人蹲身從被扔在地上的戰術背包裡拿出作戰地圖,他在標註時間地點的時候手明顯有些發抖,顯然無論家族還是白空照都給他莫大壓力,然而死亡的威脅近在咫尺,他最終選擇了老實提供信息。

  千夜拿起地圖,反覆問了幾處細節,終於確認這人沒有說謊,揮了揮手,道:「你走吧,想多活幾天的話,就別讓我再在趙閥戰區裡看到你。」

  那人倉皇離去,千夜則繼續看著手上的地圖,慢慢在腦海中勾勒出白空照的活動區域,眼底泛起冰冷殺意。他雙手一搓,將地圖搓成紙屑,然後向著選定的方向走去,轉眼間消失在森林中。

  一天一夜,千夜奔出數百公里,路途中經曆數次大小戰鬥。其中大多和黑暗種族有關,只有一次遇到兩支人族戰隊內訌,但其中沒有趙閥。

  這數場戰鬥,千夜都是強勢介入,以無可匹敵之姿殺入戰場,直接斬首黑暗種族的最強者,等殺光黑暗種族後再反過來鎮服人族戰隊。而面對人族那場內訌,他則直接揍翻了雙方隊長,然後詢問信息。

  千夜追索的主要是白空照行蹤,以及趙閥其他戰隊的情況。

  然而得到的所有消息都指出,這一片戰區的人最近一次見到白空照全是在三天前。白空照參加過的戰鬥有對黑暗種族,也有對趙閥,甚至還有針對第三方的。無論她選擇的敵人是誰,結果都是以對手全軍覆沒而結束,她似乎從來沒有留活口這個概念。

  千夜直擊數百公里,已經穿越了小半個趙閥西北部戰區,但都沒有再捕捉到白空照的蹤跡。所有消息在這一點上都是驚人一致,好像三天前,白空照就似在人間蒸發,再也沒有出現過。

  當天色再次明亮,千夜停下了腳步。他雙眉緊皺,心中忽然湧上一種不知來自何處的直覺,那就是白空照已經覺察了他的到來,因此隱藏起來,甚至有可能已經遠遠離開。

  至於白空照如何能夠發現千夜重歸鐵幕,就不得而知了,或許是她溝通了鐵幕意志的結果,或許又是她的某種直覺。

  這個魔鬼般的少女身上也有許多不可思議的地方,她戰鬥本能和戰鬥直覺敏銳到超乎想像。在過往幾次面對面的戰鬥中,千夜戰力明明佔優,卻總是難以壓制她,被她以種種匪夷所思的手段逃脫。

  既然白空照有可能已經離開了這邊的趙閥戰區,千夜就不再浪費時間搜尋她,轉而追獵戰區內其他門閥世家的戰隊。數日之間,他轉戰千里,驅逐了兩支世家的戰隊,打殘了張白兩閥和南宮世家各一支戰隊,救出一支當時陷入重圍的趙閥戰隊。

  連場大戰,面對千夜,諸家戰隊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但凡有不立刻繳械,甚或是舉槍反抗的,均被就地格殺,毫不留情。

  千夜讓倖存的趙閥戰士將那些投降的門閥世家戰士押送回前進基地。至於趙閥是將他們斬殺祭旗還是要求贖金,就不是千夜關心的事了。

  這段時間鐵幕變得不再穩定,血戰整體戰局也進入白熱化階段,無論黑暗種族一方還是帝國一方,留在戰場上的都是血火中淬煉至今的精英,於是戰鬥變得十分殘酷,每一次勝利都意味著血腥代價。

  千夜和趙君度就在這片形勢錯綜複雜的區域中各自獨行。他們的活動軌跡,並不一定以趙閥戰區為限,時時會殺到界限之外,甚至深入黑暗國度或是其他世族戰區,然而他們竟然沒有相互遇見過。

  兩人在鐵幕下縱橫無忌,就如投入湖面的兩塊大石,蕩起漣漪層層擴散,轉眼間就波及到遼闊戰場。

  在某處山頂,趙君度抱著碧色蒼穹,獨坐岩石上,他的戰甲多處開裂,裡面武士服倒是完好無損,只帶了幾道被硝煙燻黑的痕跡。他坐姿端肅,脊背如標槍筆直,靜靜眺望腳下一望無際原野,俊美得沒有瑕疵的面容上一片冰雪之色。

  遠方山谷中出現了一個窈窕誘人的身影,趙君度雙眉皺了起來,卻坐在原地沒有動。暮色的身影如一縷淡淡黑煙,來得極快,轉瞬就站到了峰頂。

  暮色毫不在意趙君度明顯的不悅,逕自走到他面前,微笑著說:「我發現戰場另一端有張閥的戰隊在活動,我會派人去收割。作為回報,在丙十三區,最近會有一個很厲害的血族在那裡活動,我需要你去殺了她。」

  趙君度冷冷地說:「我很不願意看到你。」

  暮色魅惑地笑起來,「這種交易其實不錯的......」

  「我不和黑暗種族交易!」趙君度打斷了她。

  暮色笑得更加愉悅:「我們已經合作過了,那就是交易!你們人族很多世家都在暗中有這樣那樣的交易,你若是不與我合作,豈不是要獨自面對兩方面的敵人?趙四公子,你縱然神勇,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保全自己,幫不到別人吧?哦,對了,我最近已經見過千夜兩次了。」

  趙君度沉默片刻,低聲說:「我決不接受威脅。」

  「這不是威脅,而是告訴你,你從我這裡已經得到了什麼。有得到,就要有付出。我們彼此之間的交換並沒有損害各自利益,也沒有影響大局,不是嗎?」暮色循循善誘,「血戰依舊在繼續,我們依然在殺戮敵人,甚至可以說,死在我們手下的敵人遠比我們的對手要多得多。現在所要做的,只是在戰爭進程中,把一些利益從對手那裡奪過來,放進自己口袋而已。」

  趙君度緩緩站了起來,「你說得似乎很有道理,但我有自己的原則。我們之間的接觸到此為止,下次再見,那就一戰吧!」

  暮色的容貌有種冷冽豔光,然而她笑的時候卻充滿蠱惑人心的誘惑,「趙四公子如此有決心啊,實在讓我佩服。不過恐怕你還不知道,我手上恰好有千夜最近的活動路線。」

  趙君度定定地看了暮色一會兒,幽深眼中一片暗紫,他吐出一口氣,艱難地說:「千夜……總要自己成長,我不可能永遠保護他。而在這鐵幕之下,你也未見得就能殺他。」

  「如果我的條件再加上可以適當照看他呢?說起來,千夜還真是一個很漂亮的男孩子,脾氣和趙四公子你也有點像呵!」暮色微笑,感知是她的特長,大多數時候都能洞察人心最微小的變化,她的聲音變得極輕,好似女巫催眠的咒語,「四公子,你……剛才動搖了呢!」
sinhu 發表於 2015-3-18 12:05
卷六 邂逅不訴別離殤 章四 人心


  失而復得之後,若再得而復失,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趙君度忽然抬頭,猶豫之色盡去,眼神變得清冷明銳,一字一句地說:「我決不接受威脅!如果你敢動千夜,那麼即使你這輩子都躲在暮光大陸不出來,我也必會追殺到底,連同你的部族。」

  暮色只是笑笑,道:「趙四公子可真有信心。」

  趙君度冷道:「一年之後,你就不是我對手。五年之內,見了我你連逃都逃不掉。」

  暮色笑容一滯,但隨即恢復,「好,趙四公子你說什麼,那就是什麼好了。只是或許我的天賦不如你,但在聖血之裔中,與你相當甚至超出的也大有人在。其他氏族暫且不提,我剛才說的丙十三區那個血族,與我血脈同源,她可是一個......原生種。」

  「原生種。」趙君度目光剎那間凌厲,向暮色上下打量了一眼。

  「不要看我,我的始祖之血比她稀薄多了,最多只能算是半個原生種。」暮色微笑著說:「她比我低一個位階,可若論戰力,我也沒有把握殺死她。你看,就算我袖手旁觀,這片戰區也不是那麼安全的。」

  趙君度冷冷掃了暮色一眼,一言不發,提起碧色蒼穹就此離開。

  看著他行走在荒野上的背影,暮色的笑容越來越是燦爛,沒有一點點談判失敗的不悅。暮色原本就沒有一定要說服趙君度,只需讓他知道這個消息,那就夠了。

  人心是最多變的土壤,只要埋下一顆小小種子,就有機會長成參天大樹。

  在遠方,千夜登上一座山峰,目光銳利如鷹,掃過峰下山谷森林。這裡已經遠離趙閥戰區,進入白閥戰區腹地。一路行來,千夜先後遇到兩支白閥戰隊,全被他擊潰打殘。

  然而數日過去,並未如千夜預想的那樣遇到白閥的真正強者,更沒有找到白空照的任何蹤跡。白閥只在最初派出一個十一級戰將阻截,但是數招之後就被千夜打成重傷,若不是他臨時看到對方戰甲下帝國軍服上的軍銜標誌十分眼熟,無心追殺,那名戰將連逃都逃不掉。

  目前千夜所站的地方,就是他預定行程的最後一處。如果都被人打到戰區腹地了,白閥強者還不出現,那千夜也沒有辦法了。至於白空照,千夜其實已經放棄追殺她的念頭。在這茫茫無際的戰場上,想要追殺戰鬥直覺強到詭異的白空照,簡直如同大海撈針。

  站在峰頂,千夜絲毫沒有隱藏行跡的想法。他就是要讓對手們看見自己,找上門來,這樣可以省去不少追蹤的時間。

  然而千夜並沒有等到白閥的人,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宛若幽靈,動作異常迅捷,出現時還在峰下森林邊緣,但眨眼間就站在了千夜面前。

  「暮色?」千夜一眼就認出了她,那個美麗詭異同時也十分強大的血族美女。

  「你還記得我,我很開心。」

  千夜有些無奈,嘆了口氣,說:「但是在這裡見到你,我可不開心。」

  「為什麼?」暮色顯得很好奇,一雙似冷冽似多情的眼中波光流轉。

  千夜緩緩抽出背上的東嶽,坦然說:「因為未必打得過你。而且我現在還有事,和你戰鬥就是在浪費時間。」

  「這才多久沒見,你的口氣就硬起來了啊!」暮色有些戲謔地笑。不過她沒有像第一次那樣靠近千夜,其實也說明了她並不象看起來的那樣能夠輕鬆掌控局面。

  千夜明明還是比她低了整整三級,無論哪方陣營,這個位階差距都很難用技巧甚或天賦來彌補。但不知為什麼,面前那持著劍,站得淵渟嶽峙的少年總給她一種極為強烈的危險感覺。

  暮色伸手攏了攏有些凌亂的頭髮,這個動作讓她的胸脯跳躍幾下,在不經意間就展示了笑傲絕大部分女性的本錢。千夜目光隨著她的手而動,但視線範圍始終籠罩了她的胸脯,只不過千夜看到的不是女人性感之源,而是血族血核所在。

  暮色抿了抿飽滿的紅唇,笑容嫵媚,神情沒有絲毫不快。

  千夜黑曜石般的眼睛依然澄澈,眼底深處卻隱隱泛著湛藍光芒。此刻暮色血核的動向就在他眼中,一旦有異動就能迅速判斷出她動手的時機。

  「其實你用不著那麼緊張。我說過,你若是變強了就會有獎勵,而現在你確實沒有讓我失望。甚至在鐵幕之下,我都沒有把握殺掉你。這樣的男人,值得獎勵。所以,今天我給你帶來了一份小小的......獎勵。」

  說罷,暮色伸出手,蒼白而纖長的五指展開,手心中浮現出一個光團。光團幻化出一個少女的形貌,正是白空照。

  「我聽說,你正在找這個小傢伙,是嗎?」

  「她在哪?」千夜並不掩飾自己的殺意,不過同時心中也微微凜然,暮色這個神秘的女人,消息未免太靈通了點。這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在人族這方有人和她合作,而且位高權重,否則不可能有這麼快捷準確的消息。

  「她在甲三區出現過。」暮色說的是帝國這邊的戰區劃分標號,這更加坐實了千夜的猜測。

  甲三區離這裡不算太遠,但是距趙閥戰區就很遙遠了,基本上是兩個方向。

  「我怎麼能相信你?」

  暮色淡然道:「你沒有選擇。憑你自己,是永遠都找不到她的,不是嗎?」

  千夜坦然承認:「確實。但這個獎勵來得未免有些莫名其妙。無功不受祿,你不可能僅僅因為我變強了,就這麼幫我吧?」

  「當然不會!這場血戰中我們都有各自的立場,只是眼前這一刻,你我之間的利益重合而已。這個小傢伙,好像叫什麼白空照的,已經殺了我氏族內不少精銳戰士。她的戰鬥直覺太強,將來一旦成長起來會變成大麻煩,我想,你自己也應該深有體會。」

  對於白空照的狠辣與狡猾,千夜自然再清楚不過。他如今走上以力破局的武道,除了機緣巧合,背後也有白空照的一點點因素。此刻千夜若是全力出手,舉手投足皆有大海漩渦撕扯鎮壓之力,遍佈身周各處。白空照戰鬥直覺再如何敏銳,也無隙可乘,要麼硬拚,要麼退避。

  趙君度的槍技『必中』,也是白空照這一類人的剋星。但必中是極為罕見、也極為強悍的能力,放眼帝國上下,能夠領悟這一原力技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暮色實力高絕,本身又以隱匿速度見長,雖無法克制白空照,但僅憑等級碾壓也不會懼怕白空照。

  然而三人在這鐵幕下已可以算是兩大陣營一時之選,若換了其他年輕子弟,哪是白空照的對手?與白空照對戰,由始至終不能犯一點錯誤,否則就會被她抓住機會。

  千夜正是省悟到這一點,此次重返鐵幕才把擊殺白空照放到了首位。

  他與白空照已成不死不休之局,而她極為擅長利用形勢,無論是以南宮戰隊為前驅,還是在門閥世家的混戰中大量屠殺敵手戰隊,都說明一點,若不將她及時除去,白空照必會為禍他身邊人。比如趙雨櫻的戰鬥風格就被她完全克制,白空照一旦晉陞戰將,將會對千夜的親友部屬形成致命威脅。

  所以哪怕明知道暮色可能是給自己設下了一個陷阱,千夜也準備往裡跳。只要鐵幕未消,他就不覺得有什麼陷阱能夠真正困得住自己。特別是對上黑暗種族,得到黑翼君王安度亞傳承的千夜還有血脈力量上的天然優勢。

  千夜思索一下,即道:「好,就相信你一次。」

  暮色頓時綻放燦爛笑容,給了千夜一個飛吻,說:「如果是第一次見面時候的你,這個吻可以更直接的。」

  這對千夜來說,無疑是相當程度的誇獎。暮色等於承認,現在已經不能隨意靠近千夜了。

  暮色轉身離去,千夜也向甲三戰區走去。不過這一次為了快速趕路,千夜並沒有像之前那樣突進,而是下峰不久,就運起血脈潛伏,消失在茫茫森林中。

  正在不遠處森林中如幽靈般飄行的暮色忽然停下腳步,就在剛剛一刻,千夜自她的感知中消失,再也無法追蹤。

  她靜靜站著,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後轉身離去,不再試圖追蹤千夜。

  紅羅,原本是永夜人族邊境區域一個不起眼小鎮,在這裡活動的大多是拾荒者,亡命的傭兵,以及夢想著天降橫財的冒險者。這種小鎮,不用說自然是極破爛的,按照帝國本土標準,就是貧民窟都比這裡強不少。

  小鎮惟一值得稱道的地方,就是有堵夠高且夠堅固的石牆。至少可以擋一擋凶獸和黑暗種族的炮灰,至於正式黑暗戰士,根本不會光顧這麼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但是在白龍甲眼中,惟一還能看看的石牆只能說是一個累贅。因此他抵達這裡的第一個命令,就是把石牆拆了。

  紅羅鎮因為位置靠前,被白龍甲選為白閥第三個前進基地駐所。每個前進基地都對應著一個戰區,這個戰區將由他親自主持坐鎮。

  以白閥的實力,想要建立一個前進基地自然是再輕鬆不過的事。在白龍甲選定紅羅的第二天,十幾艘運輸飛艇就飛抵小鎮,將整支的建設隊伍和大型機械送到。

  還不到十天,紅羅鎮就初現軍事基地的雛型,飛艇起降場已經平整完畢,倉庫、營房和飛艇機庫都搭建完框架,物資源源不斷地從後方運來。甚至還要修建一座可移動的動力塔,以供應整個基地所需能源。

  白龍甲站在作戰指揮室內,正盯著沙盤,一動不動。旁邊數名參謀不斷根據最新情報,調整著沙盤上的圖標。沙盤覆蓋範圍,是整個血戰戰場。

PS:感謝新盟主喝開水沒蛀牙。
x24685 發表於 2015-3-19 12:02
章五 殺神

  雖然白龍甲天賦不如白凹凸那樣驚才絕豔,但也是一等一的天資,又年少從軍,一路在折翼天使中成長,屬於既能衝陣,又能領軍的人才,在白閥中深受重視。

  這次血戰,白閥面上不顯,實則早有佈置。白凹凸是明面上看守戰區的強者,白龍甲則在暗中主持戰事。他只專心指揮與黑暗種族的戰鬥,很少關心那些干擾其他門閥世家的活動,最多白凹凸那邊傳來訊息,他再調派戰隊過去打一些配合。

  白龍甲對於這次血戰也是極為重視,行前閥內諸老已有承諾,若血戰戰績出色,那麼白閥就會全力支持白龍甲在折翼天使中再進一步,角逐第一副軍團長的位置。這個位置只要不出大錯,就是未來的軍團長。

  他現在戰力已經達到任職標準,所欠缺的無非軍功積累和人脈,而成為十大特種精英軍團之一折翼天使的副軍團長,才算是真正邁進帝國軍方上層的門檻。

  白龍甲看著面前的沙盤神色嚴肅,從一個個小型旗標上可以看出,白閥目前已經有超過二十支戰隊在活動。這個數量雖然遠不及宋閥的六十餘支戰隊,但若論單個戰隊的戰力,卻是遠超宋閥。

  如今鐵幕異變,血戰局勢隨時會發生巨變,白龍甲已決心用最快速度在這個新設戰區打開局面,因此除了原本就在這片區域中活動的四支戰隊外,他還在後方大力組建戰隊,目前已經有六支戰隊整裝完畢,不日即可抵達,同時還有超過十支戰隊正在籌備,不日即可登上戰場。

  過不了多久,這個新戰區就會擁有白閥過半數的戰隊。然而白龍甲的野心尚不止於此,他還動用了自己在軍中的全部人脈,並向閥內預借資源,以擴充戰隊,最終要在數量上都不輸於宋閥。

  以白閥戰隊戰力,又有折翼天使暗中支持,白龍甲準備在最短時間內踢掉宋閥,登頂軍功榜首,如此方顯白閥底蘊,以及他白龍甲領軍之能。

  白龍甲雄心如虹,只是世事總有不如意處。隨著參謀移動沙盤標誌,把最新戰報內容一一更新上去,白龍甲驟然發現派去趙閥戰區的三支戰隊一支被打殘,一支則乾脆取消了標誌,意味著已全軍覆沒。惟一倖存的一支身處邊緣區域,還在往外面移動,看來是位置偏僻才倖免於難。

  這可是沉重打擊,白龍甲眼中精光迸射,道:「等等,那邊是怎麼回事?」

  趙閥戰區內的事務不是白龍甲負責,但他很清楚為什麼派了三支戰隊過去越界。並非為了圍剿黑暗種族,而是牽制和壓制趙閥。而且在白閥所有戰隊中,這三支戰力都是頂尖,現在卻被重創。真實損失遠超紙面上的數字。

  那邊不止有白閥三個戰隊,還有張閥一個戰隊,以及其他世家多支戰隊,加在一起足有十幾支,單就數量而言,已和趙閥本身的戰隊持平。最重要的是,據說黑暗種族方面也有默契,會全力進攻趙閥戰隊,遇到其他戰隊多半會相安無事。

  白龍甲雖然本能反感和黑暗種族合作的想法,但也無從插手那邊的事務,據他所知,就連白凹凸也不是真正的指揮者,策劃整個戰事的另有其人。

  但不管怎麼說,派過去的三支戰隊都是白閥真正精銳,骨幹亦全是白閥子弟。現在驟然損失大半,就連白龍甲都覺得心疼。

  見白龍甲問起,參謀也答不出來,情報上並無細節,那邊發過來的消息向來如此,只有結果,沒有過程。

  白龍甲皺眉,猛地想起一事,又問:「趙君度的動向如何?」

  這個情報倒是有,參謀道:「最新消息,趙君度曾經深入黑暗國度,最近才重新出現。他在進入黑暗國度之前,最後幾次露面是在這些地方......」

  參謀隨即在沙盤上指出趙君度的位置,以及進入黑暗國度的地點。當幾個點標識出來後,所有參謀同時失聲。

  白龍甲心中也猛地跳了一下。

  在沙盤上可以看出,趙君度走的幾乎是直線,從趙閥戰區起步,直插黑暗國度。然而凡是在這條路線上活動的戰隊,包括白閥的一支,全都消失了。

  趙君度在黑暗國度中呆了大約十天左右,這段情報是空白,然而白龍甲卻從那邊戰區前後陣營形勢對比中發現了不尋常之處。

  「趙君度重新出現後,戰區內所有血族都撤走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原本這一帶血族才是主力吧?」白龍甲問。

  「是的。這一帶來自十二氏族的血族都消失了,有情報說他們退回了黑暗疆域。」

  幾個情報片段連在一起,差不多就能掀開真相上的面紗。黑暗種族只膺服強者,如果不是趙君度把他們殺得夠疼了,甚至可能是已經被殺得承擔不起損失,又怎會撤退?

  只是這個真相讓白龍甲默然許久,方嘆口氣,說:「這是......殺神啊!」

  指揮室內氣氛一時壓抑至極,片刻白龍甲打破沉寂,繼續問:「白空照呢,她在哪裡活動?」

  參謀在沙盤上一點,說:「最近的消息是十天前,她曾經在這裡出現並且參加了一場戰鬥。此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白空照向來神出鬼沒,有時就連白凹凸都掌握不了她的行蹤,白龍甲也習慣了。看白空照活動區域,完全避開了趙君度向黑暗國度突進的線路,這一點就連白龍甲也不能不佩服。

  趙閥那邊的戰區軍情已經解析完畢,參謀繼續更新沙盤。白龍甲忽然雙目一凜,道:「等一下,這裡為何出現一片空白地帶?!」

  從沙盤上看,又出現了一長段空白地帶,自趙閥戰區邊緣直到白龍甲負責戰區的中心區域。在這條路線上的全部白閥戰隊和據點,都失去了消息,而與他們有同盟的幾支世家戰隊也消失不見。

  看到這一幕,再愚笨的人都會明白,怕是有強者以無可阻擋、掃蕩一切之姿,一路殺來。路上所有阻礙,都被順手滅了。

  白龍甲臉色微沉,喝道:「我不是派劉將軍過去了嗎?」

  參謀們都不敢答話。

  劉將軍名為劉相云,是折翼天使一名准將,白龍甲的下屬。此次血戰,白龍甲也假公濟私,調了許多折翼天使的部下和同僚過來,有帝國軍功和白閥額外提供的豐厚補償,這些人當然也樂意參戰。

  劉相云已經去了數日,按理說早該有消息回來了。

  就在此時,作戰室外響起急驟腳步聲,一名親兵衝了進來,急道:「劉將軍身負重傷,剛剛回營!」

  「什麼?快帶我去!」白龍甲驚起,急忙隨著親兵去了。

  醫務區內,劉相云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之極。幾名醫師圍著他忙個不停,但是看那焦急樣子,頗有些束手無策。

  白龍甲見了,頓時怒意升騰,問道:「怎麼回事?」

  劉相云氣息微弱了點,精神還好,見白龍甲進來,微微點頭,道:「別擔心,我沒什麼大礙,只是......氣漩受損,要休養幾個月。唉,遇到真正的高手了,好在他也沒心思殺我,不然的話我也回不來了。」

  白龍甲臉現寒意,沉聲問:「是什麼人?」

  劉相云說:「是人族。我在他手下連十招都沒撐過,而且直到最後,都沒逼出他背後的那把重劍。」

  白龍甲雙眉微皺眉,道:「這麼厲害?」

  劉相云是十一級戰將,但折翼天使的將軍戰力大多超過等級。在這鐵幕之下,白龍甲自忖壓制等級後的戰力比他也只高一籌。

  劉相云苦笑道:「此人僅用了軍中格鬥術,但出手拳勢有驚天動地之威,根本擋無可擋。照我看,在這鐵幕之下,恐怕也沒有幾人能夠擋住。」

  說了這幾句話,劉相云已顯得虛弱,白龍甲輕輕拍拍他的手,說:「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把這個人的形貌特徵描繪出來。我會親自去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如此大膽,敢傷我白閥之人!」

  劉相云猶豫一下,道:「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趙閥的徽記。」

  白龍甲雙眉皺得更深:「趙閥?趙君度不是還在他們自己的戰區內嗎?」

  劉相云搖頭,道:「不是趙君度,而且那人一直戴著戰術面罩。但我有種感覺,對方年紀應該不大。」

  白龍甲臉色微沉,這是個更加糟糕的答案,意味著鐵幕之下,趙閥除了趙君度以外,又出了一個幾乎無人可制的年輕高手。不過劉相云的描述,讓他不禁想起一個多月前,在天河郡那邊戰區滅殺了白閥一個巡邏隊的影子。

  白龍甲白金色的眼瞳慢慢收縮,緩道:「老劉,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就動身,親自去會會他。」

  劉相云猶豫一下,終於說:「將軍,恕我直言,在這鐵幕之下,你……」

  劉相云話未說盡,但白龍甲已經明白他的意思。兩人多年同僚,彼此都知根知底,顯然劉相云不看好他此行結果。

  就在這時,一名參謀匆匆跑來,湊到白龍甲耳邊,壓低聲音道:「將軍,剛剛傳來的消息。我們在龍棘山那處據點失去了聯繫,裡面休整的一個戰隊也沒了消息。」

  白龍甲幾乎是瞬間就將龍棘山和其它失去聯繫戰隊的位置連在一起,於是看到了一條幾乎是筆直的路線,橫穿整個戰區,指向甲三區域。

  事已至此,白龍甲反而沉凝下來,白金色雙瞳中瞬間熾亮的殺意緩緩斂去,皺起雙眉,思索起來。

  劉相云也是久經軍旅,當然明白龍棘山失守的含義。他勉強撐坐起來,「龍甲,他既然是趙閥的人,那麼很有可能還會來報復,要早作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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